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妃站起身对鲁王道:“虽说王爷恕了妾的罪,那世子的罪,妾也就代世子求王爷,休要再…”

“罪?”鲁王眼中慢慢有迷茫神色:“什么罪?”

“就是世子顶撞王爷,让王爷生气的事情。王爷,虽说世子…”次妃还想解释下去,鲁王已经挥手:“罢了,罢了,你果真还是这样糊涂吧!”

第89章 糊涂(下)

“王爷喜欢的,难道不就是妾的糊涂?”次妃原本想应是的,但这会儿听到这句,竟有些按压不住,脱口就说了这么一句,鲁王低头看着次妃,次妃虽然比不上年轻时候了,但风韵犹存,而眉眼之间,还有当初鲁王喜欢的那种姿态。

鲁王不由伸手抚上次妃的脸,次妃说完那句就觉得不妥,还想和鲁王再说几句,好求鲁王饶恕,谁知鲁王抚摸上了她的脸,次妃顿时不知道该做何说,算起来,这么多年了,自从王妃死后,鲁王对次妃的温情就少了许多。这让次妃更明白自己在鲁王心中是个什么样子,正因为明白,才让次妃更加难受。

“王爷!”次妃喃喃说着,眼中泪已流下,鲁王低头看见次妃眼中的泪,如同被火烫到一样把次妃推开:“罢了,你糊涂也好,清醒也罢,不过都是你自己过的日子!”

“王爷!”次妃被鲁王这一推,差点推倒在地,于是次妃又喊了一声,言语之中颇多哀怨,鲁王又长叹了一声,对次妃摆手:“你去瞧瞧世子吧,我那几板子,打的也不轻。”

“王爷心中,只有王妃一人,也只有王妃能让王爷愤怒。至于别人,都不过是…”次妃的话被鲁王打断:“我不是让你走了,你怎么还不走,不但不走,还在这说这些,你难道不知道,这些话说了也没意思。”

是啊,没意思的话,没意思的人,除了王妃,鲁王心中只怕根本没有别人吧。次妃越想越难受,想要哭几声,又觉得当着鲁王的面这样哭泣有些不好,若不哭呢,又觉得心中十分委屈,于是次妃长叹一声:“王爷可知道妾心中的委屈。”

“那也是你选的!就像王妃,就像王妃…”鲁王觉得自己今儿心中堵的着实难受,先是孟若愚,再是次妃,都专门挑他不想听的话来说,王妃啊,王妃,你虽然已经去世这么多年,可你当初的话,对大家的影响实在太深了。

鲁王伸手一推,想要推开迷雾,想要从这种无力感中走出,但鲁王终究什么都没推开,只高喊了一声:“来人,来人!”

屋内服侍的人都还跪着,听到鲁王状若疯狂的喊声,有个内侍大着胆子问:“王爷想要什么?”

“去,让唱曲的人回来,我要好好地听曲!”鲁王几乎用尽了自己的力气高喊着,仿佛只有如此,才能让鲁王把所有的无力都推开。

内侍急忙应是,但看着在地上的次妃,想了想又对鲁王道:“王爷,次妃她…”

“把次妃送走,送去瞧瞧世子!”鲁王喊的更大了,喊到后面声音都有些嘶哑,内侍们急忙上前扶起次妃,次妃觉得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任凭内侍们把自己扶起来,扶到外面,外面已经有软轿等着,上了软轿次妃才听到屋内传来鲁王的嘶喊,次妃的泪不知什么时候也落满衣襟。

纵然再骗自己,可是有些事情还是没法骗,没法哄,如同王妃曾在这个王府之中有过如此深的影响力。次妃昏昏沉沉地被扶下轿,她一时有些不明白这是什么地方,环顾四周茫然地说:“这是哪里?”

