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怕,她简直无法想象亲手扼杀一个生命的场景,每当一有这样的念头,便觉着是万劫不复的痛楚。

不管还要面对如何的艰难,苏湄最后一次告诫自己,再也不会摇摆不定了。既然决定留下这个孩子,就会善待这个生命,不管她坚持留下的初衷是否变掉了。

苏湄再回公司,依旧正常的上着班。

再过一阶段,沈沉过来他们公司开会,散会时苏湄知道他的眼神一直游离在她身上。他当众点名留下苏湄。一些同事还以为他们是讨论工作上的事,有些女同事还面露羡慕之意。

苏湄却是一肚子的不快,努力让自己深呼吸忍气留下来。

房间里只有两个人。

他看着她终于有些明显起来的腰围,脸色冷峻,“为什么要把这个孩子留下来?”

“这是我的私事,我不想回答。”苏湄说时却坐了下来。

此时已近傍晚,这阵子每当这个时候苏湄都会莫名其妙饿得发慌,毫无缘由的饿,直觉得要饿昏过去。往常这个时候她都会勉强吃点水果或是面包什么的下去,虽然吃完不久就吐,但是吐完之后至少会觉得舒服很多。

苏湄这当会如同往常,觉得又开始饿的两眼昏花,简直没有力气再多站一会,又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出来,便顺势软软的瘫坐到椅子上,丝毫未动。

他见着苏湄这般,倒好似没了一点办法,良久抬起头说道:“苏湄,就当是我求你,拿掉这个孩子吧,她来的不是时候。也许以后我们可以再——”

“原来沈总也有求人的时候,我苏湄算是见识到了。”苏湄说时,嘴角扯起一丝淡淡的冷笑,很浅但是冷意袭人,“我再次申明一次,这是我个人的私事,与你沈总无关。如果沈总没有其他事,我就要先回去了。”苏湄说完作势要起身。

他忽的沉默下来,下一秒终究还是抬头说道:“要是你一意孤行要留下这个孩子,我会让你在这个公司做不满今年。”

“我不信。工作上我没有失误到引咎辞职的程度,我会做满这一年的。你没有权利辞退我。”苏湄不卑不亢的起身。

“你到底为什么要留下这个孩子?”他当然知道苏湄的性格,既然决定的事就不会轻易更改。

“理由很多。比如说,孩子到时候一生下来就可以是陆家大少了,可比普通孩子的命要好。”苏湄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出了会议室。

第十八章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昨晚研究如何上传封面研究了一个晚上,对于偶这种资深电脑小白,真心不容易啊

苏湄坐回到自己位置上,看看不久就是下班的时间了,她便简单收拾了下桌上。

没想到沈沉却拿过来一叠资料,如同往常的说道:“我需要这份数据三年来的环比同比率,明早交给我,谢谢。”

苏湄冷着脸接过来,他要她知难而退,她偏不。

三年来的环比同比数据,可不是几个小时能搞定的。

苏湄打电话叫了份外卖,其实只点了份莲子粥,喝了一点又放下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几点钟睡过去的,也许是早上,也许是上班前。

沈沉过来的时候,苏湄将一本厚厚打印出来的资料递到他的手上,说道:“这是您要的资料。我今天要休息一天。”说完就拎起包朝外面走去。

如此低冷的气场,周围的同事不知就里,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苏湄这阶段向来很注意作息时间,难得这么一熬夜,觉得整个生物钟都乱了,浑身都觉得难受,又讲不出到底是哪处难受。

脑袋要命的胀痛。

做的这么辛苦,苏湄想了想,实在没什么意义。

她翻开包看了看,幸好身份证什么的重要证件都没落在公司,她也懒得去申请辞职报告什么的,奖金没有就没有了吧。

她实在是没有精力坚持下去了。

沈沉看到手头的这份报告,是苏湄的风格,一如既往的主次分明,图表标注一目了然。他想着,自己这次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私心而论,他当然希望留下这个孩子。

可是家琪那边呢,他答应她会迅速了断的。

然而第二天、第三天乃至第四天,他故意到苏湄他们公司转了下,都没有发现苏湄的身影,终于忍不住去问行政管人事的,结果行政的也是一脸的迷茫,只说苏湄毫无预兆的辞职,去向动因都不明。他们还愁工作怎么交接的事情。

