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绍:“……”

严绍不想跟个小姑娘计较,但这丫头实在闹腾得太厉害了,他没办法,只能手脚并用地借着体型上的优势压住她,不给她动手的机会。

两人四肢交缠,气息相贴,彻底滚作了一团。

不过这种时候,谁也没心思往别的方面想,直到严绍的嘴唇因为一个不经意的扭头,蹭在了荆无忧的嘴角上,那些异样的,不对劲的感觉才像是突然而至的海浪,瞬间在僵住的两人之间蔓延了开来。

少女身躯温热,气息清甜,嘴唇又软又甜,像是一块奶糖。

严绍不觉得厌恶,反而诡异地有点发馋。这种有什么东西隐隐在逐步失控的感觉让他怔了一瞬,随即就触电般放开她坐了起来。

“你……”

一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异常低哑,严绍莫名有点不自在,下意识起身去点亮了烛火。

黑暗被柔和的光团驱散,他回头去看床上的荆无忧,想说什么,眼睛却被她衣衫轻薄,香肩半露的样子狠狠撞了一下。

“……!”

这丫头怎么穿成了这个样子?!

荆无忧这时也发现自己身上的黑色斗篷在刚才的混战中被蹭掉了,她小脸猛然一红,飞快地侧过身拉起了被子。

“你!你转过去!不许看!”

严绍:“……”

严绍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

“你这大半夜偷偷摸摸地来找我,还穿成了这个样子……不会是想霸王硬上弓吧?”

荆无忧身子猛然一僵,没吭声,只越发快速地穿好了自己的斗篷。

严绍:“……!”

还真是!

想起下午他们说的冲喜什么的,严绍简直醉了:“你别告诉,你是因为我爹娘他们不肯让你给我冲喜,所以才出此下策的。”

荆无忧:“……”

荆无忧没理他,红着小脸跳下床就要跑,被严绍一把抓住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丫头?”严绍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瞪着她好半天,才又挤出一句,“要是我的病是真的,你嫁过来之后我真的死了怎么办?”

荆无忧本来正羞耻着,见他还敢提起这事儿,顿时心下一气,鼓起了脸蛋:“那我也乐意!只要能一直陪着伯爷和芳姨,只要能让他们高兴,我怎么着都乐意!”

严绍被她气笑,语气反而软了下来:“不过是几年收留之恩,值得你赔上自己的一辈子?”

荆无忧一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闪过了几许旁人看不懂的神色。

“值得。”她抿着唇,毫不犹豫地说。

他根本就不知道宁远伯夫妇这几年的收留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无忧:森气!想打人!

盐勺:……就,心情很复杂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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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荆无忧说完那两个字就板着小脸走了。

严绍虽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但看着她气鼓鼓的背影, 心里不知怎么就有点不得劲。

他沉着脸原地站了片刻, 转身去了柴房。那里, 四方和那个跟他接头的人正在接受林云和谢风的审讯——林云和谢风就是高洋派给严绍的那两个公主府侍卫。

严绍到的时候, 四方已经什么吓得都招了。

但这小子就是个被收买的小喽喽, 平时只负责向刘家传递宁远伯府的消息,从中获得点额外的报酬, 对于刘家的事情知道得并不多。

严绍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 对林云道:“画个押, 带下去吧。”

“世子!世子饶命——唔唔唔!”四方想求饶, 却被堵住了嘴,他惊恐又后悔,然而一切都已经晚了——要是原主在这,或许会看在他跟了自己五六年的份上有所心软。可惜这个可能会心软的人, 已经被他和徐嬷嬷等人联手害死了。

四方很快被带出去,严绍转头看向剩下那个人。

“世子, 据刚才那个四方交代, 这人名叫柴束,是刘府的管家, 刘庆远的心腹。刘庆远怕四方年纪小又没有经验会出纰漏, 就派了他过来盯着, 让他时刻准备补刀。”

严绍并不意外刘庆远会做这样的安排,老狐狸小心谨慎得很,不然生意也不会做的那么大。他懒洋洋地掀起眼皮, 打量了这个柴束几眼,片刻突然盯着他的右手手腕笑了起来:“北狄人?”

林云和谢风都是一愣,正一脸轻蔑地看着他,怎么打都不肯招的柴束也是惊了一下,随即眸子一闪,飞快地否认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手上戴着的这条狼骨手绳,是你娘亲手给你做的吧?”

