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是啊。”说完,转身叫了老板再上来一碗粥,稀里咕嘟地又喝了一大口。

王娜又捋捋发,“那…你知道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

我想了想,“好像没有,不过听说他有一个喜欢的女生…”说到这里,我看了看王娜有些不自在的神情,恍然大悟:“王娜,你不会…”

“嘘——”王娜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我抽口冷气,压低了声量,“你…你不会真喜欢关飞…”

王娜咬咬齿,有些不自在地看了看我一眼,点了点头。

“怎么可能?”我大吃一惊,“喂,老大,你是王娜耶,当年我们初中部的校花哎!你自己说,有多少人追过你,你连看都不看一眼的,怎么会喜欢上他…”这种混小子!

王娜也压低了声音,像特务接头般地靠近我,“你难道不知道吗,关飞很优秀呢…”

“是啦,是优秀!”我咕嘟着,“不就一学生会的宣传部长么?有你说得这么夸张不?”

“才不止哩!”王娜有些不满我说她喜欢的人,“听说,他呀,是我们中考时的全市第一名,人又长得帅,家里好像也蛮有钱的…现在才高一又当选了宣传部长,你不知道,现在全校好多女生都在传,说他就是下一届的学生会主席呢!”她说着说着竟然面色羞赫起来,“总之,他真的和我以前遇到过的那些臭男生不一样!”

我搅着粥,听了这话,突然感觉胃里撑得慌。

长得帅,家世好…这些都可以作为喜欢人的条件么?

如果喜欢一个人要看这么多,那还叫什么喜欢,还叫什么真感情?

“念伶,”王娜看向我,眼里有着期待,“既然…你和他是同桌,那你可不可以…嗯,可不可以…帮帮我?”

我心里觉得有点闷闷的,感觉这样的对话好无趣,王娜这个朋友我也真的不是很懂她。

于是,话语中多了一丝敷衍,“行啊,不过听说他有喜欢的人了。所以能不能成,我真的不敢跟你保证哦!”

王娜听到我这么说,顿时笑开了花,“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念伶!谢谢你。”

说完,她又像想起了什么,不确定地看着我,“念伶,你不会…不会喜欢他的哦?”

“怎么可能!”我惊异地看着她,“你开什么玩笑,我跟他?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儿!”

王娜点点头,这才低下头,开始安静地喝起她那碗粥来。

18

当天气天转转凉的时候,我们也迎来了进入高中以来的第一个校庆。

所不同的是,这个校庆是兴德建校四十周年的庆典,据说到时省市教育部门的领导和许多校友们都会回来,场片颇为盛大。为了能在全校的师生和领导面前露一脸,全校的各个班级全都在积极地做着准备,预备能在校庆上一展长才。

本来,我是一个比较随性的女生,校庆于我,也就一个庆典活动而已,想我无才无貌,也不担心会被拉去跳舞唱歌走礼仪,所以也就乐得清闲,看着别人瞎折腾。

哪知,一天上晚自习的时候,关飞被班长王科、副班长王燕、宣传委员李杨给叫了出去。在外面叽叽喳喳了半天以后,关飞走了进来,一脸郑重地敲了敲我的桌子:“张念伶,出来一下。”

我慢腾腾地站起来,有些疑惑:班上的主要干部们开会,找我干嘛?

一出教室门,几个班干部立刻把我围了起来。

“干嘛?”我警觉地看着他们:这模样好像要搞阶级斗争似的。

“张念伶,是这样的,有一件事,我们需要你的帮忙。”班长王科起了个头,用眼神示意关飞接着他的话讲。

关飞会意,看着我,“是这样的,校庆的事我想你也是清楚的。其他班上都开始排练了,但我们班却还什么也没有准备。而没有准备的原因就是,我们不想跟风。现在每个班里都是不是歌就是舞的,要不就是乐器,几乎没有什么新意,念伶,你说对么?”

我点点头。这几天看到别的班在排练,真的全都是歌是舞的。王娜也因为长得漂亮又学过几天声乐,被他们老师拉去唱歌去了。

“所以基于这一点考虑,今天五班的班长过来和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两个班联合,整一出话剧。这在全校应该都算是比较新颖的节目。而且两个班联合搞节目,有利于加深团结和友谊,这也是学校领导所乐于见到的,所以这个节目只要排练得好,拿奖是完全有可能的。”

我点点头,有些搞不懂,“这又关我什么事啊?”