沈沉这才发觉,其实苏湄从一开始就一直刻意保持着他们之间的距离。这当会,他竟然连苏湄住哪都不知道。他甚至一天去一次苏湄常去的那家咖啡馆,也被告知苏湄这阶段根本未曾来过,他这才惊觉苏湄是真的要刻意逃离他的范围了。

他让自己的秘书去查来苏湄的住处以及日常主要联系朋友的资料时,已是几天后的事情了。

看着手头那个新的号码,秘书解释说是苏湄原先的那个手机号已经停用了,四处周转后才托人找出她新开通的手机号。

他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手上不过是一张抄着号码的薄纸,而他,却觉得沉的快要拿不住。

他原以为不过是狠狠心,狠狠心先了断眼前这混乱的状况再说。

以后他总会弥补她的。

可是,直到这一刻,他才发觉他根本狠不下心来,还是他根本就不愿意下这个狠心。尽管他已经应允家琪,会在最快时间内给她一个满意的交待的。

其实这当会是周末。

他呆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下大厦下面的人来人往。

站了有多久,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是看到下面的路灯也终于亮了起来,这才将掌心揉皱的纸张重新摊开来,不过是11个数字,许是握的太久的缘故,又微微沾了手心的汗,其中有几个数字便有些渲染开来。

他看着那串数字,定定的凝神,终于还是重新捏成一块纸团,抛向了窗外。

他宁愿秘书翻不出她的联系资料,所以眼前要这般自欺欺人的对自己说,是他联系不上她了。他与她,已经是路人而已,不再相连。

他侥幸的祈祷着,也许这样,他就终于不用去充当侩子手了。

再次接到家琪的电话,已经是近一个多月后了。

这阶段,他推脱公务繁忙,一直没有再去医院。幸好,公司事情也确实是够多,而他情愿整天置身于繁忙的公务,也不愿听到其他的消息。

“赵小姐的电话,才刚从重症病房转出来不久,已经是第六次打进来了?”秘书过来提醒的时候,见着沈沉坐在椅子上,右手按着太阳穴,半晌不语。

秘书很少见着他这样的时刻,内心仿佛是被不知名的东西深深煎熬着,也不知道自己如何处理最为妥当,尴尬的打算再次提醒下,见他忽然示意了下:“你先出去吧,我自己回个电话给她。”

秘书这才如释重负,偷偷的舒了口气退出去。没过多久,竟然见着他从办公室里走了出去,秘书看了下自己手头的行程表,傍晚原本还有个每周的例行会议。见他似乎心情很不好,也没有贸然再问,等到会议半刻钟前,打电话问司机,还没有回公司,便临时发通知取消了会议。

沈沉看了下秘书提供的资料,苏湄除了常去公司对面的那家咖啡馆外,剩下的就是常来眼前这家咖啡馆的,她没有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坐在那里了。

苏湄没想到会在这个场合碰见他。

此时苏湄早已经穿着孕妇装了,穿着专门高腰的孕妇裙,外面披了件厚实的羽绒服,全身上下保护的严严实实的。

“最近怎么样?”他在她对面坐下,温和的问道。

自己都已经这样了,想必他也是想开了,随自己了吧。苏湄心想着。

“最近倒还好,不再吐了。就是动作愈来愈笨了。”苏湄边说边把手套和围巾拿下来放旁边。

他问她要喝什么,苏湄想了想,就要一杯白开水。

他便起身问服务员要白开水。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白开水的顾客比较少见,他去了好一会才回来,端过来一杯滚烫的白开水。

他就在她的对面,难得的温润如玉。许是觉得再没有多余的瓜葛,苏湄倒也没有觉得压抑尴尬,即使四目相对,也是心安坦然的很。

苏湄不知为何觉得有点渴,滚烫的白开水捧在手心,不一会竟然喝下去大半杯。

放下杯子时,苏湄看了下窗外,忽然有些欣喜的说道:“外面竟然下雪了?”

