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王府,缺了谁都是一样的,会有规矩,会有礼仪,所有的人都依规矩礼仪而行,不用去想这些规矩礼仪因何而设,只需要照着行就可以了。

吴桃一路行来,所见都如此,不由轻叹一声,所以王妃才会说,都是可怜人吧。然而在次妃看来,王妃才是真的可怜人。也不知道次妃有没有好一些?

第92章 秘密

吴桃对熙红道:“今儿我还要去给婆婆请安呢,不过…”

“世子妃,太妃昨儿吩咐了,若没有她的命令,谁都不许进去里面见次妃!”熙红轻声提醒吴桃,原来是真的,吴桃迟疑了下:“我原本以为,这不过是太妃气急之下说的话。”

“太妃昨儿又重新吩咐了一遍。”下人们的提醒,往往也只会到这里了。吴桃想笑,却没笑出来,丫鬟们已经打起帘子,吴桃走进太妃的屋子。

太妃的屋子和原先没有一点变化,但吴桃却觉得自己闻到了什么味道,对,就是那种从骨子里发出的,有些腐的味道,所谓老人味。

吴桃给太妃行礼后坐下,环顾四周再次肯定,这股味道就是从太妃身上发出的,她的衰老仿佛肉眼可见。

“世子妃一直看着我,是为什么?”太妃见吴桃从坐下后就看着自己,轻声询问。

“我突然感到,太妃老了。”吴桃的话不啻挑战,太妃看着吴桃神色不善:“世子妃的胆子也是越来越大了。”

“太妃还是不肯承认吗?”吴桃的语气平静,太妃看着吴桃那双眼,突然怅然地道:“是啊,我老了,这府里也多的是背着我的眼胡做的事儿了。可是我再怎么老,我还是王府的主宰。”

“所以太妃昨儿吩咐不许人去探望次妃。”吴桃顺着太妃的话往下说,太妃微笑:“是啊,我可以这样吩咐,也可以那样吩咐。所有的一切都在我掌握中,她们争,又有什么意思呢?”

“太妃其实是不喜欢王妃的。”吴桃现在笃定了,太妃不喜欢王妃,所以才会如此,太妃的下巴抬起,面上怒容闪现:“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来跟我说这个?”

“我是您的孙媳,鲁王府的世子妃,也许在未来某一天,还会成为鲁王府的太妃。”吴桃提醒着太妃,太妃点头:“是,你是我的孙媳,可是你别以为,你能成为世子妃,就能…”

“太妃,现在这样的话,已经吓不到我了。”吴桃微笑,这笑容如此熟悉,这样看破一切的笑容,太妃只在一个人的脸上看到过,那就是王妃!

太妃往后退,却忘了自己坐在椅子上,所碰到的不过是硬邦邦的靠背。

“你,你,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王妃…”太妃有些惊恐地说着,王妃是怎么死的?病死的?吴桃看着太妃面上的恐慌,怎么觉的,王妃不是病死的,难道说王妃的死另有隐情?于是吴桃轻声道:“是啊,王妃其实还是没想到,在她走后,您没有善待大郡主,没有…”

“胡说,胡说,我善待了大郡主,我…”太妃的神色更加惊恐,她已经抓住了吴桃的胳膊,抓的吴桃吃痛,但太妃不愿意放开抓住吴桃的手:“她是自己想死,想要寻死,不怪我的,不怪我的。”

说话时候,太妃看见了吴桃脖子上那被粉盖住的掐痕,太妃的哭泣声更大了:“不怪我的,我那时候也没想到,你要报,就报在,报在…”

给吴桃一百个心眼,她也没想到王妃的死果真另有隐情,甚至于和太妃有关。

“你对她做了什么?”吴桃伸手抓住太妃的胳膊,太妃已经完全沉浸在惊恐中,眼泪落的更急:“那天,那天,我气她不愿意去整治次妃,说话时候,我的手就放在了她脖子上,她,她就这样,等我回神过来,她已经没了。我没有错,没有错,都是下人们不在。”

吴桃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秘密,整个人如堕冰窖。太妃已经陷入癫狂:“对,我没有错,都是下人们不在,他们要在,他们就该劝着些,而不是,而不是跑走了。都是他们的错。他们的错。”

“祖母!”身后传来宁安郡主的惊呼,吴桃回身看去,才看见宁安郡主和大郡主两个人站在她们身后,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进来的,也不知道她们听到了多少。

大郡主面罩寒霜地:“原来那不是梦,那是真的。你掐死了我娘!”

