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人人都这样说,可只有我知道,其实我做错了。如果我没有暗示过王妃,要她为难次妃,或许她不会死的那么早。”太妃的话这会儿听起来如此渗人,宋嬷嬷手中的美人拳差点都落空了。

过了好一会儿,宋嬷嬷才继续给太妃捶着:“王妃她是病…”

“她的病,有七八成是因为有心事才病的,可笑我到了这会儿,才品出来一些她为何而病,而不是像原先一样,在那怪她,怪她立不起来,怪她…”说完太妃站起身:“走吧,我们去那边瞧瞧!”

那边,说的就是先头王妃住的院子,那所院子还是按着她在生时候布置,定时有人打扫,一草一木都和原先一样。太妃烦闷的时候,经常会过去走走。

不过这一两年,太妃去那边的次数少了很多,上回去还是三个月前,现在太妃这样吩咐,宋嬷嬷忙拿过斗篷,伺候太妃穿上,就扶着太妃往那边去。

王府的院子布置的都差不多,除了大小和里面种的花木有区别。太妃走进院子里的时候,看见阶下的牡丹正在盛开。太妃不由停下脚步:“这牡丹开的如此好了,上回来的时候,牡丹还没发芽。”

“这会儿正好是牡丹的时节,这花年年开,却不见赏花人了。”宋嬷嬷也觉得有些伤感,刚说了一句就见上房的帘子被掀起,鲁王从里面走出来,看见太妃带着人站在院中,鲁王急忙上前两步对太妃行礼:“娘也过来这边?”

“我只是心里觉得不舒服,过来走走,想来,你也如此?”

第67章 追忆

鲁王没有否认,只是对太妃道:“儿子已经听说了,愚儿他,他…”

“你想说他说的对呢,还是错呢?”太妃反问鲁王,鲁王看着这满院盛开的牡丹,还有那墙边的修竹,眼前恍惚又看到了王妃站在窗下对他微笑。那样的美人啊,不,何止是美,她是仙人一样的人。可惜自己要到了现在,才明白她的一点点心事。

“儿子这会儿也不晓得。”鲁王长叹一声,伸手去扶太妃:“儿子服侍娘进去。”鲁王的话让太妃也感慨万分,什么都没说就和鲁王一起走进屋内。

屋内的摆设还是一模一样,王妃病重时候,不喜欢香味,但又厌恶药的味道,于是窗户就成天开着,又怕她冷,薰笼是成天点着的,四周也垂下了帐子,好让风吹不到她身上。

此刻屋内的药味自然早就散了,但布置没变,一走进来,就能闻到幽香。

太妃倒愣了一下:“这香味,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想是她们担心这屋子久不住人,就会有些发闷,隔些时候就用香来熏。”一走进屋内,鲁王可以说是感慨万千,在这间屋内,鲁王笑的比在别的地方要更多些,在这间屋内,鲁王能感到真正的平静。

王妃是真的从来不去争的人,是从心里就这样想的,而不是别的。鲁王走到床边,王妃很爱读书,就算病重也手不释卷,床边还放着一卷《诗经》,鲁王不用拿起就知道是那首:昔我来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我每次一走进这屋内,就觉得她还活着,不过是去花园之中了,或许是去处置事情了。”太妃的感慨打断了鲁王的沉思,鲁王抬头想对自己的娘笑一笑,但笑不出来,有时候,一想起她来,就会心疼的没有办法。

于是醇酒美人就成了慰藉,可若是你还活着,你还在我身边,那些美人不过枯骨一般。

“你越来越后悔了,是不是?”虽然鲁王没有说话,但太妃却知道自己的儿子在想什么,这话让鲁王愣了一下才道:“娘,儿子,儿子就算后悔,又有什么用?”