“是这样的,”王燕拿出一本杂志,翻到一页,递给我,“我们的决定呢就是照着这个故事演。而你的形象应该是最附合里面的女主角的。所以,我们考虑以后,决定让你出演。”

我接过杂志,翻了翻,竟是一个很有名的短篇故事——《中文系最后一个手语者》。

故事的大梗就是一个上工商系的男生吴言和一个上中文系叫丫头的女生彼此喜欢着,但又不好意思说。于是,吴言的朋友帮忙,把丫头约了出来,让吴言请她去看电影。看完电影,吴言送丫头回宿舍,正犹豫着要不要对她说自己喜欢她,丫头突然叫住他,做了一个特别的手势,然后就跑走了。吴言不明白就这手语,就去叫自己的朋友帮忙去问丫头。丫头被问红了脸,就告诉那个朋友,这个手语是“对不起”的意思。吴言知道后,很伤心,对这段感情也就彻底的绝望了。过了不久,他就和另一个爱他的女生走到了一起。然而,在校园里看到丫头,都是一个人,很忧郁的走着,从来没有人陪伴在身边。

多年后,当有一次吴言在工作上出了差错,他的学姐兼上司批评他时,他出于不好意思亲口说“对不起”,就比了一个丫头当年比划的姿势——然而,那个学姐却笑了,告诉他,他比划的姿势,不是“对不起”,而是“我爱你”——这是中文系里不外传的一个手语。

此时,吴言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他才明白,为什么丫头每一次看见他与女朋友走在一起时是那么的忧伤——然而,却再也无法去挽回,他再也寻不回他的丫头,也再也寻不回那段逝去的岁月与青春。

“这个故事很感人,也很发人深省。但是,”我皱了皱,“这个故事讲的是恋情,我们现在是高中,这样的节目可以演么?”

“这没有什么问题,”关飞笑着回答,“只要不是太出格,这种节目通过不会有问题。而且现在别的班级里排练的节目也够大胆的,有一个班跳拉丁,还有一个班跳卡门。所以,我想,只要主题不坏,这个节目是不会被刷下来的。”说完,他朝我眨眨眼睛,意思就是:我是宣传部长我说了算。

我点点头,可是心里却仍然十分犹疑,“可是…班里漂亮的女生很多啊,为什么你们要找我?”

王燕笑了,“因为气质啊!这个故事里的女主角丫头,和你的形象很相符。会写些小诗,有些多愁善感而又调皮。你看你写的那首诗,都出名了…总之,你的形象是最符合的。这也是我们大家经过慎重考虑的。所以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嗯,念伶,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我们都会支持你的。”关飞拍拍我的肩,仗义的说。

“可是…”我想了想,还是觉得心里很没底,“我觉得吧,我又没有经验啥的,你们还是另外找人的好。”

“不行!”

“不行!”

几个班干部立刻一改刚才还和善的表情,全都怒瞪着我,那感觉就像如果我不演就是大逆不道的罪人般。

“张念伶——”关飞拍在我肩山的手狠狠地捏了我一把,笑眯眯地看着我,语调却是十足的危胁:“我告儿你,你如果敢不演或者演不好——你想想你在班里…会好过么?”

他的话刚完,几个班干部立刻全部倒向他那一边,同仇乱忾地看着我。

晕!这不赶鸭子上架么?连个拒绝都不能说!

我哭丧着脸,有气无力地答应着,“那…好吧…”

“耶!”几个人立刻兴高采烈地玩起了“givemefive”。纯粹地当我是隐形人。

“我就说只有关飞最有办法治张念伶了嘛,你们还不信!”李杨大笑着,声音大得几乎全校都听得到。

关飞也笑了,充满着自信,搂了搂我的肩,“那还用说,也不看看我是谁!”然后把脸转向我,“念伶,你说是吧?”

我真想一拳打到他脸上去!这死小子,拿人家的屁股去当自己的脸!

看着他们几个在那蹦蹦跳跳了半天,我忽然想到:“对了,那个——我问一句,跟我演对手戏的那个男生是谁?”

