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语芊自是清楚实情,快速端起一碗汤喝掉,用空出来的碗装上一半饭菜,然后,把另一半推到他面前,“你不吃的话,休想我吃。”

野田骏一一窒,结果,不得不乖乖捧起便当,吃了起来。

这顿饭,虽然安静,但也透着丝丝温馨,吃完后,时间已经去到八点多。

凌语芊问季淑芬要不要回去洗个澡,带点什么东西的,说自己可以在这里看着,可惜季淑芬无动于衷,她想,季淑芬今晚是铁定不走了,而贺一航不知什么时候才醒来,自己留下似乎没多大用处,不如先回去,待明天再过来,替换季淑芬,再说,她可以不睡,但琰琰还小,总得休息的,明天还要上学呢。

于是,墙上指针指向九点钟时,她向季淑芬辞别,带着琰琰随野田骏一离去。

野田骏一亲自驾车,尽管满腹疑云,但并没问出来,只边细心驾驶,边通过车后镜不着痕迹地注视打量着后座上的凌语芊。

他看得出,贺一航这个事故不简单,心里免不住有点担忧,可他又知凌语芊不想他参入贺家的事,唯有忍住不问,待她想说的时候,再了解,当然,他也会自己这方面去打探。

回到家中,凌语芊给琰琰洗澡,安顿他上床睡觉,小家伙忽然拽住她,“妈咪,你明天还会去看爷爷的对吧,琰琰跟你去。”

凌语芊怔了怔,立即摇头,“不用,你去上学,妈咪一个人过去就行。”

“不,我要去,有我在,那个女人才不敢对你发脾气。”

呃——

凌语芊又是一愣,紧接着,失笑出来,“琰琰咋这么想,现在不同往日,她不会再刁难我了。”

“可是…”

“没有可是。琰琰还记得妈妈跟你说过的话吧,好习惯要自小养成,虽说咱们去的是幼儿园,但毕竟也是上学了,除非万不得已,否则决不能怠慢,老请假的话老师也会不高兴的。”凌语芊如此阻拦,其实另有原因,今天季淑芬虽对她说了很多事,但她觉得还不详尽,或许有些事情,连季淑芬也不知道,明天贺一航醒来,应该也会跟她说一通,她不希望琰琰又在场听到,他才这么小,那些争势夺权,那些人间丑恶,不想他这么快就见识。

然而,小家伙岂是那么容易说服,对凌语芊的说辞早有反驳,“爷爷病重,这是大事,我身为孙子,理应心系于他,老师若是知道我是个不孝子孙,也会不高兴的,对吧?亲爱的妈咪!”

凌语芊被弄得哭笑不得,欲再找借口阻止他,却见他一张笑脸猛地严肃起来,拉住她的手,轻轻地摇晃,“妈咪,你就别拒绝了,让琰琰去看看他吧,我看过他才放心上学,就明天而已,后天我继续回园上课,等周末再随你探望,而且,我想他醒来也希望见到我。”

真乖,好懂事!小小年纪却能拥有这么一颗玲珑剔透之心,这大概就是与生俱来的一种特质吧!他的出身,大概注定了他将来的不平凡,也罢,这本就是一个充满美丽兼丑恶的世界,既然始终都要面对,提前见识也未尝不可,这样也算提早形成一种意识,权当是历练,积累吧,对他未来的人生多少是有帮助的。

她的小琰琰,成长之路注定了与其他小朋友不一样,当然,她会一直陪着他,协助他,护他安然无恙地生活下去。

心愿达成,奔波了一天的小人儿终放心地睡过去。望着他天真无邪、恬静酣然的睡颜,凌语芊眸光愈显温柔,慈爱,许久回过神时,小心翼翼地下床,步出卧室。

银白色的月光给阳台镀上一层苍茫的光,也将她满脸愁思映照得更加清晰和深刻。她倚在栏杆上,抬头仰望着寂寥的夜空,耳边反复回响起季淑芬下午跟她说过的那些话,求她帮忙时的无助。

是的,她应该帮忙,他们是贺煜的父母,如今有难,她决不能袖手旁观。

但,怎么帮?

她本就是一个需要呵护的人,以前有贺煜,即便在北京那段时间,也有尚东瑞,现在,是野田骏一,她这才发觉,自己原是那么的单薄与渺小,无论什么时候,好像都不是自己一个人便能顽固地走下去。

难道,这就是身为女人注定面临的命运?

贺煜,假如你还在,那该多好!

内心里,默默响起这句不知叹息过多少次的话语,可惜,他不在了,再也不能替她排忧解难。

这时,一个高大的人影悄然地朝她走来,随手一件薄外套,落在她纤细的肩头上,声如醇润的泉水,“明天不是要早起吗,这么晚了还不睡觉?也不懂得穿多件衣服,这万一病倒了,可是怎么办?”

呵呵,她才想,现实中便出现了。他总是那么的细心,那么的疼爱她。

凌语芊下意识地站直身子,拉拢一下外套,缓缓朝他宽阔的肩膀依偎过去,低吟着,“骏一,你知道吗,贺煜他爸,是被贺一然打的。”

嗯,他不知道,正等她跟他说,现在,她总算肯对他说了。野田骏一大手轻轻揽住她的腰肢。

“他们想把伯父赶出贺宅,伯父不肯,于是使用暴力,贺一然父子真够可恶,很冷血,霸占了公司不满足,还要赶尽杀绝,连贺爷爷给伯父修建的房子也要占去,一群豺狼!”凌语芊语气渐渐渗出一丝愤慨,紧接着,又转悲愁,“季淑芬叫我帮她,可是,我不知道如何帮,我根本没能力帮她。”

“不是还有我吗?我和你一起帮她,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做。”野田骏一发话,嗓音温柔依旧,却也分外坚定。

凌语芊抬眸,看到他果断势必的模样,彷徨无助的心瞬时间就安定了不少,整个人更朝他的肩倚靠过去,反复呢喃,“骏一,谢谢你,有你在我身边,真好,谢谢,谢谢…”

野田骏一不再吭声,只让自己揽在她腰上的手越收越紧,继而,俯首去吻在她柔软的发丝上,不一会,只闻鼻下传来一阵细微清浅的呼吸声,她睡着了,就这样靠着他睡了过去,丹,你这是有多累啊!

