浅深拎着行李站在路边,目送景然离去才转过身朝大楼走去。不料,她一回头便看见一对兄妹正神色各异地看着自己。

辛嘉妮不停地朝她使眼色,好像眼角抽筋似的,辛梓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目光深沉。

三个人三足鼎立地站着,浅深不开口,干脆把行李袋放在地上,任他们瞪着自己。可是,比耐心有谁能比得过辛梓。不过,浅深不是三人中最弱的那个,因为过了一会嘉妮已经受不住出来打圆场了。

嘉妮上前挽住浅深,嗔怪道:“梁,你怎么出差都没告诉我哥,他这两天可担心了……”

“小妮,不必多说。”辛梓打断嘉妮,素净的脸上平淡无奇,“我先回公司了。”

嘉妮急得猛掐浅深,浅深痛得倒吸口凉气,可愣是保持缄默,一句话都不说。小妮丫头说到底还是站在老哥这边的,下了死心狠扭她嫂子。浅深咬着牙,面目颇有些狰狞地瞪着嘉妮,声音透过牙缝恶狠狠地说:“我在那跟景然偶然碰到的,信不信随你们。”

她一把扯开嘉妮的手,皱着一张脸忙不停地揉着自己的胳膊,这死丫头还真下得了手,铁定内出血了。

辛梓还没走远,听到这话略微停顿了下脚步,随即快步走到车子前,上车离开,没置一词。

嘉妮紧跟着浅深进到办公室,一关上门就开始连续轰炸:“你去出差好歹跟我哥说一声。你知不知道那天早上他见你人不见了,行李也没了,慌成什么样了?”

“什么样?”浅深不慌不忙地打开电脑,悠哉地应付着嘉妮。

嘉妮被梁浅深如此无所谓的态度激怒,上前一步凶猛地合上她的笔记本电脑,一脸痛心地说:“你别吓我哥好不好,你明知道他那么在乎你,你怎么老是折腾他。手机不接,也不按时回来,还是跟那个顾律师一起回来。我哥天天往事务所跑等你回来,可你刚才还这么对他,你让他怎么想。”

在乎她?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

浅深挪开嘉妮的手,打开电脑,淡淡地说:“我跟你哥自有我们的相处模式。现在是工作时间,请辛律师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嘉妮一愣,没想到浅深会直接给她下逐客令,气焰消了大半,一时还反应不过来。

浅深修长的手指快速地在键盘上飞舞,头也不抬地又问了一遍:“还不出去吗?”

“梁……”

“说话要注重场合,注意公私分明。”

嘉妮悻然出门,她没有他哥的好修养,关门的时候非常用力,浅深觉得办公桌都随之震了震。她一出去,浅深立刻推开笔记本,哪还有半分刚才淡定自若的样子。她站起来在办公室里缓慢地绕着圈,她不想让自己静下来,仿佛只要一静下来她就没法思考。

他们之间存在着一个很奇怪的气场,行走在那气场周围如履薄冰,她时常会觉得透不过气却也不敢轻易冲破。他们遥遥相对,彼此相望,没有人愿意先跨出那一步,先向对方伸出手,好像先行动的人便会遭到无情的打击,然后灰飞烟灭。

她从行李袋的内层拿出一个小木头人,历经时间的洗练,加上它的主人总是喜欢把它捏在手中抚摸,长久以来那上面原本清晰明朗的刻痕变得模糊平滑,早已辨不出那是照着她的容貌刻的了。

“如果你还有那么一点爱我就告诉我。不论你能不能接受,我都会把当年的事都告诉你。”

浅深摸摸小木头人的鼻子声说道,然后专注地盯着它好一会,最终苦笑一下:“你还是不肯说。这就是你折磨我的方法吗?让我永远猜不透你心里想的是什么,徒留我一人烦恼难过气愤。可是辛梓,我真的好累。”

快到下班的时候,浅深拎着行李袋跟所长打了声招呼先走一步。心头乱七八糟的,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回哪里,回别墅,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万一自己又管不住情绪口无遮拦只会使情况更糟,可回自己家她又觉得会让这场冷战越发不可收拾。

走出电梯她也没下好定论,只是当她迎面撞上一个人后,她抬头一看,心底立刻冷笑回家这事可以往后延延,因为现在有更麻烦的事等着她。

易玥珊戴着大大的墨镜等在一楼大厅,也不知在那呆了多久了,她见浅深出来急忙上前截住她。

玥珊稍稍把墨镜往下移了移,露出那双水润的眼睛,小心谨慎地跟浅深说:“梁小姐,我特意在这里等你,我们能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谈谈吗?”说完,又迅速把眼镜戴好,好像这里很危险,处处有狗仔。

