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只希望这个孩子能平平安安地诞下,这对本宫来说,就是最大的恩赏。”胥贵姬语音颇似诚恳。

“我佛慈悲,娘娘定会得偿所愿的。”师太稍侧身,让出甬道,迎胥贵姬进入庵堂。

纵然仅是贵姬的位分,但由于身怀帝嗣,仪仗倒也是浩浩荡荡,但,这浩浩荡荡的仪仗却因着佛门清净之地的缘故,只停在庵堂外,并不入内。

胥贵姬撤回让奕茗相扶的手,只由近身宫女怜香扶着,才走过一进的拱门,忽然,从旁边窜出一身着素青色衫袍的女子,她奔得极快,险些就要撞到胥贵姬的身上,幸好怜香敏捷,就势挡在了前头,那女子只和怜香撞了一块。

“我不要呆在这了,我不要!”那女子口中碎碎念着,发髻凌乱,眼神空洞,带着一种濒临疯狂的神色。

怜香忙急唤跟着的太监将她制住,那女子却还在不停挣扎着。

“快,把静安太妃送回去。”师太在旁神色没有任何慌乱的吩咐道。

“我不要回去,我不要!绯妹妹已经上吊死了,我再回去,我也要死的,我不要!”素青衫袍的女子不停挣扎着,双手也试图挣脱太监的挟持,可她毕竟仅是一介女流之辈,又怎抵得过那帮如狼似虎的太监呢?

“唉,真是可怜。”胥贵姬在瞧到那静安太妃被人架着下去时,悠悠叹出一口气,“妹妹,这宫里啊,有两处地方最是让不安分的人惧怕,一处就是这儿,妹妹初进宫,想必也是不知道的,这,虽然是佛门清净之地,却也是前朝太妃养老的地方,但凡没有诞下子嗣的妃子啊,在先帝驾崩后,就会被送到这,如果六根能就此脱离红尘的困扰那也罢了,可偏偏,有的人进来了这里,心里还想着宫里的繁华日子,于是,这落差一产生,捱不过去的,就会寻死,本宫听闻,前几日,第一场大雪的时候,孝安太妃就薨逝了,可这静安太妃只咬定,孝安太妃是用白绫自尽的,任何人劝都不听,没曾想,今日竟是疯癫到了这般地步,真是可叹。”

奕茗的目光瞧着静安太妃被太监驾走时,竟是因着那相似的颜色,眼前只浮现过萧楠的影子,是以片刻的失神后,听胥贵姬叹着气,说出这番话时,心境又怎做得到舒坦呢?

仅是怔怔地问出一句:

“静安太妃会去哪?”

“宫里,最容不得的,就是乱说话,说错话,只要犯了,赔上的,就是自个的命。这里和另外一处让人怕的地方,其实是一样的。无论怎样,都不能说错话。”

虽然,苏贵姬没有明着提另外一处让人惧怕的地方是哪里,她却是知道,那指的必是冷宫。

一处是帝王在世时候的发落,一处则是帝王驾崩后的发落。

不管是何种形式的发落,说穿了,也都是系在那一人身上罢了。

她没有再说话,仅是默默地扶着胥贵姬进了庵堂,胥贵姬兴致不错,拉着她一起跪拜下来诵念经文:

“妹妹陪本宫一起念,这经文不仅对本宫腹中的帝嗣有益,对妹妹也是有所裨益的,妹妹如今圣恩正浓,加上虔心向佛,怀上帝嗣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怀上帝嗣?

