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废妃,出妻。”

第四十六章

花开花谢,云卷云舒,一梦温柔乡。眼前烟花绚烂,仿佛五彩缤纷的流星,划破寂静深沉的夜幕,氤氲似霞。

我环顾四周,知道自己大约又梦到从前了。

窗外夜色朦胧,垂柳依依。室内香烟袅袅,烛火摇曳,灯影绰约。

梦中的我精心梳妆了一番,准备好西湖雨前龙井,复将琴弦一一调试,静候今晚的客人。

虽然裴昀极力反对我挂牌见客,但在我的软磨硬泡下,他终于勉强首肯。但前提条件是我见客不得超过一个时辰,且见客时只需唱曲清谈,不得有越轨之举。每日最多见客一次,必须有他的手下在门外守卫。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位锦衣华服的公子推门而入。他手执玉骨扇,肤白如雪,一双蓝瞳湛蓝似海,眉宇间英气逼人。在见到我的一刹那,眸光陡然犀利如锋,很快便又掩饰过去。

我心中微微咯噔,面上却微笑道:“公子请坐。不知公子想听什么曲?”

锦衣公子在我对面坐定,将我上上下下好一通打量,玉骨扇轻轻敲打肩膀,道:“玉树□花。”

玉树□花…

此曲在坊间广为流传,在不少歌舞坊中都是点唱率最高的曲子,但我却不喜此曲。“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靡靡之音,穷奢极欲,乃是亡国之兆。

但本着“客官高于一切”的行业道德,我还是按他的要求唱了这曲《玉树□花》。曲罢,他端起清茶小嘬一口,似真似假道:“唱得不错,淫艳而不失清丽,果然配得上你这张红颜祸水的脸。”

我的身子蓦然一僵,脸上的笑有几分挂不住,“公子这话什么意思?小梅听不明白。”

“小梅?”他将白玉茶盅捏在手中细细把玩,半晌,抬眸直视我:“我是叫你玉小梅,还是该称你一声…梅知雪?”

我暗自震惊不已,此人为什么会知道我的真实身份?难不成,太后的人这么快便发现我的行踪了吗?

案下的手指蓦然收紧,我压下心绪,强作淡定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女扮男装混入歌舞坊?”

“原来早就被你看穿了,真没意思。”她撇撇嘴,道:“明人不说暗话,我是裴昀的未婚妻拓跋珊。梅知雪,要见你一面委实太不容易了,裴昀将你保护得很是稳妥。”

未婚妻…

我紧紧盯着她:“你说…你是谁的未婚妻?”

她讶然地将我望着,笑靥如花道:“你竟不知道吗?昨日皇上下旨,为我和裴昀赐婚,婚期定在一月之后。原来他还没告诉你,啧,这就是他的不对了。”

我咬了咬唇,一字一字道:“我不信。”

那些温存缱绻的誓言犹在耳畔,他说他同我之间的婚约并没有作废,有朝一日,他会光明正大的娶我正门,他绝不会是背誓之人。眼前这个番邦女子怎么可能是他的未婚妻呢?实在太荒谬了!

“若你不信,大可以亲自去问他。”她似是一眼看穿我的心思,饶有兴致地笑道:“梅知雪,你与裴昀的一纸婚约自梅家失势那一日起便作废了,你在还痴心妄想些什么?”

现在想来,要么是我当时年幼无知,要么是我又惊又悲傻眼了,这种正室见偏房的场合最重要的就是气势,气势!气势上决不能输!再者说,我与裴昀有婚约在前,相识相知相许在先,若非梅家遭遇劫难,我和他早已终成眷属,哪里还有她什么出场机会?

我多么想使劲摇晃梦中的我,说:“快醒醒,千万不能包子!这不安好心的女人摆明就是来破坏你和圣僧的,决不能让她得逞啊!”

奈何人在梦中,依然身不由己。

拓跋珊站起身来,不紧不慢地在屋内来回踱步,道:“梅知雪,我知道你想为梅家平反,我可以告诉你那本名册在哪里。”

名册…我猛地抬起头,追问道:“你怎么知道名册的事?”

