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听到大郡主在那大发威风,次妃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小内侍跪在那里等了会儿,没有等到次妃的吩咐,也醒过味来,看来次妃今儿和往常不一样了。孟若愚却已经开口:“着个人去劝劝,宋嬷嬷!”

宋嬷嬷走上前,孟若愚打个哈欠:“你去那边,就和他们说,过日子哪有吵吵闹闹的,还是安静些,让王太太别寻死了,若她再不肯听,我记得王太太不是只有一个儿子吧?”

“是,仪宾是次子,王太太的长子和小儿子一家,就住在离王府两条街的宅子里。”宋嬷嬷恭敬答着,那所宅子也是大郡主的嫁妆,这也是惯例,这家子娶了郡主,总不能还住在原先的破屋子里,惯例都是要给郡主们准备一所宅子用来安置别的亲眷。

孟若愚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你就和她说,若她再口口声声寻死,就送到她大儿子那边,按说跟着大儿子居住,才是正经礼节。”

宋嬷嬷明白孟若愚的意思,高声应是,次妃这会儿急起来了,若是王太太被送走了,还找谁来欺负大郡主?次妃是个欺软怕硬的性子,宁安郡主脾气急,她不敢惹,但大郡主在她看来是那种面团样的,怎么揉搓都不会叫一声的。

因此次妃叫住宋嬷嬷:“回来,你还懂不懂规矩了,这别人家的事,哪有我们去插嘴的道理?”

这会儿孟若愚已经明白了一些,只怕那王太太这样大胆,也是出于次妃的授意,不然哪有平民敢□□郡主的?孟若愚一明白,刚喝的酒就变成冷汗,浑身湿透了。

宋嬷嬷虽然停下了,但还是看着孟若愚,孟若愚已经缓缓开口:“照我说的去做,还有,若王太太还执迷不悟,终生都不许她进王府来!”

“愚儿!”次妃这下明白自己的儿子只怕猜到了什么,有些惊恐地叫了一声。孟若愚已经转头看着次妃:“娘,您怎么,您怎么,您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我,我做什么了?”次妃打定主意不承认,看着孟若愚反问,孟若愚的双眼已经通红:“娘,儿子一直以为,您慈爱温柔,就算有时候发脾气,不过是因为始终不能被册为正妃,可是娘,这会儿,儿子不这样认为了。”

“那你,你要怎样认为?”次妃的语气已经变的和方才有些不一样。孟若愚上前一步:“娘,儿子想问问您,是不是您授意王太太,欺压大姐姐?这到底是为什么?”

次妃倒吸了一口凉气,看见吴桃在旁边,于是把满腔的愤怒都往吴桃这边发泄:“好,好,好,我这会儿才明白了,为何从你成亲以后,你的言行就和原先不一样了,原来全都是她挑唆的!吴氏,你在枕边对世子到底说了什么,要世子这样对待我?”

第77章 心魔

“儿媳并没敢说什么,只是婆婆,世子他是一个有心人!”吴桃语气温柔平静,却让次妃的怒气更大了,她伸手就要往吴桃脸上打去:“我打死你这个狐媚子,你没过门前,王府平平静静的,你过门才几天,王府就变成这个样子,定是你在这里作祟。”

吴桃没有躲避,孟若愚已经伸手抓住了次妃的手腕:“娘,您体面一些!”这句话就跟戳了次妃的肺一样,她看着自己的儿子:“好啊,好啊,你总算说出了实话,嫌弃我不体面?”

孟若愚没有回答,也没像原先一样会跪下恳求次妃的原谅,只是看着次妃,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次妃,孟若愚的眼很像鲁王,次妃也很喜欢儿子这双眼睛,可是这会儿看着儿子的眼,次妃却突然哭出声:“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儿子已经长大了,娘,儿子已经娶了妻子,也许,再过几年,爹爹年纪大了,儿子就要接掌王府。娘,儿子明白您想要的是什么,可是娘,您…”

“你别想要说王妃曾经说过的话!”次妃大吼起来,眼泪落的很急:“我知道,我晓得,你是一直记得王妃说过的话,可是愚儿,她死了,她的女儿在她活着的时候那么尊贵又如何?出了嫁,就是别人家的人,就要受婆婆的管束。愚儿,她不争,可你瞧瞧,她的不争换来的是什么?愚儿,你别以为你学她一样就是好的,一点都不好,不好!”

