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西陵夙让她见到父皇身旁伺候的老人连公公,恐怕,她根本不会相信。但,连公公是伺候两代锦帝的老人,说的话,又岂会有假呢?

便是这连公公,这三年来,也东躲西藏地避开觞兵的搜捕,源于,他是唯一一名知悉父皇真正下落的人,可,即便知道,却是说不得的,因为审时度势无疑是他们这类人最擅长的,倘冒冒失失说出去,只会殃及锦帝,或许在说之前,他自个的命都保不住。

而,这三年来,她秘密集结士兵,都是暗中进行,和觞帝的往来,也大都是通过书函,连公公又怎会知道呢?

当看到她起兵时,连公公终于意识到不妙,不顾危险,想来寻她,未曾想,兵变迅疾,匆匆赶来的连公公,反被太尉所擒。

只这一擒,连公公本誓死不肯说出父皇的下落,毕竟,坤国乃灭国的仇人。

没有想到,西陵夙诡计多端,竟猜出连公公急寻她,必和锦帝有关,借着带她去见连公公,暗中步下密哨,终是得悉了锦帝被觞帝所囚。

所谓的联姻之帝,不过是落井下石之人。而父皇身上,显然有着觞帝感兴趣的东西,这样东西,她知道得并不清楚,只知道,是值得有野心的帝君去筹谋的。

不管父皇先前怎样对她,对她来说,父皇是不可或缺的重要。

她很想笑的,笑这个薄凉的人世,可如今,除了和西陵夙合作,尽快将父皇解救出来,以她的这些兵力,显然是没有办法和觞帝一较长短的。

但,她没有想到西陵夙定力那么强,不过,再怎样强,终究,目前来说,西陵夙不舍得杀她,并且还迫不及待地立她为妃,这点,对她来说,也算够了。

至少,凭着这一层,哪怕不光明磊落,也是她手头仅剩的资本。

而翔王,她再扣着,显见是没有任何意义了,不曾想,才将翔王安然送达帝都的第二日,就发生了这样一幕。

她能觉到身边男子隐藏起来的愠意,虽然,表面上,他看起来,仍是云淡风轻。

他和那一人不同,任何时候,哪怕越愤怒的时候,他都会用笑来掩饰一切。

对于那名钦圣夫人,说不出来,她有种熟悉感,不过,既然是坤国的女子,她是不该熟悉的,全是臆想罢了。

但,看得出,这钦圣夫人似乎对西陵夙来说,是很特别的一名女子。

能将这样一名不喜形于色.将锋芒掩藏在和煦笑意背后的帝王激怒.怎会不特别呢?

此刻,她不介意再火上添油,瞧瞧这出热闹的好戏。

西陵夙没有说话,只是缓步朝翔王行去,每走一步,都让他更看得很清楚,他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在初回宫就送了他这样一份惊喜。

但,翔王毕竟是他的亲兄弟,至于女人,不过是随手可弃的东西,更何况,还是一个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女人呢?

先前,他担心太后利用蒹葭离间他和翔王的关系,而蒹葭是太后的人,所以,他不能就此赐给翔王,因为,他清楚太后的手腕。

如今,太后一脉已然被他所翦除势力,对于太后留下的棋子,若安分,他能留,若不安分,弃之,又何妨呢?

即便,这枚棋子,曾经单纯地为了他,做过很多‘蠢’事。

“翔王。”他走到翔王身旁,沉声唤道。

紧跟着,是翔王周遭的众人等跪下请安的声音。

随蒹葭前来的小宫女蝶舞更是颤抖地连请安都快说不清楚,看上去,她很怕,怕得只把头拼命地埋低,并跪着往蒹葭的身边挪移,似乎是寻求蒹葭的庇护。

翔王这才结束他的拥吻,揽着蒹葭,转向西陵夙:

“参见皇上。”

而蒹葭终是满脸愤红,用手隔着袖子,将翔王的手掰开,才要避过,翔王眼见揽不住她,却干脆拦住她的去路。

“平身。”

“皇上,臣弟有不情之请。”

“说。”