严绍这话一出,柴束就惊得脸色微变了一下。

狼骨手绳是北狄流传已久,但平时大家并不怎么会提起的习俗,因为在北狄,大家都觉得美好的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可这小子不但认出了狼骨手绳,还知道狼骨手绳是母亲亲手做给孩子的……这怎么可能?!

严绍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是的,别看严总一脸的“万事尽在我手”,其实他根本没见过传说中的狼骨手绳,不过是看柴束手上戴着的那玩意儿有点少数民族风,又见他长相虽然乍看之下和大越人没什么两样,但身上毛发却很茂盛,身量也比一般大越男人要高壮,就故意诈了他一把。

这会儿见柴束紧张,他不由勾了一下嘴角:“不过就你这长相,我猜你应该不是纯种的北狄人,而是北狄与大越的混血吧。”

“……!”

不是说这小子是个头脑简单的蠢蛋吗?为什么眼神这么毒,猜得这么准!

柴束惊疑交加,脸上的轻蔑之色终于维持不住了。他眼神惊疑地看着严绍,半晌才又重复说了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猜准了又怎么样,他就是死不承认,他能拿他怎么办?

严绍这会儿心情不大好,脸上在笑,眼睛里却藏着风暴:“我这人没什么耐心,你再跟我说这样的废话,那我就只能让人送你去大理寺,说你是北狄派来的奸细,这么多年来一直借刘家人的手盗取我大越的机密了。”

北狄是大越最强大的敌人,多年来两国一直战争不断,直到六年的秋林山之战后,才进入短暂的和平期。然而双方积怨已久,便是在这所谓的和平期内,也时常会产生摩擦和冲突,对待奸细什么的就更不客气了,基本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心态。

真要背上“北狄奸细”之名,别说他,就是刘庆远和刘家人都得跟着完蛋。

柴束自然也知道这一点,闻言终于绷不住了:“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严绍讥讽一笑,眼神冷漠得像刀子,“刘庆远处心积虑地想杀我,要不是我命大,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就这样一个人,你不会天真地以为,我会对他手下留情吧?”

“杀……想杀你的人是刘庆远,和刘家其他人没有关系!他们是无辜的!”

看着这眼神有一瞬慌张,随即牙一咬就把刘庆远给卖了的男人,严绍心下一动,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荆无忧曾说过的,刘家小儿子手上也带着一条狼骨手绳,还有汪氏说那条手绳是她一个友人相赠的事儿。

“其他人?”他眸子轻闪,忽地凑近他笑了,“你说的是汪氏,还是刘家那位小少爷啊?”

柴束猛然一僵,眸子剧烈地缩了两下。

***

大概是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这天晚上宁远伯和罗氏睡得都还不错。

不过心里惦记着去青云观找明洞道长合八字的事情,天才刚蒙蒙亮,两人就醒了。

“看这天色,宵禁应该快结束了,我这就起床去青云观。放心,不会有事的,你别起来了,多睡一会儿……”

宁远伯一边从床上坐起,一边柔声叮嘱罗氏,只是话还没说完,就听外面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伯爷!夫人!好消息!世子!世子他醒了!”

“什么?!”宁远伯穿衣服的手猛然顿住,随即就整个人跳了起来,“醒了?绍儿醒了?!”

罗氏也是被这话惊得什么困意都没了,不敢置信地呆了一瞬后,飞快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走,赶紧去看看!”

“对对,快,穿衣服!”

两口子惊喜交加,连梳妆打扮都顾不上,随便套了件衣服又抹了把脸就急匆匆地往揽月轩去了。

揽月轩里,刚处理完所有事情的严绍正坐在外间的软榻上喝茶,宁远伯和罗氏冲进来看到他果真已经醒来,顿时喜极而泣,抱着他大哭出声。

严绍忍着心里的不适由着他们发泄了一会儿,等两口子平复得差不多了,才顿了一下说:“爹,娘,我有件事要跟你们说。”

“什么事?你说!”两口子这回是真真切切地吓到了,这会儿对这倒霉儿子,正处于失而复得,宝贝得不行的状态。尤其是罗氏,更是难得露出了温柔的一面,“你有什么想要的想做的,尽管说,只要你好好的别再出事,娘什么都答应你!”