“这是世子的院子,王爷吩咐让次妃过来瞧瞧世子。”内侍小心翼翼地回答,次妃这才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是啊,我该来看我的儿子的,我的儿子刚刚被王爷打了好几板子,我看见他的血,都透过了衣衫。”

“王爷还命人带了上好的伤药过来,世子不会有事的,次妃您放心。”内侍扶着次妃往屋内走,次妃突然笑了:“放心,没事的。你们说的话似乎永远都是这么几句,如同你们是一个人一样。”

难道说鲁王大发脾气,把次妃给吓傻了?内侍觉得次妃这几句话实在太莫名其妙了,但还是笑着道:“次妃说的是,小的们都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要的就是对主人们忠心不二!”

忠心不二?次妃莫名其妙地笑了一声,原先只觉得这是对自己的吹捧,可是这会儿听起来,才知道这不过是嘲讽,嘲讽。他们忠心的,不过是王府的主人,而不是自己。为何要到现在才明白?可是明白了又有什么意思?如同自己方才在鲁王面前说的,不过是自己选的路。

不,鲁王是他选的路,而自己,不过是被动的。被选入王府。成为次妃,生下世子,被娘家人的吹捧吹捧的忘乎所以,以为欺负欺负大郡主就是报复,可是谁也没有把自己所谓的报复看在眼中。原来,都是自己在骗自己。

次妃还想高声笑,已经被内侍们扶进了孟若愚屋内,孟若愚已经上了伤药,吴桃手中端着碗参汤,他在慢慢喝着。太妃坐在孟若愚身边,见孟若愚神色有些好转才道:“亏的你好了,若是你还不好,世子妃,不管你巧舌如簧,我都要找你算账!”

似乎永远都是这样,错的人是下面人,上面的人永远不会错。孟若愚有些无奈地笑了:“祖母为何要找世子妃算账呢?世子妃又错在了哪里?那些话是我和爹爹说的,动怒的也是爹爹。”

“她是做妻子的,要辅佐你,她没有劝着你,就是她的不好,我只和她算账。”太妃的话让次妃再也抑制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太妃不满地看着次妃:“你笑什么,可是笑我说的不好?你要知道,这会儿躺在这里的是你的儿子,这要万一有个好歹,我们就…”

“太妃心疼的,是世子呢,还是我的儿子?”次妃收住了笑走到孟若愚身边,见孟若愚神色如常,这才对太妃询问,太妃愣了一下就道:“你的儿子自然就是王府世子,有区别吗?”

“有,若当初王妃生下一个儿子,那王府世子就是她的儿子了,而不是我的儿子。”次妃的话太直截了当,太妃不由深吸了一口气才对次妃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太妃,这一路走过来,我才知道我错在哪里,我更是知道,太妃也错了。”太妃的神色渐渐不好起来,孟若愚急忙道:“娘,您…”

“娘这才知道,原来前面的日子,是糊涂着过的。”次妃不顾孟若愚的阻拦继续说着,吴桃不由深吸一口气,接着看向太妃。

太妃的神色变幻,接着语气很生硬地道:“你既然知道你前面的日子是糊涂着过的,那你这会儿清醒了,就该知道你错在哪里了。”

“那太妃知道您错在了哪里?”次妃看着太妃,语气飞快地说。

“我没有错,若有错,错的也是别人,不是我。”太妃愣了下才回答次妃,次妃勾唇一笑:“是啊,您没有错,您不会错,这就是您对别人说的,您的坚持。所以您看着这王府一塌糊涂,甚至于,看着我在那里薄待大郡主,你也不发一言,太妃,到了今儿我才知道,我自持聪明伶俐,但连你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次妃的话让吴桃震惊,孟若愚更是直接坐起来看着次妃:“娘,您知道您在说什么。您说祖母看着您在那里薄待大姐姐,这些事,祖母全都知道?”