心里越发的疼惜,他拦腰将她抱起,从阳台走进屋内,来到她的卧室,把她放在床上,然后,凝望着她,浓情,更甚。

翌日,吃罢早餐,凌语芊带琰琰出门,前往医院。

与昨日的冷清萧条大不相同,那间不大不小的病房里竟然闹哄哄的,围满了数道人影,是…贺一然等!

房门没有关,凌语芊刚到门口,便能听见从里面传出的说话声,音质不同,音量不一,但口吻都差不多,或讥讽,或冷嘲,或炫耀,或得意洋洋,或幸灾乐祸,或威胁怒骂!

“二叔,我还以为你这一躺会躺很长时间,像你儿子一样,一直躺下去呢!”是肖婉仪,那毒舌的个性,仍是不改。

“婆婆,你说错了,二叔今时不同往日,这条命已经比草还贱,哪里还敢躺。”接话的是李妮娜,趾高气扬,看来当初生了儿子之后,这些年过得神气了。

“老不死,你识趣的话就乖乖把房子过户给我,然后搬出去,不然下次你可没那么容易醒过来的。”贺炜这人渣,老天爷若是有眼,应该放个雷劈死他。

等不到老天爷来主持公道,见好不容易醒来的丈夫被激怒得浑身颤抖,痛苦异常,季淑芬终忍不住义愤填膺地怒吼出来,“贺炜,你住口,你这没人性的畜生,老天爷一定收拾你的,你会不得好死的!”

宝贝儿子被诅咒,肖婉仪岂是容忍,听罢,先前的冷嘲热讽立即转为凶神恶煞,“你才住口,谁准许你诅咒我儿,老天爷有没有收拾我儿子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的儿子已经被老天爷收拾了!”

“就是,一个死,一个半死不活,分明就是你前世作孽过甚,这辈子受到报应,都报在了你儿子身上,让你们断子绝孙,死了也没子孙送终!”李妮娜又是快速附和,这对婆媳,倒是连成一气了。

“来,轩儿,你跟他们说,假如他们肯乖乖听从你爷爷和爹地意愿去做,等他们死后,你会勉为其难帮他们送送终,还有肚子里的妹妹,一起送他们一程!”

原来,他们还带了小孩来,而且是两个,也是,不带来,怎么炫耀!

一句接一句恶毒的话语,俨如一把把尖锐锋利的刀,狠狠地剐着贺一航与季淑芬的心窝,尚未结疤的伤口被扯裂开来,心,在滴血!

季淑芬悲愤交加,泪流满面,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贺一航则浑身抖个不停,怒火攻心,本就伤痕累累的身体更严重了一层。

门外,凌语芊何尝不是满腔愤慨,悲恨难言,贝齿咬得紧紧的,怒火烧得她心里一阵接一阵的痛。琰琰也是,稚嫩的小脸顿如狂风暴雨来袭的天空,瞬间蒙上了一层浊黑暗沉的颜色,幼小的身子也像赫然膨胀似的,散发出一股极强的气流,他两只小手,撺成拳头,忽然,两腿一迈,箭一般地冲进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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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6 天生的王者

凌语芊回神,急忙跟上。

屋里的人顿时纷纷回头,见到那出其不意闯进来的身影,俨如见到什么怪异的东西,满面惊震,难以置信。

“贺炜,杀人填命,伤人受罚,血债血还,你怎样对我爷爷,我会一一还予你!”小家伙直奔贺炜面前,仍然含怒的双眼狠狠直逼贺炜,叱喝脱口而出。

他明明只是一个小孩,身高只及贺炜腰部,然虎父无犬子,有些人天生就是一个强悍的存在,令人不容忽视,即便年纪小小,却已拥有成人甚至堪比成人的气势,凛冽,慑人,琰琰便是如此,继承了他父亲所有的优点。

因而,贺炜那家子震惊过后,妒忌忿然覆天盖地的袭来。曾经,他们妒忌痛恨贺煜,而今,他们把恨意转移贺煜遗留下来的儿子身上!

怎么可以这样!怎能这样!

既然那个占尽一切优势的短命鬼好不容易被“天”收拾,为何还要留下他的种!真是可恶至极!

这些人的神情,凌语芊尽收眼底,为琰琰的勇气感到欣慰、骄傲,同时,也本能地拉住琰琰,将他护在身旁,然后,才仔细地打量他们。

大概是如愿以偿了吧,这群豺狼越发显得张扬自大,富贵嚣张,得势不饶人,那一张张嘴脸,让人感到反胃,恶心,憎恨!

倒是他们身边的小人儿,那么的干净,那么的无邪,她没记错的话,这小子应该比琰琰小三岁,如今已是三岁了吧?哦,才三岁!那么小,却已被牵扯进丑陋的世界,被当成伤害别人的工具。

还有李妮娜微隆的腹部,估计怀孕了四五个月的样子,给予孩子这样的“胎教”。

呵呵,这一群人,果真是疯子,他们怎能不顾孩子们纯真无邪的心灵,难道就不怕遭报应,不怕他们的孙子幼年夭折,胎死腹中?

不,他们应该不怕,否则,不至于如此!