是啊,人都死了,后悔又有什么用?太妃也轻叹一声:“其实,我也有些后悔,我要到今日,才算明白她到底为什么,我总以为,总以为她是矫情她是…却不知道,她是真的这样想,从你纳次妃那天起,她的心就死了,就不肯再和你多说一句话了。”

“王府的子嗣,何等要紧。”就算到了今日,鲁王依旧是不后悔,不后悔纳了次妃,不后悔生了孟若愚,他所后悔的,只是自己没有太理解王妃,才让她早逝。

“不,不是这件事,她是知道的,知道王府子嗣要紧的,她只是在你对次妃的态度上,心死了,死在我对次妃的话中。”太妃的语气很平静,却听的鲁王愣了一下:“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曾和她说,要她把愚儿抱过来养在她膝下,我也曾和她说,要她…”太妃抬头看着鲁王:“我原本以为这些都是很平常的事情,可我没想到,她是一个不愿意做这些事的人,我说这些话,对她来说,就跟侮辱一样。”

“娘也是为了她好。”鲁王的安慰听起来如此苍白,太妃抬头看着儿子:“你也知道我做错了,对不对?”

鲁王没有说话,太妃已经拿起桌上的一块手帕,这块手帕当然不是王妃当日用的那块,而是之后鲁王命人做了一模一样的手帕,放在这里。

太妃伸手抚摸上面的兰花:“她名字中有个兰字,我原本不明白,现在明白了,好好的空谷幽兰,在无人到的地方开着花,那是多么好,现在非把它搬进我们这里,就算最精心地伺候,也开的没有在无人到的地方那么好。”

“娘!”鲁王已经词穷,太妃把手帕放下:“我没事,我只是,只是有点感伤。也许我真的老了,为什么年轻孩子知道的事,我竟然不知道。世子妃说的对啊,我们是家人,是家人,就不能那么地算计。”

“杜氏,她的确有做的…”鲁王的话被太妃打断了:“我说的不是杜氏,杜氏的言行,我很看不上眼。”

鲁王除了应是,还能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太妃道:“不过她毕竟是世子的生母,有些事,我也过于打脸了,只是,她的言行也太不讨人喜欢了。”

鲁王张了张嘴,不晓得该说什么,只能站在那看着太妃,太妃摇头:“罢了,我这会儿心烦意乱,竟然是越站越觉得,自己说的是错的,我先回去吧。”

“儿子送娘回去!”鲁王上前扶住太妃,太妃走出屋子之前,又回头看了屋子一眼,眼前一花,似乎看到床前站着一个美人,再一细看,那个美人就消失不见了。

难道说,是她心心念念,忘不掉有些事,才会鬼使神差地选了这么一个世子妃,来提醒自己吗?

太妃长叹一声,捻动手中的佛珠,或许,自己的确是该什么都不想,径自去养老去了。

吴桃夫妻在太妃面前的那些话,既然鲁王能知道,那次妃那边也知道了,次妃听完下人们的禀报,眉头皱的很紧:“她的确这样说?”

“是,听说太妃还发了很大的脾气。王妃,您瞧,我们要不要…”来禀报的下人一边说着,一边偷看次妃的脸色,次妃伸手按了按额头:“罢了,王爷的气,好容易才平下去,不要再因为这件事,让王爷生气。”

下人应是退下,次妃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到底她是什么个意思?”

“照奴婢看啊,她是想学先头王妃,想做什么仙女呢!”朱嬷嬷不失时机地开口,次妃瞥了朱嬷嬷一眼:“要做仙女也不是不可以,不说别的,王爷这会儿还对王妃念念不忘呢,算起来,世子妃也算是王妃的儿媳,学做仙女想把世子的心拢住也平常。”

“世子他可是从您肚子里出来的。”朱嬷嬷适时的提醒让次妃的牙咬了下:“罢了,我们还是去瞧瞧世子,让他知道,我这个做娘的,一直在记挂着他。”

朱嬷嬷急忙服侍次妃起身,又让人赶紧去通知吴桃那边,好出来迎接次妃。次妃这边的下人到吴桃他们屋里时候,吴桃正在和孟若愚说话,孟若愚听吴桃讲完那个奇怪的梦,眉头皱的很紧:“你怎么会梦见这种事情,照我瞧来,定然是琥珀不好,就该把她撵出去,免得她来惊扰你。”

“我觉着,不是琥珀不好,是我自己想的太多。世子,世子妃是吴氏还是…”吴桃的话被孟若愚嗔怪着打断:“你又来了,我不是和你说过,我只要你,只要你这个小桃子,你才是我的世子妃,至于别人,不管是怎样的美人,我都不要。”

“我知道,只是我这心中,难免会有些别的念头。”吴桃的话让孟若愚的眼神微微一暗,接着他把吴桃的手握紧:“是,都是我的不好,才让你有这些别的念头,这些不应该的念头。”

孟若愚的眼神如此真挚,他的话如此真诚,吴桃微笑:“是,我知道,我想错了,从此之后,我只要记得你,心中有你就好!”