“你把你祖母看的太糊涂了!”次妃冷笑一声,眼神更加不善:“太妃,您到这会儿还在装糊涂人还在装好人。可是我这会儿已经不糊涂了,我算是什么东西?不过是您见王妃生不出儿子,寻来生儿子用的,不过是您见大郡主太像王妃,就想用来折辱大郡主的一把刀,不过是…”

“住口!你真的疯了!”太妃冷冷地打断了次妃的话,对孟若愚道:“你也是知道你娘的脾气,她一信口胡说,就会说胡言乱语,你安心好好地养着,不要把你娘的这些话放在心上。”

“我的话都是信口胡说吗?”次妃的话音刚落,太妃就高喊一声:“来人!”

宋嬷嬷往前走了一步,太妃已经高声道:“把次妃送回去,让她好生养着,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进去探望她。”

“祖母!”孟若愚高喊一声,震惊地看着太妃,太妃此刻再没有一点慈爱祖母的样子,脸板的很紧,看着次妃缓缓地道:“你不是觉得自己想明白了,这会儿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好好想。”

“祖母不可以!”孟若愚又喊一声,太妃回头,这眼神如此陌生,一点也不像是孟若愚印象中的祖母慈爱的笑,孟若愚看着太妃:“您为何要这样。”

“我是为了王府!”太妃语气很轻,但转脸就命人赶紧把次妃带走。

次妃这会儿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看了眼孟若愚,突然大笑起来,这笑声有些癫狂。吴桃担心地握紧了孟若愚的手,担心他突然从床上起来追出去,到时候伤口流血,那就越发不好了。

“祖母,原来,原来,您就是这样的人。”孟若愚没有下床追去,而是用一种恍然醒悟的语气说。

第90章 不甘

“等你到了这个时候,就明白了,我说的话,做的事,都是为了王府。”太妃低头,面上又是和蔼的笑,伸手摸了摸孟若愚的额头:“没有发烧,这很好。你们好好地服侍世子,世子想要什么吃的喝的,你们都去回我,我好给世子预备!”

说着太妃就站起身,众人服侍着她离去。吴桃这才低头看着孟若愚,孟若愚长叹一声:“为何我要到这会儿才明白。”

“世子!”吴桃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孟若愚,孟若愚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我好害怕。害怕成为爹爹和祖母这样的人,害怕你会像娘一样…”

“不会的。”吴桃看出孟若愚心中的恐慌,几乎是高声喊出,孟若愚对吴桃伸出手,吴桃把手递过去,两人的手紧紧相握。孟若愚仿佛从吴桃手中得到了力量:“小桃子,你说不会的,可我…”

“你现在要做的,是赶紧好起来。”吴桃伸手轻抚孟若愚的头发,语气坚定。孟若愚抬头看着妻子,对她点头:“是啊,我现在要做的,是赶紧好起来,只有好起来,才能去劝说爹爹,才能…”

孟若愚已经说不出后面的话,开始啜泣起来,吴桃抱着他的肩膀,不知该如何劝说,只能轻轻拍着他的肩,好让他慢慢地安静下来。

过了很久,孟若愚再没发出声音,吴桃知道他已经睡着了,把他轻轻地在被窝里放好,坐起身时感觉到自己的腿都快直不起来了,而衣衫上也被泪打湿。吴桃走到屏风后面想要把衣衫给换了,脱掉衣衫,伸手去取衣衫,递衣衫的人却迟迟没有把衣衫递上。

吴桃有些惊讶地抬头,看见站在那里手中拿着衣衫的是琥珀。

“琥珀,你…”自从吴桃说让琥珀出府之后,吴桃已经很久没看见琥珀了,她和翡翠不一样,宋嬷嬷不敢让她继续近身服侍吴桃夫妻。

“奴婢明天就要出府了,奴婢只想再来服侍世子妃一回。”琥珀眼神也极其复杂,仿佛这短短的一个月,她已经经历了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事情。

“你这又是何苦。”吴桃没有伸手去接琥珀递过来的衣衫,只是轻声叹息。

琥珀眼中的泪落下:“何苦?世子妃,奴婢只是不想,不想再受苦了,奴婢不敢和世子妃争宠,奴婢也晓得,不能和世子妃争宠,可是世子妃为何连这么一点念想都不肯留给奴婢?”