宁远伯也在旁边连连点头。

严绍一怔,心情有一瞬复杂,也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不自在。他拧了一下眉,挣开两人的手站起来,把四方和柴束画过押的供词拿了出来:“你们先看看这个吧。”

“这是什么?”

宁远伯和罗氏好奇地接过,然后就不敢置信地呆住了。

“打从上回意外昏迷起,我就知道有人要害我,只是怕你们担心,一直没有说……”事情既然已经有了结果,严绍也就没再瞒着这两口子,简单地把所有事情解释了一遍,算是给他们,也给原主的一个交代。

然而宁远伯和罗氏却无法接受。

视为亲弟弟的表弟一家竟然处心积虑地想要谋夺他家的爵位,为此不惜几次三番地暗害他们唯一的儿子?

这怎么可能?!

知道他们需要时间消化,严绍说了句“我已经派人去抓刘庆远和汪氏,你们要是还有什么疑问,一会儿可以当面问问他们”就出去了。

宁远伯和罗氏死死地盯着手里这两张仿佛有千斤重的纸,心里所有的喜悦都变成了惊怒和悲愤。

不知过了多久,罗氏突然红着眼眶拍桌而起,咬牙切齿地冲了出去:“好你个刘庆远!好你个汪氏!我倒要问问他们,我们宁远伯府到底有什么对不住他们的,他们竟要这样对我们!”

“芳儿!”看着怒气滔天,像是要杀人的妻子,惊回神的宁远伯忙起身追了上去。

就在外面凉亭里坐着的严绍见此顿了一下,片刻也是放下手里的茶杯跟了上去。

柴束迟迟不归,刘庆远必然会发现不对,严绍不耐烦再跟他玩猫抓老鼠的游戏,宵禁时间一到就让林云带着一群人闯进刘家,把刘庆远和汪氏一起抓了过来。

这会儿他们正被五花大绑地扔在伯府前院大堂上,宁远伯和罗氏一进门,这两口子就满脸委屈地叫了起来:“表哥表嫂这是要做什么?好端端的,怎么竟叫人把我们夫妻俩绑了过来?”

罗氏到现在还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看到的一切,可手里那两人的供词写的明明白白,由不得她不信。

信任被背叛,真心被辜负,还有险些因此失去独子的心痛和后怕,统统变成了熊熊的怒火,在她心头燎原成野。罗氏再也忍不住,冲过去就重重一巴掌甩在了刘庆远脸上,同时把那两张供词狠狠甩在他身上:“竟还有脸在这里装傻,为什么叫人绑你们,你们两口子心里没数吗?!!”

晚她一步到的宁远伯步子猛然一顿,却终究没有上去阻拦。

事实上,他比罗氏更伤心,更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但是有些东西,不是他不想接受就可以不接受的。

***

刘庆远其实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虽然心机深沉,行事也足够谨慎,但打死他他也想不到自己那倒霉表侄内里已经换了个芯子,成了个心机手段都不亚于他的大佬啊,所以虽然因为柴束的迟迟不归,他心里有点不安,但他能想到的最坏的结果,也就是严绍命大,这次刺杀又以失败告终。自己的阴谋彻底败露什么的,他是做梦也没有想过的。

所以被罗氏一巴掌抽翻在地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汪氏也一样。

直到看见地上那两封供词,又见严绍好端端地从门外走了进来,夫妻俩才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

过度的震惊让刘庆远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不敢置信地盯着眼前这一切,有种做梦似的恍惚感。

这怎么可能呢?

他的计划这么完美,怎么可能败露?

他表哥家这蠢蛋儿子,又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心机?

不,这他娘的一定是坐在梦!

然而刚这么想着,严绍就懒洋洋地开口了:“事已至此,表叔就别想着找借口或是狡辩了,你的心腹柴管家可是什么都已经交代了,包括乐逍遥是他托远在北狄的老乡弄来的,上次长明观那些杀手是你让他去找的,还有今晚是怎么回事,以及你这些年为了赚钱都干了什么黑心事,害死过多少人之类的……哦对了,顺带再说一个你应该还不知道的事情。”

严绍说到这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刘庆远心里咯噔一声,突然有一种强烈的不祥的预感。

“你拼命地想弄死我,不就是想把你那小儿子过继给我爹娘,好让他继承这宁远伯的爵位吗?”严绍眼角一挑,目光落在了他身边的汪氏身上,“可惜,那孩子好像不是你的种呢。”

刘庆远:“……”

刘庆远:“??!!”