嘴角渐渐噙起一抹讥笑和鄙夷,凌语芊来回冷扫着他们,稍后,带琰琰从他们身边越过,走到贺一航面前。

凌语芊与琰琰的及时出现,也让贺一航惊诧不已,同时激动无比,特别是当琰琰闯进来,大无畏地反击他们时,这个可怜的男人,忍不住热泪盈眶了。

此时,他的手,哆哆嗦嗦地延伸出来,轻抚琰琰的脸。

“爷爷,你的伤还痛不痛,痛的话就不要忍着,尽管告诉医生伯伯,他们会帮你的。”语气与先前已大不相同,琰琰恢复了小孩子本该的稚嫩,面部表情也逐渐平缓下来。

贺一航更加颤抖哆嗦,下意识地点着头,“爷爷不疼,有琰琰在,爷爷什么都不疼。”

“嗯,琰琰会帮爷爷讨回公道的,任何伤了爷爷的人,琰琰都不放过!”慑人的气势再次毕露无遗,狠绝的语气,与他年纪真不符合。

贺一航与季淑芬老怀欣慰,特别是季淑芬,又哭又笑,这个时候,她心里估计生起一股感激,感激生了琰琰、养了琰琰的那个人。

至于贺一然那家子,越发恼羞成怒,当然,并没半点挫败,毕竟,这只是一个幼儿,成不了大气候,必要时,他们来个斩草除根又何难!如今,要做的是继续逼迫贺一航。

于是,贺炜迅速调整好心情,重现盛气凌人之状,趋近病床再度对贺一航发出警告,“再给你一个礼拜,到时你还不识趣的话,面临你们的绝不仅是昨天那么轻松了!”

“滚!”

在贺一航与季淑芬尚未发出只字片语之前,一声充满暴怒的怒喝响彻整个房间,是琰琰,俊俏的小脸恢复先前的阴鸷,嗓音也是寒森森的。

贺炜又是一阵震怒,本能地大跨一步,冲到琰琰面前,琰琰毫无畏惧,容色愈加冰冷,“十秒钟,限你们十秒钟之内消失,否则,我马上报警!”

这是威胁吗?就一小屁孩而已,敢情他们害怕他不成?但是,对警察,他们还是顾忌的,他们是G市有头有面的人,不管内心多丑恶,在世人面前都要伪装,这里是医院,他们不受欢迎的话,确实无权呆留,所以,就让这小屁孩撒野一下吧!

对娇美如昔的凌语芊眸色复杂地瞥了一眼,贺炜视线重返琰琰身上,讥讽道,“小孽种,应该上学了吧,老师有没有教你识时务者为俊杰?不想像你短命鬼老爸那样英年早逝,给我乖乖的,否则…你怎么死都不知道呢!”

琰琰仍然丝毫不动摇,继续还击,“老师只教过我,恶人有恶报,不是不报,是时辰未到,你们坏事做尽,迟早遭报应的!滚!”

贺炜那张脸,涨红再涨红,几乎媲美猪肝色,拼命忍了很久,才没有把拳头挥出去。

这伙人,总算是走了,他们盛气凌人的来,却是悻悻然地走掉,大概之前谁也想不到,结果会是这样!

凌语芊既觉欣慰,又隐隐担忧,琰琰这一搞,绝对让他们记住了,那个贺炜,刚才恨不得掐死琰琰的样子,她记忆深刻。不过,她暂时深想这些,注意力放到贺一航身上,询问他的病情。

贺一航眼中激动不退,坚强地跟她说自己没什么大碍,让她放心。

凌语芊点了点头,稍后,又道,“对了,昨天的事你们报警了吗?打算报警吗?”

贺一航猛然一怔,继而,摇头叹息,“他们有备而来,事情做得干干净净,不留半点证据,就算报警也难定他们的罪,更何况…这里面都是他们的人。”

一声叹息,道尽无数心酸、无奈和绝望。

凌语芊也稍作沉吟,再问,“高峻呢?他还在公司上班的对吧?我想去找他。”

当年贺煜出事,因高峻而起,尽管他把理由说得冠冕堂皇,但她对他,还是极度痛恨,从没想过再见这个人,可现在,她必须去会会他。

谁知,贺一航又一次摇头,原来,高峻已经不在公司!

一年前,贺家忽然来了一个七十多岁的老者,是贺家一个本家亲戚,贺云清的一个堂弟,年轻时被卖猪仔去了台湾,当初就是他打本给贺云清成立的英华大酒店,后来贺家产业扩建,他多多少少都给予了一些资金赞助,如今,他回来,明着是思乡心切,安度晚年,实则,参入了公司的业务。就在他回来不久,高峻忽然说有事回美国,将公司一切事务转交给贺炜负责,这一去,直到现在。

贺一航一直认为,这个台胞亲戚的回来,与高峻的忽然离去,还有贺炜掌管公司,有着密不可切的关联,可惜他再也无权过问公司的事,也就了解不到实情,加上两儿子出事后的心灰意冷,便也不加搭理,且不将这些猜疑告诉季淑芬,只自己一个人心里知道。

听完贺一航的述说,凌语芊被深深地震到。

原来,贺家竟有着这样的渊源,贺氏易主是这样一种情况!

对于那个什么台胞亲戚,她头一次听到,而且,令人感觉奇怪的是,突然这个时候回来,还参与了公司的事。

当然,惊讶归惊讶,猜疑归猜疑,她没多说,毕竟,这是很多年前的事,是他们贺家本家的事,听贺一航刚才讲述时的语气,貌似并没有对这个亲戚存在猜疑,因此,现在应该探究的人,是高峻。

当初,高峻出现,步步为营,是为争权夺势,若作为贺一然的私生子那倒合理,可后来暗中查到他分明就不是贺家的种。

那时,有次她问高峻,为什么一定要进贺氏,与贺煜斗争,他这样回了一句话,说那是他的任务。

于是,大家总结出两个分析猜想:第一,贺一然对高峻的真正身份并不知情,真的认为高峻是他的私生子,于是协助高峻争权夺位。第二,贺一然想到自己的亲生儿子贺炜是个窝囊废,高薪聘请高峻来帮忙,故意说高峻是其私生子,当然,这就存在一个问题,凭高峻的能力,并非金钱就能请得动,必然有着其他特殊的利益,譬如,在贺氏集团占一席之地,反正,高峻之前就是做着收购并吞其他公司的勾当。

可事实上,现在好不容易如愿以偿,为何偏偏就离开了呢?把自己辛辛苦苦夺来的东西拱手于人?这个高峻,葫芦里到底装着什么药?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当初,贺煜曾委托Ms。Arelen调查高峻,也渐渐有些眉目,可惜后来贺煜出事,那些调查也就中断了,她一直沉痛于贺煜的“离世”当中,自然不理这些额外事,毕竟,贺氏归谁,不关她的事,也不是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子能控制的。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她不能坐视不理。

公司,贺一航可以不要,但房子,是贺云清建给他的,那是他们的家,他们住在那里多年,拥有很多美好的回忆,断然不能让别人占去!

