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得投缘,云娘便也道:“可不是如此?我是有女儿的,只要听人提许亲的事,心里便似挖下去一块肉一般,是以真要相看,门第家财还都次要,最重的便是小夫妻能情投意和,再没有那些乱事的。”

“这一次回京,一是为了皇命,二就是我也想着应该给他们定亲成亲了。”靖海侯夫人说着看着云娘,“到时候还要武定侯夫人帮忙呢。”

云娘听得懂靖海侯夫人的意思,却不应承,只笑道:“成亲是一时,可两人却是要过一辈子的,因此最重要的是小儿女们自己喜欢了。”

提到儿子,靖海侯夫人也是有信心的,“不错,看他们自己的意思吧!”

两人心里都有了些默契,便相视一笑。

云娘在船上又借机打量靖海侯的两个儿子,竟然还越看越喜欢,如果岚儿看了他们中的一个,倒也可以离了京城里诸多的皇子,在外面广阔的天地里过自由自在的日子。

这样的生活于她的性子倒也合适。

只是一则孩子还没有见面,再则玉瀚听了定然要生气,是以她虽然存了心,却没露出一个字。

不过汤玉瀚平日里对小事再不关注,但是对于大节却从没有疏漏的,因此也早看在眼中,暗地里问云娘,“你与靖海侯夫人平日里说了些什么?”

“多是些琐事,”云娘便笑,“她有意让儿子与我们家结亲,两个儿子我们随便挑…”

汤玉瀚便急道:“你该不会应承了吧?”

云娘斜了他一眼,“我有那样糊涂?若真是提到了明面上,必然先要通你的,然后还要看岚儿的意思。”

汤玉瀚知自己是关心则乱了,云娘处事一向极明白的,再不会做些无头无脑之事,因此想了想,竟也点头道:“新一轮皇位的争夺已经开始了,又不知会持续多少年,结果又怎么样,你想将岚儿嫁出京城也不算错。”

云娘却又退回一步,“还是要看岚儿的意思,她毕竟还小呢,我总想将她多留在家里几年。”其实她提到岚儿的亲事,心里也有一种莫名的不自在,因又看小儿女,“崙儿和岑儿在船上还满适应的,竟一点也不晕船。”

汤玉瀚从善如流,再不提靖海侯一家的事,只是看靖海侯的两个儿子时,眼睛里又多了许多挑剔。两个少年感受到武定侯越来越威严的目光,在他面前举止竟有些无措,过了许久才好些,这又是一件可笑的事。

船行到大江入海口,溯游而上,又在一处换了江船,两家便分了船,汤玉瀚带了云娘绕路去了江陵,一路虽有无数送贴子求见的,但他们也只略应酬一番,却轻车简行,走马观花地过了江陵、吴江,到了杜家村拜见二老,顺报平安。

在家里住了两日,他们夫妻一同去庙里还愿,再见一见故人便要回京。

临行之前, 杜家人正在处说话,就听外面有人指着名喊云娘,“救救我呀!”毕竟院浅屋窄,云娘便听到了,“是谁在外面喊?”

汤玉瀚沉了脸向门外扫了一眼,云娘知他令随从们将事情处置了,可这时她却听出了正是陈大花,毕竟邻居住过,也不必太绝情,便按住了他,“我去看一看。”

果然正是陈大花,上次云娘回来在盛泽镇的街上还远远地看到过她,只是不大喜欢她的为人便没有过去招呼,眼下正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见了云娘赶紧道:“我家的男人竟被你们的人抓走了,求你放了他吧,我家里如今全指望他做活计呢!”

第223章主母

云娘听了陈大花的话十分奇怪,“我们的人为什么要抓你家的男人?”转头去问随从,“可有此事?”

有人便道:“是不是那日周千户无意间抓到的逃犯?”

这时周千户已经来了,赶紧上前拱手解释道:“那日我带着几个人在盛泽镇里闲逛,却见了我们辽东的一个逃犯,因是从我们千户所里出来的,是以我也还认识,便会知了巡检司将人拿了,已经移送到吴江县衙了。”

云娘方知缘故,又替陈大花问:“他当年可是犯的什么错?”

