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非圣贤,婆婆快别哭了。”吴桃在旁轻声安慰,次妃抬头看着吴桃,对吴桃叹气:“我虽不喜欢你,却也要说,你说的话是对的!”

第86章 质问

“儿媳不过是一点自己的见识罢了,婆婆这会儿也别放在心上。”吴桃的话让次妃又叹气了:“瞧,这家子就总是这样,想说什么还要在心中打几个回合,愚儿,你长大了,娶了妻子,有自己的见识,娘以后再不能给你指指点点了。”

“儿子始终是娘的儿子!”孟若愚语气感慨,次妃把吴桃和孟若愚的手拉过来,合在一起:“你们两个好好地过,娘原先呢总是喜欢听别人谄媚的话,可是这会儿觉得,那些话也很没意思。良言苦口。世子妃,若没有你,或者我还要再糊涂上好些年。”

这会儿次妃说话做事,都那么有条理,吴桃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和次妃说了,只是浅浅一笑。次妃松开手,对朱嬷嬷道:“世子说的对,屋里就是要亮堂,让他们把窗户打开。”

朱嬷嬷急忙去吩咐,所有的窗户都打开了,照的整个屋子都是亮堂堂的,那些螺钿在阳光下显得更加闪亮。

次妃看着吴桃和孟若愚面上的笑容,拍了拍他的手:“去吧,你们想去做什么事儿就去做吧。等过几日,把你大姐姐请回来,我有好些话想和她说。”

“大姐姐是个宽厚人,她不会把娘您的话放在心上的。”孟若愚的话让次妃又苦笑了:“是啊,大郡主是个宽厚人,不会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可是我无法谅解我自己。”

这是次妃的执念,孟若愚这个做儿子的自然不能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拍了拍次妃的手,这才和吴桃站起。

两人快要走出屋子的时候,吴桃回头,看见次妃坐在那里,神情平静。

“婆婆年轻时候,一定是个很美的女子。”吴桃等来到院中,才对孟若愚感慨道。孟若愚有些惊讶,接着就笑了:“是啊,娘年轻时候很美,若不是那么美,又怎会被选入王府!”

说完孟若愚长叹一声,纵然貌如天仙,那又如何,还不是红颜未老恩先断。

吴桃也沉默了,孟若愚握住她的手,如同发誓一样:“我不会那样的。”

“都到这时候了,难道我还不信你吗?”吴桃想嘲笑丈夫一句,但不知为什么眼中的泪却落下,这泪也不晓得是为谁而落的,也许是为这王府之中那些曾美貌如花的女子们!

都是可怜人啊。梦中王妃的叹息又在耳边,此刻吴桃才真切明白了何为可怜。所以王妃不愿去争,不屑去争,争来又如何呢?不过是别人的施舍。而现在次妃大概也明白了,所以她病了,她哭了,但愿从此之后,她是真的能放下,再无挂碍。

孟若愚伸手把吴桃的泪擦掉:“我们不是他们!”

是的,不是他们,所以他们的悲剧不会在自己身上重演,不是他们,所以会有别的路。吴桃对孟若愚微笑:“我明白,你若有什么事儿就快去办吧!”

“我这就去见爹爹!”孟若愚恍若发誓一样,吴桃对他微笑,孟若愚飞快地往外走,吴桃站在院中看着他的背影,从此放下,再无挂碍,原来就是这样的轻松,这样的自在,再不去争多竞少,再不去想着谁的一句话又说的不对,再也不会。

吴桃面上笑容越来越灿烂,王妃,您放心,您所不能做到的,我总有一天会做到。王府之中,并不是只会有竞争,也不是只会有谄媚的,我们是家人,我们会在一起。

孟若愚走进鲁王的院子时候,听到上房处传来唱曲的声音。王府内的这些小唱们,一个个都是姿容绝妙,唱腔婉转的。

孟若愚上次来的时候很匆忙,没有仔细听,今儿就能听出里面的妙处来。有这样的如花美眷在旁,难怪自己的父亲能沉溺于其中。

内侍们看见孟若愚,急忙上前行礼:“世子,您要求见王爷吗?”

“怎么,爹爹不让我进去吗?”孟若愚察觉出内侍们想说又没说的话,皱眉询问,内侍们互相看了眼,有个内侍大着胆子道:“奴婢们并不是不去禀告,只是王爷说,世子大了,还是多在书房读书的好!”