王科兴奋地扶了扶眼睛,“哦,忘记告诉你了,因为这个话剧是和五班一同演的,所以和你演对手戏的那个男生就是五班的班长——刘俊。”

关飞也点点头,“嗯,他待会儿晚自习下课后就会过来,我介绍你们认识一下。”他附在我耳边低低地说着,“他就是罗玫的男朋友哦。”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闻言,我突然被口水呛到了。

晚自习下课的时候,刘俊过来了。

我有些别扭,不敢去面对他。

关飞大笑着,以为我是害羞,把我推到了他的面前:“刘俊,就她啦,这个傻妞,我们决定让她演丫头这个角色。”

刘俊看看我,笑了,露出一口白牙,却仍然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的温暖:“你好。我就是演男主吴言的刘俊。很高兴认识你,可爱的——丫头!”

丫头,他叫我丫头?这种感觉,好亲昵…

我一瞬间红了脸,吭吭嗤嗤了半天,才应了一句,“你、你、你…也好…我叫…张念伶…也很…很高兴认识你。”

我的行为让关飞傻了眼,过了半晌,他突然哈哈地笑了起来,“这个傻丫,怎么突然变结巴了?难道你还会不好意思哦?又不是没有见过。”

“嗯?”刘俊看看他,指指我,奇道:“我们…见过吗?”

我的心一下子下沉——

原来,他早就已经不记得我了…

心里突然横生出的几分不甘,致使着我猛地抬起头,酡红着脸,看着他的眼睛,“你…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几乎在话一出口的同时,我就后悔了:自己怎么这么冲动!我凭什么去质问他?对他而言,我只是一个路人甲而已不是吗?我凭什么要求他会像我第一眼就记住他喜欢上他一样的记住我、喜欢上我?

于此同时,我突然感觉到搭在我肩上的关飞的手蓦地一僵…

刘俊显得有些尴尬,仔细地看了看我的脸,似乎在回忆,突然,他眼前一亮:“哦——你,你就是那个在…”他指着我,眼里透出几分惊喜。

我一阵激动。看着他的眼睛也再次亮了起来。他眼里的神情分明就是在告诉我,他终于认出我了,他还认得我!

正待我满心期望地等待着刘俊说出他认得我的话时,关飞却突然插了进来。

“废话啊!刘俊。”关飞却打断了刘俊的话,呵呵笑着给了他当胸一拳,“你天天来接你女朋友,罗玫和念伶就坐前后排,而且又是挺好的朋友,你怎么可能会说没见过?”

刘俊闻言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关飞,收回了刚才惊喜的眼神,转为笑着替自己解嘲,“是啊,看我这记性!”

虽然他这样说着,但我从他的看着我那含笑的眼睛里,我已经知道答案。

就这一点,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至少,他还记得我!

接下来的排练工作,我们进行得异常的顺利。

这个话剧一共需要五个人,男女主角,然后还有一个穿针引线的朋友、男主后来的女朋友和一个堂姐上司。人不多,剧情也很简单,主题曲选的是张学友的《祝福》,配上些煽情的文字,一切就OK了。而关键就在于,男女主角需要眼神的交流。特别是当丫头看到吴言跟新的女朋友在一起时,那种忧伤、欲言又止而又无助的眼神。基于这一点,我和刘俊单独排练和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

本来我以为我不会有这样的情绪,也不会体会丫头这样的心境,但当演到这里时,我只要一想到刘俊和罗玫在一起,我看着他的眼睛里就不自禁不住地流露出了一丝的悲伤。而就是这样的一个眼神,每每引得观看排练的几个干部们纷纷鼓掌。

排练完,关飞拿了一瓶水给我,而刘俊那边则是罗玫在照应着。

“谢谢。”我接过,狠狠地灌下半瓶。

喝完水,我抬起头,看着关飞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我。

“干嘛?”我摸摸自己的脸,难道我的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关飞摇摇头,“念伶,有时,我真的搞不懂你。”

“什么?”

“你给我的感觉,有时很凶悍,就像一只小野猫;有时又很可爱,常常逗得人情不自禁的开心和发笑;有时,你又很多愁善感,很忧郁,像一个温柔而多情的诗人…”

得,我成千变女郎了!