这或许就是自己娘对自己说的心里话吧?孟若愚看着自己的娘,心中掠过这么一句话,很久之后,孟若愚才轻声道:“可是娘,您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争来的,而是母亲让出来的,甚至于,母亲已经猜到你要做什么了,可她还是放手。因为,她不在意!娘,您觉得,吩咐王太太欺负大姐姐,就能做到天衣无缝吗?娘,您觉得,欺负了大姐姐,王妃地下有知,她会伤心难过吗?并不会的。”

并不会的,这四个字让次妃瞪大了眼睛,接着她摇头:“不,不,你说的不对,不对,她会的,她会伤心,会难过,会…”

“不会的,娘,并不会,母亲在生的时候不会,过世了,更不会。她说,人在这世上,总是自己的,不是别人的。自己过成什么样子,要靠自己。”孟若愚说的话,次妃曾经听王妃说过,这会儿又听见,次妃只觉得儿子话中,含着无限的讽刺,次妃啊地大叫了一声,这一声把众人都吓了一跳,朱嬷嬷胆战心惊地对孟若愚道:“世子,要不要禀告王爷,请太医来?”

“你说什么?”次妃虽状似疯癫,但耳朵还是很灵的,她伸手就抓住朱嬷嬷:“连你都不肯听我的话了,是不是?”

“小的,小的…”朱嬷嬷这会儿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身子颤抖着想说服次妃,但话没有成句。孟若愚已经上前扶住次妃:“娘,您这又是何苦呢?您生了王府唯一的儿子,您将是未来鲁王的生母,富贵荣华,都在您面前铺开,您还要争什么?”

“不一样的,愚儿,不一样的。”次妃放开朱嬷嬷,伸手抓住孟若愚的衣领:“愚儿,不一样的,我一天不是王妃,那些小贱人,那些狐媚子,就会在王爷面前嘲笑我,去了一个明夫人,还有更多的人。王爷是水性的人,他的心,今儿在别人身上,明儿就在另外的人身上。愚儿,这不是一个名分,是我能得到王爷的肯定,你懂了吗?”

孟若愚听着次妃的哭诉,怎么不懂?可是,这些事,强求不来的。想起自己的父亲,祖母,孟若愚觉得,蒙在他们身上的面纱似乎一层层地在揭开,每揭开一层,就让孟若愚看到了下面的丑陋。

次妃看着儿子眼中神色,这样的悲悯,这种悲悯只在另一个人眼中看过,那就是:王妃!次妃想推开儿子,可是手是软的,无法推开,她的语气变的破碎:“原来,你都懂,只是,你也站在你爹爹这边。”

“娘,我并没有站在爹爹这边,我只是,只是…”孟若愚再次感到深深的无力,不知道当最后一层面纱被揭开,直面这些丑陋现实的时候,自己该怎么做,他们是自己的家人啊,本该不是这样的。

“婆婆,世子他因为明白了,所以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强求。婆婆,王爷并不是厌弃了婆婆,他只是,无法面对自己。”吴桃思虑了很久,终于开口劝次妃,次妃抬头看着吴桃:“你又懂的什么?你不过进府这么几天,学的一些花言巧语,就当自己是仙女了,就可以说这些了。”

“婆婆,儿媳的确进府没有几天,所以儿媳算是个局外人,概因是个局外人,所以儿媳敢说,婆婆,您的心魔,不过是王爷不肯册您为正,您为何不肯放下这个心魔呢?”

次妃的所有行为,都是因为不得正名,而鲁王,也坚持不肯给她正名。次妃放下手,看着吴桃:“你不懂的,不懂的,看起来是个轻飘飘的王妃位子,你这个以正妃身份进王府的人,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

“娘!”孟若愚高喊了一声,次妃已经哽咽了:“你什么都别说了,走吧,走吧,你们都走吧,我乏了,要歇息了。”

朱嬷嬷巴不得次妃这一声,急忙上前扶住次妃,次妃转身往里屋走,孟若愚看着次妃的背影,长叹一声。吴桃握住他的手,轻声道:“你会不会怪我?”