“军户相斗,伤及人命,原叛了流刑又逃了。”

云娘听了,只得向陈大花道:“既然如此,也只能将他送官了,你亦回去吧。”

陈大花亦无奈,却哭道:“他平日里极听话肯干活的。”

周千户等皆劝,“这人其实凶恶得紧,因无所可去方在你家落脚,做出一个老实样子,如今幸而我们将他抓了回去,否则时日久了,他忍不住气时再对你动了手,只你一个女子,岂还有命在?”

被陈大花的哭声引来看热闹的人也都赞同,“果真,若如此一个好人,怎么又肯入赘?”

道理自然是这个道理,陈大花是久经世事的,又有什么不明白,甚至她心里先前也未免不曾觉得这个人的来历有些不对,只是仗着认识云娘上门来求一求,眼下无奈,只得收了泪,却向云娘道:“你如今富贵了,也不想着提携我们一把?”

云娘见她还是如此会胡缠,心道原来她也未必完全是为了伤心才来的,不禁苦笑道:“我又如何提携?只说你想将那个放回来,就算我不顾国法替你做了,你可还敢让他回你的豆腐店?”

想到那是个杀过人的,陈大花也害怕,便摆手道:“我不是求这个。”

云娘一哂,“那又有什么好求的?”

各人的日子各人过,就是求人又能求什么。

陈大花自是明白云娘的意思,可是她既然来了,再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看看云娘美貌如花,又富贵荣华,也知求着跟她去京城之类的定然不成,眼睛一转,抹了抹眼睛向云娘道:“我家里现在全靠他操持呢,现在他走了,日子越发难过,你便将头上的钗给我吧,我好卖了度日。”

云娘在家里只戴着随常的饰物,但如今她的东西再没有不值钱的,陈大花倒还真敢要!还未及答言,跟出来的大姐便上前笑道:“云娘的饰物哪里能随便外传,你若是真拿去了恐怕会被人当成贼呢,反将你抓了呢!”

说着推了她走了,又见云娘有一丝不忍之色,遂将自己手上的一个金戒指摘下来给陈大花,“也就这一次,我帮你一回,换了银钱给孩子读书用吧。”

又回头对云娘道:“她这样的人并不用怜悯,最会替自己算计的,哪里肯吃一点的亏?就是这事情,她原应该感谢你的,若没有妹夫带的人,她哪一日没了命都未必可知,却借此来找你求情,为的还是一个‘利’字!”

云娘摇头道:“我并非可怜她,而是先前离着远,她脸上的脂粉也厚,便没有大看清,今日见了,方觉出她竟如此老了丑了。”

原来陈大花和自己年龄相仿,正分别是两个村子里最美的女子,如今不想她大变了样子!

“相由心生,她可不就是满脸的刻薄?”大姐倒不客气,直言道:“且她又劳累,能不早早变老了吗?”

说着拉了云娘回家,“已经给了她一只金戒指了,还理她做什么!”

小插曲转眼过去了,云娘随着玉瀚重新起程,他们加快了行程,在入京之前追上了靖海侯等一行人,与进献的队伍一同入京朝觐天子。

方下船,岚儿和崑儿都在下面迎着,一见面,方觉这三年时间小儿女们都长大了,云娘又是高兴又是心酸,将两个都抱在怀里却与分手时不同了,原来孩子们竟都比她要高出许多,竟抱不过来了。

倒是岚儿了崑儿都笑嘻嘻的,将小弟弟小妹妹抱起来看,“果真是双生子啊,长得还真像!”岚儿又十分包揽,“等到了府里,姐姐来照顾你们,将来还教你们读书、习武!”

云娘便笑着将他们引到了靖海侯夫妇面前,“赶紧给侯爷行礼,再见过两位兄长。”

靖海侯府里也有人来接,大家叙了几句,便又一同进城。

到了城门口,却又分开了,玉瀚与靖海侯带了儿子们入朝,原来崑儿有世子身份,靖海侯的长子亦早请封了世子,而次子也有武职,因此都能参加午门献俘。

云娘与靖海侯夫人便直接回府,至分别时,靖海侯夫人便又打趣道:“如今才知道有女儿的好处了,你有人相伴,我却孤零零地一个人回去!”

