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们立即出去。”孟若愚站起身,吴桃已经拿着布巾过来给他擦着头发,又给他换上衣衫。

孟若愚就这样顶着一头湿发走出去,太妃已经坐在那里,看见孟若愚从里屋走出就笑着道:“按说你不该这么快洗澡的。世子妃,你也该…”

“不怪世子妃,是孙儿很想洗澡,况且一身臭汗,也不好来见祖母!”孟若愚阻止了太妃责怪吴桃,太妃听到孙儿这话,才笑着道:“好了,好了,晓得你心疼世子妃。这几天,世子妃做的还不错,每□□不解带地在你身边服侍。你啊,下回可不许这样了。太医都说,看你满面通红,担心这高烧几天不退,就凶险了。”

“孙儿不过是做了一个梦,并没有什么。”孟若愚迟疑一下才对太妃道:“孙儿梦见一片迷雾,在这迷雾之中,孙儿仿佛听到母亲在说话,母亲说…”

“愚儿!”太妃大喊一声,孟若愚停下说话,看着太妃,太妃也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急忙掩饰地道:“你母亲生前对你很好,你梦见她也是平常的,只是这什么迷雾,到底是什么?”

“母亲说,世人为何总要追逐那些东西,还说,她不该在红尘之中的,还说…”太妃已经紧紧地握住孟若愚的手:“好了好了,不要再说下去,祖母已经知道了。愚儿,你母亲生前常说,你是有慧根的人。”

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吴桃抬头看着太妃,太妃也觉得自己这样说话有些不好,急忙掩饰地道:“可是,你要先记住,你是王府的世子,王府需要你,非常需要!”

孟若愚盯着太妃,仿佛想知道太妃背后没说出来的话,已经有丫鬟走进:“次妃来了!”接着次妃笑着走进来,看见太妃在这里,次妃的脸色顿时变的有些不大好看,但她很快就对孟若愚道:“愚儿,我看你气色比昨晚好多了,你不知道这段时日,娘这心中,到底又多担心呢!”

“你当然担心了,你担心愚儿有个什么,你就要被打回原形了。”也许是孟若愚刚刚提起前王妃,让太妃看次妃更加不顺眼,次妃这会儿也没有想和太妃争辩的意思,上前拉着孟若愚的手:“你啊,下回可不许这样了。娘知道你心疼娘,可是和你爹争执,总是…”

她们对自己都有关心,她们表现的都如此疼爱自己,可是孟若愚却远没有昏迷之前的那种心安理得了,那个问题又浮现在自己心中,如果自己是个郡主,不管是太妃也好,还是次妃也罢,她们真的能像现在这样疼爱自己吗?

或许不能,远远不能。

“愚儿,愚儿!”太妃首先发现孙儿又开始发愣,焦急地连唤几声,孟若愚回神过来:“祖母,孙儿有些乏了!”

这是下逐客令了,吴桃脑中冒出这个念头,太妃已经站起身:“既然你乏了,那我们就走了。”

这个我们,自然包括次妃,次妃有些不悦地道:“太妃,我还想…”

“怎么,你不愿意听我的话了?”次妃听了这话,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身:“是,媳妇服侍太妃回去就是。”

吴桃把两人送到门口,回转房中时候看见屋内服侍的人都不在房中,只有孟若愚一个人坐在屋内。吴桃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刚想询问孟若愚已经对吴桃身后的下人道:“你们都退下吧,我想和世子妃说说话!”

众人应是,吴桃刚想询问孟若愚,孟若愚就走上前,把吴桃牢牢地抱在怀中。吴桃闻着孟若愚身上那好闻的,带着水气的味道,不知道为什么,鼻子有些酸涩,那已经下了无数次决心的心,在此刻又开始动摇。

“别哭!”孟若愚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吴桃的手牢牢地抓住孟若愚的后背衣服,想说什么喉中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就想这样抱抱你,我想明白,明白我活着,到底是为什么。”孟若愚的话让吴桃眼中的泪落下,接着吴桃像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一样对孟若愚道:“我知道不能怪你,可我也不知道,对你该如何?”