作者有话要说:庆远:我他妈的好歹是个反派,能给我一点反派的尊严吗!!!!!

盐勺:嘻嘻,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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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刘家小儿子是汪氏与柴束偷情所生, 严绍从柴束嘴里诈出这个消息的时候, 都忍不住要同情刘庆远了。

处心积虑了地谋划了这么久, 结果全是在给别人做嫁衣, 头上还被种了一片青青草原什么的, 真是想想都很惨。

宁远伯和罗氏也被这劲爆的消息惊呆了, 纷纷扭头朝汪氏看去。

汪氏:“……”

汪氏已经吓得眼珠子都不会动了。

她和柴束一般都是趁刘庆远不在家的时候才会偷偷往来,且往来的时候十分谨慎小心, 事后也总会再三清理可能留下的痕迹, 所以在这件事上, 她虽然心虚, 却并不怎么担心会被别人知道。

结果竟然莫名其妙地翻车了。

她能不震惊能不害怕吗?

同床共枕这么多年,刘庆远哪里不知道汪氏这样的反应意味着什么,他不敢置信之余双目怒瞪,青筋暴起, 随即也不知道哪里的力气,挣开脚上绑着的绳子就一脚踹向了汪氏:“贱人!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汪氏反应不及, 被踹了个正着, 惨叫着飞出了好几步。

“老爷!不……老爷我没有!我没有!他在污蔑我!是他在污蔑我!”

汪氏又疼又怕地哭叫了起来,然而她刚才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刘庆远哪里还会信, 面色狰狞地扑上去, 一边补脚一边疯狂地咒骂了起来。

汪氏眼看求饶没用,又被他那些话刺激到,索性也破罐子破摔, 一边躲闪一边跟他对骂了起来:“你个杀千刀的老王八蛋!只许你一个接一个地往家里纳妾,就不许我养个解闷的汉子吗?柴束比你年轻,长得比你好看,本钱比你大,床上.功夫也比你好,老娘就是喜欢跟他睡,就是愿意给他生孩子,怎么着了吧?!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你现在是个什么猪样儿!又胖又虚不说,身上还总是一股酒臭味!也就那几个惦记着你腰间钱袋的小浪蹄子才会昧着良心说你厉害,说你威武,其实你就是个银枪蜡头,是个废物,根本算不上男人!”

汪氏出身市井,父亲原是杀猪的屠户,后来是因缘际会发了家,才成了江北当地有名的富商,与刘家联了姻。所以这会儿情绪激动之余,她是什么荤素不忌的市井脏话都骂出来了。

从来没有听过这么粗鄙的话,宁远伯两口子简直惊呆了,严绍也是没忍住,嘴角抽了两下。

就,这一刻,他是真的有点同情刘庆远了——不仅被戴了绿帽喜当爹不说,还被老婆当众嫌弃那方面能力不行什么的,这便宜表叔就算能熬过这一劫,只怕也得留下一辈子的心理阴影吧?

“夫、夫人别快听了,别污了自己的耳朵!”说话的是终于反应过来了的宁远伯,只见他飞快地捂住了罗氏的耳朵,随即就赶紧叫人把刘庆远和汪氏给分开了。

刘庆远显然是真的气坏了,一直叫着要打死汪氏这个贱妇,直到汪氏被人带下去,他见不到人了,这才终于喘着粗气停下来,双目赤红地往地上一歪,整个人失去力气般不动了。

这个样子看起来实在是有点惨,宁远伯心里不忍,下意识就说了句:“庆远啊,你、你那什么,想开点……”

刘庆远呆呆地转过头看着他,半晌狰狞的神色一变,张嘴就嚎啕大哭了起来:“表哥!我错了!对不起,我错了啊!我怎么就没有早点看清楚这贱妇的真面目啊!竟被她蛊惑得鬼迷心窍,做出了那等对不住你们的事情……表哥,表嫂,还有贤侄,我错了!是我错了啊!”

他一边哭一边爬起来冲宁远伯和罗氏磕头,滴泪横流的样子看得人心里发酸。再加上认错态度诚恳,又确实有遭人哄骗挑唆的嫌疑,宁远伯一怔,脸色下意识就缓和了一些。

罗氏也是怒意稍退,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他了。

放过当然是不可能放过的,他想要的可是她唯一的儿子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