“这你不用知道。我问你,最近可是有一位白衣公子经常来听你唱曲?”

我疑惑道:“裴公子?”

拓跋珊笑道:“裴乃国姓,天子脚下,自然王公贵族云集。你可知道他是谁?他就是…”她在我身旁停下脚步,俯身对我耳语道:“当今太子殿下,裴览。”

我惊得倒抽一口冷气,却听她又道:“名册就在他手上。我可以助你混入东宫取得名册,不过作为交换条件,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永远不得再见裴览。”

我忽然笑了,“我凭什么信你?”

“信不信全在你。你的身份见不得光,这一点你比我更清楚。不管怎么样,裴昀都不可能娶你。只要有我的帮助,你在东宫不难立足,要取名册也非难事。梅知雪,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明晚我会再来。”语毕,她哗地打开折扇,笑得风流倜傥,大摇大摆地走了。

是夜,我躺在裴昀怀里,卷起他的一缕乌发缠在指间把玩,道:“阿昀,你会娶我的,对吗?”

他的身子微微一僵,静默半晌,低沉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对。”

“你什么时候娶我?”

“…不会很久。”

“不会很久是多久?”

“待找到名册为梅家平反后,我就娶你。”

我忍着颤抖的嗓音,说:“倘若你娶我,你要如何拒绝皇上的指婚?”

他的瞳孔瞬间收缩成细针状,清俊的面上浮起一丝惊恐,“小梅…你怎么会知道指婚…”

“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你只要回答我,那是不是真的?”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是。”他答得甚是艰难,“皇上要为我和燕国三公主指婚。毕竟牵扯到两国关系,我不能直接拒绝,但我也绝不会答应的。”

我的心彻底凉了。

第二日,拓跋珊准时出现,依旧是一袭锦衣华服,手中地折扇悠然摆动,笑吟吟地看着我:“现在相信我了吗?”

我一言不发地别过脸。

“你是梅家唯一的幸存者,你的祖父能否沉冤得雪,全在你一念之间。”她啪的收起折扇,轻佻地挑起我的下巴,道:“你不可能一辈子依附裴昀生活,来日他与我成婚,你打算如何自处?梅知雪,你知道裴昀究竟想要什么吗,你知道如今他面对多大的压力吗,你知道一个强大的妻族能给他带来多少帮助吗?”

拓跋珊这出挑拨计使得委实不怎么样,名册决计不可能在裴览手里,我真是很傻很天真才会听信她的蛊惑。这要是放到现在,我断断不会上她的鬼当。

然而,她这一连串问题,倒真真把梦中的我给问懵了。

我推开她的折扇,艰涩道:“好,我答应你的条件,从今往后再也不见裴昀。你打算如何帮我?”

她顺势收回折扇,满意道:“梅知雪,你是个聪明人。我燕国有一种情蛊,叫做生情蛊。一旦种下这蛊虫,你便会不由自主地爱上太子殿下,从此将裴昀忘得一干二净。你迟早要离开裴昀,长痛不如短痛。更何况,有了生情蛊相助,你将没有任何痛苦,轻而易举便能割舍下对裴昀的爱意,何乐而不为?”

一阵尖锐的刺痛感从脊背传来,迅速席卷全身,每一寸肌肤都好象在受凌迟之刑。我痛苦地蜷缩在地上,可每移动一寸,疼痛就增加一分。宛如身处炼狱那般,痛得我几乎昏厥。不过片刻的功夫,冷汗已将薄衫完全濡湿。

拓跋珊俯□,饶有兴致的欣赏我的狼狈,笑道:“蛊虫依附脊骨而生,是以情蛊之痛,深入骨髓。你再忍忍,很快便会过去的。”

我腾地坐起身,脊背上的旧伤似在隐隐做痛。我心有余悸地抚摸胸口,额间汗水滚滚而落。

希音放下手中的书册,一撩衣袍坐于榻边,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关切道:“小梅,你怎么了?做恶梦了吗?”