云娘与岚儿携了手,便再不舍得松开,眼下便笑,“你只盼早日娶了儿媳妇了!”

“我自然是想的,只是还要看缘分不是?”靖海侯夫人说着,向云娘一笑告辞,“过了两日我便去寻你说话。”

云娘也点头,“你回去后不比我无事,这么多年没回靖海侯府了,还是好好将府里理一理,并不急的。”

待回了家见自家府里却严整非常,竟不逊于自己在府里之时,因此便赞岚儿,“果然大了,家里管得比母亲好。”

祖父听了也点头,“先前我还怕她太小压不住,不想论起手段,比你还要强。”又补充了一句,“将来不论是多大的家业,做当家主母都绰绰有余!”

云娘听了“多大的家业”时,心里便猜出了祖父话里的意思,却只做不懂,含笑道:“其实哪里有那样好,不过是祖父对小辈十分疼爱,因此只当她什么都好了。”

老武定侯过了耄耋之龄,可心里却不糊涂,话说到了便也不再提,只笑着让人将两个小的抱过来,拿枯瘦的手指在孩子娇嫩的小脸上轻轻摸了摸,心里说不出的满意。那时六孙媳妇几年没生出孩子时,他着实是急的,现在见了这对小儿女,终于放下心来,武定侯府的传承再不会有问题了。

至晚,玉瀚方从宫里回来,这一日从一大早起献俘、见驾、宫宴,竟十分忙碌,回到家先去见了祖父,再回房里时小儿女已经睡了,便与岚儿、崑儿说了一会儿话也安歇下来。

云娘便问:“如今情形怎么样?”

原来玉瀚早与她商量好了,这一次回京后便要将官职尽行辞去,在家陪着云娘,教养一对小儿女,却不知皇上是什么意思?

“皇上并不愿意的,已经加封我为太子太保,左都督兼兵部尚书,建威将军。还荫封了崙儿三品世袭武职。”

太子太保位属三公,是天|朝最高的官职,但只是虚衔,而左都督却是武官的实职中最高的,位居一品,而且这个职位并不是一直都有人在位,先皇时曾先后任命过两人,皆年功高德著、战功赫赫的将军,后来他们离世后便一直空着,当今圣上则并没有将此职位封赏与人。

玉瀚以勋贵出身,曾为辽东总兵制衡夷人,又任平南将军收复五处宣慰抚司,确也有资格为左都督了。

至于兵部尚书虽然官品不高,但更是朝中重臣,掌握天下军政。

自己早已经受封,长子将来会是世子,次子亦有了荫封,玉瀚在不惑之年便达到了臣子所能到达的顶峰。

但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玉瀚与云娘相识之时,正是他被贬官排挤到盛泽镇时,此后又经历了夺嫡之争,再加之他生性本来疏朗,因此对于争权夺利非但不热衷,反有几分不屑。先前为了侯府,为了妻子儿女不得不争,如今功成名就,倒是愿意退下来。

云娘明白他的意思,便缓缓地劝道:“君恩不能却,不若过些时日,你再找个借口辞了左都督和兵部尚书之职。”

“不错,我意亦是如此,如今的形势,我们还是不要再站到风头浪尖之上了。”玉瀚道:“只是这借口,用什么好呢?”

古者致仕要年满七十,如今朝廷加恩,也不过减到六十,玉瀚差得还远呢。云娘便道:“只能是以伤病辞官了。”

“也唯此一法了。”汤玉瀚便笑道:“我先在朝中过些日子,待冬日天冷时便称旧伤复发,辞了左都督兼兵部尚书这些事务繁杂的官职,我们俩个在家里赏雪看画儿。”

他们入京时正是秋季,京城里很快便冷了下来,到了滴水成冰的时候,玉瀚果然便称疾留在家中,他带兵征战多年,身上自然是有伤的,特别是初到辽东时所受的箭伤,当时惊动了朝野的。如今只说旧伤发作,也十分说得过去。

皇上自然赏了药材,又命御医前来诊治,云娘亦被皇后招至宫里垂询,“侯爷还正值壮年,旧伤怎么就如此沉重?”