“对,对,王爷还说,以后这王府的事都要交给世子了,世子该去忙碌了,别去管这些。”一个内侍帮腔。

孟若愚没有动怒反而长叹一声,自己的爹爹,真的是耽于享乐,万事都不管的。不过自己今儿怎么都要往里面去。于是孟若愚没有管那些内侍,径自往里面走。

内侍们急忙拦住:“世子,怎么也要奴婢们进去回禀一声啊!”

“不必了!”孟若愚的脚步没停:“这样高声叫嚷,爹爹早就知道了。”话音未落,就从上房走出一个内侍来,对孟若愚道:“王爷说,世子来请安这是世子的孝心,不过王爷还说,世子还是先请回吧,有什么事儿,等以后再说。”

自己的父亲果真是一直在回避的,孟若愚长叹了一声,推开内侍就往里面走。

内侍急忙拉住孟若愚的袖子:“世子,世子,王爷的吩咐…”

“天下没有不想见儿子的父亲。”孟若愚把衣服从内侍手中扯下来,冷冷地说了一句就掀起了门帘。

屋内几个小唱正在那给鲁王唱曲,窗下还有乐师在演奏,见帘子被掀起,小唱们都愣在那里,鲁王看着儿子,眼里的不悦已经很明显了。

孟若愚没有去管这些人都怎么想的,径自走进屋内对鲁王行礼:“儿子给爹爹请安!”

“请安?请安?好,好,世子,我问你,你是来给我请安啊,还是来气我的?”鲁王盯着孟若愚看了好一会儿才高声说了这么一句,孟若愚已经站起身:“爹爹想怎样就怎样想,儿子不好去说爹爹的不是。”

“好啊,好啊,看来我已经多时没有整理家务了,竟连我自己的儿子都敢违抗我了。”鲁王的语气变的冰冷,内侍已经走进,示意屋内伺候的人都出去,这才走到鲁王跟前:“王爷,世子来寻王爷,必定是有急事的,不然世子也不会如此。”

“这个府内,还有什么事儿能大过我的事儿吗?”鲁王更加不悦,孟若愚看着自己的父亲,突然笑了:“儿子来的时候,是热腾腾带着一颗心来的,这会儿儿子才晓得,不管是母亲也好,还是我娘也罢,她们都付错了一颗心!”

听孟若愚提到王妃,又提到次妃,鲁王的神色变的更加难看,冷笑道:“你果真是你娘亲生的儿子,你的娘,有什么资格和王妃相提并论。”

“爹爹以为我的娘没有资格,可是母亲不是这样认为的,母亲眼中…”孟若愚还没说完,鲁王已经大喊一声:“住口,你什么都不知道,这会儿和我说什么?”

“儿子怎会什么都不知道呢?”孟若愚反问鲁王,鲁王眼中闪过一丝追忆,接着那丝追忆就消失了:“你既然什么都知道,就该知道,我这聊以自娱的法子,有多么的不得已了。”

“爹爹还觉得自己很委屈吗?”孟若愚高喊出声,鲁王看着儿子,过了会儿才轻声道:“是啊,我很委屈,不得已,可是我的所有委屈,我的所有不得已,都没有人知道,都没人肯听我说。王妃她也一样,她不肯听我说,甚至于她宁愿死都不肯在我身边,她真狠心。”

“难道爹爹不狠心吗?”孟若愚从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如此自私的一个人,自私到不肯对别人有一丝丝的关怀,和他比起来,太妃都显得很有人情味了。

鲁王伸手疲惫地抹了把脸,接着把手放下:“我狠心?我哪里狠心了?我看顾你们长大,我给你娘那些尊荣,甚至于她对我的有些宠妾不满做出的那些行为,我都知道。但我也晓得,她总是要发泄的,等发泄了就够了。还有…”

“那些都是人命!”孟若愚的双手开始颤抖起来,而且那些人,那些行为,所有的罪名都会被堆在自己娘头上。

“不过是些贱…”鲁王只说了这一句就停下:“况且她们已经得了很多银子,你娘也很乐意,是不是?”

“所以你连姐姐们的幸福都不管?任由我娘,我娘…”孟若愚觉得自己无法呼吸,所要说的话一个个字都像烙铁一样烙在自己心上。

“难道说,你想要我,也成为你这样的王爷吗?”孟若愚的责问并没让鲁王感到又什么奇怪,他只是冷笑一声:“这又有什么不好?”

原来全都错了,孟若愚的泪落下:“爹爹,您高兴吗?您这样做,快乐吗?”