跳动的烛火映照着他俊美无双的侧颜,我愣愣地将他望着,半晌,说:“圣僧,我知道为我种蛊和解蛊的人分别是谁了。”

“是谁?”

“我方才梦到拓跋珊诱惑我种蛊。她骗我说名册在裴览手上,她可以用生情蛊助我混入东宫,但条件是今生今世我都不得再与你相见。”

希音冷笑,“果然是她。”

“她好像对我说过,蛊虫依附脊骨而生。我想,会不会是我在东宫受一百廷杖时,触及蛊虫,恰好将蛊虫逼出体外了呢?”

“蛊虫附骨…”他沉吟一瞬,道:“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我将你救起时,你背上的伤势极为严重,伤口血肉模糊,确实能隐约望见青白的脊骨。”

原来如此!为我解蛊的不是旁人,竟是那一百杖刑!虽然受了些皮肉之苦,不曾想却因祸得福,无意之中将附骨的蛊虫逼出体外。

可回想当日情景,我仍然不寒而栗。伏暑的季节,连夜风都带着几分燥热。星夜晴好,帐外蝉鸣唧唧。我却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小梅…”希音将我带入怀中,极尽温柔地来回抚摸我的脊背,温声道:“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曾经,皮肉之痛痛彻心扉,离别之苦锥心蚀骨。幸好,兜兜转转,我终究是回到他的身边。我紧紧回抱他,贪婪地汲取他给我带来的温暖,体温透过薄薄的衣衫传来,渗入彼此体内。

上穷碧落下黄泉,如若可以,今生今世我都不想再放开他。不,我不要今生今世,我要生生世世。

花树葱茏,暗香馥郁,微风送来清甜的桂花香,沁人心底。明月夜,星光点点微茫如萤。

一转眼已是八月十四。

近来,西北边境甚不安宁。

几日前,一支许国商队在离开敦煌城,进入许燕边境的沙漠后忽然失踪。不久,有人在燕国楼兰附近发现他们的尸体,死状可怖,所有财物均被洗劫一空。非但如此,燕国还扣下尸体,并将前去接丧的亲人全部捉拿。

敦煌知府要求彻此案,遭到燕国大将拓跋飞的阻拦,原本驻扎在温宿的三万燕军一夜之间增至六万,有蠢蠢欲动之势。敦煌知府无奈之下,只得向大司马李远求助。李远派出使节与拓跋飞谈判,不料拓跋飞当场将使节斩杀,挑衅之意昭然若揭。

许燕之战,一触即发。

山雨欲来风满楼。

京城中,裴览病重,由国丈柳丞相暂时代君摄政,一切皆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然而,这风平浪静的表象之下,仿佛正有一场狂风暴雨悄无声息地酝酿着。

这日午后,希音收到一封拓跋珊的信,邀请他明日往锦城一聚。

我斜眼将他望了一眼,道:“这拓跋珊又想搞什么鬼?难不成,她知道你要将她出妻,所以来做最后的努力吗?我说,你要不要给她个机会什么的…”

希音随手点燃信件,火光跳动,眨眼功夫,那信件便化为灰烬。

他轻挑剑眉,似笑非笑地睨我,道:“不如你随我一同去吧,八月十五,又是一月锦城游园会。”

我痛心疾首地说:“国难当头,你身为一国王爷,还有心思逛游园会吗?”

希音笑:“难道你不想去吗?”

