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襟中掏出一个白瓷小瓶,悠然道:“我早先服过解酒药,方才自然能想喝多少便喝多少。莫说以一挑十,便是以一挑百都不是问题。”

原来如此…

我略带鄙视地瞟他一眼,道:“我说你怎么酒中豪杰千杯不醉似的…既然是庆功,就要敞开胸怀喝得尽兴而归。你偷偷先服下解酒药再与将士们拼酒还有什么意思?你这是旁门左道,胜之不武啊不武!”

希音摇头,振振有词道:“今夜有客到访,我不能醉。但若我不喝,必将扫了众将士们的兴。我预先服下解酒药,既能与他们喝得尽兴,又不至于怠慢访客。如此两不相误,有何不可?”

我略作思忖,觉得他的话不无道理,遂问道:“谁要来访?”

他没有回答我,却是笑了笑,意味深长道:“有客自远方来,岂能不相迎?”

子夜,香炉内燃着气味清芬的药香,青烟袅袅飘散在空中。

希音坐于案边审阅军情,我则和衣在榻上摆平,手边是一套武经七书。行军在外,话本就不要想了,能看的书册只有这些。本着学点兵法好傍身的想法,我百无聊赖地翻阅着《六韬》,心里默默地盘算着这场战争的战况。

燕军主力受损,如今只余下八万不到兵力驻扎在温宿,短期内应当不会与许军正面对抗。拓跋珊深藏于幕后,一直未曾露面。就算希音公告天下休妻废妃,她也不曾出面辩解或是诘难,如同人间蒸发一般,甚至整个燕国王室都没有对此事做出任何回应。

我摸了摸下巴,这个狡猾而变态的女人啊,下一次又会想出什么花招来对付蜀军呢?

这厢正当我想得出神,耳畔响起一阵脚步声,抬头望见希音侧身坐于榻边。他的唇畔抿起一丝笑意,道:“怎么还不睡?”

我翻了个身,舒服地趴在他腿上,道:“不是说今夜有客到访吗?我好奇,我想见。”

他轻抚我的头发,道:“这位客人,你未必想见到他。”

我思量一瞬,认真道:“现在只有拓跋珊是我不想见的。”

“那么,裴览呢?”

我心下一刺,倏然抬头,“…裴览?”

希音点头:“你没听错,我也没说错,正是裴览。前几日我收到他的密信,信中说他将于今夜丑时来嘉峪关与我会面。”

我难以置信道:“但、但他不是身中蛊毒连早朝都上不了吗,怎么会千里迢迢从京城跑到西北?”

如今京城全面戒严,连只苍蝇都飞不出来,裴览瞒过柳丞相和满朝文武来此见希音,难不成…我问:“他是来向你求医的吗?”

希音摇头,“不是的,生情蛊之毒,只有燕国王室成员才懂得如何解。这一点,裴览自己也很清楚。况且,依拓跋珊所言,裴览体内的子蛊已然化作剧毒游走全身,想要刮骨剔蛊也不可能了。”

我垂眸缄默不语。若再不击败燕军取得解药,只怕裴览时日无多。

照拓跋珊的意思,我身受廷杖等同于将附骨之蛊强行取出,而体内余毒仍未解除,理应不能恢复记忆的。可自从离宫以来,我却已然陆陆续续地想起了从前大部分的事。

真真是蹊跷得很。

希音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我的耳垂,目光变得深沉。

良久,说:“恐怕…京城要变天了。”

丑时,一辆马车停在军营外,几乎被夜色所淹没。不多久,一位身着玄色锦袍的男子被随从搀扶着从马车上缓缓走下来。

裴览脚步虚浮,即便在隐在浓重的夜色中,也不难看出他的面色惨白如纸。他时不时地掩口轻咳,眉宇间似乎压抑着隐忍之色。

希音挑帘而出,快步向他走去,二人交谈一番。裴览轻拧了眉间,面色甚是凝重,希音扬唇轻笑,转身领他向主帐走去。裴览身形一顿,忽的回头向这边望了一眼,眸光清浅若流水。

我呼吸一窒,忙不迭放下帐帘隐身其后,不教他发现我。半晌之后,当我再向外看时,他早已不见了踪影。

方才那匆匆一瞥,我分明望见他动了动唇,瞧他的口型,仿佛是轻唤了声…梅儿。

我有些坐立不安,一会儿坐坐躺躺一会儿爬起来踱步。脑中反复回想在宫里的那段时日,我究竟接触过什么可能是解药的东西。奈何想了半天,终究是毫无头绪,遂只得作罢。

希音与裴览密谈整夜,直至破晓时分才回帐歇息。

我睁着惺忪地睡眼将他望了一眼,他面有疲色,利索地宽衣解带躺在我身旁。我替他盖上绒毯,忽觉腰上一紧,身子被他搂进怀中。

我埋首在他的胸前,闷声问:“裴览走了?”

