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都这样的城市,很多人很辛苦的工作却只能供给自己最基本的生活,租着房子、挤着地铁、穿着洗旧的衣服、想着过年才能回去的家乡。爱情和婚姻,对他们来说都是奢侈的话题。

很多人在这座城市失恋,也有很多人在这座城市找到一生的归宿。这是一座埋葬激情的城市,同时也是一座点燃梦想的城市。

组长看她热衷于这个项目,也算是有心提携,几次先锋活动都带上了于江江。这个项目在城中的反响非常大,微博里官网活动的地址转发已经过了十万。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时之间不少地方的媒体也竞相追踪他们的新闻。

对于这样的喜人结果,公司自然是高兴的。集体婚礼的场地、必需品几乎都靠赞助完成了,因为声势浩大,不少厂家甚至付钱打广告。公司可以说又赚名又赚利,大老板乐得完全合不拢嘴了。

最近公司业务量剧增,一方面来报名的年轻人多了,另一方面,作为“良心企业”,名声更好以后,生意也变好了。

大堂那边忙得像菜市场一样,组长过来调人过去。于江江也是其中一个。原本她被组长派去跟另一个项目,这几天可以不接新的。

“你不是一直挺上心‘裸婚时代’那个项目吗?Maggie那边太忙了,还有很多报名的人,你去接待吧。”组长解释着自己的调度。

于江江心里有事,脸上自是藏不住,呆头呆脑地看着组长:“您说什么?能不能再说一遍?”

组长一眼就看出来于江江有心事。他并没有体贴于江江心情不好,也没有关切她发生了什么事,而是十分严肃地对于江江说:“要挣钱的话,作家不能等有灵感了才写作,妓/女不能等有感觉了才接客。出来上班,不能有心情了再工作,这是最基本的业务素质。我给你五分钟去洗个脸。五分钟后,我要在大堂看到你。”

于江江捏着自己的手指,低着头满脸歉意地说:“对不起。”

按照组长的话,去厕所洗了个脸。趁机给陆予打了个电话。电话里的他不知道正在哪个网吧,电话那端满是敲键盘噼里啪啦的声音。这几天他班都没上,没头苍蝇一样到处找。

明明完全没有陆鑫的消息,他比谁都还要急,却还安慰于江江:“警察也在找,一定会没事的。你上你的班,不要管这件事了。”

于江江自责得话都说不上,只能不住地说对不起。

陆予忙着,对她的道歉也没有太放在心上。两人没说两句就挂了。

于江江看着镜子里面容憔悴的自己,轻轻叹了一口气,挫败至极地到了大堂。

Maggie的区域等了不少人。双双对对的。于江江程序地为那些来报名的年轻男女登记。来来去去的人太多,她谁也记不住。

中间休息了五分钟,于江江正在喝水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女孩坐在了于江江对面的沙发上。一个看上去很朴素的女孩,穿着很土气的紫色T恤和一条七分牛仔裤,脚上是一双很旧的凉鞋,松了款扣,缝过的痕迹难看得有些明显。她扎着马尾辫,长相倒是眉清目秀,算得年轻漂亮。

于江江放下水杯,也没赶那女孩,只是提醒她:“一般我叫了才开始的。现在是休息时间,我要整理之前的。”

那女孩有些抱歉地看着于江江,不好意思地说:“那边有一位准妈妈,我把位置让给她和她爱人了。我看你这边没人就过来了,对不起。”

于江江向她眼神看向的方向瞟了一眼,果然有一位孕妇,瞬间对眼前的女孩印象好了几分。她微笑着说,“等我两分钟。”

快速地把前面填好的表格归档,然后抽出一张空白的登记单,“你爱人呢?上厕所去了吗?”于江江随口问道。

那女孩讪讪捋了捋头发,小声说:“我就一个人来的。我爱人没办法过来。”

于江江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着她:“结婚这么大的事,抽一天都不能吗?”于江江眨了眨眼睛,说道:“我们的活动是有选择性的。目前报名的已经有好几百对了,只抽一百对。人都不到,很难被选上啊。”

女孩脸上有为难和遗憾的表情,她嗫嚅着,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就来试试,不行的话……过几年我们有钱了再结婚……也行。”

女孩语气中难掩的失望让于江江有些触动。于江江轻叹了一口气,拿着笔对她说:“破格给你登记吧。你和你爱人的名字。”

“淡姜,沈悬。”女孩脸上有甜蜜的表情,念着恋人的名字,舌头轻轻一勾,满是缠绵的味道。

于江江一个字一个字地询问,认真地填着表。填到一些细节的信息。淡姜怕记错了。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破旧的布包,从里面拿出了两人的证件,递给于江江。

在她拿出的几张卡片里。于江江无意看到了她的学生证,诧异地问道:“你是北都大学的学生?”