“有什么不高兴,有什么不快乐的?我是王爷,在这王府之中,我的话是最大的,只要我想,就能有金银珠宝送到我的面前。愚儿,王妃错了,她所说的所有话都错了。”鲁王这幅样子就像喝醉了酒,可是孟若愚却深深地知道,自己父亲说的是心里话,孟若愚的心更痛起来!

第87章 冷酷

看着孟若愚流泪,鲁王笑的更疯狂了:“你是世子,你是王府未来的主人,你哭什么?你想要美人,想要金银,想要别人奢望很久的东西,你都可以得到,你哭什么?”

“儿子,儿子,儿子只是为娘感到难过,也为爹爹感到难过。”孟若愚话已不成句,鲁王突然冷笑一声:“难过?你这会儿去问问你娘,说,我立即放她出去,让她嫁了别人做正头夫妻,甚至于可以嫁个官员,她肯不肯?”

“爹爹,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孟若愚听着鲁王的话,只觉得自己父亲的话十分冷酷,高叫出来,鲁王眼中的红色慢慢褪去,但那眼神之中满是嘲讽:“我想,你定是被王妃蛊惑了,她啊,真是想不通,你看她死了又有什么好呢?她的女儿没有她的看顾,就会被人欺负,如果不是你…”

“王爷!”孟若愚断喊一声,鲁王看着自己的儿子:“你叫我什么?你别忘了,你是我的儿子!”

“是,儿子还记得我是您的儿子,是王府的世子,可是这会儿,儿子还是觉得,倒不如叫您一声王爷,更符合您的心。”孟若愚的声音中也带有满满的嘲讽,鲁王看着自己的儿子,孟若愚虽然和次妃生的很像,但眉眼口鼻还是很有鲁王的影子。

鲁王上下打量着儿子,突然冷笑:“你是我的儿子,你就该听我的,怎么会想着要去听王妃的,听你娘的,听什么不去争,听什么不去要,听什么不去…”

“爹爹,这样活着,您是真的高兴吗?真的快乐吗?您真的要儿子像您这样活着吗?”孟若愚知道自己现在流泪满面,甚至已经感觉到前襟被泪打湿了,但他毫不在乎,只是继续追问鲁王。

鲁王见儿子紧紧抓住这个问题不放,神色开始变的不好:“有什么不高兴,有什么不快乐的?人活在世上所要的是什么?金钱、美人,权力!我都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你看看府上养着的那些人,不管是清客也罢,还是唱曲的也好,他们都对我很恭敬。愚儿,愚儿,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高兴,不快乐?从王妃死后,我才知道,再没有比过这样的日子更高兴,更快乐的!”

“爹爹说的都是真的吗?您对母亲,就真没有一点怀念吗?”孟若愚的追问让鲁王的神色变的有些难堪,恍惚间看见王妃站在他面前,还是那样温柔美丽,还是如同仙子一样,甚至于她的叹气声都那么清晰。

“王爷终究是个俗人罢了!”这叹气声深深地刺痛了鲁王的心,那时候自己在想什么,在做什么?鲁王想伸手捂住自己的脸,随即就把自己的手放下,看着孟若愚高声:“对,你又知道些什么?我要给她世间最好的一切,可她不肯要,不肯要,她既然要做仙女,又何必下凡尘?又何必扰乱我的心神,又何必为我生下两个女儿!”

“难道爹爹觉得,是母亲错了吗?”孟若愚的话听在鲁王心中,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戳的鲁王体无完肤,他只是怔怔地看着孟若愚:“是的,她错了。她错了!若她不是总纠结于这些事情,她该和我白头偕老,我们会是好好的一对夫妻,而不是总纠结于这些事情,郁结于心,难以散去。”

鲁王说的每一句话,都像重锤一样敲在孟若愚心上,敲的他无法呼吸,敲的他不想再看见鲁王这张脸。

那在梦境之中的感觉又来了,四周一片大雾,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只有茫然地寻找,想找出一个出口来。

面前是王妃温柔的笑,大智若愚,所以给你起这个名字。母亲,我没有这样的智慧,我没有…。

孟若愚往后退去,身子撞到了什么东西,有东西掉落在地,发出哐啷一声,惊醒了鲁王和孟若愚,鲁王已经上前一步抓住儿子的胳膊:“世子,你是王府世子,你该听我的,不要去听你母亲的,王妃所想的,所做的,都是错的。”

那些大雾散去了,面前是鲁王有些狰狞的脸,孟若愚看着这张已经看的很熟的脸,想和鲁王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来,只是对鲁王摇头。

鲁王放开抓住儿子的手,高声喊道:“我就知道你在骗我,你做不到,做不到的。”说着鲁王高叫来人,内侍涌进屋内。鲁王指着孟若愚道:“给我狠狠地打!”