希音极轻地嗯了一声,闭目道:“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有的人明明已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却还不知足,非要将那一人也拉下来,自己登临九龙宝殿方才罢休。”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我的脊背,湿热的气息有意无意地喷洒在额间。

我一惊,蓦然清醒了。“你的意思是,京中有人要谋反吗?”我复仔细品了品他的话语,问:“莫不是…柳丞相?”

希音不置可否,显然默认了我的猜测。片刻之后,他的声音已然蒙上了几分睡意,“裴览如今的处境很是危险,进退维谷腹背受敌。他此行专程来向我求救,你说我当救不当救?”

我不动声色地抬眸觑了觑他,他闭着眼睛,面色沉静如水,不见丝毫波澜。我思量许久,斟酌道:“当救。”

他忽然笑了,叹道:“小梅说当救,那便救吧。”

我顿觉哭笑不得,戳了戳他微微扎人的下巴,嗔道:“喂喂,这是开玩笑的事吗?”

希音捉住我不安分的手贴在胸前,蓦然睁开眼睛,眸中清辉一片。薄唇轻扬,笑意再深三分,他风轻云淡地说:“柳丞相扶裴览登基,有拥立之功。起初他结党营私、排除异己、大肆敛财,裴览皆是睁只眼闭只眼不曾深究。如今裴览病重,他趁机发难,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裴览无子嗣。此番燕国忽然兴兵南下,许国朝中必然有他们的内应。”

我忽然想起拓跋珊那日对希音说的话——若要单纯地选择盟友,你非上选。这本就是利益交换,你能给我的,旁人未必不能。

原来她所指的“旁人”,竟是柳丞相。

“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老狐狸太过心急,所以才会露出端倪教裴览觉察。老狐狸确有经国之才,可皇位必须由裴家子孙来坐,裴家的江山,绝不容外人染指。”

我说:“所以说,你早就看出柳丞相有不臣之心了吗?”

希音故作谦虚道:“略看出,略看出…”

这个妖僧!

我挣开他的手,奋力挠了挠他的胸膛,不料再次被他捉住,我再挣开他再捉住…如此循环往复坚持不懈地斗争了许久,他忽的一个挺身将我压在身下,眸光灼亮迫人,似有一团幽暗的火焰在燃烧跳跃。

我愣愣地看着他,彼此的鼻尖轻轻厮磨触碰,呼吸相闻。衣襟被他扯得颇有些宽松,白皙如玉的胸膛若隐若现,似在诱惑我向他投降。

他按住我的肩头,哑声说:“小梅,有件事我想做很久了…”

“什、什么事?”

倘若不是滚床单,还能是别的什么吗…

“明知故问。”

我说:“这是军、军营,王爷好歹注意一下影响吧…”

“看得见吃不着,王爷也不忍不了了。”

希音轻笑,在我的额上印下一个吻,又辗转至眼睛、鼻尖、脸颊…他的吻温柔如水,小心翼翼地一路而下,如蜻蜓点水一般轻轻掠过。

他的唇流连在我双唇上,没有霸道地进攻,只是极尽轻柔地厮磨缠绵,耐心地引导着生涩的我。他轻轻闭着双眼,清俊的脸上竟升起一抹嫣红。

我羞得面红耳赤,不自在地扭动身体,下意识地躲避他的亲吻。希音忽然停下动作,轻声问我:“小梅,你…可愿意?”

愿意吗…好像是愿意的。但此时此刻,我不能直接说愿意,如此显得我太奔放太不矜持。我也不能说不愿,那不就是口是心非了吗?