梁浅深平生最痛恨小三,家里那位阿姨是个大小三,眼前这个是个小小三。小三也就罢了,可明明是小三却还毫无自知之明地露出柔弱可怜的样子,好像梁浅深才是那个横刀夺爱的第三者,那就真的让浅深恨上加恨。

好啊,她今天本就心情不爽,易小姐愿意前来当炮灰,她何不称了人家的心愿呢。

“那就找家咖啡厅吧。”浅深把那番心理活动藏得很好,表面上和煦地笑了笑。

玥珊带着她选了一家不起眼的咖啡厅坐了下来,可玥珊似乎还不怎么放心,又挑了店里最里边的位子坐下。浅深暗暗冷哼,你还真把自己当作是大明星了。

玥珊背朝门口,这才摘了墨镜,浅深招来服务生就着桌上的推荐牌随便点了两杯咖啡。

浅深朝玥珊微微一笑:“反正我们不是来品咖啡的,随便喝点没事吧?”

玥珊没说什么,温顺地点了点头。她摘下墨镜后,浅深才发现她脸色很糟糕,即便用厚厚的粉底也难以遮掩那黯然的神色,可是她的那双眼睛却异常淡然。

“上次你说我让谢铮封杀你,弄清楚没有?”过了半晌对方没动静,浅深不想再跟她枯耗下去,凉凉开口。

玥珊无辜地摸了摸脸颊,:“我不知道,我那天刚好去找谢总,刚好在门外听到他说到你的名字。”

浅深凌厉地看向玥珊,轻笑道:“有我的名字就是我做的了?那我告诉你,那段时间我一直在养病,跟外界没什么联系,我梁浅深做过的事绝不会推卸,可没做过的我也绝不会承认。”

“梁小姐,我知道你对我有敌意,辛梓对我很好,也很照顾我,所以,你的眼里容不下我。”玥珊好像根本不想跟浅深在那件事上纠结,反倒挑起了另一个话头,“不瞒你说,我确实喜欢他。他娶你的时候,我并不知情,否则我绝不会让他这么做。”

浅深气涌心头,表面上维持的那最后一点笑意也悉数消失,而坐在她对面的那个女人也逐渐收起那副温软可怜的样子,面色沉冷地看着浅深。

“终于想要跟我摊牌了?”

浅深放于膝上的指尖微微发凉,指腹沁出湿意,心头有些兴奋,可更多的是紧张。

玥珊柔柔地勾了勾唇角,不置可否:“其实,你也应该察觉到,辛梓娶你只不过是因为报复你。在男人心里,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我们都是女人,所以,我猜你还是对他有感情的,不然也不会嫁给他。可是,你这样真的会快乐吗?”

咖啡上来,看了眼那滚烫的深棕色液体,浅深强忍住将它泼向对面那个贱人的念头。既然已经挑破,她也没必要继续伪装,浅深不屑一顾地反问:“我快不快乐与你何干?”

“你不在的那些年,都是我陪在他身边,我亲眼看着他是如何从一名身无分文的穷大学生成长为现在的辛梓。也许我这么说你会不屑,可是,那些艰难困苦的日子,是我陪他走过的,而不是你。”玥珊一字一句地说着,那嗓音珠圆玉润却透着股狠劲,好像在炫耀又似在哀怨。

梁浅深拿起咖啡杯,垂眸看着那液体晃了两晃,掩过心中的狂怒,尖刻地嘲讽道:“我确实不屑,他若是真对你有意又怎会娶了我?不管他的动机如何,易小姐显然不是他心中第一位,还是易小姐自己会错了意?”

玥珊对她这番讥讽一笑了之,却露出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容,眼中闪过刺目的锋芒:“有件事恐怕梁小姐不知,辛梓是绝对不会放下我不管的。”

不知为何,浅深心跳如雷,面色渐白,潜意识里不想去听她接下去的那番话,可是对面那两瓣红唇一刻不停地启阖,那似噬骨的话语一字不漏地钻入浅深的耳中:“这件事有些难以启齿。当年他刚开始创业的时候,我才满十九。我为了我的演艺事业奔波,他为了他的公司劳累,我们恰好同租一幢楼,便逐渐熟悉起来。不久之后,我签了一家小公司,也开始接拍些广告。而那时,辛梓正为他第一笔生意操心,对方不愿意跟他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打交道。我想帮他,便费尽心思见到了那个老板,得知那个人很喜欢看女模特跳艳舞,我忍下屈辱给他跳了一段。”玥珊忽然闭上眼,嘴唇青白,眼角渗出泪来,“然后……梁小姐,正如你现在想到的,我……被那人强了,他说只要我陪他一晚,他就把所有的工程都交给辛梓。”