这四个字对如今的她来说,偏是最不想要的。

只听得胥贵姬这么说,额际都开始隐隐作疼起来,她只俯了身子:

“娘娘,嫔妾许是闻不惯檀香,这会子却是觉得头有些晕,嫔妾能否往庵堂外走走,也算是浸润这佛门的清净了。”

“如此,也好。只一会午膳,本宫让人去唤你,就在附近走走,若觉得太冷,妹妹还是进来,本宫让师太带妹妹往没有熏香的厢房去歇息。对了,别过那二进门,那门里,便是太妃们住的地方了。”胥贵姬叮咛了这一句,并不执意让奕砂相陪。

奕茗躬了下身子,便有千湄扶着朝外走去。

殿外,阳光透过云层洒落下来,甬道旁的积雪开始消融,因着没有起风,倒也不算冷,但千湄还是执意把一个暖暖的手炉放到奕茗的手中:

“娘娘,奴婢才问庵里的姑子要的炭火,您毕竟身子还没有大安,这么走,用这火炉捂着才好。”

“谢谢。”

奕茗接过手炉,那暖暖的炉壁熨帖在掌心,确实是暖和的,只是,终究不能将心一并地温暖,反是愈衬托出那一隅的荒凉来。

在回廊中走着,回廊外满是参天的古松,除了远远地,有诵念经文的声音传来,便只能听到自个的履鞋发出轻微的咯咯声,而此刻,在回廊的另一端,也想起一阵不算响的咯咯声,她抬起眸子,循声瞧去,那咯咯声恰是来自于翔王妃风念念。

不过一年的时间未见,她却仍是记得这名女子的。这名在某种程度上,远远比她勇敢的女子。

只是,彼时的成全,对其,许也仅是种伤害。

此刻,风念念也瞧到了她,脸上拂过一丝愕然,毕竟,外人知道的,仅是钦圣夫人薨逝在了洛州行宫,如今以采女身份进宫的她,未必是皇宫内眷都知道的,哪怕知道,听过传闻,也断不会想到,容貌却是真的这般相似。

“参见主子。”风念念瞧了一眼她身上的品级服饰,自然知道不是高位的嫔妃,可作为王妃的她来说,见到帝王的嫔妃,总归是要先施礼的。

“不必多礼。”奕茗没有直唤翔王妃,即便这三个字就在唇边,可,还是生生地收了回去。

作为现在的身份,她理该不认识风念念,而对于风念念和翔王来说,没有蒹葭这个人的存在才是好的。

可,哪怕蒹葭不在了,风念念的神情却俨然是和幸福无关的。

回到帝都不过数日,数日间,她根本不理世事,自然不晓得风念念和翔王的近况,然,只从这一面不期然的相遇,女人的直觉,却是清楚地告诉她,彼时,她的不经意,对风念念的伤害,却不是说停止就能停止的。

翔王的情意,让三年后的她愕然,可彼时,那样单纯的她,许是真的很吸引人,惟独,吸引不了,那冷情的人罢。

收了心绪,她凝向风念念,纵是入了冬,风念念的衣裙还是单薄的,只在外面披了件银鼠袄,料子也是半新不旧,至于妆容,更瞧得出是倦怠去理的。

“嫔妾先告退了。”风念念不习惯被她打量,尤其是那张一模一样的脸打量。她知道宫里新晋了一位容貌相似钦圣夫人的采女,今日一见,却真的是一模一样。

哪怕钦圣夫人已经薨逝,她却是晓得,翔王仍是不能忘却的,若再让翔王见到这张脸,恐怕更是难以舍下吧。

即便昔日的钦圣夫人或许也不过是因着太后的缘故才让翔王青睐有加。

不过,舍与不舍,对如今的她来说,都没有任何关系了。

是的,自从那日,看到翔王和太后风初初在温泉的那一刻开始,她的心就死了一半,而其后翔王没有对她有任何解释,这颗心,在跌到地上的那瞬,便是彻底死去了。

“天冷,王妃穿得如此单薄,这火炉子,王妃若不嫌弃,就给王妃用吧。”奕茗踌躇了片刻,终是把自个手里的火炉子递给风念念。

瞧着风念念形单影只,憔悴的站在风口,随身又没带一名丫鬟,莫名,会觉得鼻子酸酸的,只把手里的火炉递过去,这种温暖,确是能慰藉落寞的。

风念念本是想推却,但在触到那双眸子时,不自禁地还是接了过来,那火炉子是上好的青铜烤制而成,雕花的棱角咯进手心,那些许的暖融就一并地熨帖了进来。

其实,什么幸福也罢,夫唱妇随也好,若能有一丝一点的温暖,能冰冷她行将就木的心,于她来说,就是好的。

只是,她始终还是苛求得太多。

黯淡地低下眸子,她福身谢恩,朝庵堂行去。

由于是皇室的近支女眷,在帝都,她亦唯有到慈云庵来,自然也目睹了那些太妃晚景的凄凉,比起那些太妃来,对于她现在的境遇,她理该感恩的,不是吗?