希音仿佛一眼看破我的心思,不待我做出回应,那修长的手指便由肩而下,灵活地探入我的衣襟内,娴熟地抚摸起我的身体。我的耳根子一热,刚想推开他,他的唇却不由分说地堵过来,舌尖寸寸深入,似是在探索我口腔内的每一处秘密。

与先前不同,这次的吻来得霸道而热烈,不容许我有半分反抗。渐渐地,我的身子酥软在他的怀里,浑身的力气象是尽数被抽去,只得任由他摆布。温热的肌肤紧紧贴住我,鼻腔里满是他独特清醇的男子气息。

在火热的缠绵里,意识渐渐剥离身体,我似是被他送上了云端,又依稀是在风雨中飘摇不息…

帐外,旭日东升,朝霞满天,光华无边。

帐内,翻云覆雨,金猊红浪,颠倒容华。

第五十章

柳丞相与燕国勾结意图谋反之事已被裴览察觉,裴览离开嘉峪关后的第三日,京中便传出消息,皇上重病缠身难理国事,柳丞相代君监国,实则大权已然彻底落到他手上。

“恐怕裴览秘密出京之事被老狐狸知道了。”希音负手站江山舆形图之前,凝望京城的地标,目光深沉而悠远:“禁军统领王言昭是他的门生,京城早已他的掌控之中。若没猜错,就这几日他便要采取行动了。”

蹙眉,“的意思是,柳丞相打算囚皇逼宫?”

“他多年苦心经营,就为等候黄袍加身的这一天。”希音转过身,随手抄起桌上一份文书,道:“十六年前那桩漕银亏空案牵连甚广,柳丞相时任工部尚书,节慎库,掌收发经费款项,大笔漕银皆由他经手。他与柔妃之弟是同窗,私交甚好,要说置身事外,以为绝不可能。”

接过文书快速翻阅了一番,上面详细记载着柳丞相为官以来所收受的贿赂、侵占的良田、私营的店铺与其他不明来源的巨额财产。很显然,希音留意他已久。

“这么说来,柳丞相也是漕银亏空案的主谋之一吗…”喃喃道,垂眸思量一瞬,复抬头望他,“可现回京的话,会不会两头难顾?万一拓跋珊再使什么诡计,西北战事有变,蜀军没有坐镇如同群龙无首,担心燕军会趁虚而入。再者说,如果将士们知道他们边疆为家国而战,一国之相却趁机谋朝篡位,只怕士气将会受到重挫。”

希音似是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笑道:“不用担心,将士们不会知道离开,会找一个合适的假扮。近来对皮面具有所研究,虽然技艺并不精进,可要众面前蒙混过关还是不成问题的。况且,眼下战局尚且稳定,凭李远足以独当一面。”

奇道:“想找谁?”

毕竟画虎画皮难画骨,即便面容一模一样,可举手投足间的气度却是无法模仿的。倘若与拓跋珊正面交锋,精明如她,只怕很容易便会看出破绽。

他说:“只有林铮堪当此重任。”

薄凉的秋风掠过山川野泽,万物染上霜色。弦月高悬,夜凉如水,空气砭肌肤。

伤兵已然全部安顿妥当,几名随军太医正全心全意地照料,损失的兵器军火也以悉数补上。入夜,擎着火把的士兵四处逡巡,不敢有丝毫懈怠,每隔数丈便有一守卫。不远处的城楼上火光明亮,三名伍长带领马严正以待,密切注视城外情形。

希音为林铮精心制作了一张皮面具,林铮缓缓转过身,当时就震惊了。

面前的两张脸,全然没有丝毫差别!假如他俩再换上相同的衣服、相同的束发,就这么单单看着,决计分不清孰真孰假。

希音扬扬得意道:“像吗?”

由衷赞叹:“何止像,真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圣僧啊圣僧,委实有些谦虚了,这技艺简直是炉火纯青啊纯青。哎,俩站开一点,怕会分不清谁是谁。”

希音似笑非笑地嗔一眼,眸中粲然,宛若满天星斗溶于其中。的心跳蓦地漏了一拍,脑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前几日那场缠绵,似有一把火从耳根子一路烧到脸颊上。

“本王将西北战事交与手,此去至多一月,小心应付拓跋珊。她对比较熟悉,为狡猾且行事很辣,擅长抓住心中的弱点,切莫中她的诡计。”他拍了拍林铮的肩,复叮嘱道:“记住,这面具头三日不能沾水。”

林铮点了点头,郑重道:“请王爷放心,下官定然不负王爷重托!”