现在唯一能帮的人,就是高峻,那么,怎样才能找到高峻呢?

“语芊,或许,你可以找一个人,说不定他能帮你。”凌语芊正蹙眉沉思间,贺一航轻声说了一句。

她定一定神,下意识地问,“嗯,谁?”

“振峯。”

振峯?振峯回来了?且,与贺一航见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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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7 他没死,就要回来了

“半年前,振峯来找我,说他一年前已被释放出来,昊宇和承泽等人也都无罪释放,然而,阿煜在外面与他们共同经营的那间公司就没那么幸运,基于那间公司的掌管人是贺煜,还是得封锁起来。我问振峯有何打算,有没有找到新的工作,还说,他愿意的话我可以介绍几个朋友给他,虽非大富大贵,却也算是忠义重情之人,他摇头,婉拒我的好意,说他习惯了无拘无束,恐怕再难找到像贺煜那么好的老板,他递了一张名片给我,说他已经自个成立了一间小公司,让我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找他。”贺一航娓娓述说着往事,略作停顿期间,叫了季淑芬一声,让她把他的钱包拿来。

繁华过后,他放在心上的人,变得少之又少,池振峯,却是其中一个,他一直好好收藏着池振峯新的联系资料,把名片放在钱包里,随身带着,“这孩子真好,在所有人都对我们避如蛇蝎之时,难得他还一如既往地照顾我们,还有昊宇和承泽,虽然都因事离开了g市,无法亲自来看我们,但都委托振峯向我们问好,阿煜交的朋友,都是好人。”

嗯,确实,贺煜眼光一直很好,无论是选朋友还是事业上。他清楚什么样的人值得深交,值得信任,可以称兄道弟一辈子。振峯等人本都是才华出众之辈,与贺煜一样非池中物,凭自己的能力也足够创造出一个事业王国,却甘愿位居第二,誓死追随贺煜,靠的就是那份手足之缘,靠的是贺煜个人的魅力。只可惜,贺煜出事,他们因着受牵连,这前途和未来,即便没尽数毁掉,但也算是起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池振峯对贺一航说他无拘无束,不想打工,说得似乎很合理,毕竟,贺煜与他之间不仅是宾主关系,还是好兄弟,好朋友,贺煜给他足够的自由度和决定权,在这商界,谁不知大名鼎鼎的贺煜身边有一个同样不容人小看的池特助,这些年来他与贺煜叱咤商海,意气风发,除却得到羡慕、崇拜,敬畏之外,必然也有不少人妒忌他们,痛恨他们,私底下恨不得他们死。如今,他虎落平阳,这落井下石的人岂会少?再说,贺煜是出了那种事,大家对池振峯自然也就避之遥遥,不敢靠近,振峯一年前已被释放出来,却在半年前才找上贺一航,这说明,那另外半年他应该过得很不如意,很不容易。

“我记得,振峯以前好像跟你关系挺好的,你有空就去找找他吧,大家多联系,多一个朋友,是好事。”贺一航从季淑芬递来的钱包里翻出池振峯的名片,递给凌语芊。

对凌语芊,他除了感到内疚,其实还有一种心疼,这一路,他看到了这个丫头的不容易,她,过得很苦,故他希望,她能多一些朋友,多一些人帮她,替他没福气的儿子陪伴她,照顾她,让她快乐地活下去。

心里尽是荡漾的思绪,凌语芊缓缓接过名片,目不转睛,紧盯上面那三个代表着深厚意义的字,脑海中,清晰浮现起池振峯温润如玉的俊颜。

想到贺一航暂无大碍,她想择日不如撞日好,决定这就去找池振峯。她本打算把琰琰送去幼儿园,小家伙却说留在医院陪爷爷,贺一航与季淑芬也满眼期盼殷切,她便作罢,跟琰琰叮嘱一番,事不宜迟,出去发找池振峯。

她有想过,池振峯的现状肯定比以前差很多,却没料到,当她抵达名片上这个地址时,面对她的是这样一个画面。

这栋大厦,地处g市偏僻地带,与原先贺氏集团的黄金地带简直天渊之别,贺氏集团六栋金碧辉煌、豪华气派、美轮美奂的摩天大楼环绕形成g市的代表性地标,更是这栋残旧简陋、处处透着一种逝去年华的大厦望尘莫及的。

而当她踏入办公室、见到那个熟悉的人影,心中悲怆与酸楚更是冲上了顶峰。

这间办公室,大概只有四五十平方米,放着四张桌子,分别坐着两个年轻男孩和两个年轻女孩,看样子是刚从学校毕业出来,也是,毕业生的工资最低,这样能节省成本。

凌语芊的出现,即时引起室内几人的注意,大家先是呆愣一会,前排的女孩才晓得出声,“小姐,有事?”

凌语芊停止打量周围的环境,冲女孩浅浅一笑,客气地道,“请问,池振峯先生在吗?”

“哦,你找咱们经理啊,他就在里面,我去通传一下,你稍等哈。”女孩说着,

作势起身。

凌语芊却阻止她,说自己过去就行。本来,她第一次到来,按公司规矩,是要先通传的,但女孩见她长相绝美,气质脱俗,竟也不阻拦,就那样呆呆地看着她从自己眼前优雅从容地走过,直达那扇象征着经理室的玻璃门前。

“叩叩。”

凌语芊抬起手,在玻璃门上轻轻敲打两下,给里面的人稍作提示,接着,把门推开。

本是埋首案前的男人,闻声抬首,而这一看,深深地震住。

“振峯——”轻轻柔柔的呼唤,从凌语芊唇间逸出,飘到池振峯的耳畔去。

池振峯更加浑身僵硬,心潮剧烈地翻涌着。自己不是做梦,自己真的看到她了!她回来了,她来找他了!