“我们是夫妻啊!”孟若愚的话带有深深的叹息,甚至还有几分疲惫,吴桃觉得眼睛又湿了:“是啊,我们是夫妻啊,可是以夫为天,世子,我和你,从一开始就不是一样的。也许,市井夫妻,柴米夫妻,妻子还能对丈夫表达不满,但我不能,我一点都不能。”

世子妃,是依附于世子存在的,她的喜怒哀乐,都要跟随世子,她所能做的,就是讨得世子的欢心。

可怜人,都不过是可怜人,那日梦中,王妃的叹息又在吴桃耳边响起,那时候吴桃不明白,现在吴桃倒有些明白了。不管是王妃也好,次妃也罢,乃至明夫人,或者还有许多吴桃不知道的女子,对鲁王来说,又有多少区别呢?

王妃不愿去争,不屑去争。所以她才会拒绝太妃,纵然知道在她身后,会有人去争,去抢,她也不愿意。

王妃对鲁王,或许也曾有过爱恋吧?吴桃抬起头看着丈夫,孟若愚昏睡这几天,瘦了一些,吴桃伸手抚摸他的脸:“你瞧,你躺了这几天,反而瘦了。太妃说,都是我对你照顾的不好。婆婆说,是我挑唆你,说了那许多让你变坏了的话,可是我真不觉得,那些话是挑唆。”

“我明白!”孟若愚看着吴桃,她的眼睛依旧美丽,但那在她眼中曾有过的动人,现在却看不见了。她的眼中,写着满满的疲惫。

第64章 不愿

“是我对不住你!”孟若愚把吴桃抱紧,吴桃已经微笑:“世子怎么能说对不起我呢?你娶了我,给了我别人奢望的荣华富贵,还…”

“但你要的,不是这些!”孟若愚语气肯定,吴桃又笑了:“世子你又错了,有了荣华富贵,才会想要这些。市井之中不得饱食的人,是怎么会想要这些呢?”

这话说的很有点意思,孟若愚看着吴桃,想从她的眼中脸上,看出些什么东西。但吴桃的神色还是没有变化,她任由孟若愚看着自己,什么都没说。

“我们该怎么办呢?我想要和你做一对柴米夫妻,可是,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孟若愚语气之中带着浓浓的哀伤,吴桃看着孟若愚,心中有千言万语,可冲口而出的,却是这么一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孟若愚的眉微微一挑,没有想到吴桃会这样回答,接着吴桃低头,语气有些发窘:“是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像我刚进王府的时候,信心满满,以为自己可以应付一切,后来才晓得,我想的太简单了。这会儿,经过了这些,我才明白,我真的不知道。”

“那我们就一起学,好不好?”孟若愚的手往下滑,握住了吴桃的手,这一个好字已经在吴桃心口转了很多圈,但吴桃就是答不出来,该怎么回答?

“世子妃,太妃请您过去!”宋嬷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吴桃把手从孟若愚手中抽出,对外面说道:“我就来!”

说完吴桃看向孟若愚:“我想,等我从太妃那里回来,我就晓得,该怎么办了。”

吴桃转身往外走,孟若愚看着吴桃的背影,突然涌起一种不确定感,也许这样放她离开是不对的,于是孟若愚高喊了一声:“站住!”

“为什么?”吴桃惊讶询问,孟若愚已经走上前握住她的手:“我陪你一起去。”

“你…”吴桃这下更惊讶了,孟若愚对吴桃微笑:“我们是夫妻啊,还记得吗?你说过,我们是夫妻。就要共同面对。我不知道太妃寻你去做什么,但我觉得,我该跟着你一起。”

是这样吗?吴桃看向孟若愚,孟若愚已经拉着吴桃的手走出屋子,院子里面站满了服侍的人,看见孟若愚握住吴桃的手走出,宋嬷嬷微微皱眉,但很快就走上前道:“世子,太妃吩咐说,只请世子妃一人前去!”

“我知道!”孟若愚打断宋嬷嬷的话,就带着吴桃往外走。

“世子…”宋嬷嬷追上孟若愚,孟若愚回头看着宋嬷嬷:“怎么,我陪世子妃前去,太妃还会不允许吗?”