待一切安排妥当后,希音便趁夜秘密地率领三千精兵回京勤王。此番回京,他打算顺便带回一趟柳家老宅,兴许能那里发现关于名册的线索。

嘉峪关离京城有千里之遥,奔波了两天一夜后,精兵京城近郊的回松谷扎营。

回松谷三面环山,地势崎岖而隐蔽,易守难攻,且直指京城南门。南门禁军兵力分布最多,有两千,其余三门各有一千。希音打算采取声东击西的计策,以一千兵力引诱南门禁军出战,实则派剩下的两千精兵绕至北门偷袭。北门离皇城较近,一旦突破北门,便能以最快的速度取下皇城。

时值晌午,希音与乔装混入城中查探情形。他为按上一张皮面具,面具薄而晶莹,触肤如同清凉的膏药,若带几分兰花的芳香。

问:“这皮面具当真是以皮为材料制作的吗?”

如果是的话…顿觉心下飕过一阵小冷风,背上的寒毛齐齐竖立起来。

“当然不是。”希音的指肚娴熟地的脸上来回抚摸,解释道:“从前,皮面具的确是以死而未腐的皮为材料制成的,用一种特制的膏药代替皮,既逼真又透气,制作也简单许多。”

释然地笑道:“哈哈,那就放心了。”

待贴好后揽镜一照,赫然发觉自己已完完全全变作另外一——就是那种丢堆里绝对挑不出,教看过就忘的类型。不多久,希音也换上另一张脸,比还过目就忘,堪堪从一个风姿卓绝的美男变成了路甲的典型代表。

有了皮面具的掩护,俩一众禁军的目送下,就这般大摇大摆地走进京城。

摸了摸脸颊,对希音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笑道:“圣僧,这皮面具真是好物啊好物。”

希音眉宇稍凝,不动声色的观察往来行,压下声音道:“看,这条街平日里并没有这么热闹,周围不少小贩都是由东厂暗卫乔装的,不知何有企图。京中形势仿佛不妙,仔细跟着,尽量不要说话。”

闻言,立马噤声,乖乖跟紧他的身侧。

梅家老宅离皇城不远的鸿鹄街,两旁林木成荫,因多年不曾有打理,枝桠繁盛茂密、遮天蔽日。间或拂过的秋风带下片片泛黄的落叶,愈发显得整条大街清冷萧瑟。

据希音说,十多年前,京城有两处最为繁华的地方。一处是章台街,出了名的温柔乡、销金窟,莺歌燕舞,粉黛红袖,胡元生的歌舞坊就开章台街上。另一处便是这鸿鹄街,住满达官贵,三品以下官员不敢轻易来此,是真正意义上的“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如今,随着客官需求的增多,章台街的繁华更胜以往,青楼歌坊越开越多,街道长度便也与日俱增。而鸿鹄街却漕银亏空案后渐渐衰落,原本住此处的官员大多受到牵连,抄的抄,贬的贬。侥幸逃过一劫的,陆陆续续都搬出来。久而久之,鸿鹄街便成了无问津的死巷。

梅家老宅鸿鹄街的尽头。朱瓦红墙,院落深深,即便被封多年,仍然不难看出当年高门大宅的恢弘气度。

经受多年的风吹日晒,当年的封条已然微微泛黄,“仁德十七年”的字样也褪了颜色。希音小心翼翼地揭下封条,缓缓推开尘封的大门,恍若打开旧时的记忆。

他轻车熟路地带穿越过亭台楼阁,原本曼妙雅致的庭院已是荒烟蔓草,池塘业已干枯。被送出京城时尚襁褓之中,对这个家没有一星半点印象。可不知为何,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当年的情景,祖父含冤枉死,梅家满门抄斩,家破亡…

鼻尖泛酸,伸手拽住希音的衣袖,压着颤抖的声音问道:“圣僧,梅家除了以外,当真没有别的幸存者吗?的…爹娘呢?”

希音艰难地摇头,黯然道:“当年梅家九族连同府中的丫鬟小厮,三百多口全部被处以斩刑,无一幸免。刑场内外血流成河,三年之内,方圆十里寸草不生…”

咬唇不语,心里愈发不是滋味,委实不忍想象当年那一场浩劫。倘若不是做贼心虚,为何要将梅家满门赶尽杀绝?又为何要对穷追不舍?