也不是不想…

我:“那么…王爷忙里偷闲也是可以的。”

时隔三月,再次回到锦城。灯影绰约,衣香鬓影,游园会繁华热闹之景更甚以往。八月十五中秋节,明月高悬于天边,流光洒遍人间大地。

依旧是一间酒楼二楼的凭栏雅间,我托腮眺望楼下人来人往。人月两圆的团圆夜,不知又要发生几多多情才子俏佳人的故事。

我惋惜道:“那日我水遁出宫,根本没有机会收拾细软,你为我赢回的那盏莲花暖灯落在宫里了,真是可惜。”

“无妨,落了便落了。你若喜欢,我可以请制灯高手专门为你烧制一盏。”希音端起茶盏呷了一口,嫌弃道:“这茶比起你冲的差远了…”

我摇头,夹起一块豆沙馅的月饼细细品尝。入口即化,甜而不腻,正合我意。

“不必这么劳民伤财,那盏灯不过是一个念想罢了。我被裴览软禁在宫中的那段日子,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每日看看那盏灯,算是睹物思人吧。”

希音煞有介事地点头,道:“也对,横竖现在我整个人都是你的了,睹物思人什么的,好像也没有必要了。”

我一愣,月饼登时噎在喉头,仿佛有一把火自耳后根一路烧到脸颊。我忙端起茶盏灌了口茶水,低头轻咳,说:“你让安安送灯给我,是想传达‘让我等你’这个意思吗?”

“是,我让你等,但不会久。倘若你没有逃出皇宫,我也会尽快想方设法救你出来。小梅,你以玉梅簪为信物,便是押上身世做赌注,我怎么舍得让你赌输?”

我将玉梅簪中的钥匙交予他,赌他不离不弃。若我输了,我永远也不可能找到名册,梅家永无翻身之日,我也会成为家族的千古罪人。好在,他终究没有让我失望。

一时间,似有一股蜜汁流过心田,心口跳如鹿撞。我作羞涩状垂眸,说:“那簪子里镶嵌的钥匙究竟有什么秘密,锁在哪里?这些有头绪了吗?”

“暂时还没有。不过,若我猜的没错,只要找到对应的锁,便也等同于找到了名册。”他放下茶盏偏头将我望着,道:“这把钥匙,锁的正是失落已久的名

第四十七章

一盏茶喝尽,拓跋珊终于踏月而来。

依旧一袭锦衣华服,一柄玉骨扇随意地玩弄于鼓掌之中,同梦中所见一模一样。视线落在我身上,她诧异地挑了挑眉,仿佛对我出现甚感意外。

她一撩衣袍在我对面坐定,轻摇折扇,笑道:“梅知雪,原来你没死。”

梦中种种,犹在眼前。虽然说彼时的我的确年幼无知好忽悠了些,但若非这个坏女人从中挑拨,我也不会听信她的鬼话种下生情蛊,白白受了那么多苦不说,还险些与希音阴阳两隔。

此仇不报非好汉!婉荷园里她替我拉仇恨这茬我可以宽宏大量不与她计较,但前仇旧恨我决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揭过了。

我端起一个淡定而大方的微笑,道:“我非但没死,还一不小心把生情蛊也给解了。哦呵呵呵,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我将一碟月饼推倒她面前,道:“我们中原中秋节都是要吃月饼的,不知道拓跋公主有没有尝过。来,尝一个。”

拓跋珊的面色变了变,美目之中涟漪不绝,似有细碎地恨意升腾而起。

希音道:“拓跋珊,你约我来此到底所为何事?”

拓跋珊垂眸一瞬,抬头时又恢复了笑靥如花。她自斟一杯清茶,端起小嘬一口,并未回答希音的话,仍是对我道:“这生情蛊乃是世上最匪夷莫测的蛊虫,世人皆以为生情蛊无可解除,唯有燕国王室成员才知道真正的解药是什么。我想知道,你的蛊是何时何地何人替你解的。”

我故作神秘地笑了笑,说:“说到底还要感谢你。”

“我?”她盯着我,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耐心解释道:“若非你忽悠我种蛊,我便不会爱上裴览。我若不爱上裴览,也就不会稀里糊涂地嫁入东宫,更不会稀里糊涂地挨了那一百廷杖。若我没记错,你在种蛊时分明对我说,生情蛊附骨而生。”我挪了个位置坐到她身旁,探手抚了抚她的脊背,道:“一百廷杖哟…拓跋公主,那种血肉撕裂而见白骨的滋味,你可曾尝过?”