吴桃这话,含着的意思多了,孟若愚低头看着她:“为什么要怪你?怪你把我心中的疑惑都解掉吗?怪你说出了真相吗?我不会怪你,若没有你这些话,我怎会知道,周围所有的笑,原来都是别有深意。”

朱嬷嬷已经从里屋走出:“世子,世子妃,次妃已经歇息了,您先请回去。”

“娘真的已经安静下来了吗?”孟若愚看着里屋,有些不确定地问,朱嬷嬷笑了:“是,次妃一走进去就躺下了。世子,次妃心中一直很看重世子,等…”

“我懂!”孟若愚说完后就往外走,朱嬷嬷恭敬地送他们俩到院门口,看着二人背影。旁边的小内侍已经道:“嬷嬷,次妃现在这样,要不要禀告王爷?”

“谁敢去禀告了,我扒了他们的皮!”朱嬷嬷神色一凛,吓得那几个小内侍缩了缩脖子,朱嬷嬷见众人这幅模样,又换了神色道:“不过是次妃教导了世子几句,世子不服就拌起嘴来,这样的小事也值得去禀告王爷?你们啊,还是太嫩。”

“是,是!”小内侍们连连点头,朱嬷嬷又叹了口气,但愿,但愿什么呢?次妃不得册正,甚至也毫无希望册正,现在已经是秃头上的虱子了,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最少,不能让鲁王知道这一切。

吴桃夫妻回到屋里时候,珍珠带着众人迎上前,又服侍二人梳洗换衣,孟若愚换了衣衫,手中拿着茶在喝:“也不晓得宋嬷嬷到了那边,是个什么光景呢?”

“还能有什么光景?宋嬷嬷过去,把规矩一说,难道他家还有敢反驳的?”吴桃说了这句感到疲惫无比:“你说,王妃若地下有知,她真的不会在意吗?”

“对母亲来说,红尘似乎真的只是她前来修行历练的。”孟若愚说完这句就笑了:“哎,原本这些我不信的。”

吴桃握住他的手:“也许是你想的太多了。”

孟若愚拍拍妻子的手:“是啊,不,不是我想太多了,我现在觉得,走出迷雾,眼前是一片光明,原先我总是有些苦恼,苦恼爹爹不册封娘为继妃,苦恼以后该怎么对待我的妻子,现在,我什么苦恼都没有了。”

吴桃依偎在丈夫怀中,唇边带笑,能彼此说说心里话,真的很好。

宋嬷嬷到大郡主那边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了。厅上却是灯火通明,大郡主坐在正中,看着坐在另一边的王太太:“婆婆,我这个做儿媳的也不晓得触犯了哪里的规矩?我要管教管教自己带来的下人,怎么婆婆就先拦在头里,传出去,岂不要被人笑话,说我连管教下人的资格都没有了。”

王太太很想说这些下人都是服侍过自己的,郡主一个儿媳没资格管教,可是话到嘴边却觉得不对,毕竟这些下人,的确都是王府里面派出来的。

王仪宾站在那里满面焦急,想要劝自己的媳妇暂时忍耐却又不敢,想劝自己的娘吗?那就更不是什么好劝的。

下人们跪了一地,却连一个哭诉求情的都没有。毕竟真论起来,大郡主才是他们正经的主人。

一个丫鬟给大郡主端了一杯茶,大郡主喝了一口悠悠地:“你们也晓得我性子软,今儿好不容易拉下脸面来处置你们,自然是要雷厉风行处置了,不然等到了明儿,有人来和我求几句情,我就又把你们给放了。”

第78章 处置

底下人十分安静,不敢再求。大郡主把茶碗放下:“好了,我乏了,也要去歇着了,你们就在这,给我挨个地打,打到没气了再说。”

“郡主,这,这样打死,也是坏了郡主的名声,您瞧,要不要…”王仪宾踌躇了半天,终于想出一句劝大郡主的话。

大郡主却是哧地一声笑出来:“我的名声就算坏了,人家说的也是鲁王的郡主,断不会说的是王家的媳妇,你着什么急?”王仪宾被大郡主这一句话说的脸通红,大郡主又缓缓地道:“再说了,你要看我不顺眼,也可以啊,拿休书来,我即刻就回王府去,你们也各自回家,大家各自安静,岂不更好?”

“郡主,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您不看着我们夫妻这么多年的情分上,难道还不能看在我们女儿面上?”王仪宾的话让大郡主冷笑:“这会儿你晓得说我们夫妻情分,晓得说我们女儿如何如何?”