这大概是池振峯长这么大,头一次有的一种难以言表的激昂。当初,他被收监,首先想到的,并非贺煜会怎样,自己会怎样,而是在想,贺煜忽然出这种事,她会怎样!在监狱里那么多个日子,她一直是他念念思思的人,出监后,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找她,可惜,外面的世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贺煜——那个叱咤风云、屹立不倒的男人,他视为永远的兄弟简好朋友的男人,死了,而她,带着稚儿离开了g市。她会去哪?曾经因为高峻的刻意安排,她去过美国,而今,又有谁给她帮助,或者,没人帮她,她是带着琰琰孤零零地走的?

他想去找她,奈何,他已经无能为力,因为他的坐牢,家里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父母多年攒下来的积储,都花在帮他找人打点,把他弄出监的事上,他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潇洒不羁的池振峯,他不但要面临养家糊口,还要为他未来的路做打算,因为,他不能弃年迈的父母而不顾。

那半年,他到处找工作,可惜,大公司都知道他,都无法聘用他,小公司又毫无前景发展,束缚多多,他尝尽了人间冷漠,看尽了各种丑陋的嘴脸,最终,决定自起炉灶。

一切都安顿下来后,他才开始去会贺一航,当然,他依然没有忘记她,可惜人海茫茫,没了以前的情报网,想找到她比登天还难,料不到,老天怜悯,主动将她送到他面前来了。

没再做声,凌语芊缓缓迈动着双脚,慢慢走到他的跟前,定定地看着他激烈变化的俊脸。他喜欢她,她是知道的,他重情义,她也是知道的,她还知道,发生那些事故,他必很难熬,倒是她,一心只放在贺煜身上,丝毫没有关心过他在牢里过得好不好,什么时候才会放出来,若非贺一航出事,她还不知道何时才主动找他呢,说来说去,还是她的心太小,那儿只装着一个人,永远只有贺煜。所以,她愧疚,相较于他的深情,她感到难堪。

对不起,振峯,对不起!

她对着他,在心里默默地道歉,然后,略略调整一下神色,开门见山地说道,“贺煜他爸,把你名片给我,他被贺一然与贺炜打成重伤,住院留医。”

池振峯一听,也立即从重逢的激动中回神,出口的话甚是急切,“真的吗?现在他情况如何?”

“流了很多血,不过但经抢救已无性命危险,现在是休养阶段。”

“我去看看他,来,你带我去。”池振峯这就站起身,从办公桌后出来,走到她面前。

他的气息,还是那么的好闻,凌语芊注视着他片刻,迟疑地问,“你…你的工作,不碍事?”

“没关系,自己的公司,没那么多束缚,对了,他住在哪个医院?”池振峯说着,下意识地拥住她的肩,凌语芊身体微微一僵,却也没抗拒,随他朝外面走去,看着他对那几个职员做一些交代,随后,彻底离开这儿。

他没车,带她乘坐的士,两人一起坐在后座,对于他的近况,她一直没问,毕竟,他过得好不好,她已从贺一航那听到,且刚才也已看到,问他,只会勾起他的伤悲,给他添加尴尬,曾经,他虽比不上贺煜,但也是个天子骄子,如今却落魄这般,何必揭他的伤疤,即便,她是好意。

倒是他,都问她了,问起这两年她去了哪,过得怎么样。

“我还好,当初无意中被一个从北京来做生意的老板看中,问我想不想去北京工作,我考虑一番,便去了,半个月前才回来。”对贺煜出事后她痛苦难熬的那段日子,还有北京那两年惊心动魄的阅历,凌语芊轻描淡述,几句话就概括完毕。

池振峯岂是等闲之辈,她的个性,他甚是了解的,曾经那些日子,他自己过得不好,她又何尝不是很艰苦?生活的苦,再难也可以熬过去,但心灵的折磨…

迷人的桃花眼,再无以往的意气风发和不羁,他深情又怜惜地望着她,出其不意地道,“语芊,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总裁他还没死,他还活着,而且,他很快就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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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8 为他,再创辉煌

他没死?他还活着?他会回来,而且,快了?

这是她听过最美的话,也曾是她最渴望的梦,多少次,她希望他没死,希望他还活着,尽快回来见她,她对上天祈祷,乞求,怀着希冀一天一天地等,可惜日复一日,音信全无,她的心渐渐变得黯淡,渺茫,绝望。

他,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振峯,这辈子,我再也见不着他了!

眼泪,就这么轻易地涌上眸眶,大概是听他刚才说那话时,死寂的心本能地跳跃起来,却接下来意识到那是不可能,便大悲大恸。

“语芊,你信我,我的直觉很灵,他一定会回来的。”池振峯继续说得坚定无比,忽然,他身体往后一靠,伸手探入自己的裤袋,掏出名片夹,指着名片上几个大字,接着说,“知道我为啥把公司的名字叫‘煜辉’吗?那是因为,我要等总裁回来,我们东山再起,不久的将来,我们会再次叱咤商界,煜煜生辉!”

真好,振峯,贺煜有你这么一个朋友,是他三生有幸!不管他还有没有活着,都足矣!

“你不信我?yolanda,其他的事,我可以不在意,但这件,你务必信我,真的,我的直觉会是真实。”依然看不到她眼中的相信,池振峯不由急了,还冷不防地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抓得生疼。

她印象里,他与贺煜都属于那种不轻易波动的人,贺煜属于沉稳,他则属于淡定,几时见过他如此焦急紧张的一面!

不顾手腕上隐隐传来的微疼,凌语芊终点头应他,“好,振峯,我信你,是的,你们一定能再绽光芒,再创辉煌,煜煜生辉!”

人就是这样,有时,需要一些信念,振峯的信念是贺煜的回归,兴许,他自己都知道这不可能,可他还是坚持不懈地守着这份信念,因为只有这样,他才有动力奋斗下去。

曾经,自己就是如此,靠着能与贺煜重逢的信念熬过一次又一次难关,虽然随着日子逐渐消逝,自己的心变得越来越绝望,绝望到接受事实,决定放下,但谁又知道,自己会不会是把这份信念深埋心底,终究也像振峯一样,依然念念盼盼着贺煜的回来?!

