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念伶…”他喃喃着,眼睛看向窗外,现在已经又是一个春天,那鹅黄色的窗帘外,一片温暖的阳光,温暖的景象,一切看来都是如此美好,然而他的手,却是一片冰冷,他的脸却是如此的苍白,“你告诉我,你有没有…爱过我?”

我于是扯了扯嘴角,“顾骏城,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他转过头来直视着我,有着悲伤,有着探究,“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没有!我很想大声地告诉他我没有爱过他,可是…当我看到他那一脸的灰败和眼里的一丝痛色,却莫名地怎么也开不了这个口。

舔舔嘴唇,我不敢看他的眼睛,“我不知道。”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能给他的最好的答案。

他放开我的手臂,又莫名地扬起了那抹苦涩的笑意,“不知道…呵呵,不知道…”他喃喃着,深呼吸一口,“好,张念伶,我们的租约到了,你…可以走了。”

我看着他,平静的,我知道,这一走,我就永远不会再回到这里。而他却转过脸去,似乎看我一眼都嫌烦。

算了算了,就这样吧。他要的,我给不了;我要的,他也给不了。我们之间,由于命运的捉弄而走到了一起,却也注定了要分离…

“顾骏城,再见。”站在房间门口,我郑重地向他道别。

“…”可是他却仍然没有转过头来看我。我想,骄傲如他,这次真的是打定主意不理我了。

提着箱子,我跨出门去,轻轻地把门带了过来,当门关上的那一刹那,“碰碰碰…”我听到屋子里响起了东西纷纷摔在地上的声音。

75

从顾骏城那里出来,我心里清楚我现在是不可能再回学校寝室去住的,现在我已经大四了,又马上要联系实习,学校的寝室怕早就分给了新来的学妹们,所以我直接到学校外外的情侣宾馆去开了一个房间先住下,再慢慢地找房子。

父母给我的钱我平时都没有怎么用过,再加上和顾骏城在一起时顾骏城每一个月都给了我做家政的钱,这些钱维持我一年的基本生活是没有问题的。现在,我就只用找一个好一点的房子,再找一个好的实习单位,好好工作,争取能签下毕业协议,一毕业就上班就行了。

由于钱稍微宽松了一些,所以我的房子很好找。不多久,房屋中介就帮我找到了一个单位的宿舍楼,一个月400块钱,房子不大,四十坪米,一室一厅,清水房,无论是布局还是环境虽然都无法和顾骏城的房子相比,甚至应该说是简陋,但我却感觉很轻松,交了一年的租金,我正式搬了进去。

进去的第一天,我把房子里里外外打理了一遍,这房子太久没有人住了,墙上的漆有些剥落,水管也生了锈,许多地方不仅灰大,还有很多老鼠屎。把这些全部清理干净,就已经累得我满头大汗了,再去旧货市场买了一张实木床,又扯了几尺窗帘,当做完这一切,我累得都快要爬不起来了,索性倒在床上就蒙头大睡,一觉睡到大天亮。

一个星期后,学校举办了一次招聘会。许多单位都来到了学校招收应届毕业生进公司实习。进入招聘会现场,我才发现里面简直是人山人海,似乎我以前根本就不知道原来我的同学竟然有这么多!带着自己的简历,我很有选择性的在招聘会上的单位前留连着,我觉得一个工作最重要的是符合自己的专业和热爱,否则它就只是一个赚钱的工具而已,让人一生也体会不到工作的快乐。

然而让我想不到的是,作为招聘单位,顾骏城竟然也到了现场,看着大批的学生如潮水般向他所在的公司招聘台,纷纷报名填表的时候,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他的公司——飞扬地产竟然在业界这么有知名度。当顾骏城抬头不小心看到我的时候,他明显地愣了一下,然后马上又继续扬起职业微笑,继续听着站在他面前的一个同学用流利的英语所做的个人介绍。

低下头,我不想再与他有什么交集,就当从来不认识他一样匆匆走过他的公司,走到下一个单位,却突然眼前一亮,认真地在看着那个单位的招聘讯息。看完,我不自觉地扬起了一抹笑,这个工作,太适合我了!