“自然,女儿如此聪慧可爱,我也很喜欢。”大郡主说了这么一句就挑眉道:“不过你放心,她是王府的外孙女,她的舅舅会是未来的王爷,她会嫁的很好。”

这句话听的王仪宾倒吸一口冷气,宋嬷嬷走进厅内正好听到这句,不由愣了一下。

大郡主已经看见她,对她点了点头:“你来了吗?来的正好,你带了我回去,我收了王家给我的休书就走。”

说着大郡主就要站起身,宋嬷嬷上前扶一下大郡主刚要说话,王仪宾却会错了意,给大郡主跪下:“郡主,郡主,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我能结为夫妻,也是前世的缘法,难道郡主就忍心抛下我?让我们的女儿没有了爹爹?”

王太太见自己的儿子给大郡主跪下,急的跳起来就想去拉儿子,然而王仪宾却把王太太的手甩开,膝行几步来到大郡主面前:“郡主,郡主,我娘她年纪大了,难免会听了别人的挑唆,可是她心中,对郡主你,并没半点不敬之心。”

“我是儿媳,她是婆婆,你说这样的话,岂不要让人说我这个做儿媳的没有做好?”大郡主冷冷地说了这么一句,就又要往外走,王仪宾伸手拉住大郡主的裙子下摆:“郡主,郡主,错是我做的,您要罚我也好,要做什么也好,你全冲我来。”

大郡主勾唇一笑,这笑全是讽刺:“是吗?前儿你可不是这样说的,你和我说的是,你娘年纪大了,让我顺着她点,那丫鬟还没有喜,什么事情都等有了喜后再说。那时候我还真以为你是疼我的,这会儿我才晓得,你心中何曾有过我。”

不管大郡主这话是气话还是别的什么话,宋嬷嬷都听的倒吸一口凉气,王仪宾抬头看去,见大郡主神色冰冷,晓得这回事情闹大了,再不是原先自己的娘欺负了大郡主,自己再用几句软话就能把大郡主哄好的时候了。

于是王仪宾哭着道:“郡主自嫁到我家来,对我爹娘都很好,对下面的弟弟妹妹们也不错。全是我们家不惜福,不懂的好好地对待这样好的媳妇,才有了今天的祸!”

“你的意思,这场祸是我惹来的?”大郡主冷笑看着王仪宾,王仪宾这时候自然不敢说大郡主任何不是,只能哭着道:“这件事,全是我惹来的,是我以为顺着我娘就好,全忘了圣人曾说过,不谏爹娘,是为不孝!我没有谏爹娘,是我的不是,我没有好好地爱护妻子,更是我的不是。郡主,我和你四年夫妻,又有女儿,我本该爱护你,疼爱女儿,可我偏偏想要生儿子以为后计,才让郡主您伤透了心。现在想起来,我做儿子做的不好,做丈夫也做的不对,连做爹,我都没有好好地对女儿。郡主,你要打要骂,就打骂我吧!”

王仪宾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大郡主眼中也有泪花闪现,只是那泪没有掉落,王太太听到儿子这样说话,心中又痛又急,对儿子大喊:“你怕什么,我们有次妃撑腰,次妃说…”

“王太太,次妃说什么都不要紧了。”宋嬷嬷打断王太太的话,看着她一字一顿地道:“我又来此,是世子命我来的,他说,从此以后,请王太太不必往王府去了。”

不必往王府去了?王太太品味出这背后是什么意思,不由看向大郡主,如果没有了次妃撑腰,那自己平常欺负大郡主的事儿,会不会被鲁王知道,那时候鲁王发起火来?王太太越想越害怕,于是冲到大郡主跟前,作势要下跪:“郡主,郡主,全是我糊涂油蒙了心,才做出这样的事来。郡主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把我做的事放在心上。”

大郡主的身子微微往后一转,躲避掉王太太的下跪,大郡主冷冰冰地道:“你也不用个我说这些,你心中怎么想,我已经听了不少了,我不过是个不会生儿子的人,你是长辈,你自然可以做主休了我。”

“郡主,我们怎么敢休了郡主?能娶得郡主过门,这是我们家修了几辈子才修来的。郡主,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们吧。都是次妃说的,她说,郡主在王府并不怎么受重视,要我摆出婆婆的款儿来,还说,就算闹出什么事,郡主您回到王府哭诉,她也能把郡主说的不敢说话。郡主,郡主,我们不过是平头小老百姓,怎么敢对郡主不敬?”