“太妃并没这个意思。”到了这个时候,宋嬷嬷还有什么不明白呢?太妃想要责罚吴桃,也要看看能不能过孟若愚这一关。

“世子,太妃既然要我一个人去,你还是…”这一次,轮到吴桃不确定了,孟若愚低头看着妻子:“怎么,你不是说你不会,不明白,既然如此,我就跟你一起学习,我们两个慢慢学,总会学会的。”

这是吴桃自从进到王府之后,听到的最温暖的话,她对孟若愚露出笑,没有再坚持让孟若愚回去,而是和孟若愚一起,走出了院子。

宋嬷嬷看着两人身影,竟然愣了好一会儿才示意丫鬟内侍们跟上,等人都走了,宋嬷嬷才叹了一口,从此以后,这世子妃,真的就不能忽视了。

“嬷嬷,您说,太妃会不会责罚世子妃?”琥珀等到人都走了,才敢大着胆子问了这么一句,宋嬷嬷瞧了她一眼笑了:“你啊,也别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事了。我瞧啊,世子对世子妃,只怕比王爷对前头那位王妃,还更上心呢。”

“可是就算王爷对前头王妃那么上心,后来不也有了次妃,又…”琥珀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被宋嬷嬷的眼神打断,琥珀急忙装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我就想问问,世子曾经吩咐让我去服侍世子妃,这会儿,这话还算不算数?”

“算数,自然算数。”宋嬷嬷说完忍不住又戳了琥珀一指头:“你也别去想别的了,好好地服侍世子妃,等以后出府了,别人听说你是服侍过世子妃的人,说不定还能嫁一个好人家。”

“我听说翡翠姐姐已经有人家了,是一个什么盐商家的小儿子,翡翠姐姐是去做妾的。也不是我说,就…”琥珀的额头又被宋嬷嬷点了一指头:“你啊是在府内久了,把那银钱和人,都看的轻了。盐商家的小儿子,翡翠没进府之前,这样的人家,别说做妾,只怕是去做个粗使丫鬟都要被嫌弃呢。”

琥珀被教训着,只能连声应是,看向外面时候已经带上了些期盼,也不知道太妃见到世子两口都去了,会是怎么个情形?

“给祖母请安!”孟若愚带着吴桃给太妃跪下请安,太妃的眉头从孟若愚夫妻俩走进来就没有松开过,这会儿见孟若愚行礼,急忙把他扶起来:“你快起来吧,不是说你乏了?我才把你媳妇叫过来想问问你的情形,怎么这会儿你又跟着来了。”

“孙儿一刻也离不得您孙媳呢!”孟若愚认真地说了这句,太妃立即笑起来:“在我面前你也说这样胡说八道的话,该打,该打!”

“孙儿并没胡说八道!”孟若愚看了眼坐在自己身边眼观鼻鼻观心就是不说话的吴桃,再次对太妃重复。太妃不由看一眼吴桃,这才对孟若愚道:“好,晓得了,你没有胡说八道,那祖母和你媳妇说话,你也不许插嘴。”

“若祖母说的话不合理呢?”孟若愚问出这句,太妃的眉微微皱了皱,才对孟若愚道:“你可知道,还有爱屋及乌一说?”

“孙儿知道。”孟若愚的回答让太妃又笑了:“你既然知道,这会儿又问这句?世子妃是你喜欢的人,你喜欢的人,祖母自然要对她很好。”

“是,是孙儿问错了。”孟若愚这态度让太妃轻轻地拍了拍他:“好了,就知道我的孙儿最听话不过了。前几天家里发生那么大的事情,我也和你爹说了,让他对你不要这么严厉。”

说完太妃就对吴桃道:“叫你来呢,一来是要问问世子的身子如何,这会儿我已经瞧见了,也很放心了。另外呢,就是我想说,这几天你日夜不合眼地守在世子床前,服侍的很是辛苦。”

“这是孙媳应该做的。不敢称辛苦。”吴桃恭敬地说着,这话让太妃又皱眉,似乎总觉得这会儿的吴桃少了点什么气,对,少了点当初那种敢面对自己毫不畏惧的气。可是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毕竟一个恭敬柔顺的孙媳,对自己还是很有好处的。

于是太妃继续说下去:“因着你辛苦,所以我想,要不要找个人来,陪你一起服侍世子,好让你没这么辛苦。”

这话中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孟若愚放下茶杯看向吴桃,吴桃还是坐在那里,看不清她的神色,这样无悲无喜的神色,是孟若愚最担心的,果真吴桃已经抬头看着太妃:“太妃心疼孙儿,体贴孙媳,是我们这些做晚辈的福气,太妃喜欢谁家的姑娘,叫进来就是。”

“祖母,孙儿不要!”既然吴桃一副要答应的样子,孟若愚只好开口反对,这没有出吴桃的预料,太妃看起来也并不慌张,她只是看着孟若愚微笑:“我晓得,你们夫妻之间很恩爱,所以这些事情,你还不想提,可是我们王府娶妻纳妾,不为别的,只为开枝散叶。世子妃很好,我知道,你娘,你爹爹也知道。早点找个合适的人,进来陪着她,一起照顾你,到时候生下儿女,再一起照顾,这比等到以后你再纳妾,不更好一些?”