沈沉循着她的目光朝外面望去,果然,外面路上的行人纷纷欢呼雀跃着下雪了,偶尔有几个调皮的行人还伸手去接雪花。

“好久没看到雪了。好像去年的冬天,一场雪都没有下。”苏湄说这时,仿佛在吃力的思索着记忆中去年是否真的没有下过雪。

第十九章

“你喜欢下雪天?”他说这时,脸已经转去看窗外了。

苏湄没有留意到他的脸色,看着窗外一个人絮絮的说来:“我记得我们上大学时,冬天下雪时,校园里可热闹了,大家堆雪人的堆雪人,捏雪球的捏雪球。其实最好是下个一整夜的雪,第二天一觉醒来,发觉整个世界都是雪白雪白的,特别干净。走出去,踩在厚厚的雪地上,一脚下去,还会有一点点细碎的声音,那种感觉别提有多美妙了。”她说完,又拿起杯子喝了起来。

“你这么渴?”他忽然转回来,伸手握住她面前的杯子。

因为杯子被他握住,苏湄便停住没有继续喝了下去,有些奇怪的应道:“是啊。下雪天容易口渴,你不知道了吧?”苏湄说这时,其实是随意的开着玩笑的,却不知道他的脸色愈来愈不好看。

“不过下雪天唯一不好的就是太冷了。我最怕冷。”苏湄依旧自顾自的说道。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苏湄见着他握着自己面前茶杯的手竟然有些发抖,不知道是是不是太用力了,连着手背的青筋都有些凸起,有些担忧的问道。

“没有。我没事。”他说时,这才将手抽了回去。

“这雪下得好大啊。”苏湄听他说没事,便自顾自又转头看向窗外了。

他也没有再出声。

倒是苏湄才再坐一会,渐渐的竟然觉得有些困了,全身钝钝的,不一会连着觉得脑袋都开始不清晰了。

“我好端端觉得好困,你还是提前过来接我吧。”苏湄发了条短信给家溪。

出去的时候,苏湄哈欠连连,有些不解的说道:“明明睡了大半天,这还没几个小时呢,怎么又困了。”

他走在身旁,并未应答,仿佛是下了大决心似的,好一会接上说道:“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家溪待会过来接我。”苏湄此时已经走出了咖啡馆,说归说,但是觉得双腿愈来愈不听使唤。然后他便将她搀上了后座。

她已经根本没有抗拒的力气了。

他也坐在后座,握着她的手说道:“苏湄,还是把这个孩子拿掉吧。要不然我父亲问起来的话,我可真没法子了。”

苏湄这才觉得是刚才的那杯开水有问题。她想挪动,可是一点力气都没有。她甚至连大声呼叫救命的力气都没有。

这样近的靠在他的身上,他的手还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却是要把她送去医院,亲手把她体内的生命结束掉。

“沈沉,我求你,我怕痛…..我求你留下孩子…”苏湄断断续续的说着,泪流满面,却无法将哭声释放出来,她用尽全身力气,也只是发出一点低沉的呜咽声而已。

车子外面就是来去的行人,隔着车窗,外面飘着大片大朵的雪花,纷纷扬扬,行人大都是来去匆匆。

不一会,窗门早已蒙上白白的一层水汽,透过车窗,只能看到外面依约闪过斑斓的灯光。

她想大声呼叫救命,可是她却喊不出来。

“我知道是我的不好。孩子拿掉后,我会补偿你的,只要你想要的,我都会满足你的。”沈沉说时拿起她的手背,贴在自己的脸侧。

“我不要你的补偿。我不要这些,我求你,不要去医院…”苏湄继续断断续续的说道,她还残留一丝的清醒,可是说出口却是极低沉的声音。她想大声呼叫反抗,可是根本连一丝一毫都动不了。

到了私人医院的时候,沈沉是扶着苏湄进去的。

苏湄自觉拼劲了全身力气要脱离他的牢笼,根本如泥入大海。

他预订的专家还在就诊上一个病患,他便和苏湄一起坐在外面的长椅上。一路至此,苏湄一直在不停的流泪,豆大的泪滴翻滚而下,早已湿透了整个脸颊。又因为半靠在他的肩侧,早已将他的肩侧也浸湿了一片。

“沈沉,我怕…..会很痛的…..”她简直说不来其他的话语,想要抓住他的手不放,可是什么也没有,都没有,她根本抓不住。

他是铁了心不要这个祸害的。

到最后哭得奄奄一息,仿佛是已心死,终于止住了哀求,依旧轻声但是清冷的说道:“沈沉,不要让我恨上你。”

他听到全身忽的一怔。

然而医生终于出来了。

苏湄推进去的时候,他便隔在了门外。

他就在外面干等着,可是不闭眼,都能想象到里面的冰火两重天,还有苏湄先前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一直在耳边回荡,沈沉忽然没有勇气逗留在手术室外面,便起身走到专门的休息室里抽起烟来。

他是抽了大半包烟后才又走回到外面,没想到医生一眼见着他,竟然慌张的说道刚才那位小姐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