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怕的要命,她无法想象她接下来要面对的那些事,但是她更怕去做人流手术。

想来想去,她还是发了条短信给沈沉。

她约他去喝茶。

她到的时候,他已经先在了。

“怎么好端端的要出来喝茶?”因为前一阵子苏湄对他刻意的疏离,他自然是知道的。眼前因着苏湄难得主动约他出来,看得出来,他心情非常不错。

“最近工作也不怎么忙,就随便出来逛逛。”苏湄有一搭没一搭的回道。

其实也就随便聊聊。

在静谧的茶馆里,四周是古色古香的木雕,竟也觉得久远安稳的很。

服务员来续茶的时候,房门打开,立马传来隔壁包厢里逐渐分明的孩子哭闹声。苏湄莫名听得发呆起来。直到沈沉再次问道:“想什么呢?”

她才猛地回神过来,缓缓的应道:“隔壁有小孩子在哭,哭得挺厉害的。”

她说完,他也没有做声,仿佛是为了仔细去聆听小孩子的哭声。小孩子的哭自然一开始是来势汹汹,哭了一长声,中间还要歇个几秒钟,再接上第二声。他仿佛是听出其中的玄机,竟然嘴角动了动。

“你笑什么?”苏湄不解的问道,语气中颇有不快。

“我觉得小孩子,就算是哭,也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可爱与单纯。”他说时,灼灼的盯着苏湄看,嘴角依旧带着浅浅的笑,“你说呢?”虽是话末只有三个字,却偏偏拖地特别长,半是调侃半是宠溺的问苏湄。

苏湄自然避开了他的目光,喝了一口茶后,才问道:“那么你应该不会讨厌小孩子的吧?”

“讨厌小孩子。怎么会?你怎么今天怪怪的。”苏湄没料到他说时已经起身走到自己旁边的椅子坐下,神情半是慵懒半是猜测。

“我哪有奇怪,我正常的很。”苏湄说时又喝了口茶。

“那你怎么今天一进来就脸红到现在?”他依旧毫不避嫌的盯着苏湄看。

“我有吗?”苏湄说时下意识的就拿手背贴了下脸颊,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说破的缘故,竟然发烫的很。苏湄放下手背时,才见的他嘴角轻扬,颇为恼火的说道:“你又耍我!”

“我哪有。不过既然你苏某人也不讨厌小孩子的话,我建议不妨我们——”

“别开玩笑了。”还没等沈沉说完,苏湄就急急的打断了。

他见着她气恼的很,自然脸上这会才是真的泛了红晕起来,又不敢直视他,倒是像做错事的小孩子,有些惶惶然无助的样子,无端觉得心头发软起来。

“苏湄,如果你也不讨厌孩子的话,要不我们真的——”他这次是换了口吻,认真的问道。

那样的念头,其实并不是没有动过。

只是之前根本没有奢望到这一层而已。

方才的那刻,静静的聆听着隔壁小孩子的声音,看着眼前的苏湄,他竟然第一次察觉,原来在他的内心深处,那样真切实在的念罚词窃缫言谒男牡咨畲υ⒀康牧耍还赡芨嗟闹皇撬幌崆樵傅纳菹攵选

果然他话未说完,苏湄立刻接上了,“我朋友要过来了,我们先走吧。”

她明知道他想说什么的,可是还要这么快的堵住他说出那句话。他苦笑了下。

苏湄倒是说走就走。

回去的时候,他要送她回去,她坚持已经约了人,他便作罢。

其实她只是想要卑微的确定,但愿他不会讨厌这个新生的生命。

见着他说出那个未说完提议的神情时,但愿他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而她,只怕他说完后下一刻就要变卦。

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喜欢这么早就有家庭有孩子的束缚呢,更何况,即使要去束缚他的那个人,也不应该是她苏湄,所以她要这么急的打断他。