念想吗?吴桃看着琥珀,又是长长一叹,这才拿过她手中的衣衫穿起来:“你可知道,你为了这一点念想,或许…”

“王府里失宠的姬妾的日子再苦,也没有外面人的日子苦。”琥珀的哽咽声更大了:“世子妃,奴婢只求一口安心茶饭吃,奴婢只想,只想…”

只求一口安心茶饭吃,这话是谁说的,似乎是自己,自己刚踏进王府时候说过的话,可是现在吴桃回想起这两个来月在王府的经历,不由苦涩一笑,这口安心茶饭,吃的又多艰难。

“世子妃不愿意答应吗?”琥珀看着吴桃唇边的苦笑,已经知道了答案,但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吴桃点头:“不是我不答应,而是琥珀你还年轻,你若出了府,外面…”

“奴婢比世子妃还大两岁呢,不过是名分上的差池,就不一样了。世子妃,奴婢听说您也苦过,可是这会儿,您为什么不怜惜奴婢?”琥珀几乎是高声叫出,叫的吴桃伸手轻轻地按了下额头才道:“琥珀,你难道不明白吗?这府里不是养不起你,而是很多事情,都…”

“世子妃,你说来说去,就是不愿意我留在世子身边,不愿意给我一口安心茶饭吃,既然如此,世子妃,那你也不要吃这口安心茶饭了。”琥珀打断吴桃的话,神色变的狰狞。

吴桃觉得不对劲,怎么说了这半天的话,还没人过来,琥珀已经扑上前,用手去掐吴桃的脖子:“世子妃,我出府就是个死字,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一起死吧。”

你疯了吗?吴桃想喊出来,但脖子被琥珀掐住,竟然喊不出来,吴桃只能拼命地用手想去抓琥珀的脸,好让琥珀吃疼放手,但琥珀面上笑容越来越狰狞:“世子妃,我不想活了。外面的日子那么苦,能拉了世子妃一起,我也划得来了。”

她疯了,真的已经疯的不像样了。吴桃觉得自己的脖子被紧紧掐住,快要呼吸不出来,突然脖子上的手一松,耳边传来孟若愚的声音:“来人,快来人。”

接着吴桃觉得自己倒在了丈夫怀中,又可以重新呼吸了,吴桃大口大口地喘气,从来不知道呼吸也是如此幸福的事情。

屏风被推倒,众人拥进屋内,见到的是琥珀被甩在一边,吴桃昏倒在孟若愚怀中,孟若愚身上的伤口经这样一番折腾,又开始渗出血来。

孟若愚却全然不知道身上又渗出血,只是看着吴桃,几乎是惊心地喊:“小桃子,小桃子。”

宋嬷嬷只用了一瞬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于是高喊:“把琥珀捆起来,也不用交给谁了,直接拖到二门外打死。”

众人应一声是,就要上前把琥珀拖出去,行凶未遂的琥珀双眼已经空白一片,只是看着吴桃,想判断吴桃到底有没有死。

吴桃的眼睛睁开,孟若愚看见吴桃眼睛睁开,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把她抱在怀中:“你以后可不能这样吓我。”

“不必了,不用把琥珀打死,交给她家里人,带出去吧。”吴桃几乎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这么一句,宋嬷嬷和众人都愣在那里。宋嬷嬷轻声道:“世子妃,琥珀以下犯上,若真要追究,连她的家人都要被追究,您为什么…”

“她是在报复我,报复我!”琥珀高声喊起来,声音里喊着无限的怨毒。这怨毒吴桃觉得自己一辈子都忘不了,但吴桃只是对宋嬷嬷浅浅一笑:“上天有好生之德!”