“请皇上将圣华公主赐给臣弟。”义无反顾地说出这句话,翔王躬身。

“如果朕没记错,这是翔王第二次问朕要人,第一次,是朕的司寝,第二次,是朕才册的皇贵妃,翔王,你一次着实比一次逾矩,倘若这次,朕不允,你又待如何?”这一语,言辞锋利,语音却是平和的。

也唯有西陵夙,对自己的脾气能收控自如。

“若皇上不准,臣弟宁愿堕入空门。”翔王说出这句话,毅然决然。

“也罢,既然你如此执着,只不知圣华公主意下如何呢?”西陵夙语意悠悠,只问向圣华公主。

奕翾在他身旁微微一笑,看来,今日不说一句明确的话,这个翔王,倒真真是痴心妄想了,她不过是见他死在她手上,都没有一丝动容,起了恻隐之心,方救下他一条命,更重要是为了翔王毕竟是西陵夙最重视的亲王,与其死了,倒不如活着为她所胁。没有想到,竟会招来翔王的请婚。

以往倒也罢了,只是,而今,他拥着西陵夙的嫔妃,又对她说出这样的话,莫非是在挑战西陵夙的底限?

看来,外界传闻,西陵夙尤其重视疼爱这个弟弟,所言非虚,只是,翔王未免有些跋扈了,竟仗着西陵夙的疼爱,这般的出言不逊。

“我和翔王殿下似乎从没有过瓜葛,所以,我当然不愿意委身翔王殿下。而翔王殿下今日的举动,真让我大开眼界。”奕翾说出这番话,却看到翔王本欲让身边女子启唇的动作,怔了一怔。“你是圣华公主?”翔王只说出这句话,再复瞧了一眼身旁的女子,愕然地问,“你是蒹葭?"

“正是本宫。”蒹葭的嗓音沙哑,却趁着翔王的愕然,朝一旁退去,终是离开了他禁锢的范围。

“怎么可能!”翔王怅然地说出这句话,凝着西陵夙身边的女子,纵然美艳,纵然绝色,可,她怎么会是圣华公主奕翾?

那是一张全然陌生的面容。

然,那女子的口吻却是不容置疑的。

转眼凝向蒹葭,她的唇际还有被他撷取的痕迹,今日,他竟然对她难以自控!

但,方才抱着她的时候,他只以为她是奕翾,刹那的熟悉感,一如从前。只忽略了,这宫里,曾有一名女子,让他误以为是奕翾,想不到,这一次,仍是他错把蒹葭当成了奕翾,那真正的圣华公主,他却是陌生的。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他不知道,只知道,这一次他或许连累了蒹葭,他瞧得懂西陵夙眼底的神色,那里,绝非是和煦温暖,反是蕴了千年的冰魄,此刻,正盯着他身旁的蒹葭。

“看来,圣华公主并无意于翔王。”西陵夙淡淡说完这句话,眸子一扫蒹葭身旁跪伏的宫女,语意转冷,“明知钦圣夫人病体违和.还引着夫人来此处,这般无用的奴才留着做甚么。”

只说了半句,剩下的自然有邓公公揣得圣意,跟着发落:

“来呀,还不把这不中用的奴才拖下去,杖刑伺候!”

蝶舞骇得忘记了哭喊求饶,只在旁边虎狼似的太监押她下去时,急急地拖住身旁蒹葭的裙畔:

“娘娘救奴婢,娘娘——"

蒹葭的手去拉住她的,可那群太监却是发了狠地把蝶舞拖出去,一旁邓公公劝着:

“娘娘,您病体违和,若再有些什么,恐怕就不止这一个奴才要遭殃了,娘娘,快撤了手吧。”

她知道杖刑在宫里意味着是什么,若没有说个数字,就是生生地把人打死方罢。

她不想看着蝶舞死,只是,她能做什么?

方才的举动,已经触怒了西陵夙,他压着,只发落个宫女,就是给她警示,她自个的清名都受了损,更遑论其他?

毕竟,外人看起来,翔王才回宫,她就迫不及待的赶了过来,若不是她过来,翔王又怎会拥住她呢?