云娘便道:“当年我们初到辽东,不知战事,到了那里一时大意中了夷人的埋伏,玉瀚为了保住襄平诸卫,只得亲自留下,因此肺腑上中了箭,又流落夷地数月。那里如何有良医良药?当时回来时尚不觉得,到了西南湿气重便时有发作,只是当时处于军中,自然不好声张,他便悄悄让我送些药过去…”

前面的话自然都是真的,但是后面的当然是玉瀚和云娘一处商量好的,听起来亦有道理。

皇后娘娘便道:“听御医回来禀报,脉相上似乎还不要紧,却不知为何一定要辞官?”

玉瀚的伤情,若说要能完全哄过御医自然不可能,但是程度上却可以做些文章,因此云娘便道:“脉相上的事情臣妾自然是不懂的,可是玉瀚时常觉得疼痛,特别是天冷之后,每日早起朝会都是忍着疼的。”

第224章旧伤

云娘便向皇后细说起玉瀚的伤,“御医看了也说是旧伤,眼下倒不至于性命攸关的,但是臣妾便想,如果他能将官辞了,只在家里养着,总好过眼下日日操劳。”

虽然听起来合情合理,但是云娘却知道皇上和皇后两个却不能轻易上当,真论起心机才智,自己还是比不了皇后的。

但是云娘也并非当年那个心思简单的女子了。这许多年,她经过的,见到的都让她比起过去成熟多了,做事也多了许多的手段。并非是她与皇后生分了,也并非她不再真诚 ,而是人总不知不觉成长的。

况且这样的时候正是需要些心机手段的。

必要的心机手段也并非就是对皇上皇后不忠不信,而是为了让双方都更好。

武定侯府能得以保全,而皇上也不必因为玉瀚的威信太高权势太大而对他生了疑心,君臣方能相得一辈子,后世都能传为佳话。

因此云娘便诚恳地道:“玉瀚这两日在家里服药,不能出门,但是他的心思我也懂,眼下若是家国有难,他便是伤得再重,爬也要爬起来为皇上分忧的。但是现在正是四海升平,便是军政大事,也皆四平八稳,因此他在朝或不在朝其实倒无关紧要了,也正是为此才生了些偷懒之心的。”

皇后听她说出了偷懒二字,便笑了起来,“你在本宫这里说话还是如此实心实意。”眼睛却向云娘眨了一眨。

云娘也笑,“臣妾的性子皇后最是知道的,就连玉瀚是什么人,皇上也洞若观火。他自小因不是长子,家里长辈自不是按嫡长培养的,又没有空儿多管,倒养成疏朗的性子,整日里弄的不外是书画古玩。等到长大了,身为男儿,自然要担起家国重任,建功立业,征战沙场十来年,总算不负皇恩,眼下辽东众夷平静,西南战火已消。但是他回京之后在衙里做事,哪里能与他的性子相投呢?”

“当初在辽东,他要打赫图城,那些老将竟没有一个人同意的,想来就是那东夷人也不信他吃了亏定然要找回来,此事正可见他的性情!当时他心思定了,再谁的话也不听的,用了多少心思,费了多少的精力,果真就让他攻下了那赫图城,”

说着又笑,“第二年他便带襄平城里的人去赫图城消暑,大家在赫图城住了几个月,表面上又是玩又是乐的,皇后娘娘想想,哪里只是为了消暑?”

“在西南也是一样,玉瀚见那军粮供应不上,也不理那些官差,便直接请皇上的旨,只凭他手书的收条付给粮草,以利诱天下的商人向西南送粮草,得罪了多少人!可是如此这般没多久大军的军需便尽够了,因此方能势如破竹,蛮王亦畏惧天威便遣使来朝…”

“及回了京城,却又是另一番天地——前些日子他在兵部,每日里与户部、工部、吏部生气,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臣妾恍惚听因为军袄的样式与户部还闹翻了。皇后娘娘想想,他那脾气怎么能受得了那些谨小慎微的老先生?”