内侍们被鲁王这个命令说的吓了一跳,有个机灵点的内侍轻声问:“王爷是要责打世子,可是这世子也没有犯什么…”

“我是他的父亲,他擅自闯入,还说了许多让我不解的话,这就是罪了!”鲁王冷冷地说着。内侍们面面相觑,不敢上前去把孟若愚掀翻在地。

鲁王看着他们:“你们不敢吗?”

内侍们急忙跪下:“并不是不敢,只是王爷先要恕小的们的罪责!”这是担心鲁王在事后反悔又追究他们的罪责。

鲁王看着他们突然大笑起来:“好,好,我恕你们的罪,事后绝不追究。”

内侍们这才站起身,一拥上前把孟若愚掀翻在地,还有内侍拿来绳索,把孟若愚牢牢地捆在了凳子上。

孟若愚却如木头人一样,任凭内侍们把自己捆在凳子上。鲁王看着孟若愚的眼神,孟若愚眼中茫然一片,仿佛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去想。

这种眼神又让鲁王想到了王妃,于是他高声道:“给我打!”

这责打用的板子是现成的,这些内侍们打人也是个惯套,但责打世子还是头一次,于是打人的内侍第一板子下去就轻了些。但对养尊处优的孟若愚来说,这头一遭挨打就被打板子,他纵然再无所谓,也不由发出闷哼一声。

这闷哼一声提醒了鲁王,他拍了下桌子:“给我重重地打!”

“王爷,这要重重的打,世子比不得小的们,皮粗肉厚打上几十板子也没事,世子这细皮嫩肉的,真要打起来,王爷您…”

“不听话的人就要重重地打!”鲁王边说边看向儿子,见孟若愚眼中还是一片茫然,一些前尘往事开始在心头浮起,如果…可惜没有如果,可惜一开始就走错了路,不,自己的路才是对的,王妃的路是错的。

鲁王从思绪中醒来,高喊:“打!”

拿板子的内侍听到这话,差点抱着板子整个软瘫在地上,但鲁王的眼神又如狼似虎一样,这让内侍又站起身,对孟若愚轻声道:“世子,您要疼,就喊出来,也许王爷就不会想打了。”

孟若愚此刻整个人都醒了,于是他抬头看着鲁王:“爹爹,难道您要一错再错吗?”

“胡说,胡说,胡说!”鲁王高喊了三个胡说,才对内侍们道:“给我打,不要再听他什么废话!”

抱着板子的内侍应了声是,把板子高高举起,闭着眼睛把板子落下。虽然内侍已经用了一些力气,那板子打在身上也很疼,但孟若愚却只是喊了一声,没有再说别的。

见儿子不肯和自己求饶,鲁王已经气的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于是把桌上的东西一推:“再给我打!”

内侍低头看了看孟若愚,这两板子下去,有隐约的血迹现出,这要再打上几板子,那孟若愚就…内侍对鲁王提心吊胆地道:“王爷,这万一要打出个好歹来,那…”

“有这样的儿子,倒不如我绝嗣!”鲁王发狠地说,吓得内侍们一个个更加心惊胆战,连这样的话都说了,谁知道鲁王还要做什么?

于是内侍又把板子举起,打了第三板。这第三板用了十成力气,孟若愚觉得和前面几板不一样,高声叫了一声。

内侍听到孟若愚叫了,这才对鲁王道:“王爷,您看世子已经受到了责罚,要不要…”

“再打,我要等到他和我说,他错了!”鲁王拍着桌子高声叫着,这内侍也只有再把板子举起,孟若愚却抬头看着鲁王:“爹爹,儿子没有错!”

没有错这三个字,把鲁王的怒火点到更高,他又拍着桌子要内侍继续打!

第四板盖下去,外面的内侍们都听到屋内传来的孟若愚的惨叫,一个小内侍胆战心惊地道:“要不要去回太妃?”