她可以去解释,说是为了玲珑,可,天下的巧合的事有很多桩,但不是每件巧合的事都有人愿意去信,巧合得多了,只让人想到别有用心的安排。

心里这么想时,手却还是下意识地紧抓住蝶舞求救的手,直到,西陵夙疾步行到她身旁,用力将她的手拉开,手腕生疼生疼地,她的人被拉到西陵夙的身旁,,她的身子却随着蝶舞哭喊着被拖下去,僵滞了一下,无论是太监的伞,或是西陵夙的明黄华盖自然都没能顾及到她,暴雨打在她的身上,只让本就淋湿的衣襟更添了入秋的寒意。

“皇上!”翔王忽然唤出这两字,只擒过太监手里的伞,替蒹葭遮去头顶的雨丝,接着,凝了一眼,蒹葭被钳制到发红的手腕,一字一句,生涩地道,“是臣弟病糊涂了,冲撞了夫人,还请皇上责罚臣弟。”

他忘记了,眼前的帝君虽然是他的兄长,也是皇上。

而,此刻,如醍醐灌项的他,看得清,蒹葭眼底的悲伤,只是悲伤,却不是惧怕。

所以,只说明,在他离开京城的这两个月中,皇上没有待薄蒹葭,不管他曾经担忧发生什么,如今看来,似乎,不过是他的杞人忧天。

除去那些他的担忧不谈,蒹葭若能只以现在的身份成为皇上的女人,应该是幸福的,他,怎么可以去摧毁这种幸福呢?

“皇上,此事和王爷无关。是嫔妾错了。”风念念在此时,忽然跪伏于地,“嫔妾自那日入宫后,一直瞻仰夫人的优雅,是以,每每在府中,便学着夫人的妆扮,而此次王爷刚刚大病初愈,又听说嫔妾今早会进宫,隔着这么大的雨,却是将夫人误当成了嫔妾。都是嫔妾的错,请皇上责罚嫔妾。”

大雨磅礴下,风念念跪在泥泞的甬道上,任雨水将她浑身打湿,都只俯跪在地。

翔王本撑着伞给蒹葭,此刻,眼底闪过一丝不忍,蒹葭瞧着翔王妃,莫名,她心底,对风念念的是羡慕的,她可以为自己所中意的男子做任何事,而她呢?回神间,她松下自己的僵持,西陵夙复用力一拉,她的身子已被拉到明黄的华盖下,而翔王终是把伞移转到风念念的头顶。

“翔王有这样的贤妻,以后可莫要再糊涂了。”奕翾只在旁边哂笑着说出这句,“我不打扰皇上和夫人了,告退。”

说罢,奕翾笑盈盈地率先离开。对于接下来西陵夙的处置,她不感兴趣,因为最精彩的片段已经看到了,结果如何,不再重要。

“看来,是翔王病得糊涂丁,王妃扶翔王回殿歇息去吧。”西陵夙淡淡发落出这句,只紧拽着蒹葭的手,朝元辉殿行去。

甫进殿,他摒退一众宫人,殿门关阖的刹那,便撤开拽着她的手。

殿内,拢了苏合香,蒹葭的水渍滴答滴答地掉落在厚厚的毡毯上,现出不和谐的一抹深色。

从殿外走到殿内,不算短的时间,可,一杖杖打下去,蝶舞又能承受住多久呢?

然,眼下,她却是求了都没用。

只站在殿门那端,头很疼,好像有些什么东西重重地压在那,连心绪都抒展不开。

“不求朕?”他径直朝里踱去,话语声悠悠地飘了过来。

“臣妾求皇上,皇上会应允么?”说出这句话,浑身好像都在发冷,只是头却是更沉了。

“你若要说什么,朕也愿意信。”出乎意料地,他却是说了这一句话,紧跟着,他的手上拿了一件袍子,转身,凝定她,“先把湿的衣裙换下。”

她接过袍子,是他贯穿的。其实,他本可以传宫女替她去取衣物来,但来回一去,或许,这寒气就入侵了。

她知道这个理,也知道,今日翔王的突兀,或许,让彼此不得不去面对一些事。

一些,自他回宫开始,就因着种种,开始回避的事。

殿门是关阖的,殿内也只有他一人,她没有什么可以顾忌的,只是,在换下这件衣裳时,她仍是说了一句:

“皇上是否还记得臣妾在温莲山说过的话,那句话,是真话,臣妾没有骗过皇上,若因着臣妾的缘故,连累到无辜的人,是臣妾不愿的,还请皇上明鉴,饶了蝶舞一命。”

彼时,她曾说过,她对翔王有的,仅是感恩,绝没有存其他的心思。不管他信与不信,她这句话,问心无愧。

他从没有怀疑过这句话,他也记得这句话。

只是,他无法控制的,仅是越来越深陷的翔王。若说太后有什么部署,是至今他仍没有办法破去的,便是在翔王和他之间安插下蒹葭这一人。

既让他碍着翔王,无法毁去蒹葭,又在必要的时刻,加以挑拨,便能成为他和翔王之间的一道罅隙。

翔王从来没有这般钟情于一名女子,或者说,在翔王过去二十载的生命里,除了行军打战,就再无其他。

而钟情于一名女子,注定会成为最大的软肋,他也无法当时赐下蒹葭于翔王,否则,太后达不成自个的目的,蒹葭待在翔王身旁,或许只会威胁到翔王,毕竟那时,他不能确定蒹葭的本质。所以,纵然,他清楚地看透太后的部署,却最后没有能化去她的这道部署。

此刻,听她启唇,她的声音是沙哑的,不复昔日的动听,每一字说过,便似极钝的刀在心上划过:

“若不是那名宫女引你往太液池,又怎会发生后来的事?”西陵夙淡淡启唇,“这宫里,不是你为别人着想,别人就会记得你的好。”

这一句话,说得虽然低沉,但,却是字字清晰的印进蒹葭的耳中。

难道说,蝶舞口中所说的玲珑被罚不过是个托词?目的就是引她往太液池那边,源于翔王的殿宇离太液池恰是近的。

可,蝶舞怎么能确定翔王在那个时间会跑出来呢?对了,她记起,在离太液池很近时,蝶舞曾有些莫名地大声唤了她一声,所以,只将翔王引了出来,如此病中的翔王才会做出那般逾矩的动作。

她竟是没有瞧透,她果真是愚钝的。

这宫里,到处都是噬人的陷阱,且不去管蝶舞背后唆使的人是谁,既能唆使出这样的事,显见就有九成的把握,包括那蝶舞,即便被察觉谎报,在宫规里,也仅是小的惩处,哪怕牵涉到这种事,疑心其有诈,严刑审问下,怕都是不会说什么的,承认了,自然落不到好下场,不承认,只说是听错了传言,或许还能倚仗她怜惜下人,代为求情,却没有想到,西陵夙这般决绝地就发落了蝶舞。

而这剩下的一成,便是翔王会不会听到这一声,就奔出来,或者说,翔王在那个时间段是否正好是清醒的,当然,这些若让伺候翔王的人加以配合,也全然是可能的。

倘不是西陵夙提了这一句,倘不是西陵夙洞悉这些诡计,这一次,她不仅辩无可辩,不啻更会离间了西陵夙和翔王的关系。

唆使蝶舞的那人,要看到的,无疑正是这一点吧?

毕竟,假如目的只是要西陵夙废去她,何必破费周折设计这一出的铤而走险呢?

此刻,他不再说话,转身,步出殿去。

殿内,仅剩她一人,褪下湿冷的衣裳,是否心里就不会寒冷了呢?

这宫里,即便做一件事会赔上自个的命,却还是有人会去做,譬如蝶舞,一个平素不起眼的小宫女,竟是安插在她身边的危险眼线。

为的,是什么呢?

每个人总有自己的坚持,而事到如今,她已不知道,她的那些所谓坚持,是否还有意义。

换上干净的袍子,是他的便袍,淡蓝的色泽,上面没有任何繁琐的底纹,她穿着是显大的,系紧了腰封,方勉强能走动,只走了一步,殿外便响起小宫女的声音:

“娘娘,奴婢给您送姜汤来了。”

“进来。”她说出这两字,这里,是西陵夙的议事殿,里面除去几案龙椅外,倒是比御书房都要干净。

在这样清冷的殿内,喝一碗姜汤,确是能驱除身体里的寒气,她接过姜汤,慢慢地喝着,那名小宫女复禀道:

“娘娘,您先在这歇会,稍后兰陵宫就会送来娘娘替换的裙装。”

蒹葭颔首,小宫女见蒹葭喝完姜汤,便躬身退了出去。

宫女推开殿门的刹那,可瞧见外面的雨下得很大,连成白茫茫的一片,根本看不清稍远点的景物,而在这大雨中,过了一炫香的功夫,却是玲珑淋得很湿,送来一套用几层油布包着的衣裙,正是她的裙装。

她瞧了一眼玲珑,除了浑身淋得很湿,似乎并无大碍,玲珑擦了下脸上的雨水,道:

“娘娘.奴婢给您送衣裙来了,您赶紧换上吧。”

“玲珑,今日你去折桂花,可有碰到什么事?”

玲珑的脸一红,半晌,吞吞吐吐地道:

“奴婢折了桂花,没曾想看到了胥贵姬豢养的小狗跑了过去,那狗极不听话,胥贵姬让几名宫人去追都追不住,奴婢一时手痒,就帮着去捉,才耽误了娘娘交代的事。娘娘,你不怪奴婢吧?"“本宫怎么会怪那你。只是你不回来,本宫担心罢了。”蒹葭淡淡地道。

果然蝶舞是撒了谎,也就是说,从撒谎的那刻开始,蝶舞便是没有准备全身而退的吧。

不曾想,最终的代价却是舍了一条命,还没能换来意想的结果。

人的命,在这宫里,只如草芥。

“啊,但奴婢让路过的采心回去捎话给娘娘,才去捉小狗的呀。”玲珑有些不解。

“哦,本宫正好出宫,许是采心没有碰上罢。”

“娘娘,奴婢伺候您更衣吧。”

“不必,你浑身也湿了,先去擦一下,本宫瞧这雨还要下一会,等快停的时候再换吧。”蒹葭的声音本就沙哑,所以,现在也听不出来,她语音里的疲惫。

“好。那娘娘稍坐,奴婢去偏殿拾掇一下。”玲珑俏声说着,只朝外走去。

蒹葭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浑身一阵冷一阵热,头越来越重,她下意识抱紧那堆衣物,将脸抵在衣物上,不知觉,竟是沉沉地半梦半醒。

朦胧中,好像有细碎的脚步声奔来,接着,在这药碎的脚步声后,是谁的步声这么沉稳,又是谁的怀抱这么温暖呢?

她只觉到沉重人的身子被人抱起,她倚在那温暖的怀抱里,浑身却是更冷了起来,直到有暖和的东西盖到身上,她终是昏香的睡去。

而这一睡,她睡得很不安稳,傅院正进得乾曌宫时,已然发现蒹葭受了风寒,由于她体质孱弱,加上内因纠结,这场风寒来势汹汹,傅院正即便开了方子,熬好汤药,但昏睡中的蒹葭却齿关紧闭.大半汤药都喂不进去,悉数流了出来。

“把药盏给朕。”始终站在一旁的西陵夙突然说道,接过眉妩手中的药碗,然后示意眉妩将蒹葭扶着,亲自舀了一勺汤药喂到她的唇边,可,即便他喂得再慢,汤药仍是大半都流了出来,弄得淡蓝的袍襟染上斑斑点点。

西陵夙没有迟疑,继续舀了一勺,这一勺却是自己含进口中,俯身,以唇熨贴,将汤药缓缓度进蒹葭的口中,虽然她的齿关仍紧闭着,显然,抵不过唇间的吸力,可,这汤药喂下去的同时,她反射性的将脸一别,口中喃喃:“翔王,放开,翔王!我不是奕翾……放开!”

即便这是梦呓,她仍是眉心颦紧着,唇瑟瑟地发着抖。

奕翾?翔王把她当成了奕翾?

西陵夙的眸光一紧,只是继续照着刚才的方式,趁她梦呓时,将那些汤药悉数的度了进去。一旁的傅院正想要阻止,可,话到嘴边,瞧见西陵夙的脸色,还是咽了下去。

纵然这样的举动,无疑会让龙体违和,但,以多年伺候帝王的经验看来,这位新帝是不会停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