“祖母只想到了世子妃和那个要进来的姑娘,祖母为何没有想到孙儿?”孟若愚的话让太妃愣了下:“我什么时候没有想到你了?”

“孙儿原本以为,房中有无数女子,自然是艳福不浅的事儿,可是那天在爹爹房中,孙儿才明白一个道理。艳福不浅只是看起来这样,实际则是麻烦不断,不说旁的,那天我娘还愤愤不平地说明夫人胆敢从她房中把爹爹拉走。”

“明夫人不晓得分寸,你赶走了她,赶的好!”太妃的话让孟若愚又是一笑:“是啊,光一个明夫人,就能让我娘气成这样,若是再多几个,那就不是给世子妃分忧,而是给孙儿寻麻烦了。”

说着孟若愚皱眉故意做个愁苦样子:“到那时候,那是什么艳福啊,而是今儿这个夫人在那哭着说别人比她多了两匹料子,明儿那个妾闹着说不公平,谁比她多了根簪子,那还是什么王府大院?”

“那样没眼色不懂事的妾,当然不能要!”太妃只觉得孙儿满口歪理,转向吴桃道:“我挑了几个人,都是温柔贤惠的,等她们进府来,你看一看,谁合你的眼缘,就让她们进来!”

第65章 问名

一直在旁边低眉顺眼的吴桃听到太妃这话,先抬头看了孟若愚一眼,见孟若愚对着自己摆手,还不时作揖,心里已经明白了。但吴桃没有顺着孟若愚的意思说,只是对太妃道:“这件事,虽说孙媳妇的眼缘是要紧的,可若世子…”

“他喜不喜欢有什么要紧?”太妃先说了这么一句,才握住吴桃的手,推心置腹地道:“你还年轻,还不晓得,这日子难过,有几个和你差不多的人陪你说说笑笑,那是何等的好来。”

吴桃一声是还没说出口,孟若愚就急起来:“祖母,您这话,孙儿不乐意听,都说是进来服侍我的,那她们对世子妃,必定会…”

“这就是你不明白了。”太妃瞪孙儿一眼,才笑着道:“为何你爹爹的后院乱成这样,还不是因为上面没有正妃,儿子的房中事,我做娘的总不好去插手,你娘呢,又是个倒三不着两的,不然她一个有诰封的次妃,怎么能被那些狐媚子给气到?”

“祖母!”孟若愚见太妃这是铁了心要给自己寻几个妾了,这会儿和吴桃的事儿还没掰扯清楚,谁愿意去备几个妾室,自己清清静静日子不过,于是急的大叫一声。

太妃已经拍着吴桃的手:“你放心,我挑的,都是那温柔顺从的,知道眉眼高低的。”

吴桃正要应是,孟若愚已经站起身就把吴桃拉了出去:“祖母,我不想要什么妾室,您乏人服侍,您就自己挑几个好了,孙儿这就走了。”

吴桃真要挣扎,自然是能挣扎开的,但她晓得孟若愚的意思,于是也就跟着孟若愚往外走,一直走到外面,孟若愚才把吴桃的手给放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吴桃故意对孟若愚道:“世子这是在怪我呢!怪我没有立即应下,给你讨几个美妾呢!”

“你,你…”孟若愚伸手指着吴桃,一脸的不悦:“为何到了这会儿,你还不信我?到底那几天祖母,娘,我爹爹都和你说了什么,才让你突然对我冷淡了?你可还记得你和我说过的话,还有我答应过你的话,你是我的妻子,我要和你做一对柴米夫妻,不管他们怎么说,我只要你,只要和你!”

吴桃看着孟若愚,孟若愚急的一头一脸都是汗,吴桃不由拿着帕子给他擦着额头上的汗:“瞧你,不过说了这么几句,就急成这样,我并没有答应。你待我的心,我明白,我只是害怕,害怕不过是你一时的念头。世子,你转了无数念头,对你来说不过是转个念头但对我来说,你每转一次念头,我都要仔细揣摩,在想是不是我说错了话,还有…”

“为什么你会这样想?”孟若愚伸手把妻子抱在怀中,吴桃觉得眼睛有些酸涩,但依旧要强撑着说话:“世子,我和你是不同的,你不管做什么,你都是王府的世子。无可取代。而我不一样,一道圣旨,就可以把我的身份给褫夺了。世子妃,姓吴还是姓王,对王府来说,有什么区别呢?”