“那位老仆连夜将送出京城,彼时无知道他将送往何处。费尽千方百计,行刑前见到爹娘最后一面,他们跪求一定要护周全。之后,派四处寻找的下落,终于打探到那老仆带着去了江南兰陵。当找到时,那位老仆已然去世多年了。”

垂眸半晌,坚决道:“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名册,将它公诸天下,为祖父正名,为梅家平反。”

希音的唇畔浮起一抹浅淡的笑,执着手,宽慰道:“恩师为光风霁月,待恩重如山,自然不会让他白白背负千古骂名。当年的罪魁祸首并没有死绝,冤有头债有主,梅家这笔账,定要跟他们好好算清楚。只不过,还有一件事不明白。”他从襟中取出钥匙,放掌中端详许久,疑惑道:“先帝将玉梅簪赐予梅家是仁德十五,而漕银亏空案却是仁德十七年的事,这把钥匙是如何跑到玉体中去的?”

说:“的养父玉孟庭是兰陵当地闻名的玉匠,他打造的玉器冠绝江南。想,应当是养父为了不让钥匙失落或者落入仇家之手,暗中将钥匙镶嵌入玉梅簪中。”

希音默了默,面上露出了然之色,旋即对道:“小梅,此地不宜久留,们分头寻找。”

玉家庄…

屠村…

似有一些东西脑中一闪而过,快得来不及捕捉。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已将一切想得再清楚透彻不过了。

“等等。”喊住提步欲行的希音,对他说:“名册…并不梅家老宅,知道它哪儿。”

他的身子蓦然顿住,剑眉微蹙,仿佛有些不敢置信,迟疑道:“知道?”

将将要开口回答他,一阵纷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刻意压抑的语声,正迅速朝这边过来。

有说:“大门上的封条不见了,他们肯定这里,快给找!找到之后杀无赦!”

希音面色一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携着隐假山之后。只见一群侍卫模样的涌进庭院,领头的那有些面熟,大约从前皇宫中见过。他们四散而开,迅速潜入每一间房进行搜查。

希音紧紧扣住的腰,微微偏过头,警惕地注意外面那拨的动向。大气不敢喘,一动不动地伏他的怀里。

“是柳丞相的吗?”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问。

他点头,轻拧了眉间,道:“若梅家后尚存于世,必会想方设法回来一趟。老狐狸一定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派留意梅家老宅的动静。这是的疏忽。”

一列侍卫从回廊转出来,眼看就要向这边走来。忽觉身下一空,希音抱起跳上近处一棵梧桐树,动作之快如流火一般。下一刻,他的脚上倏然发力,借助树枝的韧劲向不远去的围墙跳去。眼前眩晕一瞬,待视线清晰时,已经稳稳当当地停了围墙上。

回望下面那些四处奔走的侍卫,复望了望希音那张群基本款的脸,有点如梦初醒,说:“圣僧,们到底躲什么…”

他一愣,旋即清了清嗓子,道:“这个…两个陌生梅家老宅里四处闲逛不是更奇怪吗?横竖名册不此处,还是应当及早离开这里。既然上了高墙,那便用上了高墙的走法。小梅,抱紧。”

想了想,对他所说深以为然,这便毫不迟疑地紧紧搂住他的腰。他单手拖住的脊背,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从高墙跃下鸿鹄街。

出城之后,他才与旧话重提:“小梅,方才说知道名册何处,这是怎么回事?”

点头,十分肯定道:“名册就天目湖畔的玉家庄。”

第五十一章

京中形势波诡云谲,离爆出裴览病入膏肓的传闻已有好几日的光景,柳丞相全面封锁宫中消息,没有人知晓裴览到底是什么情况,便是希音布在宫中的眼线也无法及时传出消息。禁军严正以待,随时准备发难逼宫。

是以,经我与希音商议,由包括葫芦脑袋在内的四位高手陪同我南下兰陵寻找名册。一来,为防名册落入他人之手,二来,他亦希望我借此机会往兰陵暂避一阵。柳丞相老奸巨猾,若他要撕破脸皮,只怕这将会是一场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