于是,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走到了填表处,对里面派发应聘表的一个年轻小伙子道:“先生,您好。我想应聘C市商报的记者。”

那小伙子先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下,很有礼貌地问了我一下我所学的专业,然后这才从求职表里抽出一张来让我填写。这是一张极为详细的求职表,不仅要求填写自己的生平、简历、与文字工作一切有关的经历并提供证明,还要求我填写父母的工作单位、职称及电话。我想了想,在简历表上父亲一栏里填上了“公司总经理”一职,又在母亲一栏处填上了“财务科长”一职,这才把表交了上去,耐心地排在长长地队伍里等待着他们的第一关面试。

等待了一个多小时,终于轮到了我。面试很成功,面试我的是一个看上去五十多岁,和我爸爸年龄差不多的壮年男子。他细细地查看了我的简历,又听了我简短的自我介绍,然后向我询问了一些关于写作方面的知识,然后点了点头对我说,“小谢同学,这样,你的简历我们会呈报给报社总编,如果合适,我们会再安排你进入第二轮面试的。”说的话与对前面所有应聘者说的话如出一辙。我于是笑着点点头,起身,给他们鞠了一个躬,然后道了一声谢,退了出来。

又在招聘会上逛了一大圈,却始终没有再遇上适合我的工作。我这个人貌似真的不太好迁就,再好的工作,再优渥的待遇,只要我觉得不适合,我连上前试试都觉得烦,结果逛了一上午,除了刚刚在“C市商报”的应聘外,我就真没有再向任何一家用人单位传达求职意向了。抬腕看看表,还有十分钟就要到十一点了,我干脆退出了招聘会。

哪里知道,我刚一出会场,会场里就出现了一阵骚动。里面乱成一片,隐约听到会场里有一个女声带着哭腔在喊着“先生,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但我头也没有回,继续向前走去。

突然后面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一愣神,下一秒就看到顾骏城竟然站在了我身旁!

乍一看到他的脸,我这一惊可吃得不小,情不自禁地倒退了一步,“咦,你怎么出来了?”他不是在主持飞扬地产的招聘工作吗?怎么,招聘结束了吗?

顾骏城没有回答,却直直地看着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对我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口,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我。

被他这样看得有些不自在,我吞吞口水,尴尬地对他说:“那个…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转身就想逃离他身边,却不想他一把攫住了我的手臂。

“张念伶…”他脸上在瞬间千变万化,似经历了漫长的心理变化,最终化为一句话,“这十天…你好吗?”

我于是扯开嘴角冲他一笑,点点头,“嗯,好啊。你呢?”

在那一瞬间,我似乎看到他眼睛里掠过了一丝失望,“是啊…你当然会好,你怎么可能会让自己不好…”他喃喃着。

不想再和他在这样一个众目睽睽地地方拉拉扯扯,我使劲拉回被他拉住的手臂,“嗯…那个,顾骏城,我想我要回去了…”

他抬眼看了看我,迅速又恢复到面无表情的样子,“你住哪里,我送你。”

我倒抽一口气,送我?他不觉得尴尬我都觉得古怪呢!急忙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眼睛滴溜溜的转,想着推脱的说辞,“嗯,我住得不远,就两站路,我自己坐公交就可以回去了,你不用送我…”

他的脸垮了下来,眼睛里满含着复杂的情绪看了我一眼,“张念伶,你非要这样吗?你还要跟我赌气到什么时候?”

啥?我瞠大眼:赌气?我跟他有什么气可赌的?

然而他说了这句话以后就再也不吱声了,就这样直直地站在原地,直直地看着我,我不动,他亦不动。

正在这时,一个女生追了出来,直冲冲地冲到顾骏城的面前,一鞠躬,眼里还含着泪珠儿,无比娇弱地看着顾骏城,“顾总,我知道我刚刚的自我介绍不太好,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呆愣住:这又是唱得哪一出?敢情刚刚在会场里的骚动就是因为顾骏城抛下正在做自我介绍的女生跑了出来?

然而顾骏城此时却一改刚刚对着我的一脸阴沉,冲那个女生笑了起来,“学妹你勿需这样,你刚刚做自我介绍时说你叫什么来着?”