“虚伪,虚伪,假的,都是假的。你们杀了我,我不要回家,不要回去。”琥珀在那挣扎叫喊,甚至开始哭起来,但没有人肯听她的,只是把她飞快地拉出去,渐渐地连尾音都听不到了。

孟若愚低头看向吴桃,吴桃想从丈夫怀中起身,但腿上没有力气,孟若愚已经半拖半抱又在宋嬷嬷的帮忙下把吴桃拖到床上。

“你,不管琥珀说了什么,这会儿你都要好好睡一觉。”孟若愚看着吴桃的脸,认真说着,吴桃想对丈夫微笑,但笑不出来。孟若愚已经在她身边躺好:“睡吧,我们两个这会儿都病了,都要睡了。”

真正病了的,其实不是我们,而是这王府内的人。吴桃想叹息,但没叹出来,只能靠在丈夫肩头,沉沉睡去。

宋嬷嬷看着他们夫妻睡下,这才把帐子放好,转身时候面上神色已经变的很难看:“是谁让琥珀溜进来的?”

“嬷嬷,是…”屋内服侍的人都晓得今儿要不是孟若愚及时醒来,那就出了大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说话。

宋嬷嬷怎么不明白她们为了什么不敢说话,轻叹一声道:“你们这几个,罚一个月的月钱,也好长长记性,还有,今儿的事,都不许说出去,更不能传到太妃次妃耳中,不然你们谁都捞不到好!”

这一声让下人们都跪下:“是,是,还求嬷嬷好歹口中超生。”

宋嬷嬷又叹了一口气:“罢了,起来吧,好好地照顾世子和世子妃。”

众人这才连滚带爬地爬起来,宋嬷嬷看着这乱的一塌糊涂的屋子,吩咐他们赶紧整理了,也就往外走。这两个月发生的事,真的比宋嬷嬷在这府里几十年看到的还要多。

糊涂,明白?其实在这里,不管糊涂也好,明白也罢,只要记住,讨了主人们的欢心就好,别的事情,都是些小事。

宋嬷嬷又叹了口气,一个内侍已经走上前:“嬷嬷,琥珀现在被关在柴房里,她的家人,明日就到。”

“嘴给堵上了吗?”宋嬷嬷不放心地问,内侍已经点头:“嘴自然是堵上了。嬷嬷这些人怎么这么大胆。”

“今儿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不过是琥珀不甘心出府,跑来世子妃面前求情,被世子妃厌弃了。”宋嬷嬷厉声打断内侍的话。内侍急忙应是:“是,是,琥珀心有不甘,这会儿疯了,满口里都是咒世子妃的话,这些话,怎么听的?”

这样就够了,这座王府里面,埋了许多的秘密,这会儿也不在意再多一个。宋嬷嬷回头看一眼孟若愚夫妻的屋子,想那么明白做什么?就如同王妃,她是天下第一个明白人,然后就自己死了。丢下两位郡主,也是够可怜的。

宋嬷嬷心中叹着,就要重新打点一篇话,好拿去和太妃说。

太妃是用过晚饭后听到宋嬷嬷前来给自己说的那番话的,听完太妃就皱眉:“这府里每年出府的人也多了,怎么就偏生琥珀不甘心。”

第91章 遮掩

“不甘心的人也多,太妃您难道忘了有一年,有个叫小石榴还是什么的,也是不甘心,跑来太妃您面前,说了次妃许多的坏话。”

“记得!”宋嬷嬷的提醒只换来太妃淡淡点头:“次妃不管怎样不讨我喜欢,她也是世子的娘,在这府里,连这点都不明白的人,还做什么奴婢呢?”

“是,太妃您说的对。您瞧,既然有小石榴这样不甘心的,那琥珀不甘心也就平常了。”宋嬷嬷恭敬说着,太妃点了点头:“说的是,当初小石榴还说,次妃对大郡主不好,可是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些都不用她来提醒,我就知道了。”

“这府里有什么事儿能瞒过您老人家?”宋嬷嬷适当地吹捧一句,太妃又笑了:“那个琥珀,世子妃也太心慈手软了,竟还要放回去,若照我的意思,只用比照旧例,打死算了。”

宋嬷嬷仿佛又听到小石榴那不甘心的哭喊:“太妃,不是奴婢的错,您为什么要打死奴婢?奴婢不服,不服!”