皇后娘娘便也点头,“武定侯果真不是朝中那些汲汲营营一心向上爬的,且以他的大才,做些琐事果然也屈就了。”

“为皇上效忠原不分什么屈就不屈就的,但是一来他果真不喜欢这些繁杂的事务,二来就是怕做不好反误了皇上的事,三来就是他近来旧伤犯得重了,且臣妾总疑他这一次疼得重了与上次与户部尚书生气有关系,先前在西南那样忙碌时都没有如此严重。”

皇后娘娘便赶紧笑道:“瞧你说的,武定侯再不至于气量如此之小!”

云娘却蹙起眉来道:“他在辽东也好,在西南也好,再没有人给他气的,偏偏回了京城,与这些京官们不合,虽有皇上时不时地为他撑腰,但是心里究竟不快,也就映到了旧伤上。”又道:“臣妾在皇后娘娘面前一向是什么都不敢欺瞒,还有一事玉瀚心里一向不痛快。”

可说毕了又迟疑了一番,掩住口不语了。

皇后娘娘便问:“何事?”

云娘便放低了声音,“还不是容妃!”

皇后娘娘奇道:“可又关容妃什么事?”

云娘便叹气道:“臣妾自回京,拜见了皇后娘娘之后,自然要拜见容妃娘娘的。不想容妃娘娘屏退了诸人,便替四皇子向岚儿提亲。”

容妃自以为做得机密,其实以她的头脑,能瞒过皇上和皇后哪个?如今云娘正要借此将岚儿的亲事亦说到前面。

“本宫当是什么,原来如此!”皇后娘娘便掩口笑了,“容妃也不过是喜欢岚儿,性子又急,一时未细思量而已。且这事真要怨就怨你们夫妻,将孩子生养得如此出众!不必说容妃,本宫现在也想向岚儿提亲呢!”

云娘便恼了,“臣妾一片至诚向娘娘说话,娘娘却打趣我!”

皇后娘娘才收了笑,“我并非打趣,太子也正到了选妃的年纪,你们家的岚儿在适合不过,因此我早上皇上面前提过的,就是皇上也有这个心思呢。只是如此大事,自然要在朝中明旨。”

云娘便赶紧道:“正是皇后娘娘这话,天家的皇妃,哪一个不是朝中有明旨下来,再依照品德人物细致地选出来的,哪里有容妃与臣妾暗地里定下的?且他们的辈份又不对。”

“臣妾回府向玉瀚说了,他心下亦不快,再三叹道,容妃是后宫妇人,并不懂朝中大事,但也难免被人以为我们侯府仗着为国立下小小的功劳,便生了非份之思呢。因此玉瀚退隐之心便更重了。”

“辈份什么的倒是你多虑了,天家的皇妃再不讲这些虚的,”皇后娘娘又安慰道:“就是武定侯的多心也很不必,谁不知道他一向最忠心为国。”

“因此我这一次来,也想向皇后表明,天家为皇子们选妃,我们武定侯府是不参加的,一则我们家岚儿德才品貌皆够不上皇妃,再一则就是我们侯府唯从正统皇命,决不参与任何朋党外戚之争!”

云娘刚刚十分坚定,却又立即软言相求,“这几日臣妾不许玉瀚管公事,只专心休养,他的伤痛倒是好了许多,因此还恳求娘娘,在皇上面前为他说几句话,许他辞了那些官吧。”

皇后娘娘其实已经被云娘方才的话惊呆了,她早知道容妃一心为四皇子求娶岚儿,已经抢在容妃之前向皇上提出要将武定侯府长女迎娶为太子妃,皇上也默许了,只是没来得及先晓谕武定侯,眼下听武定侯夫人义正辞严的话,便也知道此事极难再成了。