手中的杯子应声落下,滚烫的咖啡飞溅满桌,顺着桌边滴洒在浅深白色的裤子上印下深浅不一的斑点。而她竟毫无知觉,气血凝滞在胸口,易玥珊的那番话令她如遭五雷轰顶,所有的心理建设轰然倒塌。

玥珊见梁浅深已是面无血色,继续说:“梁小姐,你也知道辛梓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既然他不会舍下我,与其三个人痛苦,不如当断则断。你这么优秀,不怕找不到相爱之人,可我只有辛梓。”

浅深眼前忽明忽暗,易玥珊流泪的嘴脸被歪曲得辨不出原形。她的指甲已经磕入血肉,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她保下了最后一丝清明。她不可以在这里倒下,她怎么可以在这个女人面前落下风。

浅深强自镇定地说:“你以为你这么说了,我就会相信你?”

玥珊纤细的手指拂过桌面上的纸巾,淡笑说:“梁小姐,你信不信我,我无所谓,我只是告诉你这个事实而已,我只要辛梓相信便足够了。何况,比起你,我更关心他。你是否知道他公司最近的状况不佳,又是否知道他最近心情不好,你都不懂得关心他,又何必霸着他不放呢?”

浅深刚要说什么,却被玥珊先抢一步:“哦,对了,我忘了告诉你,我今天也约了辛梓。”

浅深一愣,这时门口的服务生唤了一声欢迎光临,辛梓从外面走了进来。与此同时,对面隐约传来抽泣声,浅深怔住,呆呆地看着玥珊不知何时已经调整出一幅潸然落泪,楚楚可怜的委屈模样。

辛梓已经发现她们,大步走来,还未走近便已经皱起了眉头。

他没看浅深,只先低头寻问哭得泣不成声的玥珊:“这是怎么了?”

玥珊一双泪眼婆娑,珍珠般的泪珠潸潸落下,弱弱地说:“没什么……没什么……”

辛梓面沉如水,低声问道:“哭成这样还没事?”

“我……我只是见你今天心情不好,怕是跟浅深吵架了,便想找你们出来把话说清楚。”她拉过浅深的手,怯怯地说,“梁小姐,我跟辛梓真的没什么,我求你,不要让谢总封杀我,好不好?”

梁浅深已如坠冰窖,周身冰冷,她算是明白了原来自以为是的是她,当了炮灰的也是她,从头到尾被人耍着玩的还是她。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蠢货,跳进别人为她量身定做的套,生生酿成这出百口莫辩的好戏。

辛梓沉默地直起身子,终于看向她,那双隐藏在镜片之后的浅色瞳孔明明灭灭,神色难辨,可他紧绷着的下巴已经透露出他此刻的心迹。

这个时候,浅深倒是冷静下来。

她撩了撩长发,倾身凑到易玥珊面前,仔仔细细地盯着那张柔弱无害的脸看:“你知道,为什么谢总要雪藏你吗?”浅深伸手温柔地擦去易玥珊眼角残余的泪水,忽而湛然一笑,瞳中却狠绝阴戾,“因为他怕你演技太好,别的公司抢疯啊!”

四十四问

四十四问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的心情很复杂(3.21)。

上一章好像给不少大人不小的刺激,连万年不冒水的大人也冒出来给小罪留言。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有些怕看评,但又期待看评。好比昨天小罪在看那些评之前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可在看到有人倒戈,有人质疑,有人支持的文字时还是很激动。

很高兴大家能把自己看文的感受抒发出来跟小罪交流,原本昨天出去了一天已经很累,可在看到留言后按耐不住心情还是更新了这一章,写完的时候已经过了凌晨三点,可仍然觉得热血沸腾。

我不知道我的情节设定是不是狗血,也不知道在别人看来是不是无趣,但我写下的是我觉得最酣畅的感觉,我也很珍视自己笔下的每一个人物,比如这篇文我自己就很喜欢浅浅,因为她身上的某些特性和小罪是一样的,那是我认为的闪光点,就算有人不认同。像我如果看到有人批评我的文便会如浅浅一样心里非常难受,难免生气。可回过头想想也是,再畅销的小说都会有人不喜欢,又何况是我,我有写的权利,大家也有评的权利,有好评自然很开心,而一些反面的评仔细回味倒是能给我带来些思考;小罪也很用心描写每一章的内容,可能是精力有限,又或许是考虑不够缜密,在情节布置上还是会不尽如人意,我是马大哈,时而犯小错,也请各位见谅了。