接着就是报数的声音,一十二十,三十,直到最后,宋嬷嬷也不记得把小石榴打死用了多少板子,只记得最后内侍上前来回说已经死了,太妃淡淡的语气,和她家人说,就说她暴毙而亡,赏五十两银子吧。

穷人家陡然得了五十两银子的大财,又得的小石榴所有积攒的衣饰,自然不再去追究小石榴到底怎么没的,还要叩谢太妃的恩典。

恩典?宋嬷嬷觉得自己想的太多了,忙对太妃道:“世子妃有世子妃的想法呢,再说琥珀也说,是世子妃想要折磨她,才不打死她。”

“这样的奴才,敢说这样的话,就该送出去好好地受几年苦。”太妃听完就皱眉,宋嬷嬷急忙应是,太妃又吩咐了一句:“你告诉琥珀家人,琥珀在王府这几年受用的也够了,若要给她择婿,只挑那彩礼给的高的就是。”

宋嬷嬷不由吸了一口冷气,彩礼给的高的,只怕就是富人家想纳妾才舍得给大注彩礼。这要做了富人家的妾,不过就是另一个王府后院,不,远不如王府后院。王府怎么说也要讲礼节,还要做的很好看。失宠的姬妾在王府也是有吃有住有月钱,每年的年例也不会少。

那些乡下土财主的失宠姬妾就不一样了,也许缺吃少穿,也许还要充作下人一样使用。

太妃没有得到宋嬷嬷的回答,眉头已经皱起:“怎么,你这会儿觉得不对劲,要对她心慈手软?”

“小的并没这个意思,只是在想,世子妃会不会明白太妃的苦心。”宋嬷嬷的话让太妃眉头皱的更紧:“算了,不说这事儿了,世子妃啊,怎么就被王妃给带坏了。想那么明白做什么?不过就是主人永远是主人,下人永远是下人。”

“是,恩威并施,这是您说过的。”宋嬷嬷对太妃表示赞同,太妃勉强一笑:“我乏了,要歇着了,等明儿你好好地和世子妃说说。让她不要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这会儿连累了世子挨打,下一回还不晓得还有什么事儿呢。”

宋嬷嬷应是,吩咐丫鬟们服侍太妃躺下,自己也就退出屋子,往吴桃那边行去。

吴桃这一觉睡的并不好,不断地做梦,梦都是支离破碎的,有王妃的叹息,有琥珀的喊声,还有次妃的大笑,种种加在一起,让吴桃的眉皱的越来越紧,甚至于惊慌地抓住了孟若愚的手。孟若愚被吴桃的惊慌给惊醒了,伸手抚摸她的脸:“小桃子,小桃子,你在想什么?”

吴桃睁开眼,看着熟悉的床帐和身边人,轻叹一声这才靠向孟若愚:“我做了梦,梦见了许多支离破碎的事情。甚至还梦见太妃在那说,我想的一切都是错的,王府就是这样。”

“难怪你总在喊叫,却喊不出来。”孟若愚伸手摸了吴桃额头一把,感觉到吴桃的额头全都是汗,不由亲了亲她柔声道:“好了,现在已经不是梦中了,你继续睡。”

“这会儿我睡不着了。”吴桃偎依进孟若愚的怀中,孟若愚却发出一声轻喊,吴桃这才直起身:“对不住,我忘了你身上还有伤。”

“前面还没受伤,不过是牵动了后背的伤口。”孟若愚翻一个身,趴在床上对吴桃一脸委屈地说。

吴桃不由伸手抚摸他的脸:“对不住,都是我连累了你。”

“你我是夫妻,这会儿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再说了,若不是你成了世子妃,也不会被琥珀这样掐了一回。这要算起来,难道又是我连累你?”孟若愚的话让吴桃笑了:“是啊,我不该想的太多。”