这样真好,孟若愚就势把吴桃拥紧,珍珠已经走进屋内:“世子,次妃那边遣人来看望世子!”

每次都是如此,自己想好好地和妻子说话时候,就会有人进来,似乎是在提醒自己,这个王府中,无时无刻没有一个地方没有人,所说的任何一句话,都会被别人听到,然后就会有人来和自己说,这些话是不该说的。

孟若愚在想的时候,吴桃已经对珍珠吩咐,把人请进来。来的人并不是朱嬷嬷,但也是在次妃身边服侍了很多年的一个嬷嬷。见了吴桃夫妻,她先给两人行礼后,这才站起身道:“次妃说,很挂念世子,世子这会儿的身子,好一些没有?”

孟若愚已经站起身恭敬回答:“好一些了,还请嬷嬷回去…”

“劳婆婆惦记着世子,世子身子骨还没有全好,我这个做妻子的,该代世子前去给婆婆道谢。”吴桃打断孟若愚的话,孟若愚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吴桃对孟若愚微笑,留给他一个放心的笑,这才跟着嬷嬷往外走。

“你,你为何要去…”孟若愚这会儿总算找到自己该说什么了,吴桃微笑:“婆婆惦记着你,我也该亲自去和婆婆道谢的。”

“那总要等到我全好了,不然我陪你去。”孟若愚说着就要跟吴桃走,吴桃阻止他:“都说了不用你去,你就好好在这歇着。你放心,婆婆不会对我怎样。”

孟若愚可不相信吴桃的话,吴桃已经拍拍他的肩,径自跟嬷嬷走了。孟若愚站在院中,又开始着急起来,若吴桃这次去又像上次一样,那可怎么办?

宋嬷嬷正好走进,看见孟若愚这样刚想上前问,孟若愚已经眼前一亮:“好,你回来的正好。”

第68章

“世子可是有什么事吩咐?”虽然孟若愚这句话无头无尾,但宋嬷嬷也是个机灵人,直接就问出来,孟若愚点头:“方才我娘那边遣人来问候我,世子妃跟了她去了,说长辈问询,必要亲自去答的,我娘的脾气你也晓得,你赶紧跟了去,我担心,担心…”

宋嬷嬷已经连连点头:“是,小的明白了。”说着宋嬷嬷就转身走出去,孟若愚看着宋嬷嬷的背影,突然苦笑一下:“说的那般好听,可是你自己也知道,很多事情,你是无能为力的。”

宋嬷嬷追上吴桃的时候,吴桃都快走进次妃的院子了,看见宋嬷嬷追上来,吴桃微笑:“是世子吩咐你来的。”

宋嬷嬷应是后就叹气:“世子妃,您怎么?哎,这件事,要小的怎么说呢?”

“按照规矩,长辈来问候,做晚辈的是该亲自前来的。”吴桃的话说的很对,但宋嬷嬷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规矩也要看对什么样的人。”

“宋嬷嬷,你逾越了。”吴桃语气轻柔,宋嬷嬷的脸不由红了红:“是,是小的不对。”两人说话时候,已经走到次妃屋边,丫鬟看见吴桃和宋嬷嬷过来,已经掀起了帘子并向里面通报。

次妃听说吴桃来了,眉微微一挑,对朱嬷嬷道:“你说次妃来我这里,可有什么目的?”朱嬷嬷怎么能回答得出吴桃的目的,想半天才道:“或许是因为世子妃晓得得罪了太妃,才来讨好王妃您!”

“她也会怕吗?”次妃怀疑地问,朱嬷嬷笑了:“是人怎么会没有个惧怕心呢?”