从《谁》到《盲》再到《试》,逐渐发现自己的心路历程在改变,以往喜欢童话式的故事,现在却觉得生活的真实其实更美,而我的笔风也在随之慢慢发生着变化。可不变的是我写文的美好心情,希望进步的期盼之情,只要有一个读者喜欢我的故事,我便会将它写到底,不会因为看的人少而暂停它,这也是为什么小罪写完一篇再更一篇的原因。

《试》是我目前写得最痛快的一篇文,不仅因为我爱浅浅这样个性的女主,也因为我喜欢辛梓这样的男主,我还喜欢小白,喜欢景然,喜欢宣玫,喜欢媛媛,喜欢莫天,即便是玥珊,能让那么多大人讨厌,也算是功德圆满……希望支持此文,支持小罪的大人们能够跟着小罪一直见证这篇文成长到最后。

好了,废话了一堆,大家肯定非常烦了,敬请观看四十四问,看完后若觉得有不吐不快之言或有什么想要说的,请不要吝啬敲打键盘的力气,告诉我吧~小罪非常期待哦!

Ps:太晚了,去睡了,如果文中有问题天亮睡醒以后我再修改~

————3.22凌晨3:45放入存稿箱

易玥珊被浅深的眼神震住,一时间眼泪也停在半路,愣愣地看着梁浅深。浅深冰冷冷的手指好似冰锥在她脸上轻轻划过,直让她背脊发凉。

浅深慢慢将手收回去,拿起桌上的纸巾擦了擦手,目光游离在他们二人之间,她扔下纸巾,不带一丝感情地说:“易小姐,你把辛梓当傻瓜,但你可别把我当傻瓜!”浅深眸光冰如寒潭,讥诮道,“既然你说是我让谢铮雪藏了你,那我就让他彻底地封杀了你,你要不要试一试,我梁浅深可以让你永无出头之日!”

“浅深!”辛梓在一旁终于看不下去。

梁浅深迅速拿起行李袋,即便身体无法抑制地战栗着,心在一点点的往下沉,她还是昂起头直面辛梓,傲然得如同沙漠里最后一朵玫瑰:“你看女人的眼光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她急需新鲜的氧气,再呆下去她会在咖啡厅里闷热的暖气里活活闷死。浅深走得那么仓促,她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步履坚定,努力克制自己快要崩溃的眼泪,她死也不能在这个地方哭。

推开门的刹那,冬日里的寒风,马路上的喧嚣迎面冲击而来,那车水马龙人海茫茫之中,却没有她的立足之地,与她擦人而过的路人仿佛是来自天外,她看不清那些人的面貌,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站在这里。手中的行李袋是如此沉重,浅深的双腿软弱无力,每走一步都在颤抖。

冷风吹进她的眼里,如同无数的寒针扎进她的眼里,那种刺骨蚀心的痛让她喘不过气来,吸食她的血,腐浊她的灵。母亲过世的时候,她这么痛过,离开辛梓的时候,她这么痛过,为什么现在她还要经受这样的痛!人们总是同情弱者,可她没有做错,她只是要强了一点,可这并不代表她不会难过,她不会流泪,她不会痛苦。

她应该已经走得够远了,现在可以哭了吗,可为什么,为什么眼泪含在眼里就是流不下来,就好象她的心那么痛,被万毒侵蚀一般苦不堪言。

浅深仰头对着那灰蒙蒙的天空凄然一笑:“梁浅深,你这是作茧自缚。”

“浅深。”身后静静地响起一个清淡干净的声音。

她猛然站定不动,她是不是出现了幻觉,为何她会听见辛梓的声音。她又走了两步,右手腕被人固执地拉住,那人又唤了她一声,声音非常无奈:“浅深。”

浅深眼神混乱,茫然地望着脚下的地面:“你追出来做什么,不是应该好好安慰她吗?”

辛梓稍一用力便把浅深拉了过去,她一个踉跄转过身,他外套的第二颗扣子就在她的眼前,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好闻的味道一下子沁入她的鼻中。

辛梓叹息一声,低低的声音在浅深顶上响起:“你为什么总是要这样?难道多解释一句有那么困难吗?”