希音扬唇笑得淡然若水,望着拓跋珊的目光却冷若冰霜。

拓跋珊的身子蓦然一僵,旋即了然道:“刮骨剔蛊,这的确是一种解蛊手法,只是寻常人很难承受住那种痛楚,多半在解到一半时就支持不住了。一百廷杖,本是柳佳音送给你的见面礼,不曾想竟叫你因祸得福了。不过,刮骨剔蛊无异于强行取出蛊虫,体内残留的蛊毒却并没有解除。如此一来,你将会永远忘记心中真爱。”她瞧一眼希音,复瞧了瞧我,道:“你为何还会喜欢上他?”

我略带悲悯地望她一眼,叹息道:“拓跋公主,你知道真爱是什么吗?中蛊也好失忆也罢,无论忘记多少次,只要能再见到对方,便会不由自主地再次相爱,这才是真爱。我想,你这辈子大约是没机会体会何为真爱的…”话罢,复在心里默默地补了一句:因为希音根本不会爱你。

“真爱?”拓跋珊扬眉睨我,半晌,仿佛听到了滑稽的玩笑,忽然仰头大笑,道:“你以为裴昀真的爱你吗?你知道他究竟想要什么吗?”

梅知雪,你知道裴昀究竟想要什么吗,你知道如今他面对多大的压力吗,你知道一个强大的妻族能给他带来多少帮助吗?

梦中的那一连串发问犹在耳畔,我一愣,转头看向希音。但见他的眉间阴晴不定,沉声喝她道:“拓跋珊,你胡说什么。”

她收起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桌案。“裴昀,你心虚什么?你敢不敢把你我之间的约定告诉她?”

心下咯噔了一下,我问希音:“什么约定?”

希音缄默地看着拓跋珊,眸中深深沉沉。

拓跋珊扬扬得意道:“我助他取得皇位,他将敦煌城以及西北四郡割与燕国。至于你,梅知雪,自始至终你的作用只有一个,那就是名册。你不妨想想,若他当真爱你,怎么会舍得让你抛头露面挂牌接客,将你置于危险之中?你可知道,外面有多少人觊觎梅贤的名册?若他当真爱你,怎么会舍得以你为饵,引诱幕后黑手上钩?又怎么会答应与我成婚?”

在记忆不完整的情况下,我再次被她这一连串问题问懵了。不得不承认,她善于看穿人的弱点和心中的**,字字句句皆能戳中要害。

我咬了咬唇,说:“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他起初并不同意。”

她啧啧笑道:“是吗?你这么说骗得了谁,是骗得了我,还是骗得了你自己?你…”

希音面色阴沉,冷言打断她,“拓跋珊,你说够了吗!”

她站起身走到希音身边,俯身伏在他的肩头,低低笑道:“裴昀,我懂你的雄才伟略,我懂你的经世之才,难道你当真甘心一辈子屈居人下,当个闲散的九王爷吗?难道你当真要舍弃我们的盟约,选择她吗?如今母蛊被剔除,子蛊已然在裴览体内化作剧毒。没有解药,他支撑不了多久的。裴览无子嗣,他若驾崩,你便是最有希望的皇位继承人。裴昀,其实我还是挺喜欢你的,你若愿意舍弃梅知雪,我便不计前嫌。来日你登基称帝,只要许我燕国区区敦煌和西北四郡,这笔买卖划得来。”

忽觉桌下的手骤然一紧,温暖的热度自他掌心徐徐渡来,若带几分教人心安的力量。

希音不动神色推开拓跋珊,道:“拓跋珊,你不了解我吗?我沽名钓誉、贪图虚名,弑君谋反必受口诛笔伐,我绝不想千秋万岁为后人所不齿。许国的江山基业由裴家列祖列宗开创,一城一池都割舍不得。身为裴家子孙,我会做这种为祖宗天地所不容的事吗?”

“所以…你还是选择她,对吗?”

希音淡然道:“我想要的东西,我自会想方设法取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