都要怪容妃!她只当武定侯府是她的外家,便会一力支持她支持四皇子,其实武定侯夫妇再不是那样拎不清的!但是有容妃这样一搅,事情已经弄得不好收拾。

自己再坚持要太子娶岚儿,便有兄弟争妻之嫌,万一传出去不好听的,皇上也未必高兴。而且,武定侯府的态度又这样坚决。

可皇后娘娘也有一喜,那就是武定侯府已经公开地拒绝了四皇子,因此就算太子不能娶岚儿,大家都不能与武定侯府联姻,太子便依旧占优。

皇后其实还有几句话要劝云娘,可眼下的形势又不好说什么,只得点头道:“话本宫自然帮你传到,但是朝政大事本宫再不敢干预的。”

云娘便愁道:“我可不懂什么朝政大事,只是想玉瀚好好养身子。”

“你对武定侯的心意本宫岂能不懂?”皇后娘娘也叹,“本宫对皇上也是如此呢。”

说着也谈起了皇上的不易,“我们这位爷还在潜邸时便心忧天下,关切万民,及至登基,这许多年来,大小朝会从没有停过一回,每日里看的折子要有几十斤,也算是积劳成疾吧,时常会觉得头昏目眩,本宫也恨不得他能不管那些事情,用心休养呢。”

“只是这诺大的江山,还要他一力扛着,就算别人能偷些懒,可皇上却再不能懒一点的。本宫就是再忧心,亦是无法。”

云娘又有几年没有见过皇上了,虽不知皇后娘娘是不是有些夸张,但是却早知道皇上的身子比起玉瀚差得远了,他其实大玉瀚没多少,但却孱弱得多。因此也劝:“虽然天下的重担都在皇上一身,但终究还是要保养身子为要。”

“谁说不是呢?”皇后又道:“好在大皇子、二皇子和三皇子都大了,能帮他们的父王分忧,就是四皇子、五皇子和太子亦懂事得多了。”

其实大皇子因为年长早开始当差,有了权势又娶了当朝重臣之女,便渐渐与皇后太子离心了;二皇子倒是在朝政上不争不抢的,可是却不知怎么却是个贪财好色的性子,风评不怎么好;至于三皇子,十天里倒有八天是病着的,天生体弱。

四皇子才干是有的,野心比大皇子还要显眼;五皇子老实,万事不出头,但却不能小看;眼下七皇子、八皇子也渐渐大了,母族又都是是朝中重臣,眼见着便有了各自的势力。而身为六皇子的太子,虽然位正东宫,但上面压着五个哥哥,下面又有几个弟弟,真是不容易啊!

幸好近几年得宠的贵妃没生下儿子,只养了两个小公主,皇上虽然赏赐逾制,但毕竟是公主,怎么也比不得皇子。

皇后一定昼夜悬心,只怕贵妃生出皇上的爱子,朝局就会全变了。

但是皇后娘娘此时还是能情真意切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云娘真是佩服万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桃夭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6-06 07:20:58

晋江端午节又推出了更文有奖的活动,算了算自己的进程,正好能赶上最后一班车,因此从明日起重新三更,端午节三天正好全部结文。希望大家在节日期间看文愉快,吃粽子看龙舟赛噢!

新文一直没有时间去想,尤其为了端午节的活动,还是要将全部的心思放在《十样锦》上,因此同时开了两个文案,《十样锦》结束后再决定先写哪一个,在此求个收藏!

第225章丧事

以云娘的想法,如果没有这么多儿子,皇上可能还要轻松些,起码不必在忙着朝中大事之余还要平衡儿子们,而皇后娘娘也能省心省力不少,更能省下许多的忧心。

如此天下身份最高贵的两个也都会过得更好,皇上不至于早早的身体衰老,皇后不至于暗地里心事重重。

但这话是万万不能说的,云娘此时只能笑道:“正是因为皇后贤良,诸位皇子倒都友爱和善,也是皇上和皇后的福气。”眼下皇子们间的形势,虽然有争斗,但远不及先皇时你死我活的斗法,自然是要比先帝时好得多了,在皇家已属难得,云娘倒不是胡乱恭维。