淡姜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很耿直地说:“我在念研究生,明年毕业。”

于江江停了笔,问她:“北都大学的学生,未来前景无限。为什么急着赶这次的集体婚礼呢?”她想了想,很委婉地说:“我们这次的活动,主要针对的是那些来北都务工,实在没钱结婚的人。”

淡姜捏了捏手指,低垂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她腼腆地说:“我就来试试,不行也没事……”

于江江心想,这对多半是选不上了。这样的条件完全可以再等几年。按照活动的宗旨和原则,应该会选真的穷到结不起的,只有那样的人才能录制出感人的故事,营造媒体宣传的效应。

填着二人的资料,于江江看了一眼淡姜给她的证件。身份证上那个叫沈悬的男人英俊而硬朗、眼神有力而坚定。和眼前这个柔柔腼腆的女孩,倒是挺般配的样子。

那天下午于江江太忙,登记了十三对来报名的准新人。对淡姜的印象之后也渐渐淡去。她的资料和大家的都放在一起。于江江并没有另眼相看。

下班后,于江江和周灿一起加入了扫网吧的行列。大海捞针一样,只要看得到的网吧、旅馆,都挨个去问。

卓阳区是北都农民工聚集最多的区,也算是北都比较鱼龙混杂的地方。卓阳中学附近有七八家网吧。于江江和周灿一个一个的找着。

穿过卓阳中学门口。正是放学时间,孩子们补完课背着书包从学校里一涌而出,门口小摊贩一排排有序地在那做着生意,油烟漫天,他们等的就是下课这么一会儿。

于江江走了两步,突然停了下来。周灿见她停下,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疑惑地问她:“怎么不走了?饿了吗?要不去买点炸的或者什么垫垫肚子?”

于江江沉默着没有说话。

她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一个小摊贩身上。

破旧的围墙墙面已经被常年的油烟熏黑,裂了许多缝,露出内里的红砖,这背景看上去有些脏乱。在这样的背景下,一个皮肤有些黑的年轻男人正在麻利往锅里倒着油,黄澄澄的油咕噜噜就倒了一半下去。他有条不紊地补着不够的食材,等待着有学生光顾他的摊位。

于江江觉得男人的脸有些眼熟。这眼熟的原因,从他身旁的一个女孩身上找到了答案。

此刻,淡姜正在专心致志地帮忙。只是她做得并不顺利。因为她要做什么,那男人就抢什么。那男人英俊而年轻的脸上写满了对淡姜的不耐烦。

推了几次推不开,那男人输给了淡姜的固执,只好由着她去了。

他自己则转了个身,去换煤气坛子。他的步子迈得并不顺畅,一崴一崴地绕到另一边,换煤气坛子的动作却很熟练,他蹲在地上,快速拧着管子。

透过来来往往孩子们穿行的缝隙,于江江分明看到,那男人的右脚露出的一节脚腕子,此刻在傍晚的昏暗光线里,泛着假肢才会有的金属色……

☆、第五十五章

沈悬拎着换下的空煤气坛,放在自己搭好的三轮车里。放学的孩子们一个个涌上他的小摊。沈悬忙去了,也忘了去赶淡姜。淡姜俨然一副老板娘的样子,利索地收着钱,找着钱,把炸好的热食用纸袋装好再用塑料袋打包,细心地递给孩子们。偶尔她会用很幸福很满足的表情看着沈悬,但沈悬很忙,几乎不曾抬头,他看上去是个沉默的男人,从头到尾一句话都不说。连“要不要辣椒”这种话都是淡姜在问。

“那男的长得挺好看的,个头也高。可惜了,居然是个残疾人。”周灿见于江江一直盯着那小摊贩,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嗯。”于江江点头:“我也没想到。”

周灿看着于江江一脸复杂的神色,问她:“你是不是认识那个男的?”