那女生抬起泪眼婆娑的眼看着顾骏城,无比委屈地道,“我叫陈芜,学长,不…顾总。”

顾骏城点点头,“好,陈芜。我记得…你刚刚应聘的是总裁助理,是吧?”

陈芜点了点头。

“好,我现在通知你,你不用再通过层层复试了,因为…”他笑得灿烂,“你被录用了。”说完,抬起他黯沉的眼看了我一眼。

“真的?”陈芜显然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好运,一时间欣喜若狂。

顾骏城点点头,“明天九点,你直接到公司来向我报到,注意别迟到啊。还有,由于你现在还是实习生,也还没有毕业,所以我们现在薪水会照发给你,但劳动合同要等你毕业后才能签,在此之前,你的一切表现公司将记入考核,知道吗?”

陈芜使劲地点头,“是,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努力的,谢谢顾总!”

“那…”顾骏城又看我一眼,“陈芜学妹,作为感谢,你是不是该请我吃一顿饭当感谢啊?”说完冲陈芜一笑,眼神里的暧昧不言自明。

陈芜一下子红了脸,“只要顾总不嫌弃,陈芜当然求之不得…”

顾骏城于是优雅地冲陈芜伸出手去,“那我们还等什么?走吧。”

陈芜红着脸搭上顾骏城的手,顾骏城挽住她,冲她又是一记勾人心魄的浅笑,“陈芜,你今天中午想吃什么…”

看着他们就像一对认识了多年感情很好的情侣般一样亲密的离我渐渐远去,我站在远地,感觉一阵啼笑皆非。这这这…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前一秒还在跟我说话,下一秒就挽着一个美女扬长而去——顾骏城,你没必要向我展示你高超的勾女技巧吧?我又对你的这些伎俩没有兴趣知道,这至于吗?

76

过了几天,C市商报打来了电话,通知我下午三点到报社参加面试。当接到这个电话的时候我简直高兴得快要蹦了起来,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面对着镜子细细地化妆、着装,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默念着:“张念伶,你要镇定,要好好的发挥。文字工作是你的专长,你一定行的!加油!”这才昂着着头,自信满满地走出门去。

骑着我那辆除了铃不响其余全身都响的二手自行车赶到报社的时候,我看看表,现在已经是二点四十五分了,可看着报社接待处站着的几个和我一起来应聘的人,我的心里不免暗处庆幸自己还没有迟到。看我们人到齐了,接待人员把我和另外九个求职的学生安排在采访中心的沙发上坐下,然后转头就走了,神情里是一股疏冷,貌似是文人特有的一种冷漠。

下午三点,一个人走进了采访中心的大门,我定睛一看,竟是那天我那天我填表后跟我聊了一会儿天的那个壮年男子。他自我介绍了一下自己,原来他就是C市商报采访中心的主任,姓李。简而言之,如果我应聘上记者这个职位的话,他就是我的顶头上司。

面试很简单,李主任先发给了我们每人一份试题,不难,也就问一些我们对于记者这个行业的看法,然后是一些简单的政治试题,比如“三个代表”是什么时间提出来的,“三个代表”分别代表的是什么等等。待我们很认真地答完题后,他再把我们一一叫进他的工作室,问了一些生活上的问题,比如户口,比如对C市环境的熟悉程度等等,然后又是那句例行的“回家等通知”,面试就算是结束了。

出得报社,我看了看表,现在五点多了,已经赶上吃饭的点了,于是不禁加快了加快了骑车的速度往家里赶去,心里捉摸着晚餐要吃点什么。

一路无事,快到家的时候,我正把骑车转过一个转角处,突然眼前一个黑影一晃,冲着我的自行车就撞了过来,我心一慌,两手出于条件反射地就去扳刹车,自行车倒是顿时停了下了,我却被巨大的惯性震得顿时失去了平衡,自行车头一歪,我顿时摔在了地上跌了个四角朝天,我的自行车也轰地倒塌下来,压在了我的身上。

好不容易推开自行车爬起身来,我正想看清楚刚刚那个黑影是个什么,却见一个黑色的,毛茸茸的东西一见我爬了起来,顿时一瘸一拐地跳了开去,却又在停我几米远的地方停下来看着我,小小的眼珠里净是惊慌与戒备。