皇后咬紧牙,却又满是笑意地道:“我们是经历过的,总要引以为鉴。因此我倒时常教导太子,兄友弟恭,俗话说得好,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这话云娘也曾劝过长房的侄子们,倒觉得他们尚能听得进去,毕竟长房没有爵位可争了,但是眼下皇后说了,她却是一点也不信。可立即点头道:“可不是呢,太子身为储君,自然最重礼教。”

两人便又说了几句闲话,云娘遂起身道:“娘娘,臣妾倒要先告辞了呢,家里虽然也有孩子们伺疾,但我也放不下心。”

这种时候皇后娘娘自然不会留人,只摆手道:“既然如此,你便拜辞吧,我令人再送些补品给你们。”

云娘退下回了府,在家里养伤的玉瀚正靠了大迎枕上看书,见云娘回来,便起身帮她换衣裳,笑道:“如今我在家里赋闲,倒是夫人辛苦了!”

云娘见他如此模样,便由着他帮忙,“可是也觉得太闲了?”

“这么多年惮精竭虑的,再没认真看过一本书。我倒愿意如此闲下来,将过去的藏书都拿来翻翻,也再添些。且过两日我还要将画也练起来,”汤玉瀚又笑道:“先前总说要给你画画儿,其实就画了一幅,如今有了时间正好。”

“只是不知道皇上会不会许了,”便将方才的对话向平瀚一一转述,又道:“我猜皇上就在后面听着呢。”

“皇上身处高位日久,心思自与过去不同,疑心又重,未免比先前想得多了。而且,皇上不肯放我回家,也是担心飞鸟尽良弓藏的物议,让众臣对天家失了信任。”又叹息,“自古战将最好的结局就是缷甲归田,而我所求的亦不过如此,不知皇上什么时候会想通。”

云娘便又笑道:“皇后娘娘是帮我们的,她还特别向我眨了眨眼呢。”

“一则是皇后娘娘待你好,”汤玉瀚却叹了一声气,“再一则就是说明皇后已经同皇上离心了。”

还果真是这样一回事!

云娘亦叹,“恐怕皇后娘娘觉得皇上尚且没有我可靠呢!”

“其实如果太子不犯下大罪,皇上不可能废了唯一的嫡子。”汤玉瀚摇头道:“皇上毕竟是明智的,再不能犯这样的错,皇后娘娘倒不必如此恐惧担心。”

“这个道理我都懂得,皇后又怎么能不懂?”云娘早换好了家常衣饰,在玉瀚身旁坐下,却道:“只是你不是女子,却不明白皇后娘娘的无助——她可有什么依仗呢?皇上待她也不过尔尔,又有贵妃得宠,万一生下幼子,可怎么办?”

贵妃已经生了两个女儿,皆是落草没几日便得了公主的封号,竟不逊于皇后所出的寿安公主,这便是明证。因此云娘便又叹,“幸亏贵妃没生皇子!”

就算贵妃生了皇子也比不了嫡子,皇上再不至于昏聩到这种程度,再者朝中亦有大臣们会坚持正统,可是此时汤玉瀚却又懂了,“就是再明白礼法,只要太子没有继位,皇后娘娘永远也不会安心!”

“正是这样,”云娘斜了眼看他,“就比如八百甸的女土司,你若是娶了,便再说与她无情无谊,只是为了时局,为了朝政,我也再没有心思了,且也会担心我们的崑哥儿。”

“原以为你的醋意早就过了,不想还留有余波呢,”汤玉瀚便揽了云娘哈哈笑了起来,“我自娶了你,再没有过外心。”

等了几日,皇上终究还是驳回了玉瀚辞官的折子,只令人传旨道:“武定侯旧伤发作,且在家府中休养,着太医院用药看诊,早日回朝为国尽忠,为朕分忧。”

汤浩接了旨,只得从命,他身上左都督、兵部尚书的官职还只有担着,但因不能上衙,便将一应事务,却全部放手给代理的官员,也不管他们时常到府上来询问,却从不见面,也不管任何事情。

既然奉旨在家休养,就真正休养起来,再管事又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