于江江摇摇头:“我认识那个女孩,北都大学的研究生,来我们公司报名免费的集体婚礼。没想到在这碰到她。”

“北都大学的研究生?居然找了个摆摊的残疾人?”周灿一脸难以置信:“难道说这个世界上还真有爱情啊?”

于江江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忙碌而幸福的身影,淡淡感慨:“也许是真的有吧。”

她推了推周灿:“走吧,找陆鑫要紧。”

和周灿两人找到很晚。一脸找了近20间网吧。直到十点半两人一无所获,才决定回家。

周灿肚子饿,两人就在路边的麦当劳随便买了点,从来不吃fast food的周灿眼都不眨得把套餐都吃完了,填饱了饥肠辘辘的肚子。

于江江心情很差,什么都吃不下,就喝了几口可乐。

周灿见此情形,忍不住叹了口气:“多少吃点,你这样更没力气和我一起去找人。”

“如果……如果陆鑫出了什么意外……我该怎么面对陆予和阿姨呢?”于江江低头垂眸,几绺头发落下来,搭在她的脸侧,光线投射下来的阴影将她的表情隐去,她难受地抓了抓自己的膝盖:“陆予那么辛苦地生活,供阿姨看病,供陆鑫读书,陆鑫要是出了什么事,陆予肯定要垮……”

周灿见于江江越想越多,眉头微微皱了皱,她够着手拍了拍于江江的肩膀,用故作轻松地口气说:“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一定会没事的。陆鑫那么大个孩子,个子又高人又壮,能出什么事啊?拐卖也轮不到那么大的男孩子。肯定是乱花了钱不敢回家,在哪藏起来了。”

“不是的,我有感觉,不是这样……”于江江摇头:“我昨天晚上做梦,梦到陆鑫满脸都是血,一直对着我哭……是我害的……”

“越说越离谱了。”周灿忍不住骂她:“怎么不说陆鑫托梦给你呢!”

“……”

于江江没吃的麦当劳周灿给打包都带回了家。于江江一直垂头丧气的,一个人傻傻靠着地铁的车窗,也不说话。

地铁车窗外又没什么风景,黑咕隆咚的,她就呆呆那么看着外面,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

周灿想了想,用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给段沉发了过去。

两人相对无言地下了地铁,于江江神游一般飘着刷卡出站,周灿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跟个行尸走肉一样闷闷不乐的。隐隐有些担心。

两人一出站,刚走上地面,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经等在那里。

晚十一点的地铁站已经没什么人了,即使是热闹的北都也不喧哗嘈杂。树上有昆虫窸窸窣窣的声音,和时不时走过的汽车声音交相辉映。

段沉那么静静伫立在树下,夏夜黑暗的光线让于江江看不清段沉的五官,只觉他的侧脸轮廓像拓印在金币上的花样,好看得有点不真实。

昏黄的路灯下,段沉听到她们的脚步声,转过身来,就那么十几步的距离,却让人觉得好像许多年不见,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欣喜感,也有点近乡情怯的羞赧感。

段沉微微偏着头,对于江江招了招手,像一道密语一样,只简单地一个动作,已经足够让于江江敞开心怀。像小时候受了委屈憋着眼泪,一回到家看到父母就痛哭一气的一刻一样。于江江突然毫无征兆地跑了过去。

她身上带着一天的劳顿、仆仆的风尘,以及一腔的委屈冲进了段沉怀里。

鼻子酸酸的,眼眶也涩涩的,于江江觉得自己有点想哭了。

段沉收了收手臂,将于江江收进怀里。段沉身上香香的,体温不冷不热,是不会让人难受的温度。也是会让于江江有安全感的温度。

那么热的天气,跑了一天的于江江能闻到自己身上难闻的汗味,她自己都觉得有点难闻,段沉却一句话都没说,还是把她抱得紧紧的。

“傻不傻,我又没嫌你胖,你减什么肥?”段沉的下巴摩挲着于江江的头顶,他的声音很温柔地传进于江江的耳朵。勾得于江江心里痒痒的,眼角不自觉就挤了几滴眼泪。

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矫情,一天都好好的,一看到段沉就像受了什么委屈一样。

“没减肥,我惹了事,吃不下。”于江江往段沉怀里钻了钻:“陆予说得对,我根本不像个成年人。一个十八岁不到的孩子找我拿三万,我居然就稀里糊涂的给了。”