浅深倏地抬头,死盯着他那张素净淡然的脸,眸中全是泪花。

辛梓微微一愣,怔怔地看着她,嘴唇轻轻颤动:“你哭了……”

“谁说我哭了!我没有!”浅深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打开辛梓的手,倒退两步,“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哭了,我才不会做出易玥珊那种恶心的姿态。”

辛梓眉头纠结在一起,神色复杂难辨,他冲浅深低吼道:“浅深,就是因为你总是这种态度才会使问题越变越大,误会越来越深!”

“误会?你的意思是这都是我的错?你跟那个女人纠缠不清是我的错,那个女人欺压到我头上我说她两句是我的错,我做了什么凭什么要让我承受这些!”梁浅深愤然丢下手中的行李,如果再让她把提上来的那口气咽下去,她就不姓梁。

“凭什么?”辛梓忽然眼神锐利起来,“梁浅深,你有胆量再把那句话说一遍吗!”

浅深仰天一笑,眼中尽是决然:“好,你让我说,我就告诉你,你可要竖起耳朵给我仔细听好了!”

“我梁浅深自始至终没有欠过你分毫,你以为易玥珊很可怜,你以为你很可怜,对不对?”浅深笑出了声,夜幕降临,她的泪花一颗颗如珠滚溅而落,晶莹剔透,“如果我说,我比你们谁都可怜,你信不信!如果我说,我这八年来遭受的痛苦比你辛梓承受的多千百倍,你信不信!如果我说,我八年前恨不得去死,你信不信!辛梓!”浅深双目通红,仿佛要把心中的血泪通通喊出来,“我为什么要嫁给你,我是为了你的钱?我要是为了钱,排着队要娶我的有钱人又何差你辛梓一个!我忍受你的报复是替自己赎罪?我根本没有做错什么,凭什么要我面对这一切!如果我说,我嫁给你只是因为我想这么做,我想要留在你身边,你又信不信!我才是那个最受伤害的人,我……”她忽然停住,不再说下去。

辛梓呼吸困难地看着梁浅深,太过于震撼的感觉令他真真无法说一个字,这样的梁浅深他从未见过,她的眼泪仿佛是千斤重的巨石狠狠砸在他的心上,抽打在他最脆弱的部分,每一下都鲜血淋淋。

“浅深,你说什么,你告诉我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辛梓苍白了脸急不可耐地朝浅深走了一步。

“不要过来!”浅深如避蝎蜴一般连连后退,“不要碰我,你走,你走开。”

辛梓心如刀绞,心乱如麻,不禁又朝浅深走近:“浅深,你刚才的话……”

浅深捂住耳朵,疯狂地摇头:“不要再逼我了,你走,你走!”

浅深拎起行李,反身飞快地朝路边跑去,伸手拦下一辆的士。辛梓紧跟在她身后,拼命拍打车子的玻璃窗,浅深闭着眼睛把头深深埋起,不去看不去听,她好难受,为什么看到他站在自己面前,她就没法控制住情绪,她不想在他面前哭,不想说那番话,可她真的无法再压抑了。

但是,最后那句话她始终没法说出口。

这是多么讽刺的一件事,她千方百计不想说出的事现在竟成为了挽留他的一个筹码。那她之前做的又算什么,她演的那场戏又是什么,这让她情何以堪!

辛梓颓然地站在路边,面色苍白,寒风抖起他白色的长风衣,令他清瘦的身形似乎不堪一击。

浅深的话此时如同魔音穿脑,令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她的那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还是说有什么他遗漏了?她说她想要嫁给他,那是不是说她对他还有感情?

辛梓头脑被无数分割成字的雪花片占满,浅深那绝望悲伤的背影给他的震撼远远大过她当初抛下他时的痛苦。

易玥珊一直在远处观察着他们的请况,她听不到他们再说什么,可看到他们二人如此激动的神情,必然是大闹一顿。她见梁浅深终于离开,才快步走到辛梓身边,小心翼翼地凑到他身旁问:“怎么了?你们又吵架了吗?都是我不好……”

辛梓一把甩开玥珊放在他身上的手,转过头冷冷地注视着她。

易玥珊心中一惊,不由惶恐起来,辛梓看她的眼神如此陌生,那么冰冷。

“辛梓……”玥珊勉力露出一抹柔柔的微笑。

“玥珊,浅深说的对,你不要把我们都当作傻瓜。”辛梓浅色的眸子染上夜色浓重的黑暗,“有些事我不点破,并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