说的也是,次妃示意让吴桃进来。吴桃走进屋里,像往常一样先对次妃行礼:“给婆婆请安,世子的身子已经好了不少,只是还要歇着,因此儿媳特地前来回婆婆一声。”

“你是做妻子的,世子的身子还没全好,你就要在他身边陪着服侍他,不用过来我这里。”次妃拿腔拿调地说了一句,吴桃已经微笑:“是,婆婆教导的是。不过儿媳是晚辈,来长辈身边服侍也是应当的。”

次妃见吴桃竟然没有像自己所想的那样桀骜不训,有些惊讶地看着吴桃,接着次妃就又笑了:“你这会儿如此恭敬,我倒有些不信了。世子妃,听说你…”

次妃只说了一半就停下,吴桃在太妃那边说的话,若自己这会儿问出来,岂不是告诉了别人,自己在太妃那边安插了眼线?到时传到太妃那边,太妃动怒起来,把自己的眼线都给清查了,那才叫不好呢。

于是次妃转口:“这次世子生病,也有你的原因,若不是你挑唆着世子,让世子说出那些不应当说的话,也不会让王爷也怒了,我也病了,接着世子也病了。世子妃,这媳妇的贤良淑德,你做的可还不够。”

吴桃只抬头看了眼次妃,并没说话,这没说话就让次妃有些不高兴了,她可不能接受吴桃这样对待自己,就在次妃又想说吴桃几句的时候,吴桃已经轻叹一声:“婆婆到了现在,还在这样想吗?”

“我不这样想,我还要怎样想?”次妃直视吴桃。吴桃垂下眼:“是,婆婆要这样想,那我做媳妇的也不能做别样想,儿媳先告退了,世子那边还等着儿媳服侍呢。”

吴桃的彻底回避让次妃就跟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她拍了下椅子扶手:“我,我话还没说完呢,你给我站住。”

“是,婆婆还有什么吩咐,儿媳等着就是。”吴桃停下脚步站在那里,一副恭敬的样子。次妃咬了咬唇,竟然不知道该和吴桃说什么。次妃有种预感,自己想要说的任何一句话,都会被吴桃巧妙地回避,甚至于吴桃不会和她纠缠。

这是因为,次妃突然有些恐慌,这是因为吴桃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次妃觉得自己快要无法呼吸,她几乎是高喊出声:“你,你,你竟然如此大胆,竟然没有把我放在心上。”

听到次妃喊出的是自己心中所想的,吴桃的眉不由一挑,接着吴桃轻声道:“婆婆想多了,您是婆婆,我是做儿媳的人,不管您想什么,儿媳都要恭敬对待您!”

“你,你就是没有把我放在心上。”次妃的手在空中抓挠,想要抓住什么似的。这动作吓到了朱嬷嬷,前几天鲁王那冷冰冰的样子还在面前。鲁王可是吩咐过,如果次妃又发病,是要把次妃送到庄子里去养着的。

于是朱嬷嬷急忙对次妃道:“王妃,王妃,您不要把世子妃的话放在心上,世子妃怎么会不把您放在心上呢?您是婆婆,世子妃是儿媳啊!”

次妃的狂乱和恐惧,在朱嬷嬷这两句话的引导下,才算慢慢消失,那种感觉真是太不好了。于是次妃对吴桃疲惫地挥手:“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下去吧。”

吴桃又看了次妃一眼,这才对次妃行礼退下。看着吴桃的身影消失在自己面前,次妃才对朱嬷嬷道:“方才我说了什么,方才我做了什么?朱嬷嬷,我害怕…”

这一声吓到了朱嬷嬷,如果次妃又发病,而且发的病还治不好的话?朱嬷嬷迅速在心中做着判断,对次妃道:“您只是教导了世子妃几句,王妃,这几日您也很疲惫了,要不,您先歇歇。”

次妃闭了闭眼疲惫地:“是啊,我是该歇歇了。明夫人被赶走了,剩下的那些人,王爷素来没有把她们放在心上,就算再来一百个也没关系。”

“那都是世子的功劳。”朱嬷嬷这句话让次妃又笑了:“是啊,我有儿子,有儿子。我还担心什么呢?”