段沉摸了摸于江江的头发,“不是成年人也没事,找个监护人就行了。我挺乐意监护你的。以后谁要说你,都要先问问我这个监护人答不答应。”

段沉一句话把于江江勾得破涕为笑,一直郁闷的心情轻松了些许。她捶了捶段沉的胸口,嗔怪他:“胡说什么,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会没事的,天大的事情我都能解决,你只要躲在我怀里就好了。”段沉安慰着于江江,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他的手好像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能瞬间让于江江安静下来。

“先去吃饭,吃饱了什么都好说。”

“吃饱了也没用。我做出这种事,谁知道了都得揍我。”

段沉耸了耸肩,一脸轻松:“吃饱了人结实了,挨揍也没那么疼了。”

“……”这小子,歪理谬论倒是挺多,可偏偏就让人觉得好像有几分荒诞的道理。

两人腻歪完了,于江江才想起一起回来的周灿,猛一回头,哪还有周灿的影子。她已经很识趣地先回了家。于江江想到自己那些幼稚不顾旁人的举动,立刻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两人在于江江家小区附近的小馆子吃饭。也不知是不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缝。吃饭吃得好好的,吃到一半店里突然跳了闸没电了。男老板火急火燎修电去了,女老板不紧不慢地给两人桌上点了两根蜡烛。

“没想到随便吃一顿都能有烛光晚餐。”段沉扯着嘴角笑了笑。乐观极了。

白胖的蜡烛燃着微弱晕黄的火光,烛火在黑暗里静静吞吐,段沉的脸庞被映照得格外令人目眩神迷。于江江呆呆看着他,只觉得他此刻的笑容让人沉沦。

四周完全的黑暗引起的几分不适感都因为段沉这么一句自嘲烟消云散。于江江拿着筷子很专注地吃着饭,一整天什么都没吃,这一动筷才勾起馋虫。一连吃了三碗饭。

两人一直在聊天,聊天的话题跨度很广,到最后于江江都不记得到底和他说了什么。

男老板折腾了许久,终于换好了烧坏的保险丝,店里重新恢复了光明。

于江江看了一眼烧得歪七扭八的蜡烛,有些无奈地:“什么都不用想的时间真的好短暂。”

段沉见她有些沮丧,夹了点菜到她碗里,和她说:“我会找人帮忙问问的。一个十八岁的孩子不可能凭空消失。”段沉想了想说:“你们有没有问过他身边的人,他最近有没有认识什么新朋友?”

段沉若有所思,想了一会儿说:“我一警察朋友说最近一个传销团伙在北都流窜发展下线。专门对年轻人下手。会不会和这事有关?”

……

段沉一句随口的猜测一下子点醒了陆予和正在侦办此案的民警。从陆鑫新认识的人里,一下子就发现了可疑人物。

通过陆鑫的社交账号,警察调出了几个人,逐一排查,审问,最后大致得出陆鑫可能被传销团伙带去了巴城的结论。

北都警方立刻联络了巴城的警方。线索不多,巴城警方虽然引起重视,但总归没有那么快。

警察一再安慰陆予,但陆予心急如焚,不肯等。当夜就买了机票要去巴城,于江江担心,也买了同班的机票。

两人经过了几天漫无目的的搜索,这会儿同在候机大厅坐着。不论是精神还是生理上都疲惫至极。此去毫无目标,巴城之大,确不是靠着两人四条腿就可以找到一个人的。

可陆予还是选择了亲自去一趟巴城。一贯理智的陆予面对亲生弟弟的问题也一样失了稳重和理性的思考。其实明明知道去了巴城也可能找不到人,但隐隐总在想着,人若真在巴城,待在那儿总比在北都多一份希望。

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候机大厅坐着的人们都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于江江除了个包什么行李都没带,靠坐在椅子上打瞌睡,等着摆渡车来把大家带走。

陆予见她实在辛苦,开口劝她:“你回去吧,也没有线索,你去有什么用?”