“但对我来说有区别!”孟若愚高声说了一句,把吴桃的头抬起来,两人四目相对,孟若愚的语气郑重:“我不管你心中在想什么,我也不去管你入府时候是怎么想的,现在我就认定了你,我的世子妃,只有你,只有吴氏,没有别人!”

吴桃眼中的泪落下,孟若愚有些急了:“是不是我说错了话,是不是你又伤心了?我不该让你伤心的!”

“世子,我没有伤心,我只是在想,我配不配得上?”吴桃语气中的不确定听的孟若愚心中大痛,他把吴桃抱的更紧:“为什么你会这样想?你是这样好,你告诉了我,外面的夫妻是怎么样的,还告诉了我,想和我做什么样的夫妻。”

孟若愚眼中神情热烈真挚,吴桃觉得心中所有的不确定都烟消云散了,她哽咽着叫了声:“世子!”

“叫我若愚!”孟若愚的唇来到吴桃的耳边:“母亲说,我的名字是她取的,大智若愚,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大智。但我不会让母亲失望。”

这个母亲,说的就是先头王妃了,吴桃点头,孟若愚露出笑:“那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都做了这么久的夫妻,竟然要到这个时候才问对方的名字,吴桃心中又好笑又悲伤,但还是对孟若愚道:“我姓吴,你是知道的,爹娘生前都叫我小桃子,因为我出生时候,家里的桃树,正好结了毛茸茸的小桃子。”

“吴桃?”孟若愚不确定地叫着,见妻子点头,孟若愚才笑了:“真好,桃子,那么好的桃子。”

“不过是乡野中人常叫的名字罢了,比不上你,大智若愚,王妃真的是个很有慧心的人。”吴桃的话让孟若愚笑了:“是啊,母亲很好,非常好,到了现在我明白了,为什么爹爹不愿意册娘为正妃了。”

不止是太妃的反对,或许对鲁王来说,他所有的感情都随着王妃的去世而消失,所能留给王妃的,只有这个王妃的位子。

这点,自己的娘知道不知道,也许她知道,也许她不知道,或许正因为她猜到了,才会对两个姐姐那么不好,才会…孟若愚长叹一声,心中无限怅然。

“世子!不,若愚,我们回去吧,和太妃好好说说。”吴桃的声音在孟若愚的耳边响起,这是在提醒孟若愚,孟若愚抬头看着吴桃:“好,我们回去,好好地和太妃说,不要再来一个妾室,打扰我们过日子。”

“太妃会明白的。”吴桃从孟若愚话中听出几分惧怕,于是笑着安慰他,孟若愚对妻子点头,太妃会明白的,她怎么会不明白小儿女之间的感情呢?

孟若愚夫妻俩回到太妃院子的时候,还没进屋就听到太妃有些恼怒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哎,世子以为我是看不上世子妃吗?我只是,只是…”

“祖母,孙儿从没有这样想法!”孟若愚说着就拉着吴桃的手走进屋内,太妃身边围了好几个嬷嬷丫鬟,正在那安慰太妃,看见孟若愚夫妻走进,领头的嬷嬷刚要说话,孟若愚就对她们道:“你们先下去吧,我和祖母好好地说说。”

那些下人们看了太妃一眼,见太妃没有说话,这才应是退下。

太妃已经看着孟若愚:“你要和我说什么,难道说,我做的不对吗?”

“孙儿并没这个意思!”孟若愚坐在太妃身边,太妃看向吴桃:“那就是世子妃的意思了?我竟不知道,我好好的孙儿,娶了你才一个来月,就变成这样了。”

“祖母若动不动迁怒世子妃,那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孟若愚的话又气到了太妃:“好,好,就晓得你护着你媳妇,觉得我做的都是错的。世子,别说我们这样人家,就算是普通人家,想的不也是多子多福?我让你多纳几个妾,好为世子妃分分辛劳,难道就错了。”

“祖母,您想的并没有错,只是您不知道,世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吴桃见太妃气的脸色通红,急忙开口辩解。

“我的孙儿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自己还不清楚?”太妃怒气冲冲地对吴桃又是这么一句,吴桃知道按照规矩,自己此刻该跪下恳求太妃的原谅,可是跪下恳求原谅也不能平定太妃的怒火,于是吴桃看着太妃,轻叹一声:“太妃,您疼爱世子,我做孙媳妇的是知道的,可是太妃您所不知道的是,世子他已经不再是是小孩子了,甚至于,他不是太妃所想的,这件事对他有好处他就会笑着接受的了。”

“你,你…”吴桃这长长一番话,果真让太妃更加生气了,她气的伸手按住心口,对吴桃道:“你给我跪下,若不是娶了你进门,挑唆着世子,世子也不会这样胡搅蛮缠!”