在次妃院中等的心惊肉跳的宋嬷嬷见吴桃从屋中走出,急忙迎上去:“世子妃,您出来了,那太好了,先回去吧。”

吴桃眼神黯然地看了眼次妃的屋子,轻叹了一声就往外走。宋嬷嬷跟在她身后:“世子妃,次妃是不是对您说了什么…”

“宋嬷嬷,您是王府的老人了,我想问问你,次妃早先刚进府的时候,也是这样吗?”吴桃打断宋嬷嬷的话,宋嬷嬷立即道:“瞧您这话问的,次妃刚进府的时候,没有站稳脚跟,自然是很恭敬的,不管是对王爷,还是王妃,乃至太妃那边,甚至于两位郡主,她都恭恭敬敬的。”

“这也是人之常情,那她变成这样,是生下了世子之后,还是要再过段时间?”这话宋嬷嬷就品出一点不一样的味道来,于是宋嬷嬷在心中斟酌着措辞,一时并没有回答。

就在宋嬷嬷还在想措辞的时候,吴桃已经开口了:“我想,或许是在生下世子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也许还有太妃想让王妃抚养世子,或许还有太妃故意说一些看不上次妃的话,甚至还有…”

“世子妃!”宋嬷嬷顾不得礼仪地打断了吴桃的话,吴桃只是看了眼宋嬷嬷,浅浅一笑:“我晓得你是不敢说这样的话。其实,太妃又是何必呢?”

“这,也不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偏袒,次妃的有些行为,着实让人看不上眼。虽说王府的那些亲戚们,靠着王府吃饭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但只有他们家的亲戚,格外过分,王妃没了之后,次妃的两个侄女经常进府来,那做派,不知道的人还当她们才是王府的郡主。”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宋嬷嬷这长长的一篇,吴桃只说了这八个字,却吓得宋嬷嬷立即跪下:“世子妃,小的所言,句句是实!”

“你起来吧,我晓得你这些话都是实在话。”吴桃唤起宋嬷嬷,继续往前面走去:“所以现在王府的这副模样,只怪一个人是不行的。”

吴桃这样说,宋嬷嬷只有听的份,那里敢提一个字。吴桃走了一段路才停下脚步:“还有,王府郡主,那是何等样尊贵的人,前几日宁安郡主回来时候,我怎么听她的语气,似乎还受了点委屈,在王府之中,谁又敢给她委屈受?”

“世子妃,这,这…”宋嬷嬷怎么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她自然是不敢说出实情的人。吴桃瞧了眼宋嬷嬷就笑了:“我晓得了,这又是你们眼中,次妃看不上眼的那些行为吧?”

宋嬷嬷从嗓子眼中挤出一个是字。吴桃继续往前走:“按说王府还有太妃,太妃怎么会拦不住那些下人们?”

“这里面的事情,小的也不大清楚,只是太妃也不过就是两只眼睛。”宋嬷嬷的话只换来吴桃的冷笑,那宋嬷嬷不敢继续为太妃辩解,只又换了语气:“小的猜度着,这只怕是次妃不肯听太妃的话,有些事情,太妃没见到,自然不能多说。”

“所以太妃总是在做好人,坏人全是次妃做了?”吴桃这话让宋嬷嬷脸色更苦:“世子妃,您这话,要小的怎么回答?”

第69章 家人

吴桃看着宋嬷嬷久久不语,宋嬷嬷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吴桃说话,只能低眉顺眼地站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吴桃才叹气:“我知道了,这话,我就不该问。”

“世子妃说的也着实太…”宋嬷嬷习惯地想顺着吴桃的话说上几句,刚说了这句就觉得自己这句话不对头,急忙停下说话。

吴桃笑了:“罢了,你们做下人的,心中有自己的打算也是平常事,这件事,我就不再问你了,只是次妃、太妃,甚至王爷,这里面的关系,实在有些纠缠不清。”

“容小的说句大胆的话,这里面的关系,和世子妃却也没有多少关系。再怎么说,王府也是有规矩的地方,世子妃只要按照规矩来,谁也不能说您的不是。”宋嬷嬷的话让吴桃微笑:“是啊,按说该是这样的。可是说起来都是一家子呢!”