王太太见大郡主不肯接受自己的下跪,心中大急,把那些话都说出来,宋嬷嬷在旁边听着,觉得十分尴尬。

大郡主也觉得有些尴尬,次妃是孟若愚的亲娘,谁知偏偏是孟若愚遣人来给自己撑腰,这事儿着实是…

大郡主迟疑一下才道:“好,就算你说的是对的,那他们呢,一个个都没把正经主人放在心上,难道说一个个都受了次妃的挑唆?”

那些跪在地上的下人们听到大郡主这话,知道这是个活命的机会,于是一个个都哭起来,争先恐后地道:“郡主,郡主,小的们都晓得规矩,怎么敢对郡主不敬,当初被挑选说是来服侍郡主,都欢喜极了。不过朱嬷嬷说,她说,次妃有些不大喜欢大郡主,让小的们看着办,小的们就,就…”

大郡主用手扶了扶额头:“好,好,我也不晓得当初我娘在的时候,到底怎么对不起这位次妃了,到这会儿还这样对我,宋嬷嬷,既然如此,我也不去惩罚这些下人们了,你把他们都带了去,就和次妃说,我身边服侍的人不劳她费心了。还有,明儿就让人来,我再买几个丫鬟使!”

宋嬷嬷见大郡主不再说什么要回王府,要拿休书这样的话,这才放心下来,至于这几个下人,宋嬷嬷对他们的命运不会想什么,跟了主人,就要对主人忠心,哪能有这样的,跟了主人还要受了别人的挑唆,百般做作起来?

于是宋嬷嬷陪着笑:“让郡主受委屈,是小的们的不是,这外面买的丫鬟,初来乍到的也不好使。小的这就进去,禀告太妃,从府里再挑几个丫鬟来服侍郡主,至于这些…”

“你带回去,也别和我说什么。”大郡主吩咐了一句,本来酒意就浓,这会儿更觉得乏了,于是打了个哈欠道:“我要去歇着了,仪宾就好好地在外面书房读上一个月的书,一月之内,都别踏入我的房门一步。”

这惩罚算来已经轻了,王仪宾这才松了一口气,站起身要去扶大郡主:“是,是,娘子您说的对,我就该好好地读书,这样才知道,怎么做个好儿子,好丈夫。”

大郡主看着王仪宾此刻的笑,突然生起了一股厌恶,自己的娘当初是不是也是有这样的厌恶,才会对自己那样说?大郡主摇了摇头,不去想这些,毕竟这个男子,是要和自己过一辈子的,就算自己此刻再厌恶他,也要和他生儿育女。

大郡主长叹一声:“方才我还说呢,让你这一个月内都不踏进我房门一步。”

王仪宾立即放手:“是,是,为夫又错了。”丫鬟这才上前扶大郡主进去,看见大郡主往里面去,王太太这才松了口气,对王仪宾悄声道:“是不是大郡主消气了?”

“娘,您以后…”王仪宾说了几个字就想起宋嬷嬷还在旁边,急忙对宋嬷嬷道:“这位嬷嬷,您瞧,这些下人就由您带回去,这些不敬主人的下人,我早前也想处置来着,不过毕竟是王府里来的人,自然不好随意处置。”

宋嬷嬷心里知道这位王仪宾说的话不尽不实,但面上还是笑道:“是,小的这就带他们回去,自然会让他们知道,不敬主人,是怎样的下场!”

“宋嬷嬷,都是次妃…”下人们的哭声只哭了一句,宋嬷嬷就已经冷冷地道:“我会把你们交给王爷的。”

第79章 成长

次妃的脾气这些下人们都是清楚的,事情没办好,等着他们的,自然就是次妃的雷霆之怒,甚至可能全都会被次妃下令打死。但交给鲁王,鲁王一向不爱管这些小事,随口吩咐一句,送到庄上或者赶出王府,都比死了要强。

于是这些下人们又对宋嬷嬷连连磕头,宋嬷嬷止住他们,对王仪宾行礼:“既然事情都办了,小的这就带他们回去。”

“嬷嬷请!”王仪宾说了这么一句,就看着宋嬷嬷离去,等宋嬷嬷一走,王太太就抓住儿子的胳膊:“儿啊,你说,难道我们真要…”