每日里,在这诵念心经已成了她必做的事,也唯有心经能涤去心里的困烦,让她继续宽和下去。

因为仅想获得一隅的安宁,每回,她都只让王府的丫鬟在庵外候着,只她独自,往庵堂里来。

捧着手炉进到师太给她预留的庵堂时,才发现,今日的庵堂内,油灯没有油了,虽然是日间,可诵念佛经时,油灯不熄,方是好的。

她自是知道去哪取油,往日里但凡没有了油,她也不会使唤庵里的姑子去取,自个亲力亲为,算不算也是一种虔诚呢?

旋即出得房门,沿着回廊朝一进院子行去,那里有着专门取用这些杂物的屋子,只是,若从甬道走,显见是要绕路,而经过一丛人迹罕至的松柏,却是近的。

她慢慢走着,没走几步,履鞋底下似踩到了什么。今日的积雪未化,而她却还是着了普通的棉履,是以,才觉到履底的异样,移开履鞋,低眸瞧时,恰是一枚珠花,在这座庵堂内,姑子自然是不会戴这种簪花的,至于那些太妃,所用的头饰亦仅能是白绒的簪花,所以,这样的簪花显然有些突兀,但,方才瞧见了采女,这枚簪花是她的亦未可知,她拾起来,抬眼瞧时,正好看到一方衣影在前面的陵塔那一闪而过。

下意识地朝那走去,能听到,女子刻意压低,却依旧低急的声音: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还得速速办妥得好,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不管怎样,我不容许失败。”

“老爷让小姐莫急,一切从长计议。还有一段时间,应该定是能部署妥当的。”一下人般的声音恭谨地道。

“什么从长计议?这宫里从长计议的,哪个能活长久?我不要听这样的话,不管怎样,这事耽搁不得。”

“小姐是老爷的掌上明珠,老爷对小姐的疼爱,小姐还不清楚?”

“呵,我只知道,父亲对我的疼爱,始终抵不过位高权重!”

“总归是一荣俱荣一衰俱衰。小姐好了,老爷才能更好。”

“算了,本宫懒得听你们这套说辞。药送来了,人就赶紧走吧。”

“是,小姐。”

风念念听到有步子声走出,忙下意识地朝最近的陵塔后一避,她身子娇小,自然闪躲进去,也不易察觉,却能透过陵塔的缝隙,瞧得到,从陵塔后高高的松柏丛里,走出的那一人,赫然正是胥贵姬。

只是,仅有她一人,先前和她说话的人却是不见的,包括她亦没有随身带任何的宫女。

胥贵姬的神色没有丝毫的惶张,仅是镇定自若地朝那外面走去,不过,甫走了几步,仿似意识到什么,忽然抬起手抚了一下髻旁的簪花,只这一抚,她的眉心一颦,竟是止了步子。

此刻,她的雪履前是一颗碧绿的翡翠环扣,虽然很小,但因着翠色鲜艳,一眼瞧过去.自是醒目的。

这枚环扣是她今日所戴的簪花后面的扣子,这枚簪花虽然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但因着是皇上昨日赏的,她才立刻就戴在了发髻上。

只是,眼下,仅瞧见环扣,四周瞧了一下,却是不见簪花的,若是掉在别处倒也好说,但这会子,显见是环扣先松开,簪花才会掉落,前后隔得距离不该会很长。

所以,仅说明了,许是有人来过,偏巧捡了这枚簪花。

然,捡了就捡了,哪怕是皇上赏下的,她弄不见了,也不会有什么责罚,问题就在于,这捡去簪花的人,是否听了什么不该听的话呢?