一家子,似乎不该是这样的,所有的真心话都被藏在心里,用表面上的规矩来维持着面上的平静,你压我我反嘲你,这恰恰不是一家子该做的事。

吴桃再次叹气,宋嬷嬷见吴桃往前面走去,跟在她身后继续道:“小的晓得世子妃和世子恩爱,所以巴不得这王府内都这样和和气气的。可是容小的再多说一句,这脸面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给的。次妃但凡…”

“但凡次妃的身边人能提醒她一句,不用这样故意放纵,事情就不是现在这样了。”吴桃缓缓说了这么一句,宋嬷嬷听了这句就晓得自己别的什么都不用说了,只能跟在吴桃身后继续走着。

过了一会儿吴桃才道:“你我方才的话,若是世子要问,你就照实说吧。”宋嬷嬷虽然应是但还是疑惑地问了一句:“世子妃,小的现在不明白您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我就是在想,这是一个家啊,既然是家,就不能这样处处都算计。”吴桃的话让宋嬷嬷哦了一声接着宋嬷嬷嘀咕了一句:“可是,再算计也是主人是主人,下人是下人。”

“是啊,你们做下人的,必定也是有自己的算计,挑唆着主人们,才好有你们自己的利益呢。不然次妃身边的人为何不劝着次妃,概因劝着次妃远没有顺着次妃得到的利益更大。”吴桃闲闲地说了这么一句,吓的宋嬷嬷差点叫出声,但很快宋嬷嬷就对吴桃赔笑道:“世子妃说这话,有些玩笑了。”

“你当我这话真的是玩笑话?”吴桃停下脚步看着宋嬷嬷,语气轻柔,说出的话却让宋嬷嬷差点尖叫出声。

“那天,你和琥珀说的话,以为我没听到吗?”就这么轻轻柔柔的一句,宋嬷嬷的神色立即就变了:“世子妃,丫鬟们有些想攀高往上的,这也是难免的,可是再容小的说句大胆的,再想攀高往上,那也得世子妃您点头才是,不然就算真的,也不过就是您一句话的事。”

“是啊,我也明白这点呢,所以我也不计较,我只是觉得有些好笑罢了。”吴桃继续往前面走,那个梦境不自觉地又被吴桃想起,那个梦境昭示着什么呢?昭示着如果照王府的所谓规矩来,不过是又陷入到另一个争宠的泥沼?

不,不,身为世子妃,是不能争宠的,还要装作大度,甚至于把丫鬟们送上丈夫的床榻。吴桃抬头,看着面前的院子,这座院子也很好,里面的摆设更是华美,所以才让有些人变的痴狂,变的不像自己。

“琥珀比翡翠也小不了几岁,等过上一个月,让她出府吧。”吴桃看着从院里走出迎接自己的琥珀,丢下这么一句,越过琥珀就往前走去。

琥珀听到吴桃这句出府,吓的拉住宋嬷嬷的衣衫:“嬷嬷,我做错了什么,怎么世子妃突然就要我出府?”宋嬷嬷也不晓得吴桃怎么突然会来这么一句,但她知道,吴桃的命令自己是要立即执行的,于是宋嬷嬷对琥珀道:“这只怕是世子妃看见翡翠出府了,想起你年纪也不小了,该出阁了,才这样吩咐的。”

“嬷嬷,我不嫁,我爹娘他们肯定会再把我卖掉的。”琥珀听到宋嬷嬷这句晓得已经不能回转了,拉住宋嬷嬷的衣角苦苦哀求。

“这件事由不得你。”宋嬷嬷把衣角从琥珀的手中扯出来,琥珀眼中的泪立即掉落:“嬷嬷,求求你,求你让我去和世子求情,我不要出府。”

“你这傻丫头,就算出府也没什么不好,我听说翡翠的爹娘已经给她寻好了亲事,虽说也是去做妾,但…”

“什么寻好了亲事?不就是再被爹娘卖一遭?”琥珀眼泪就跟断线的珠子一样再止不住。宋嬷嬷叹气:“你不想出府,难道就要留在府中?可是我们府上,全都是些内侍,没有一个能配你的。你要乖乖地听世子妃的话,到时我去和你爹娘说说,吓唬吓唬他们两句,让他们给你配一个好人家,或者是什么商铺掌柜的娘子也成。”