鲁王的心腹内侍原本是想着鲁王难得教训儿子,这时候去回太妃,只怕鲁王的气没发完,又洒到他们头上,因此并没让小内侍去回太妃。

这会儿听着孟若愚的惨叫,这心腹内侍不由着急了,蹭到门边看看,见孟若愚被捆在凳子上,面色惨白,衣服上的血迹很明显,这内侍倒吓了一跳,要照这样,鲁王真要把孟若愚给打死了,到时候受罪的还是他们。

于是心腹内侍回身就对小内侍道:“赶紧的,赶紧进到里面去回太妃。还有次妃那里,也要回到。”

第88章 糊涂

小内侍飞一般地跑走了,心腹内侍这才走进屋内,对鲁王道:“王爷且消消气,世子都已经娶了媳妇,不再是孩子了。”

“对,他不再是孩子了,那他可晓得为人子的道理,这会儿说这些话来气我,你们还想为他求情,今儿,我非要打死他不可。”说着鲁王又对抱着板子的内侍示意再继续打。

这内侍是再不敢打了,这要真一板子下去把孟若愚给打死了,那就是鲁王说过不追究,太妃也饶不过他们。于是这内侍胆战心惊地给鲁王跪下:“王爷,您饶过小的吧?小的还想留着这脑袋吃饭!”

“好啊,好啊,你这会儿说这样的话,难道不晓得我这会儿就能让你吃不了饭?”鲁王说着一脚踹向那内侍,指着心腹内侍道:“你,你给我打!”

“王爷,小的可没学过怎么打人!”心腹内侍见火烧到自己身上,开始计算太妃要什么时候才能赶到,在太妃赶来之前,自己只能尽量地拖延时间,于是心腹内侍对鲁王苦着脸说。

鲁王突然意识到什么,抓过心腹内侍:“你可是让人进去里面,回太妃去了?”心腹内侍的脸色更苦:“王爷,您先消消气,出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不禀告太妃。不然等到事情无可收拾时候,太妃追究起来,小的们一个个也不用吃饭了。”

“好,很好,你们一个个都很好!”鲁王不怒反笑,这内侍已经知道鲁王这是火更大的表现,果真鲁王站起身就把板子拿在手上,对内侍们道:“你们一个个都不敢打,都想要吃饭,那本王就告诉你们,什么叫这会儿都吃不了饭。”

说着鲁王手上的板子就往孟若愚身上盖去。虽然说鲁王力气没有内侍们打,但他没有省力,于是这一板下去,孟若愚结结实实地感到了疼痛,他高叫一声。

鲁王这一板子也用了不少力气,打完后气喘吁吁地问着儿子:“你还犟不犟了,还说不说是我错了?我告诉你,你的命就是这样,美人、金钱,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就不要去想别的了。”

孟若愚看着一脸狰狞的鲁王,突然大笑起来,这笑声让鲁王更加恼怒,一板子就打了上去,但孟若愚的笑声并没有被这板子打断。

得到禀告的太妃正好走进院中,听到孟若愚的笑,太妃还皱了下眉,对身边的小内侍道:“怎么世子在笑?难道说他和王爷已经…”

太妃的话没说完,就听到屋内传来鲁王的高叫:“你还敢笑,我打死你,打死你,我没有错,没有错!”

这是真的在责打了,太妃急忙三步并作两步就往屋里赶去,太妃赶进屋内的时候,正好看到鲁王重重一板子打在孟若愚身上,太妃急忙高叫:“住手!”

鲁王听到太妃的声音,并没住手反而打的更急,太妃已经上前一把把鲁王推到一边,对鲁王道:“你是疯了还是受了谁的挑唆,怎么这样打起儿子来?”

“你问问他!”鲁王余怒未消,索性就手柱着板子在那喘息,太妃先低头看看孟若愚,见孟若愚双眼还是清明的,这才放心下来,又看了看孟若愚身上,见已经有了血迹,想给孙子看看伤势又觉得不好,只好对跪在地上的内侍们道:“王爷和世子是父子,有时候父子也难免会拌几句嘴,你们都是怎么服侍的,不但没劝,还让王爷怒气冲冲要打世子?”

果真怎么都躲不了这一通骂,心腹内侍刚要回话,孟若愚已经伸手拉一下太妃的袖子:“祖母,不怪他们,是孙儿自己心甘情愿的。”

“你是被打糊涂了不成?这板子难道是好挨的,你还心甘情愿。”太妃看着自己的孙儿,心中心疼不已,又听到这番话,竟是不知何般滋味,只能嗔怪孙儿。

鲁王已经在旁边怪叫起来:“娘,您听到了,这件事不怪我,都是他,都是他的错!”

“爹爹,怎么到了这个时候,您还觉得是母亲错了,母亲没有错。”孟若愚喘息了会儿,又想继续说下去。

王妃?怎么这件事又和王妃有关系?太妃刚要询问,就听到门外传来哭声:“世子啊,我的儿,你被打成什么样了?”