只要知道他不会讨厌就足以。

即使没有其他任何的依靠,她也可以走下去的。

度过了刚开始那阶段的烦闷躁狂,苏湄现在倒是慢慢的适应过来了。

她这阶段本来就愈发的清瘦下去,又因为冬天的缘故,衣服自然穿的就多,苏湄就特意挑了宽松的外套穿起来。往往大外套一披,同事根本就瞧不出苏湄的身形。

唯有一点,苏湄倒是隐藏的很辛苦,因为这阶段,苏湄吐酸水尤其吐的厉害。

苏湄从洗手间回来后,坐在位置上看着日历本,离过年还有两个月。

现在的她还得考虑孩子未来的开销,年终奖对她实在重要,她必须得做完这一年。

更何况,其间还有人来找过她。

苏湄是在自己常去的那间咖啡厅见到赵家琪的。

自从怀孕后,苏湄就不乱喝饮料了,去咖啡厅的话一般也是点橙汁什么的,再来点点心。

苏湄觉得饿的很,一下子叫了好几个点心上来,才看到赵家琪也往自己这边走来。

她想着,应该不会这么巧刚好碰上,便干脆邀她一起坐下。

赵家琪不想吃点心,苏湄便自顾自吃了起来。

“你有没有看到沈沉?”家琪非常疲累的问道。

苏湄吃到一半,停了下来,抬头奇怪的回道:“没有啊,我很久没联系他了。”

家琪坐在对面没有应答。

第十七章

作者有话要说:网站又抽了,终于能发文了,泪奔。。。。

苏湄迅速的反省了下自己,这阶段自己也没有主动联络过沈沉,自己也没有坚定的意向要插足他们之间,应该也没沦落到成为可耻的小三。饶是如此,苏湄的心底最深处还是有着莫名的罪恶感,想到这,苏湄又抬起头看了下家琪,这才惊觉家琪相比先前见到的几次,明显憔悴削瘦了很多,想着约莫是俩口子闹别扭斗气来着,便安慰道:“你们是不是闹别扭了?过几天就没事了。”

家琪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苏湄莫名觉得有些发慌,她总觉得家琪不单精神不济,还有些呆滞,总觉得不大对劲。

“家琪,你没事吧,是不是不舒服?”苏湄也早已没了胃口,担忧的问道。

“你——是不是有了沈沉的孩子?”赵家琪本来是呆呆的看着苏湄的,说这时整个人才似乎又回过神了。

苏湄想着自己这阶段根本和没有和家琪见过面,不料她竟然会知道,而且眼前还这般单刀直入问这样的问题,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

只是难堪的沉默。

“我——之所以要留下这个孩子,并不是你想的原因,与沈沉无关,我不会因此去纠缠他的。”苏湄鼓起勇气,才将自己的想法艰难的说出口。

“苏湄,我现在只有沈沉了,求你,拿掉这个孩子吧。”家琪说这时,又回复到恍惚空洞的状态。

“我、我真的很怕那种场景,我不敢去流产。”苏湄说归说,终究也是失了底气,声音渐低下去。

“如果他知道你有孩子的话,他肯定会不要我了的。苏湄,我求求你,就当是为了成全我。你没有他,照样上班过日子,可是我不一样,沈沉他是我的一切,我根本无法想象要是离开他,我要怎么过下去。所以,求你——”她喋喋的说着,表情依旧麻木而空洞。

苏湄发慌的厉害,可该说的还是要说出口:“家琪,不好意思,这件事上我真的不能办到。”