振峯,我们都是傻子,就让傻子和傻子一起,继续傻下去吧。嗯,他没死,他还活着,很快,他就回来了,到时,我们一起努力,共创美好的未来!

看着池振峯总算舒坦的模样,凌语芊嘴角也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浅笑,不一会,他们抵达了医院。

对池振峯这么快到来探望,贺一航夫妇激动难言,之前,虽然池振峯叫他们有事随时找他,但由于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这半年彼此见面的次数于是寥寥无几,如今再次相见,自是高兴。

池振峯先询问一下贺一航的病情,紧接着,话题进入这次事故的核心,于是又提到了高峻,池振峯这也跟大家说起一件事。

贺煜出事,是高峻直接造成,他不禁对高峻更加好奇,想起贺煜出事之前曾经从ms。arlene那得到一些关于高峻身世的信息,于是亲自去m国找了ms。arlene,ms。arlene知道他曾是贺煜的特助,之前也因为调查高峻与他联络过,这次倒也接待了他,可惜,这个眼中只有钱的女人,并没有给振峯任何特权,扬言她可以继续调查高峻,但振峯必须按她规定付费。ms。arlene是什么人?那酬劳,又岂会少!本来,去一趟美国找她见面,振峯已花掉一大笔钱,现在的他根本再也付不起丰厚的酬劳,结果,只能失望而归。

找高峻的事,暂时无法进行,但池振峯觉得,对贺一然父子决不能屈服。

昨天贺炜搁下狠话,要贺一航一周之内答应房子过户的事,在医院,贺一航或许不用担心,但总归得回家的,那个家,总归要守住的,故振峯提议,他会搬到贺一航的房子去住,还叫凌语芊一起,保护贺一航与季淑芬,与贺一然对抗。

这个提议对贺一航夫妇虽很突然,却也令人振奋,且不说,这样无需再忌惮贺一然父子,最主要的是,他们可以天天见到琰琰。

不过,凌语芊并没马上答允!

她从北京回来,是因为野田骏一,她答应过与他一起好好经营公司,刚搬进他的房子不久,这就要搬走,他会怎么想,会是怎样的难受!

见凌语芊沉吟不语,一脸踌躇,贺一航不禁说了一句,“语芊,你是担心

野田骏一吗?那我让他自由出入贺宅,这样你们可以随时见面。”

“其实,有句话我一直憋在心里不说,既然如此,我就说一下吧。虽然阿煜不在了,但怎么说你也是他妻子,你让琰琰喊那个日本人为爹地也就罢了,还带着琰琰跟他住在一起,别人知道会怎么看怎么想?所以,你应该搬回家住。”季淑芬也赶忙附和起来,再次摆出那种晚娘的面孔,对凌语芊,她已慢慢放下成见,但还是很在意凌语芊与野田骏一的事,一直很不待见那小日本,现在还因为小日本阻挠到自己见琰琰,这些心里话更是轻易出口了。

这时,池振峯才知道凌语芊与野田骏一一起住的事!她不是说半个月前才回来的吗?咋一回来就跟野田骏一住在一起?难道,她在北京那些日子都有野田骏一的陪伴?那么,她与野田骏一…

他正震惊中,只见琰琰突然走到凌语芊面前,仰望着季淑芬,语气不佳地道,“我妈咪和骏一爹地每天一起上班,一起为公司努力奋斗,住在一起有什么不好,这样他们可以随时讨论公司的事。”

一起工作?她和野田骏一共同经营了一间公司?听完琰琰这段话,池振峯这才发觉,自己对她的近况知道得真的真的太少了,也是,刚才就那么点时间,他哪来得及问那么多,她说什么,他就听,想着先把贺一航的事解决,再对她多加了解,反正,她回来了,他有的是时间,却料不到,实情会是这样!

“搬进贺宅的事,请先容我想想,行与不行,我会尽快给你们答复。”凌语芊总算发话,来回看了一眼贺一航,季淑芬,目光最后停留的方向,是池振峯。他的诧异吃惊,她看到,但她不知要跟他说什么,反正,事情就是这么一回事。

接下来,大家都不再说话,正好,护士进来给贺一航换药,大伙便都退到一边,待护士换完药,离开了,贺一航忽然问起池振峯另一件事,“振峯,你上次说贷款扩展公司的事,都落实了吗?款项批下来了没有?现在到处经融危机,贷款不容易。”

本是欢欢喜喜逗着琰琰的池振峯,一听脸上的笑陡然凝注,好一会,才闪闪烁烁地答道,“因为那个计划申请书欠佳,银行不批,我便拿了回来,重新修改,另外找了一间申请,结果还在等待中。”

贷款确实不容易,特别是他这种小公司,但是,他毕竟跟随贺煜打拼了这么多年,那份申请书他下了不少功夫,银行结果还是批了,只是,并无他想要的那么多,根本不够他扩展的预算,他感觉憋屈愁闷之际,索性把那批钱用在去找ms。arlene的事上,回来后,又重新弄了一份申请书,跟另一家银行申贷,直到现在,还没有批下来。

“你需要多少钱?”冷不防地,凌语芊问了他一下。

池振峯一怔,在她热切的眼光中,终也回道,“一千万。”

一千万,不是小数目!