我这才看清楚,刚刚害我摔下车的,竟然是一只全身黑黑的脏兮兮的小狗!不,这体型也不算太小,相较于京吧或吉娃娃这种小型犬类来说,它算得上是中型犬类吧,只是样子…像一只绵羊,如果不认真看我还真看不出它竟然是只狗。这是什么品种的狗啊,样子这么奇怪?正纳闷间,小黑狗向前跳了两步,我这才发现它走路的姿势很怪异,定睛一看却顿时吓了一跳,它的左前腿竟然像是被人虐待过,狠狠地打折了,露出一截森森的白骨,从伤口处竟还流淌着黄黄的脓水。

说不清那一刻我是什么感觉,只是心里很不好受。看上它歪着头,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瞅着我,里面有惊恐,在害怕,却又带着乞求与渴望。再仔细一看它的毛,全是泥水,就像是在泥里滚过的一样,粘卷成一绺一绺的贴附在身上,看上去又脏又丑。我知道,这八成又是不知被哪一家无良的主人赶出来的小狗,城市里的人配爱养狗,有的是贪一时新鲜,有的是觉得一时好玩,可狗毕竟是狗啊,不可能生来就如人一般的听话,有的时候随处便溺,有的时候牙齿不小心碰到主人,有的时候也许可能会叼走主人的拖鞋…于是,有的人就不能接受了。觉得狗不好养,不听话,不乖,于是根本不考虑那也是一条生命,就把它往街上一扔,任它自生自灭。运气好的,也许能找到一户好心人收养它;运气坏的狗,可能不仅会被人虐待,还会被拖走,杀掉…

而眼前这条看上去可怜兮兮的狗,明显的就是这么一只被人遗弃的流浪狗!

本来,我是不想管它的,我自己现在尚且没有着落,更何况是狗,但…当我看到它看着我那可怜的样子,那充满着乞求的眼睛,我又莫名的有了几分心软…

伸出两只手,我冲这个小黑家伙道,“狗狗,过来。”

小家伙歪着头,两只眼睛乌溜溜地看着我,似乎在思索我会不会伤害它,但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一步步地跳着,慢慢地跳进了我怀里。

我抱起它,小心翼翼地,就像抱着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也不嫌它身上一阵阵的臭气,爱怜地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小家伙,吃了很多苦吧?”

它温柔地看着我,没有不安,没有像有的流浪狗般的戒备,只是很温柔地看着我,轻轻往我怀里拱了拱。

我于是又小心地抬起它的伤腿看了看,伤口的情况非常严重,它有伤处还是肿的,而且还散发着阵阵恶臭,流出一股股脓水,我一碰,它顿时疼得一抽。

不行,肯定要带它去看兽医!我这样想着,把它放进自行车头的篮子里,小家伙先是不安地扭了扭身子,但看了我一眼后,就立刻平静地呆在篮子里一动不动了。

我于是骑上车,穿大街过小巷地找人打听附近哪里有兽医院,因为我搬来不久,况且从来没有养过小动物,也根本不知道哪里有兽医院。在打听了很久之后,我这才把车停在了离家几条街外的一个私人开的宠物医疗中心,抱下小东西,朝里面走了进去。

“欢迎光临,欢迎光临…”一打开宠物医疗中心的玻璃门,挂在门上的遥感控声器顿时发出机械的声音。顿时,里面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医用口罩的人走了出来,看到我不由怔了一怔,“你…”目光又上上下下把我打量了个仔细。

“你好。”我率先开口,“我想给这只狗看看病…”说着,我把小东西抱到他面前。

那兽医伸出手摸了摸小狗身上脏兮兮的皮毛,皱着眉看了看我,“这狗…是流浪狗吧?”许久,他问。声音很好听,低低沉沉的,却很有磁性。

我点点头,“嗯,刚刚捡到的,好可怜,你看,”我把小狗受伤的腿凑到他眼前,“都化脓了,能治吗?”小东西疼得在我怀里又是一抽,我顿时心都揪起来了。

那兽医看了看我心疼小东西的表情,顿时眼睛弯了弯,“能治,不过它的伤口有点严重,即使是治好了,也许今后也是一只残疾狗,我倒觉得如果你想养狗就养一只健康的,没有必要养这种残疾狗,今后不好照顾。”

乍听他这话,我顿时火了起来。他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医生在说:你的孩子残废了,你就别要了,重新生一个健康的吧,不然今后难照顾。

“你什么意思?”我一下把小东西紧紧抱在怀里,“你是不是医生啊,说话这么没良心?能治就治,就算是残疾了又怎么样,也是一条生命啊!况且我都没嫌弃它,我照顾它就行了,不用你操心!”