幸好这时有电话打入,苏湄简短接了下电话,叫来服务员付款后要准备起身。

“你如果坚持这样的话,你会后悔的。”家琪整个人还是有些讷讷的,然而说到这时,语气中却是带了果断的决绝的。苏湄起身,她还坐在原处发呆。

她这样子,难道是沈沉要和她分手了?苏湄猜测着。看着她这样子,苏湄也不放心的很,心想要不要通知下沈沉过来接下家琪。

可是这种场面,要是家琪当面说出自己怀孕的事实,还更是添乱。

幸好她听到家琪也接了电话,对着手机机械的报出她们所在咖啡店的位置。

好歹有人过来接应该会没事吧。

“家琪,那你再坐会,等有人过来接你再回去。我有事要先走了。”苏湄说完走时,又和店主说了下,帮忙留意下待会是否有人过来把她接走,没有的话要店主联系自己。

那天回去时,苏湄无端心头被搅的乱糟糟的。一空下来便免不了多想,脑海中回旋着家琪失魂落魄的模样,还有最后的那句“你会后悔的”,总觉得哪处说不出的不对劲。

幸好,这件事过去好一阵子,什么风波也没有,估计两口子又重归于好了。所以家琪没有再来找自己麻烦了吧。苏湄想道。

下班的时候,苏湄习惯性的看了下贴在电脑前的倒计日期,拎起包朝下面走去。

每次刚下班时,电梯口老是要命的拥挤,苏湄现在都故意慢个十几二十分钟出来,这样一般很少会碰到同事。

她走出公司的大门,没想到竟然无端的下起细雨来。

苏湄发现自己没带伞,依着现在的身体素质也不敢淋雨,看这雨势,也许等会会消停下来,就站在门口处干等着。

外面风势有些加大,苏湄将围巾又朝上挪了挪,想想还是退回去,一转身见着不远处沈沉走了过来。

自上次茶馆别后,已经有多久没看到他了?一个月抑或两个月?

她顾不得多想,便走入了雨帘中。

但是没走几步,苏湄惊觉雨幕消失了,抬起头朝上方看去,原来他已从身后追了过来,在她的上方撑了把伞。

“你这阶段怎么了?”他显然是要同行的态势。

“我没怎么。”苏湄无端发慌的厉害,闻到外面马路上车子的汽油味,反胃的厉害,更是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你不舒服吗?”他见着她皱了皱眉梢,整个人无精打采的。

他话音刚落,她终于朝另一个方向止不住的呕吐起来。

其实只是吐了点酸水,但是整个人还是觉着翻涌的厉害,怕一不小心还要继续吐出来。苏湄半弯着身子,右手紧按住胸口,一动不动的姿势维持着,好一会才从包里拿出纸巾擦了擦。

他在一旁,脸色阴晴不定。

“我要回去了,你不要跟着我。”苏湄有些缓过来了,便要顾自往公交站台那边走去。

“你——该不会是真的有了吧?”没想到他忽然拉住她的臂膀,阴着脸问道。

苏湄没想到他竟然能看出来,脸色怔了怔,“不关你的事。”说完要从他的手中挣脱开来。

“怎么不关我的事?”他依旧不松手,继续问道。

苏湄忽然转过来看着他,胸口不受控制的迅速起伏着,然而就是说不出话来。

原来之前他说的那些真的只是一句戏言而已。

她早该料到的。

她以为那时的自己堵住他说出下面半句,便能永远不用听到他收回前半句的时候。

可是她还是错了。

她怔怔的看着他,那样的眼神,他终于不再迎上她的目光,只听到自己的声音,艰难的,可还是说了出来,“把孩子拿掉吧。我会补偿你的。”他说时已松开了手,苏湄有些厌恶的揉了揉自己的手臂。

“我不会把孩子拿掉的。我也不需要你的补偿。”苏湄说完便头也不回的朝站台走去。

身后的沈沉一脸的阴霾。

此时还是下班高峰期。

苏湄艰难的挤上公交。车上挤得简直连转个身的余地都没有。人潮汹涌中,苏湄看着窗外,浮生若梦。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一意孤行的留下这个孩子。

明知前面的路会比想象中的要艰辛很多,她不知道多少次给自己打气。

可是在听到他说出那句“把孩子拿掉吧”,她知道自己最卑微的某处早已消碎的形神俱灭。

徒留着一口气,也只是不要输了颜面而已。

苏湄下车时,将围巾又挪了挪,吸了吸鼻子,一个人走在回去的路上。她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坚持下去。

沿途随处可见一些医院的招牌,无痛人流什么的,苏湄站在广告牌下面,仰起头深深的吸了口气。

终于还是扭头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