“你也听到郡主是怎么说了,从此以后,我们要对郡主恭敬些!”王仪宾的话让王太太顿时又有些不满:“恭敬些?怎么说我还是婆婆呢,哪有婆婆对儿媳恭敬的,这不是颠倒了。”

“娘,郡主没出嫁前,王府的人来教导礼仪规矩不就说了,郡主是王府郡主,是皇家血脉,比不得外面这些女子。郡主对我们客气恭敬,这是郡主的教养,我们要赞颂郡主,但千万不能…”

王仪宾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王太太有些烦躁地打断:“好了,好了,你又把她们说的话,重复说一遍给我听,可是次妃…”

“我瞧着啊,这以后次妃在王府说话只怕不中用了,娘,您也就别想着再讨好她了,世子已经娶了妻子,以后他们就是王府主人,次妃怎么说也是没有正位的。”王太太听了儿子这样说,想要再反对几句,但又没有说出口,只能长叹一声:“罢了,从此之后,就是婆媳颠倒了。”

“娘,您要真想受媳妇的侍奉,不如我把您送到三弟家中?”王仪宾这话一出口,王太太就啐了他一口:“呸,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在这住着,和在老三家住着,那是一样的吗?”

“既然是不一样的,娘您也就不要再说这些了,郡主这一次发了脾气,我要再进去好好地哄哄她。”王仪宾说着就往里面走去,王太太还想喊住儿子,但还是停在那里,罢了罢了,既然要靠着王府过日子,那还拿什么婆婆的款儿,从此之后就好好地恭敬地侍奉郡主,好让自己家的日子,舒舒服服地过下去。

宋嬷嬷回到王府时候已经都半夜了,孟若愚夫妻早就睡下,整座王府都很安静,宋嬷嬷命人把那些下人们都关锁在一间屋子里,吩咐人看守好了,自己也没回家,而是随便找了间屋子打了个盹。

宋嬷嬷心中有事,自然不会睡实,看见外面的天已经亮了,急忙爬起来梳洗了就往孟若愚他们那边去。

走进院子的时候,正好看见珍珠带着小丫鬟们端着热水往屋里走。宋嬷嬷急忙上前接了热水走进屋里。

吴桃和孟若愚都起来了,看见宋嬷嬷端着热水走进,吴桃笑着道:“今儿怎么劳烦起嬷嬷来了?”

“正好见到了,就端了热水进来。”宋嬷嬷口中说着,把热水放在那里就服侍吴桃梳洗,吴桃洗好脸看着宋嬷嬷:“你必定是有话要说!”

“什么事儿都瞒不了世子妃!”宋嬷嬷赞了一句才对吴桃道:“就是昨儿的事儿,小的连夜把那些下人们都带回来了,还要回禀了太妃,今儿要挑几个人过去大郡主那边服侍。因此想来回世子一声,看是把这些下人直接送到庄上呢,还是赶出去呢,或者交给王爷?”

“这些人是娘当初挑的?”孟若愚问了一句,宋嬷嬷应是:“当初大郡主出阁,一应事宜都是次妃那边做的,所以这些人都是次妃挑的!”

“既然是娘当初挑的,就把他们送到娘那边。”孟若愚的话刚说完,吴桃已经摇头:“不可,你怎么忘了婆婆的脾气?”

孟若愚想了想,吴桃这话说的很对,于是浅浅一笑:“那就去禀告了我爹,然后把他们送到庄子上去吧。”

宋嬷嬷应是,见孟若愚没有别的吩咐了,也就往太妃那边去。

等宋嬷嬷走了,孟若愚才轻叹一声,吴桃伸手摇一下他的胳膊:“这会儿你又叹什么气呢?”

“我只是觉着,我娘,原来真的和我想的不一样。”孟若愚的话让吴桃摇头:“瞧,昨夜我们还说了大半夜呢,这会儿一起来你就又忘记了?不是婆婆和你想的不一样,只是那时候你还是孩子,这会儿你长大了,想法也就和原先不同了。”

是的,自己长大了,不再是孩子了,那就要用大人的眼光去看问题,而不是还用孩子的眼去看问题。孟若愚握住吴桃的手:“谢谢你。”

吴桃站起身:“瞧你,又说这样的话,我们还要去给太妃,给婆婆请安呢。”

孟若愚跟着吴桃走出屋子,虽说只是一夜之间,孟若愚却觉得整座王府和原先有很大不同,自己的确不是孩子了,要用大人的眼来看这座王府。孟若愚想着就握住了身边吴桃的手,吴桃对他还以笑容。