“你们不用担心,我想应该没问题的,其实,前几天那负责人打过电话给我,说是有些眉目了,所以,不用很久应该能批下来。”他又补充一句,极力摆出一副轻松的样子。

贺一航赞许地点点头,凌语芊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神色斐然,满怀思绪。正好,时间到中午,贺一航便叫大家先去吃饭。

池振峯刚才来医院时,已留意到医院旁边就有间餐厅,于是提议大家去那儿用餐,贺一航有医院配定的膳食,季淑芬留下陪他,结果,只有凌语芊与琰琰跟随池振峯去,然而,当他们一行三人下到住院大楼的门口时,猛然碰上野田骏一。

池振峯与野田骏一是见过面的,一眼便认出彼此,眼里除了微讶,还有复杂的神色,倒是琰琰一声呼唤,将两人拉回神来。

“我去见一个客户,刚好途经这里,于是进来看看,打算带你们去吃饭。”野田骏一很自然地抱起琰琰,在琰琰神采飞扬的小脸轻轻一吻,随即对凌语芊说明来意,整个人温柔无比,风度翩翩。

这让池振峯看在眼里,大觉碍事,野田骏一这个举动,本该属于贺煜,但现在…分明就是霸占了贺煜的资格,因而,挑衅的话语就那样从他嘴里脱口而出,“不好意思,我已经约了她们!”

489 终究还是他重要

哦?野田骏一目光重返池振峯的身上,凝视着他,眼神越来越耐人寻味。

“不如,大家一起吃吧。”凌语芊发话,缓解两人之间的火药味。

于是,两男人尽管心不情愿,但终究是承了,当然,这顿饭的气氛是好不到哪去的,饭菜很香,很可口,但吃得津津有味的只有琰琰一个人,凌语芊本也饥肠辘辘,却总被对面坐在一起的男人干扰,由于座位是包厢,她和琰琰坐在一排,野田骏一便与池振峯坐一排,两人本就身材颀长,体形高大,这都直挺挺地坐着,显得更加庞然,而且,他们仿佛在防备什么,身体肌肉都异常僵硬,让凌语芊窘迫之余,忍不住苦笑连连。

池振峯对她的情谊,野田骏一多多少少是知道的,而池振峯更深知野田骏一安的是什么心,当然,他这般排斥并非为他zi,是为他的好老板兼好兄弟——贺煜!

“呃,我说,你们用不用这样,既然同台chi fan,何必都冷着一张脸,好了,这顿我来请,这样你们是不是感觉好一些?”轻咳一声,凌语芊出其不意地道出这么一句话来,不错,她很少开这种冷笑话,特别是在这两天经历过这些事由后,她的心情也是相当沉重的,但是,她真的很饿,真的希望能舒舒畅畅吃顿饭,吃饱了,才有精力和脑力去想那些deng dai 她决定和处理的事情呢。

两男人,顿时都微微怔住,紧接着,红了脸。

“吃吧,别老是大眼瞪小眼,你们都是我的好朋友,在我心中地位都一样,我不会厚此薄彼的。”凌语芊索性把话挑明,心想,这下他们还是要彼此敌对的话,她也由得他们了。

幸好,他们都是聪明人,且都疼惜她,经她这么一说,也就不让她为难,纷纷放松警备排斥,开始起筷,可终究是多了一个人,接下来当野田骏一不停地给琰琰夹菜,与琰琰聊谈,俨如一个慈父,让池振峯看得再次心情不爽,但又考虑到凌语芊,已不再像刚才那样显明敌意,而是顺势与凌语芊聊开,把g市商界的一些近况告诉她,同时也问起她的新工作,凌语芊如实回答,趁机将野田骏一拉入话题,野田骏一并非小气之人,谈及公事,倒也知之不隐,相互间的了解,因此加深了不少。

吃完饭,池振峯接到公司电话,原来,他下午本是约了客户,故他不得不先走,临别前,他提到搬进贺家居住那个建议,嘱托凌语芊务必认真考虑,凌语芊对着他深切的眼眸,郑重颔首。

池振峯走后,她打包了一些甜品和糕点,在野田骏一的陪同下回到医院,让野田骏一在走廊尽头的椅子等候,她带琰琰进病房。

季淑芬见只有她们两个,问起池振峯,知道振峯因工作先走,也没多说什么,接过凌语芊呈来的甜汤,打开喂给贺一航。

一会,凌语芊提出先送琰琰回家午觉,季淑芬不舍,可见琰琰频打呵欠一副困倦样,唯有作罢,只是,眸光流涌神色复杂地看着凌语芊,凌语芊知道他们心里想什么,便也再次跟他们保证,池振峯的提议,她会好好考虑,尽快给出答复。

黑色的轿车,平稳行驶在宽敞的道路上,凌语芊静静望着怀中昏昏欲睡的琰琰,少顷,抬起头来,视线转向旁边负责驾驶的男人,沉吟道,“骏一,你上次说,贺煜给你爷爷的那50亿元,其中有20亿是你为我讨的,你一直帮我存着,是真的吗?”

突如其来的话题,让野田骏一略微一怔,却也点头答是。

“那…我能支配它吗?你放心,不用全部拿出来,我只要一小部分,譬如…两千万。”

两千万!

这不是一个小数目,当然也不是一个大数目,可是…

“振峯现在zi开公司,资金短缺,我想帮他一把,他是个有才华的人,我希望他能大干一场。”凌语芊把想法解释给他,其实,她也心存着与振峯一样的梦想,希望未来会如振峯所说的那样,把公司扩大,等贺煜归来,东山再起,再创辉煌,而现在,得先让振峯打好基础。

然而,野田骏一接下来的回答粉碎了她的梦。

“丹,其实…那笔钱我都投进公司了,因为我想,这是我和你的事业,咱们的共同目标是将公司发扬光大,做到全球连锁。”

“可是,20亿哦,你把2…20亿都投进去了?”

“嗯!”对着她诧异闪亮的眸瞳,野田骏一却眼神有点闪烁,但很快,又恢复平常,若无其事地道,“对了,不如你让他来我们公司上班,我会安排一个适当的职位给他,我们不是要开第二间超市吗,由他来负责,总之,我绝不会亏待他的。”

嗯,她相信,他会厚待振峯,可是,振峯未必肯屈就!振峯的理想,是追随贺煜,与贺煜一起打江山,而非…野田骏一。

“要不咱们明天把他约出来,大家好好谈谈,他想要什么条件尽管提,我会尽量满足的。”

“先…先不用了,再说吧。”一会,凌语芊回应,讷讷地拒绝了他,突然想到搬进贺家住的事,但最终也还是忍住没说出来,脸重新低下,看向怀中的小人儿,小家伙已经睡着了,满面恬淡,安宁,她的手,不由收紧了些。

“丹,其实…”

“其实,你并没有真的把所有钱都投在公司发展上,你只是不想帮振峯,故意找了这个借口,是不是?”忽然,凌语芊重新抬起头来,打断他欲再辩解下去的话,她双眼晶亮,紧盯着他,嗓音中尽是悲凉的苦涩,“骏一,你知道吗,这样的借口真的好逊,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那是二十亿,不是两亿或两千万,就算你要开十间大型超市,也用不着的!”