“太妃,世子这些话,真的是胡搅蛮缠吗?”吴桃没有跪下,还是看着太妃,这让太妃的怒气更重,伸手就要往吴桃脸上打去:“好啊,你当我奈何不得你?你可知道…”

“我自然知道太妃是长辈,太妃的话,孙媳妇要一字字都记得,可是太妃,世子已经不再是原先的世子了。太妃,不管是王爷的纵情神色也好,还是次妃的心有不甘也罢,甚至于太妃您自己的冷言冷语也好,难道太妃以为,世子会毫无触动?”吴桃总算跪下了,可是她跪下时候,说的话还是没有顺着太妃的心来,太妃定定地看着吴桃:“你,你好大的胆子,你难道不知道,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做妻子的该柔顺,做晚辈的该听从,可是太妃,孙媳斗胆问您一句,难道说您所想的,真的能解决一切问题?”吴桃的话让太妃冷笑:“你才进来王府几天,你明白了什么事情?”

第66章

“是,孙媳进来王府不过一个来月,孙媳却明白了很多事情,毕竟,旁观者清!”吴桃的话让太妃的脸色又变了:“你竟然在嘲讽我!”

“孙媳没有在嘲讽您!”吴桃对孟若愚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为自己说话,这才继续对太妃道:“太妃身居高位,服侍的人不喜欢了,换一个就是,这也是太妃这身份所该有的。”

这句话让太妃唇边露出一抹笑:“你会说这句话,证明你也不是那么蠢!”

“太妃如果认为孙媳很蠢,那就继续这么认为吧!”吴桃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可是太妃想过没有,不管是世子也好,甚至于是那些服侍的人也罢,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是人,就不会因为太妃的喜欢不喜欢变成另一幅模样。”

“你在指责我!”太妃的唇又抿起来。吴桃抬头看着太妃:“自然,在这王府之中,是没人敢指责太妃的,可是太妃,王府之中常常闹的鸡犬不宁,已经是合城都知道的事情了。太妃自然可以不用放在心上,横竖这些话都传不到太妃耳中。但是太妃,王府不是别的地方,是您,是王爷,乃至世子,世子以后的儿孙们的家啊!太妃,也许我听的少,见的少,但我从不觉得,一个家会是这样的!”

“那是因为,你们不过是些市井中人,怎么能知道王府和市井人家的不同?”太妃已经有所触动,但她在王府之中,发号施令惯了,自然还要嘴硬一番。

“市井中人,太妃,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也是通过选妃进入王府的,您的父亲,不过是…”

“住口!”太妃看着吴桃就冷笑:“原来你说来说去,不过是拿出身说事,是,我的爹,不过是个教书秀才,我的家教,比起那屠户家的女儿,也就好了那么一些,可只要好那么一些就够了。世子妃,想来你在家学的那一年规矩,都学错了。”

“太妃,您又听错了我的话!”反正已经说了开头,要被打被骂也就一次到底,吴桃决定继续说下去,听到错了两个字,太妃的神色变的更加难看,拍着桌子就要叫来人。

“太妃已经忘了再显赫的地方也先是家,太妃是世子的祖母,是世子的家人,次妃是世子的亲娘,也是世子的家人。您和次妃,都打着要对世子好的名义,对世子百般争抢。您和次妃以为这都是给对方没脸的事情,却忘记了,最难过的,不是别人,是世子。”吴桃的话让太妃那拍桌子的手顿在那里,看着吴桃一言不发。

“是,太妃或许觉得,孙媳这番话是为次妃求情的,可是太妃,杀人不过头点地,您折辱次妃,为的是出自己心中的那口气,可是您就忘了,次妃还是世子的亲娘。天下哪个儿女,看见自己的祖母对自己的亲娘不好,能坦然处之的?太妃,您总觉得是我带坏了世子,可是太妃自己可曾问过自己,您对世子,到底是真的把他当做孙儿来疼,还是因为他是世子,所以要捏在手心,让他听从您,顺服您?”