两人一路走来,孟若愚指着路边的树道:“小时候总觉得这些树很高,可是有一天,我猛地发现,这些树原来只比我高一点点,我才发现,事情和原来不一样了。”

“树都如此,更何况人?”吴桃语气温和,孟若愚握紧了她的手:“那你可愿意和我一起,一起看这王府的所有不同。”

“我是你的妻子,自然要和你一起。”吴桃的话让孟若愚摇头:“不,不是这样的回答,要…”

孟若愚还在想,吴桃已经露出灿烂笑容:“我知道,要说,不因为时光流转,不因为身份变化,你就是你,我就是我,我们白首为盟。”

孟若愚眼中有笑意,这笑意直到走进太妃的屋子,都没消失。

太妃已经知道了昨天发生的所有事,看到二人走进屋子,看着他们面上的笑,太妃轻叹一声:“愚儿,你是真的长大了。”

“是,祖母,孙儿已经不再是原先的自己了。”孟若愚对太妃高声说了这么一句,太妃看向吴桃:“那这会儿,我要说什么呢?”

“太妃其实是不大喜欢孙媳的!”吴桃开口就是这么一句,太妃伸手按一下自己的额头:“你倒是直爽,是,我不大喜欢你,可也没有那么讨厌你,毕竟你是我的孙媳,只要世子喜欢你,我也就会喜欢你。所谓爱屋及乌,就是这样。”

“祖母!”孟若愚听到太妃开口那几句,吓的叫了一声,等听到后面的话,孟若愚这才放心下来,对太妃笑着道:“祖母一定会很喜欢小桃子的,不是爱屋及乌,而是您是真的喜欢上了她!”

小桃子?太妃的眉皱了皱:“怎么会有这么稀奇古怪的名字?”

“这是我的小名!”吴桃解释了一句就对太妃笑着道:“世子问出来了,说很喜欢,就这样叫吧!”

小名,能让自己的孙儿这样充满爱意地叫着这个名字,太妃不由又仔细看了看吴桃,才对孟若愚道:“你可知道,随意叫人的名字,不合…”

“祖母,您定然要说,不合礼仪了。可是我只会私下叫叫,在您面前不也就是私下?”孟若愚已经坐在太妃身边,语带撒娇地说。

“你们夫妻,这会儿真是如胶似漆。”既然孟若愚都这样说了,太妃似乎再没有别的能反对的了,孟若愚已经点头:“是啊,祖母,难道说如胶似漆不好,要天天吵架才成?”

太妃眼中的神色有些古怪,带有笑意,也带有叹息,甚至还有一点追忆,过了好一会儿太妃才轻声道:“我只愿你,能记得今天的话。”

“祖母,您总觉得我还是孩子没有定性,可是祖母,您忘了,我已经过了十八,娶了妻子,这两个月所经历的事情,我总觉得比我过去十八年所经历的还要多。祖母,原先我总觉得是您在苛求娘,是娘不甘心,才让这府中变成现在这样,可我现在明白了,您和我娘心中都有苦衷,甚至爹爹,心中也有苦衷。祖母,我已经不是孩子了,从今儿起,您把我当成一个大人,一个可以商量的大人,好不好?”

孟若愚的话深深地打动了太妃,也打动了一边的吴桃,她想伸手去握住丈夫的手,但碍于是在太妃面前,这样的动作还是少做为好。

孟若愚却已经伸手握住吴桃的手:“祖母,您可以放心了,面前这个女子,是我倾心爱恋的,不管时间怎么变,我都会握住她的手,她是我的结发妻子,祖母,我不会变的。”

“你…”过了好一会儿,太妃才叹息着说了这一个字,接着太妃就闭口,神色更加追忆,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可知道,你爹爹也曾这样和我说过,那时候他也比你这会儿大不了多少。可是,这世间,哪有什么不变啊?”

第80章 体贴

“爹爹说的,是母亲吗?”孟若愚的话让太妃微微点头,孟若愚已经继续说下去:“我觉得,爹爹没有真正明白母亲。”

王妃很美,很出色,她的一举一动都无可挑剔,而她的不争,让她整个人似乎也蒙上了一层仙气,这样的女子,鲁王会爱之成狂,可以说是一定的。但是鲁王爱上的,或许不是她,而是她的外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