我话刚一落,那兽医一下子笑了开来,“呵呵…你真一点没变…”

啥?我愣了一愣。

那兽医却不再理我,径直往里面走去,“你等一等,我正在给一只狗美容,美完了再给你的狗看病。”

晕,这是什么医生?

我气得差点拨腿就走。但刚回头又想到这附近就这一家宠物医院,又只好把气硬生生地忍了下来。

趁着这个功夫,我把这家宠物店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这家宠物店里虽然不大,但东西倒真的很齐全,有笼子,有狗粮和猫粮,有猫砂,有咀嚼器,有达引带…几乎宠物能用得上的东西这里都有。我又选了几样将来小狗能用得上的东西,有狗粮,有牵引带,有笼子…既然决定了要养它,当然就要给它一个好的环境和用品。

正选着东西,那兽医出来了,手里还抱着一只刚刚做过美容的白色小贵宾,那模样,太讨喜可爱了,像一个穿了皮裘的小贵妇,使得我不禁多看了两眼。兽医把它关进一个小笼子里,这才转回头来,接过我手里的小狗看了看伤腿,“唔——这是被人为打折的腿。”

我听得心里一抽。

他又翻了翻小狗的毛和耳朵,仔细看了看它的皮肤,“皮肤倒没有什么寄生虫,但耳朵有耳螨,必须绞耳毛,不然狗会很臭。”然后他看着我一笑,“放心吧,我一定帮你把它治疗好。”

几个小时过去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和兽医都累得满头是汗。看着眼前这只上了夹板,又洗了澡美了容,绞了耳毛,干干净净的小黑巨贵,我真不敢相信那是我刚刚捡回来的流浪狗。长长的脸行被剃了个干净,露出了尖尖巧巧的嘴巴和乌溜溜的眼睛,身上粘粘的毛也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看上去竟然比刚刚看到的那只白色的小贵宾还要可爱。

“你知道吗?你一时好心,捡了个宝。”兽医停下手里的活,一双眼睛里全是笑意,“这是黑巨贵,狗市上的名贵品种,很温顺,听话,智商很高,又很亲人,最重要的是它性格稳定,不会伤人。在市场上这种狗的售价已经炒成了天价。我估计它可能是遗失的,因为小,主人还没来得及给它美容,所以看上去样子不好看,被人给当成不值钱的狗虐待了。”

我的心顿时没来由的一阵不安。没想到自己一时好心,竟然救了这么名贵的一只狗。

“那我是不是应该帮它找找主人?”我问兽医。

他摇摇头,“算了,如果是别的狗,你给它找主人还好办。这么名贵的狗,你怎么给它找主人?大家上门来要,你又怎么确定哪个是它的主人?万一把它送出去又遭人虐待怎么办?”说完,他指了指小狗腿间,“这是个弟弟,巨贵的寿命是10至12年,但它只有6年的生育期,如果找的主人今后嫌它不能繁殖了怎么办?你拿什么保障它以后的生活?倒不如你自己养着。你这么善良,应该不会亏待它的。”

我这一听也对,于是点了点头,帮它找主人的事就此作罢。

“还有,贵宾是长毛犬,它不会有季节性掉毛,所以你要经常带它来做美容保持它的毛发长度,然后还要给它绞耳毛,不然它耳朵里会长毛,有细菌的,知道吗?”兽医继续嘱咐我。

我点点头,算是记下了。

最后,终于到了结帐的时候了。

当那兽医把交费单拿给我的时候我差点被吓晕了过去。只见上面写着:手术费:450洗澡:30绞耳毛:10笼子:480狗粮:55…合计:

看着怀里的小狗,我看看它,它也睁着滴溜溜的大眼睛地看着我,我顿时冷汗一阵阵的冒了出来。实在不好意思跟兽医说我今天身上只带了120块钱出来…

怎么也没有想到,给宠物看个病能比给人看个病都贵!