纵然,方才那些话,若被旁人听到,也未必听得明白她在说什么,可,她却是不得不慎重的。

纵然,她命怜香在外候着,未曾想,确还是出了纰漏。

眸光迅速地环顾了一下周围,终是停在那座陵塔上。因着这座陵塔的存在,这里素来是庵堂内清净的地方,每日只有辰时、子时会有姑子进陵塔内清扫换香。可今日,她凝着这座陵塔,步子终是朝那里走了几步。

陵塔共有九层,每一层的墙壁上,皆供奉着宫里历代在此落发出家太妃的骨灰瓮。

虽然在日间,这里瞧起来也是森冷的。

她打量了一眼底层,便慢慢步上二层,履鞋踩上阶梯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想是年久失修的缘故,而她的手看似抚着袍袖,实则里面恰是一柄锋利的匕首。

在宫里,这类防身的利器,对嫔妃来说,并不少见,只是,用途却不仅仅限于防身。

甫要再上一步时,她不由得微微止了步子,源于,陵塔外驾到的通禀声。

这通禀声让她一惊,忙收了袍袖,从台阶上径直步了下去,外面果然是明黄的仪仗乍现,正是西陵夙。

而瞧这样子,该是西陵夙甫下了早朝,就赶了过来。

“臣妾参见皇上。”

难道说,是帝君下朝后往她宫里去,没有瞧见她,便寻她到了这儿?

说起来,今日亦是她第一次到庵堂祈福。

这般想时,心下微微地能觉到些许甜意,可,这甜意很快就事实所打破:

“平身,雪漫不必多礼。”西陵夙的语意是淡淡的,甚至只是象征性地扶了她一下,而这一扶,她略抬起的眸子,瞧得清,西陵夙的眸光恰是越过她,瞧向另外的地方,仿似在搜寻着什么。

显然,不是在搜寻已在他跟前的她。

她真的是笨了,怎么忘记了,今儿个不仅是她到这里来,为了避免后宫生疑,也方便仔细观察,或者说其他的什么,还拖了一位这几日,哪怕身份卑微,都甚得圣宠的茗采女呢?

如今,可见西陵夙是来寻那采女的。

倒是她不知趣了。

“皇上,臣妾只是过来礼佛,一会用完午膳就会回宫,既然皇上来了,是否得空一并用午膳呢?”

纵然心知肚明,只是,刚才她的‘出现’,明显让彼此尴尬,如此,自然也当由她来解去这份尴尬。

“甚好。”只淡淡一语,西陵夙却是应允的。

“臣妾到这是给历代的太妃们上柱香,也算全了份孝心,时辰不早了,臣妾陪皇上先用午膳罢。”

西陵夙的步子却没有立刻移开,反是若有所思地凝了一眼那座陵塔,此时有一小太监忽然急急奔来,附在随行邓公公耳边说了几句后,邓公公忙躬身上得前来,尖细的嗓音是让人不容忽视的:

“皇上,采女主子现下在思渺台那边呢。”

果然是为了她。

虽然一早就猜到,真正听得从邓公公口中说出时,却依旧是难耐的。

只是脸上仍是浅浅笑着:

“皇上,此处离思渺台不远呢。要不,从那去膳厅也是一样的。”

她轻声细语地说出这句话,眼角的余光瞧得到,怜香早已躬身出现在她的身后。

有些事,如果关系太大,就未必是这些宫女所能知道的,而心腹的宫女,培养出来,确也实属不易,尤其还要确保在任何时间,不会出卖她的宫女,虽然,耗费了数十年的光景,终究是培养了一名出来,却是被父亲派在了别的用处上。

而怜香,虽然也算是心腹,可,始终还欠一点火候。

所以,刚刚,她只摒退了她,让她随意在松柏林外候着,若有人误入松柏林,学鸟叫几声便可,但,眼见着,并非万无一失。

然,邓公公的话,却又让她的心里微微抽紧,思渺台离此距离不远,若说方才是那采女经过此处,再行到思渺台,只这点时间,确也够了。

并且,如今甬道上都积了积雪,思渺台,上去不容易,往下眺望,由于天降大雪的缘故,景致也不过是片白茫茫的萧瑟,瞧不见,昔日阳光普照在帝宫琉璃瓦上的熠熠夺目,所以,费那么大劲,登到彼处,实是颇费思忖的。

所以,不啻是为了掩人耳目吧?