“其实,谁都有不同的个性,因不同地、不同人、不同时,所以这没什么值得奇怪的。”

“那么,你告诉我,你看到刘俊时,为什么会流露出那种忧伤而无助的眼神?这又代表他在你心底是什么样的人?”关飞的眼直直地看着我,眼中竟然有着一丝探究。

“哪有!”我像被人看透般的心虚,急急地否认,“我们只是在排戏,这是剧情需要不是吗?难道你希望我找不到感觉,把这出话戏搞砸啊?”

“是吗?”关飞不再追问,却挑起了眉,目光愈加的犀利。

我打个寒颤,嘿嘿地傻笑,“关飞,连你也这么说,那就证明我很入戏啰?你说,我以后去演戏可以不?”

关飞抿起嘴角,用夸张的眼神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笑道:“行啊。如果你觉得你够格考影视学院的话。”

切!我哼一声:这不摆明看死我考不上影视学院么?

这混小子,没一句好话。也不知道王娜怎么就看上了他!

我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他一百遍。

19

离校庆的日子只有四天了,而我们的节目也顺利地通过了预审,这几天正加紧着时间排练,争取在演出的时候不能出一点岔子。

当晚自习下课后,我们加紧又排了一遍,几乎没有出现任何错误。

我和刘俊演完,在空中漂亮的一击掌。

此时,寝室的熄灯铃也响了起来。

刘俊看一看表,“哟,都这么晚了。”抬起头看着我,“马上要熄灯了,我们动作快点,把东西收拾一下,我送你回寝室。”

我点点头,加快了步伐。

于是,我们很有默契地分工,我负责把音响和电源线送掉,而他则负责关电灯。

正当我们做完这一切,原来还有些晕黄的光线透过来的教室忽然全暗了下来。

完了,寝室熄灯了。

我心一慌,就想往外冲去,混乱中不知绊着什么,身子突然向前倾去…

“啊!”我闭上眼,心道一声糟了,我的前方全是课桌!

突然,一双温暖的手臂抱住了我,成功地阻止了我前倾的身体。

我感觉我的整个背部都贴进了一具宽阔的胸膛…

天,是刘俊!

我的心又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脸也莫名地烧了起来。

我不禁暗暗地庆幸着,幸好是在黑暗里,不然我现在这上样子,肯定会被刘俊笑话了去。

“小心一点,”刘俊温热的气息吞吐于耳边,“你跟着我走,知道吗?小心不要被桌子嗑着了。”

说完,他抱住我的手改为牵着,引导着我向门口走去。

他的手,真的好温暖啊!

在他牵着我的那刹那,我竟然被这种温暖感动得有一种想哭的欲望。不知道是为什么,但这种感觉却在心底生根发芽,我想,我永远也不会忘记这样的温暖,这样手牵着手的感觉。

在这样的感觉的驱动下,我脑门竟然一然,张口轻轻唤了他的名字:“刘俊…”

“嗯?”他低低的应着,“有什么事吗?”

“我…”我脑门热着,有一种情绪在叫嚣,迫切地想要宣泄出来,“我…我…”我喜欢你啊!

“砰砰砰砰砰——”

正在我想将积存在心中抑制很久的情感告诉他的时候,就在我鼓足勇气想要开口的那一刻,突然,隔壁的教室里却突然传出来一阵巨响,像是桌椅翻倒的声音。

刘俊和我俱是一顿。

“怎么了?”我问。“什么声音?这么晚了,会不会闹贼了?”

刘俊摇摇头,“不知道,像是我们班里发出来的声音…”顿了顿,“砰砰砰砰…”又是几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在挣扎中碰翻了桌椅而发出的响动。

他望着我,“念伶,这样,你先回去,我过去看一下。”

我摇摇头,握紧他的手,“不要,要去我们就一起去。”

“不行,你听话,先回寝室去,再晚你们女生的管理员就该锁门了。我只是去看看就走。”j

“不!要去我们一起去!”我坚持。

“张念伶!”刘俊无奈地低吼,“这些天办校庆,校外的闲杂人很多,万一真闹贼了怎么办?你去也帮不了我的忙,我就去看一眼,马上就走。所以你先回去!”

“…”我不再说话,却把他的手握得更紧。

这黑灯瞎火的,莫说有什么事,就算没有什么事,我也不放心他一个人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