“怎么,不方便?”看我拿着单据在那里呆了半天,兽医又笑了,声音里有浓浓的笑意。

“那个…”我指指笼子,又指指狗粮…“都不要了,可以么?”

兽医点点头,“嗯,好啊。”一双大眼睛却又弯了起来,闹得我脸红。

“还有…我可不可以…现在出去取钱?”

“嗯,好啊。”兽医把狗接过来,“它就放我这里吧,你快去快回。”

然而我刚要出门,却听见背后一阵急促的狗吠声,凄厉而绝望,“汪汪…”

转回头,就见在兽医身上的小狗正眼泪汪汪地看着我,仿佛是在害怕我再一次抛弃它,急着想往外蹿。

我于是又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兽医抱着小狗走了过来,“嗯…其实我刚才话还没有说完,”他抬头看看天色,“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如果你这个傻丫能请我吃顿饭,我倒可以考虑把这些费用全免了。”

乍听这话,我一下子蹦得老远。

“吃饭,我为什么要请你吃饭?”话一出口,突然间又觉得他话里有话——他刚刚说什么?傻丫?

傻丫?他怎么知道我高中时的外号?

突然间,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冒了出来,我小心地打量了他一下,“你…你为什么叫我傻丫?”

那兽医有些无奈地撇了我一眼,“天哪,你还没有把我认出来?”

我摇摇头。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慢慢地摘掉了一直戴在脸上的口罩——“傻丫,真不认识我了?”

77

兽医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慢慢地摘掉了一直戴在脸上的口罩——“傻丫,真不认识我了?”

在我睁大的眼睛里,他的口罩慢慢滑下了脸庞,露出一张似曾相识有脸,有些戏谑,有些好笑的看着我。这张脸,似乎真是在哪里见过,但我把脑海里的记忆全搜索了一遍,也想不起来,只好冲他摇摇头,“对不起,我…”

兽医顿时抽了一口气,一副大受打击的表情,“我!你真不认识了?我,宇文赝!”

宇文赝?我皱着眉又想了很及,还是摇摇头,“宇文化及、宇文成都我倒是知道,你又是哪里钻出来的啊?”

宇文赝顿时脚软了一下。

“你你你…”他夸张地用手指着我,一副恨不得打我一顿的样子,终于顿了顿,张大一声大喝,“刷把签!”

记忆突然似潮水一般涌了出来,我突然想起了那个充满戏谑,拿着长长镊子伸进我喉咙里夹刷把签的无良人,顿时一声惊叫,“啊——你是那个无良校医!”

宇文赝嘴一抽,“无良…校医?”

我顿时发现自己竟然脱口而出了自己以前给他起的绰号,立马捂住嘴,嘿嘿地冲他无辜地笑了起来。

“假货,就这家吧?”我伸出手,拍拍宇文赝的肩膀,指了指身后的一家牛肉面馆冲他一笑,“这家的牛肉面很地道的。”

“不许叫我假货!”宇文赝推着我的自行车,上面篮子里装着的全是我在他那里搜刮的狗类日用品,后座上放着的是他“赠送”给我的狗笼,小狗就关在笼子里。而我则提着包包很得意地跟他走在一起。

“还有,张傻丫同志,你太过了吧?你在我店里搜刮一空,我还免费赠送了你笼子,狗狗的手术费,美容费…”他指了指那家寒伧的牛肉面馆,“你就请我吃这个?”

我摊摊两手,故作无奈地道,“没办法呀,我没有钱了呀,你刚刚看了我的包包的呀。唉,为了生活,我不宜浪费啊!”

“你不是还有100多块钱吗?”他嘟嘟嘴向我嚷,“咱们去吃一顿麻辣烫总还是行的吧?”

“吼,你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啊!”我掰手指给他看,“我要交房租,水电,煤气,买米买菜买油…”

“行了!”他制住我,一脸的灰败,“就在这家吃吧。”

说完,他推着车率先走了过去。我跟在他后面一阵奸笑,却正好被他转回头来撞了个正着。

“早知道我就假装跟你不认识了。”他无奈地冲我撇撇嘴,“认识你就准没好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