“辛梓,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不懂。”玥珊的笑容僵了僵,可她还是努力维持着那柔弱楚楚的模样。

“浅深是一个敢作敢为的人,她做没做过表现得太明显,我一眼便能看出。可是,她的性格总是让人误会她是恶人,其实不然。”辛梓向玥珊迈进一步,居高临下地沉声道,“当初我见你孤身一人闯荡社会可怜,又想到自己的艰难处境,感同身受,便认你做妹妹,可我万万没想到你会变成今时今日的样子。”

辛梓的话还未说完,易玥珊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你是说我才是恶人?辛梓,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我默默等待那么多年,你却如此对我,当初是谁为了你被人逼上床,是谁在你娶她人做妻还一声不吭,你怎么能如此对我!”

“为了我?”辛梓冷笑,眼神冰冷,连最后的一点情意都消失殆尽,“你爬上那人的床究竟有多少是为了我,有多少是为了你自己,玥珊,你比我更清楚。”

玥珊震惊地看着辛梓,连眼泪都忘记流,仿佛不能相信刚才那话是出自辛梓之口,转而她又泣道:“那梁浅深呢,当初还不是把你抛弃了跟别的男人跑了!”

“就算是她抛弃了我,”辛梓抬头远望,“这些日子,我已经在爱她和恨她之间做出了选择。”

辛梓闭了闭眼睛,疲惫地对易玥珊说:“玥珊,你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告诉我,然后,我们清了吧。”

浅深拖着行李回到自己的家门口,呆呆地站着好像连摸口袋拿钥匙都是一件非常非常费力的事。

不想动,那就这么站着,等站累了,便倒下。

浅深头抵着门板,过了一会,眼圈又红了。她死命地眨了眨眼睛,可湿漉漉的液体没有缩回去,反而承载得越来越多,随后“啪嗒啪嗒”地砸在地上。

房门却在这时从里面打了开来,浅深还无防备地往里头到去,可她无心挣扎任由自己直直地向前倒去,可并没有疼痛,她撞上的是一个温暖的胸膛。

“大白?你怎么回来了?”倪渊急忙扶住浅深,好像做贼心虚似的自己先解释了通,“我只是过来帮你打扫打扫卫生……”

他蓦然觉察出浅深的异样,用力将她软弱无力的身子抱起来,托起她的脸庞,顿时惊得胸口发疼。

浅深睁开朦朦胧胧的眼睛,仔细辨认了下,如蝶翅的睫毛微颤,打从心底的委屈汹涌地往上冒:“小白……”

四十五问

四十五问倪渊毫不犹豫,立刻打横将浅深抱起,快步走进卧室将她放到床上。

“大白,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倪渊急得眉头打结,紧紧握着浅深的手不敢放,浅深这么多年来从没有为什么哭过,这次突然哭得没了人形必定是遇到什么伤心事。

浅深脸上泪痕未干,被倪渊这么一吼又有新泪涌出,一口气没接上来便剧烈地咳嗽起来。倪渊慌忙跑出去拿了杯水进来,又格外小心地半搂着浅深给她喂水。浅深喝了水后稍稍缓过劲来,靠在倪渊怀里只喘气,却不想动。倪渊稍微调整了下姿势,让浅深靠得舒服一点,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竟发现全是冷汗,心中惊恐不定,忍不住低下头又问:“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大白,你说说话,你这样我着急。”

浅深半睁着眼无力地摇了摇头,轻声说:“小白,你说我是不是特犯贱?”

倪渊一愣,片刻后果决地回道:“什么犯贱,你说什么胡话!”

浅深吸了吸鼻子,鼻尖微红,卷翘的睫毛上沾满了泪珠,她哽在喉头的声音那么酸涩:“难道不是吗,八年前自己要离开,八年后又是自己巴巴送上去。这样的生活真的很累,可我就是没办法放开手,你说我该怎么办?”

倪渊马上明白过来,这肯定和辛梓有关,一瞬间眼神犀利起来,可他还是轻柔地跟浅深说:“大白,我知道你不爱听,可是我早说过辛梓他跟你并不合适,与其这么痛苦不如放弃吧。”

“我怎么放弃!我为什么要放弃!”浅深情绪激动,忽然挣扎从倪渊怀里坐起来,转过身面对他,“我做错什么了,凭什么要我放弃!”

倪渊苦笑,连忙凑过去轻拍她的后背给她顺气:“可你们这么僵着也不是回事,长此以往岂不是大家都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