出其不意的控诉,一针见血,野田骏一瞬时变得哑口无言,只能呆呆地看着凌语芊,在她雪亮通透的眸瞳看到zi闪烁尴尬的mo yang ,然后,看到她苦涩嘲讽的笑。她已从他此刻的神态肯定了她的猜测,整个人显得愈加失望,甚至,有点羞恼,她依然一瞬不瞬地瞅着他,质疑出来,“为什么?骏一,为什么不肯帮他?因为他也喜欢我吗?”

“呃,丹,我…我…”野田骏一俊脸更加泛红,继续无言以对。”

凌语芊于是认定他是因为这样,内心震动得更激烈,一会过后,再道,“嗯,不错,他是喜欢我,但也只是喜欢而已,他不会像你…他永远都不会把这份喜欢付诸行动,因为,我是贺煜的妻子,是他永远追随的老板兼好兄弟的女人,所以,他不会做对不起贺煜的事,即便贺煜已经…本来,他是一个商业奇才,他的能力丝毫不比贺煜差,曾经有人高薪聘请他去当ceo,给他管理一间大公司,兴许,对方别有用心,但那也是因为他有这个价值,可他并没有去,他宁愿就那样跟在贺煜的身后。他把贺煜视为兄弟,即便后来他被牵连关进监狱,也从未埋怨过,反而继续追随…你知道他的新公司名叫什么吗,煜辉,煜煜生辉,他说,他要为贺煜打好基础,等贺煜回来东山再起。”

“等贺煜回来?你们…他要等贺煜回来?可是,你们应该知道贺煜已经死了…”野田骏一总算是说出一句话来,眉头略略皱了皱,语气还隐隐透出一丝嗤讶,似乎在嘲弄她和池振峯竟在做这种不切合实际的梦。

凌语芊不理会,径直往下说,“贺煜没有死,振峯一直觉得贺煜还活着,而我…骏一,你知道,人做每一件事,都是信念使然,振峯的信念是贺煜的归来。他身为朋友,能如此为贺煜,我是贺煜的妻子,又岂能不帮他?故我希望你能放下私心,帮帮我们。”

话说完,凌语芊紧盯着野田骏一,眼里尽是恳求,然而,他却一直沉默,沉默得就像没听到她方才那番解释,她胸口像被什么堵住一般,越来越闷慌,眉目,紧紧凝起,但最终还是坚持下去,“骏一,怎么不说话?你肯帮我吗?你还是不肯帮我?”

“丹,我不是不肯帮,而是…”野田骏一也再度开腔,一双飞扬的剑眉也沉重地皱了起来。

“而是什么?你那些解释,都不合理,你知道的!所以,你一定是有别的理由,那到底是什么理由?你跟我说呀,给我一个信服的理由,嗯?”凌语芊继续耐着性子追问,可惜他一直支吾闪烁,依然没法给出她想要的答案,她的心,简直像掉进了冰潭,愈加的冷,寒,刺骨,喉咙更像被大火灼烧过一般,难受至极,她很吃力地,语气自嘲地,低吟,“呵呵,我知道了,你不是介怀振峯,而是记恨贺煜,你不想振峯帮贺煜,不想我帮贺煜,你没有那样的信念,在你看来贺煜已经死了,又或者,你根本就恨不得贺煜死,你居心叵测…”

“噢,丹,你是这样想我?你竟然这样想我?”

“那你要我怎样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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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0 太宠她

“那你要我怎样想你?”凌语芊嗓子不自觉地变尖起来,似乎没看到他脸上瞬间涌上的受伤神色,自顾往下控诉着,“之前你不停叫我放下过去,放下贺煜,我还以为你是为我好,却原来,你根本是为了你zi!昨天之前,我一直认为你是个很好很好的男人,甚至连贺煜也不及你伟大,可现在,我发觉,我错了,你根本就不是!”

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zi会这样跟他说话,跟他说这样的话,她zi都被震到了,但话已出口,再也无法收回,而且,她找不到收回的必要!

只是,正在稳速度行驶的轿车,瞬时之间吱的一声急剧刹车,凌语芊整个身体猛然往前栽去,就连琰琰也从熟睡中惊醒。

“妈咪——”他睁着惺忪睡眼,一脸迷茫地看着凌语芊,小手在额前轻揉着。

凌语芊惊魂未定,本能地抱紧他,急声问道,“琰琰,你mei shi 吧?有没有撞到哪儿了?有没有发觉哪儿什么不舒服?头疼了吗?”

“琰琰不疼,只是额头碰了一下妈咪胸口而已,不碍事,倒是妈咪,琰琰有没有把你撞疼了呢?”小家伙反过来an wei 与关切,见凌语芊也摇首表示zimei shi ,于是转脸往左边方向的人影看去,继续问道,“骏一爹地,你以前开车都很厉害的,今天怎么忽然失手了?是因为前面的车子忽然刹车,你把控不住?又或者…你受其他事情影响?你要是有心事,心情不好,可以跟琰琰倾诉哦,琰琰尽力帮你。”

怒气与g dong 的顶端,就那么一瞬间,过后,便已经慢慢缓了下来,野田骏一松开了油门,车子恢复正常行驶,听琰琰说罢,不禁也微转一下头,望着他,本能地想冲他笑,奈何却再也笑不出来,连话,也无法说。

琰琰更加迷惑,欲再追问,凌语芊却突然抚了抚他的小nao dai ,柔着嗓子哄道,“来,再睡一会,到家妈咪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