“我们做夫妻,就要不能互相隐瞒。”孟若愚伸手一拉,吴桃也顺势趴在那,看着孟若愚的眼,吴桃伸手抚摸他的眉,他的眼:“天下怎么会有你这样好的人呢?出身高贵也就算了,为人还这样好。”

“这是当然了,不然你也不会喜欢上我,是不是?”孟若愚毫不客气地照单全收。吴桃勾唇一笑,孟若愚顺势握住她的手:“其实若不是你,我也不会变的这么好。我有时候想,若我娶的世子妃是另外一个人,她就和我娘一样,只知道趋奉、谄媚,或许祖母也好,我娘也罢,都会很喜欢这样的人。可我或许就会活的像爹爹一样。”

沉醉于酒、美色带来的欢愉之中,自己欺骗自己,然后还要告诉自己没有错。这样的一生,看在衣食无着的人眼中,似乎也没什么不好,但对孟若愚来说,这样的一生,似乎也很没意思。大智若愚,自己总不能辜负了这个名字。

吴桃看着丈夫的眼,又靠近他一些:“那我们要互相夸对方,夸到什么时候?”

“夸到我们都很老。”孟若愚不客气的说,吴桃抿唇微笑,闭上眼发出满足的叹息。

“琥珀不会明白的,所以她疯了。”孟若愚说的话并没让吴桃睁开眼,但她已经明白丈夫话中的意思,所以吴桃没有睁开眼,只是在那微微点头。

“或许祖母和娘,爹爹也不会明白,但我不会后悔。”孟若愚如同发誓样的说,吴桃睁开眼,看着丈夫的眼全是柔情:“那我就随你胡闹,下次王爷要再打你,你要记得让内侍来告诉我,要打一起打,千万不能少打了一个。”

吴桃的话让孟若愚噗嗤一声笑出来,两人四目相视,眼中都是浓浓笑意。别人不明白,不理解又如何,只要彼此明白理解就好。

阳光洒在整个屋内,因着昨日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吴桃吩咐下人不用一早过来服侍,这样慵懒地躺着说话,似乎从来都没有过。吴桃不由轻吻丈夫的眼一下,就坐起身要穿衣衫:“你好好地歇着,我还要去给太妃次妃请安。”

“你不能用要照顾我,没法过去请安来推脱吗?”孟若愚趴在床上看着吴桃,阳光照在他脸上,让他显得有那么一点点可怜。吴桃伸手摸一下他的脸:“乖啊,我是做媳妇的,和你这个做世子的还是不一样。”

吴桃抬头时候,孟若愚看到她脖子下的掐痕,用胳膊撑着自己伸手去摸她的掐痕:“这个要怎么说?”

经过了一夜,吴桃的脖子已经没那么疼了,要不是孟若愚提醒她还想不起来,于是吴桃伸手抚摸这掐痕,眉头皱了皱:“只能穿衣服遮上了,再用粉遮一遮。”

“祖母会看出来的。”孟若愚说的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语气,吴桃拍他一下:“所以我要用话来打消祖母的疑惑啊,你别说话了,好好躺着。”

好好躺着,孟若愚躺下,熙红已经带着丫鬟内侍们走进屋内来服侍,经过了昨晚的事,丫鬟们都有些战战兢兢,内侍们也没好到哪里去。

特别当听到吴桃吩咐用粉盖住脖子上掐痕的时候,熙红的手颤抖着差点没把粉扑子给掉在地上。

“你们别担心,就算太妃发现,我也要保住你们。”吴桃明白下人们的恐慌因何而来,皱眉吩咐了一句,熙红急忙跪下:“奴婢,奴婢不过是…”

“没什么不过,起来吧。”吴桃轻声吩咐了一句,熙红这才重新为吴桃上了妆,衣领很高,粉又打在脖子上,那掐痕虽然能看出一点点,但要很仔细地看才能看出来。

吴桃满意地点头,带着人要去给太妃请安,王府内的人和往常一样,照常忙碌,似乎昨天的世子挨打毫不影响他们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