思绪甫转,西陵夙仅是淡淡道:

“天冷,雪漫的身子可禁不住多冻,起驾膳厅。”

“是,皇上。”西陵夙既是这般吩咐,哪怕,她计较着什么,也仅能带人抽身离开。

话虽是这么说,离开陵塔时,他的目光仍冷冷地拂了一眼思渺台的方向,看来,倒是他多担心了,她不仅应付得来,还应付得很好。

而,思渺台上,奕茗正在一处岩石旁,极目远眺,当然,目光所凝着的地方却并非是那九重宫阙,恰是越过宫阙,凝向宫外。

三个月,如今已过去了两月有余,师父说到三月届满便会出关,哪怕,她对这句话,始终是将信将疑的,可,在这一刻,她宁愿选择相信的。

那噩梦太过逼真,逼真到她真的很害怕,如若师父真的有事,即便她陪在他身边都无济于事,即便那双修的法子也未必是有用的,即便,她回到这帝宫只是想做个了断。可这些,都不会成为让她不必愧疚的借口。

人在这一世,若没有牵绊,会过得更加纯粹、快乐,而这些,她都做不到。

“主子,风大了,奴婢扶您下来。”千湄走到台下,轻声提醒道。

不知怎地,只想到这最高的地方,以为,能眺望得更远,可再远,又能瞧得透几重天呢,也越不过重重的宫阙,望不到牵肠挂肚的未烯谷。

而她,真的不想成为帝王的女人。

不想——

深深吸进一口气,手指冰冷一片,其实,说穿了,不啻是在希冀着会有人带来师父的讯息,毕竟,以往师父在这帝宫能够出入自如,连西陵夙都未曾察觉,仅能说明,这宫里,或有人接应着师父,也或者,本来在这宫里,就有一个人是供师父易容成那人的样子。

而,如今,师必虽不在这宫里,可,那人总还是在的,师父若有事要传给她,必也会通过这人吧。

她,就在等那人的出现。

在三个月的约定时间,越来越近的时候,等待着有师父的只言片语传来,毕竟,师父说,她只要好好的,总会看得到的,不是吗?

然,这份等待,或许,终究在日复一日的失落中度过。

一如此刻,她默默下得台阶,千湄本被摒退在稍远的地方,在远远瞧到西陵夙仪仗的华盖,及至西陵夙跟前的太监到这探望时,还是忍不住违了她的意思。现在,千湄急行了几步,到奕茗的跟前,伸手扶住奕茗,一并下得湿滑的台阶:

“主子,皇上来了,主子还是过去请个安吧。”

千湄无视她的吩咐,显见不止是让她下来,该是发生了什么事,却想不到,是他来了。

算算时辰,现在,他才下朝吧,难道说,看到禁脔不在乾曌宫中,他都会急着寻到这吗?

待在这帝宫,待在他的身边,她已如折翅的鸟儿,再怎样飞,还能飞出去吗?

即便,能唤来师父豢养的白雕,她又能走吗?

在他没有厌倦前,这个游戏,由不得她先说停止。

只因为,他是帝王,他可以视生命如草芥,他也可以在私下不信守任何的允诺,来威迫她屈服。

闭上眼晴,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仅是由千湄扶着,朝前面的院落走去,甫走到松柏林的外面,那棵偌大的松柏树后,却是陡然转过一个人来,正是风念念,她走得极快,竟是一下子撞到了奕茗的身上,这一撞,幸好千湄扶住奕茗,方没有大碍,只是风念念神色不再淡然:

“见过主子。”

“不必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