“那你去又有什么用?”于江江反问。

陆予轻叹了一口气,很怅然也很无助地说:“明知道没用还是想去,任何一个可能都不能放过。”

于江江眨了眨眼,坚定地回答:“我也一样。”

陆予脸色不好,这件事从发生到今天,他大约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过。整个人神态看上去很是疲惫,甚至有几分病态。这样的他没有了以往的淡定和坦然。

陆予看着于江江许久,才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如果陆鑫出了什么事……我不知道该怎么接受,怎么向我妈交待,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面对你……”

☆、第五十六章

陆予垂下头去,表情有些痛苦。说完那句话的瞬间他就后悔了。他也陷入挣扎,明知这件事不能怪于江江,可心里还是不自觉去想。如果当初事情发生,她第一时间告诉他,他一定不会放陆鑫走。如果不放走陆鑫,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人在出现问题的时候,本能地总是想要问别人的责,这样才能减轻自己的罪恶感。说到底他自己也有很大的原因,怎么就没有多问几句,就完全相信了陆鑫。

事情从发生到今天,虽然他一直表现出很坚强的样子,可他内心里明白,他没办法面对严重的结局。陆鑫如果真的出了事怎么办,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话题。

陆予痛苦地捂着自己的头,理智和情感的大战,虽然没有说话,但从表情能看出他情绪已经几近崩溃,只是不住地道歉:“对不起,江江,我知道不是你的错,一切都是我的疏忽,陆鑫只是个孩子,我怎么能因为他以前懂事,就让他一个人回江北……”

于江江从来没有见过陆予这个样子,一时也有些不知所措,内疚和自责让她眼眶也红了:“陆予你别怪自己,都怪我,是我的疏忽。”

她想上去抱抱陆予,给于他点滴的温暖。她挪了挪身子,张开了手臂,犹豫了几秒,最终却没有抱上去。双手渐渐回握,最终只是死死地抵着自己的膝盖。于江江难受极了,安慰着陆予也在安慰着自己:“我们一定会找到陆鑫的,陆鑫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

两人沉默地在候机大厅坐了一会儿,时间到了,摆渡车过来将他们接走。

坐在飞机上,空姐在广播里开始通知大家关手机。于江江拿出手机,手指刚触上电源键,段沉的电话就进来了。手机一直在震,发出嗡嗡的声音,伴随着铃声。

于江江看了陆予一眼,动了动手指,把电话挂断了。

陆予显然也看到了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情绪已经平息下来的他有些担心地和于江江说:“也许是有什么事。”他叹了一口气:“你不该跟我去的。”

于江江关了手机,将手机放进口袋里,“你别想那么多了,睡一会儿吧。你好久没睡过了。”

陆予抿了抿唇,欲言又止。他背靠着椅背,闭着眼睛,不管怎么舒展,眉头还是紧皱,眼皮一直在跳,于江江向空姐要了毯子,两人都闭着眼没有再说话,虽然也都睡不着。

说不清在想什么,于江江一直看着舷窗外漆黑一片的天幕发呆。她坐得位置可以看到机翼上一直在闪的灯,漆黑一片的眼前,那光点成为唯一的焦点,她在心里数着一分钟那光点闪多少下,以此来让她的心绪平静一些。

于江江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叹了一口气。

抛却对陆予七年的喜欢不提,三人也算一起长大,关系亲近,她一直把陆鑫当做亲弟弟一样看待。

不仅是陆予,如果陆鑫真的出了什么事,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接受,怎么面对陆妈妈,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陆予。

两人到达巴城的时候还是凌晨。刚下飞机都没什么精神,出了机场其实也算漫无目标。

陆予和于江江一起排着队等出租车,陆予低头看了一眼时间,有些自嘲地说:“来了也是浪费时间。在北都找遍了各种网吧小旅馆,现在也就再来一次。”

于江江眉头蹙了蹙:“先找个地方歇脚,睡一觉。明天早上起来去警局问问。”

“连问哪一个警局都不知道,真有点发疯了。”

“先别想这些了,找个地方睡一觉。明天打电话问问。都查到车了,怎么可能没有消息呢。一般案件还在侦破的时候都不让说的,这是没办法的事。但我们打听打听总是可以的。”

两人在机场附近的一家快捷酒店落脚。陆予开了两个单间,两人各自休息。

躺在床上,于江江一身疲累,困意袭来。

睡前把手机拿出来充电,一开机好几条短信,都是来电提醒。其间夹着段沉的一条短信。

【你和陆予去了巴城?!】两个标点符号出卖了段沉的情绪。

招呼都没给他打一个,还挂他电话,想必是又气又怒。随手回了个电话过去,段沉手机关了机。

看来是真的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