这声音一听就是次妃的,太妃的眉皱了皱,就见吴桃扶着次妃走进,次妃也顾不得给鲁王行礼,就跑过去抱住孟若愚儿一声肉一声地哭起来。

“娘,儿子不过是些小伤,不碍事的。”孟若愚原本还想和自己的爹好好地说说,可是就被次妃打扰了,于是孟若愚只能耐着性子先和次妃说话。

次妃听到孟若愚说话时候的声音没有原先那么响亮,于是抬头哭着对鲁王道:“王爷,您是受了谁的挑唆,要把愚儿给打死?您要打死愚儿,就先来打死我,好让我们娘儿两个,黄泉路上不孤单。”

原先鲁王是很不喜欢次妃这样搅和的,可这会儿听着次妃这样搅和,鲁王却对孟若愚冷笑:“你听到了,你也知道了,世间的女子大多如此,你又何必去想别的?”

自进屋来一直没说话的吴桃听到鲁王这番话,不由抬头看了眼鲁王,接着吴桃就伸手握住孟若愚的手,孟若愚感到妻子手心里传来的温暖,对吴桃小声道:“我没事。”

“我知道你没事,可很多时候,话还是要悠悠地说。”吴桃想用帕子擦去丈夫脸上的汗珠,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吴桃也不好动手去擦,只能四处张望着想让孟若愚离开这里。

吴桃和孟若愚的这几句对话正好落到次妃耳中,次妃伸手就去推吴桃:“我晓得就是你,必定是你,你和世子说了什么,才让世子来寻王爷,才让王爷生了这么大的一场气,都怪你!”

“婆婆,世子今儿来此,是替婆婆代呈那句话的!”吴桃提醒又要把罪名推到自己头上的次妃,次妃猛地想起自己曾说过的那句话,顿时被噎在那里,但次妃很快就道:“那不过是我顺口说的话,你们就当做一回事要来回王爷,实在是…”

“次妃说了什么话?”发话的不是鲁王,而是太妃。吴桃一听太妃这话就知道事情又要不好,于是她对太妃道:“太妃,世子身上的伤还要治,孙媳恳求太妃,先让世子回去吧。”

“对,对,这才是要紧的!”太妃被吴桃这一提醒,忙高叫来人,呼啦啦屋内又涌进一群人来,太妃在那指点着,该怎么把孟若愚放在凳上,好抬出去,还有要备上好的伤药。

直到太妃带来的人走了,屋内只剩下鲁王和次妃,还有原本服侍的人。鲁王这才看向次妃:“你想让愚儿和我说的话到底是什么话?你为何不敢自己来和我说?”

“王爷!”次妃看着鲁王,这个次妃又爱又恨的男人,有千言万语想要说,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过了好一会儿次妃才道:“那不过是我说的气话,我知道,我不是王妃,是从来都入不了王爷的眼的。这也是自然的,见过了王妃的人,又怎能看得上像我这样除了容貌之外,什么都没有的女子。”

“气话?你已经很多年没在我面前说过气话了,我还是想听听。”鲁王的问话,不啻于责打,次妃的身子晃了晃,就要给鲁王跪下:“王爷,是妾错了,妾不该在世子面前说这话,让世子当真了,才挨了这一顿打。王爷,妾只有这一个儿子,还指望他…”

“告诉我!”面对次妃的时候,鲁王的耐心已经越来越少,次妃抬头看着鲁王,这个男子她穷尽一生都无法明白不能了解的,这会儿就更觉得他无法了解。

于是次妃很小声地道:“妾说的是,妾已经醒悟了,明白了,因此…”

“醒悟了,明白了?杜氏,你真的醒悟了明白了吗?”鲁王的声音恢复到平常那种不带任何高低起伏的状态,这让次妃反而更加胆战心惊,于是她对鲁王道:“王爷您是明白我的,我出身也就这样,哪能真正的明白醒悟呢?方才见世子挨了那么一顿打,我反而更明白了,就这样糊涂着过吧。”

“哈!”鲁王笑了一声,低头看着次妃:“就这样糊涂着过,你说我过的是清醒的,还是明白的日子?”

“王爷过的日子,是王爷想要过的日子!”次妃也不晓得是怎样的福至心灵,说了这么一句,鲁王眼中的嘲讽少了很多,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是啊,我过的日子,是我想要的日子,这就够了。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