琥珀又哭起来,宋嬷嬷见软话她听不进去,眉头皱的更紧:“你不肯出府,难道还要世子收了你不成?别想着做这样的梦了。”

“嬷嬷,我并没有这个想头,只是想在府中多服侍几年,再攒点银子,出府之后就算要嫁,也能嫁的再好些。”琥珀见宋嬷嬷说出自己的心事,当然不敢承认,只能硬着头皮说了这么一句。

这话让宋嬷嬷冷笑一声,接着宋嬷嬷就道:“横竖你在这里,还有一个月呢,你就先好好地服侍一个月,别的事等我去和你爹娘说。成不成?”

琥珀只有含泪点头,宋嬷嬷见状叹气:“荣华富贵是人人都想要的,可是琥珀,你也太操之过急了些。”

“宋嬷嬷,我并没有,并没有…”琥珀还想辩解,宋嬷嬷已经往院子里走去。

宋嬷嬷走进屋里的时候,吴桃正在熙红的服侍下换着衣衫,瞧见宋嬷嬷走进来,吴桃对宋嬷嬷道:“琥珀哄好了。”

这句话不是问话,宋嬷嬷的脸不由微微红起来:“世子妃,按说我们不该…”

“没什么该不该的,在这府里久了,舍不得府里的富贵也是有的。”吴桃语气平静,可这心里却翻江倒海一样,手里拿着一根玉簪子,不觉那玉簪子就碰到了镜子,听到咔的一声,吴桃才回神过来,随意把手中的玉簪子扔进首饰匣中:“若是一年多前,琥珀她们见了我,只怕还看不上我呢。这会儿就是这样的处境,琥珀想往上,也是难免的。”

“再想往上,也有个规矩在这里。”宋嬷嬷刚说完规矩两个字,就看见吴桃眼中的嘲讽,宋嬷嬷急忙用手掩一下嘴,对吴桃道:“世子妃可想歇一会儿?”

“不知不觉地,就又是傍晚了。这一天,又过去了。”吴桃的话中带着疲惫,孟若愚刚好走进来,听到吴桃这句话,孟若愚不由走上前:“我还想问你,是不是娘又为难你了,你方才话中,为何这样疲惫?”

“婆婆并没有为难我,我只是想起一个梦。”吴桃靠在丈夫的手上,语气平缓地说:“梦中,我见到先头王妃了,她说,不过都是可怜人,那时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说,这会儿我突然明白了,就觉得疲惫了。你说,原本该是好好一家子,这会儿变成这样,是要去责怪谁呢?”

这个问题,孟若愚回答不出来,那些人都是他的血亲,是他的爹娘,是他的祖母。

吴桃看着孟若愚那紧皱的眉头,伸手想要去抚平他的眉:“是我的错,你本是没经过风雨的牡丹花,原本是无忧无虑的,就我一句无心的话,倒惹的你…”

“你的话,真的是无心吗?”孟若愚反问吴桃,吴桃被问住,有些狼狈地转头。孟若愚佯装生气地道:“你瞧,你这会儿又变卦了。方才还说的好好的,要和我做一对柴米夫妻,这会儿就又说那句话是无心的话。”

虽然知道孟若愚是佯装生气,吴桃还是握住他的手:“你知道我是故意说的,对不对?他们是你的家人,我想个法子,让这个家,真正成为一个家,好不好?”

是家就会有笑语欢声,而不是晚辈或者下人们的故意凑趣,特地赔笑。是家人,就会有吵吵闹闹,转眼就又和好的情形,而不是要在心头想了许多次,连发火都是要拿捏别人。要等到成为这座王府的主人,才敢真正发火。

“多谢你!”孟若愚握住吴桃的手,真心实意地说,吴桃调皮一笑:“你别怪我就好,毕竟若照了原先,你还是好好地世子,可以纳上无数美妾,可以…”

“你又来!”孟若愚故意苦笑一下,吴桃看着丈夫的笑,满天的烦恼都烟消云散了,只要能成为真正的家人,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