吴桃说完这番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太妃有些震惊地看着吴桃,孟若愚也看着吴桃,这些话,孟若愚隐约觉得是对的,可是孟若愚从来不敢对太妃说出口,毕竟太妃对孟若愚很好。

“世子方才在外面和我说,他只要我,只要这世子妃是我。我也曾和他说过,世子妃不管姓吴还是姓王,都对王府毫无影响。我也想问太妃一句,您疼世子,是因为他是您的孙儿,还是…”

“住口!”太妃在震惊之后,终于又说出这么一句,这一句已经没有那么理直气壮了,吴桃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过了很久很久,吴桃才长叹一声,这会儿也觉得自己撑不住了,跌坐在地上。

孟若愚赶紧上前扶起妻子,对太妃道:“祖母,您已经问了孙媳妇许多话了,那孙儿就和孙媳妇告辞了。”

这一回,太妃没有喊住他们,只是看着他们夫妻离去,吴桃站起身走出去的时候,曾回头看了太妃一眼,太妃仿佛一时之间老了十岁,头上的白发变的那么明显,那种曾撑着她的气,消失的无影无踪。

夫妻二人走出屋子,院内等候着的下人们看见他们的神情,都不敢上前问一句,只有宋嬷嬷做个手势,那些下人们才进屋去服侍太妃。

“世子妃,奴婢服侍您和世子回去吧。”宋嬷嬷上前扶住吴桃,吴桃看着宋嬷嬷:“你也觉得,我不该说那些话?”

“奴婢,奴婢…”宋嬷嬷在那踌躇,她当然不敢回答,不管怎么回答都是错的。吴桃微微一笑,孟若愚的手已经伸过来,握住吴桃的手:“不,我觉得世子妃说的很好,一语点破梦中人。”

“但愿你不会怪我!”孟若愚听出吴桃这句话分明含着怨气,于是孟若愚对吴桃微笑:“你想太多了,我怎会怪你?我们回去吧。”说完孟若愚对宋嬷嬷道:“你在祖母身边日子长了,你就在这伺候着吧,若太妃有什么,立即去报给我。”

宋嬷嬷应是,看着吴桃和孟若愚的背影,宋嬷嬷不由叹气,总觉得那层窗户纸就这样被捅破了,如此地猝不及防,这捅破了窗户纸,到底是好呢,还是不好?宋嬷嬷一时也不知道,但她知道一点,从此以后,王府就和原先不一样了。

“太妃!”宋嬷嬷走进屋里的时候,太妃还坐在椅上,她脸上的神色让宋嬷嬷有些害怕,太妃听到宋嬷嬷的叫声,看了眼宋嬷嬷苦笑一声:“我竟被一个晚辈教训了,我从没想过那些话。你说,是不是她怪我,才会找了另一个人来,和我说这番话?”

太妃说的那个她,宋嬷嬷心知肚明,说的就是原先的王妃,于是宋嬷嬷立即道:“怎么会,王妃她是最体贴太妃您的,还记得王妃临终之前,紧紧地握住您的手,说不能再服侍您了。还说…”

“可是我晓得,我对她到底有几分真心,我也是知道的。”太妃喃喃地说着,不知不觉间泪已满面。宋嬷嬷接过小丫鬟手中的美人拳,给太妃轻轻敲着,示意那些丫鬟们退去才轻声道:“王妃她,可是从不会怪人的性子。”

“那丫头有句话说的对,一个家,不该是这样的。”太妃的语气已经有些破碎。那家该是什么样子?太妃努力地想,或许就是王妃刚嫁过来的时候,那时候鲁王和她新婚夫妻,感情很好,自己也很喜欢这个儿媳,人人都是和睦的,到处都是笑语欢声。

事情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或许是从王妃生不出儿子开始,纳了次妃进门,王妃看起来也不是个善妒的,自己不喜欢次妃,曾经暗示过王妃要她为难次妃,王妃也没有往心里去,只是用别的话给盖过去了。

或许,就是在自己暗示王妃为难次妃之后,王妃才变了,变的和自己不那么亲近,甚至于两个孙女,王妃也不愿她们和自己亲近。

“我当初做错了吗?”太妃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这让宋嬷嬷怎么回答,只能含糊着道:“您是长辈,怎么会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