“不是,不是,不是真的!”太妃拼命摇头,泪落的更急:“我不想的,那时候你,你…”

“所以你才这样对我,是不是?是不是?”大郡主的泪落下,伸手抓住太妃的衣衫拼命摇晃:“所以你才任由别人欺负我,所以你才一直告诉我那是个梦,所以,一切都是你,是不是?是不是?”

太妃被大郡主拼命摇晃,说不出一个字,只有眼泪不断落下。

“娘去世当晚,大姐姐就病了,发了高烧,是祖母亲自把她抱到自己房中照顾的。”宁安郡主仿佛是说给自己听,这会儿吴桃明白了,大郡主只怕是看到了这一切,状若疯狂的祖母,掐死了自己病重的娘,于是大郡主受到了惊吓病了,而在病中,太妃不断告诉她这不过是个梦,那等病好之后,薄待,欺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这个府里,到底什么才是真的?吴桃觉得一阵阵寒意从心里泛起。转身就想离开这荒唐的一切。大郡主在那拼命摇晃太妃,太妃已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宁安郡主喊住吴桃:“弟妹,你要去哪?”

“我想离开这里,离开这一切,或许王妃说的话才是对的,都是可怜人,又何必这样互相伤害?”吴桃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别人能不能听懂,只是一径说着。

宁安郡主看着大郡主和太妃:“你觉得,真也好,假也好,又有什么意思呢?”

“可是你对次妃,对次妃,那时候分明不这样说!”吴桃没想到宁安郡主这会儿还如此冷静,冷静的不像是面对一个杀母凶手一样,十分惊讶地问。

“是错,总要找个人来背着。祖母不能,爹爹不能,世子更不能。”宁安郡主的眼中,还是那样冷静,吴桃觉得她才是鲁王的亲生女儿,到了现在她依旧可以这样说。

“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吴桃的叹气听的宁安郡主笑了:“你若从小生活在王府之中,你就明白了。王府看起来荣华富贵极了,有规矩有礼仪,可是很快你就会明白,这些都是假的。娘进了王府,她不高兴,不快乐。可是她还有点小小期待,期待爹爹是真的喜欢她。可是爹爹,爹爹他…”

宁安郡主擦掉眼中不知什么时候流下的泪,看着已经安静下来的大郡主:“爹爹他对娘的喜爱,也只有一瞬,当我出生之后,祖母就做主为爹爹挑选次妃,选来的是容貌出色出身很糟糕的次妃。娘的心那时候就死了。祖母对不对她做这样的事,又有什么意义?”

“娘活着,我的日子不会过的那样糟糕。”大郡主哑着嗓子说,接着大郡主伸手擦了擦眼泪:“娘活着,次妃也就不会…”

“娘说过,人的日子是要自己去过的。”宁安郡主的话让大郡主又冷笑:“是啊,所以你就忍心看我过这样的日子,也不肯提醒我一句。你还是我的妹妹吗?”

“我一直都是你的妹妹。”宁安郡主蹲下,伸手要去抱大郡主,大郡主把宁安郡主的手打掉:“你少来说这样的话,你从小就会讨好人,你才不是娘的女儿。”

“娘说,她没有死的勇气,王妃也没有入空门的道理。娘说,她进王府就是个错,娘只求早早解脱。”宁安郡主的话中另有所指。大郡主已经高声喊道:“借口,全是借口,都是借口,你不过是担心太妃,你是太妃养大的,你怎么会有娘的性情。”

“姐姐,你到现在都还没明白吗?娘她从来都没有把这些事放在心上。”宁安郡主拼命地想要说服大郡主,但大郡主拒绝听,甚至已经用手捂住耳朵,吴桃又想往外走,可刚迈出一步,就看见鲁王站在门口。

难怪这会儿闹成这样,也没有一个下人来看,原来这些下人们都被鲁王遣开了,吴桃看着鲁王,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和鲁王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吴桃才低低叫了一声王爷。

宁安郡主抬头看着鲁王:“爹爹,姐姐不相信。”

“因为连我都不相信!”鲁王缓步走上前,蹲在大郡主面前,没有去看一眼在大郡主身边昏过去的太妃,太妃头上的白发在阳关中摇荡,却一点也不像方才那么威严。她这会儿看起来和个普通的老太太没有任何区别。吴桃看着鲁王的举动,对太妃有些感慨地想。

“爹爹,您是不信娘是真的心无挂碍吧?”宁安郡主缓缓地说,这一句让鲁王眼中的泪又落下:“是啊,我不信。我对她这么好,我们还有两个女儿,你们两个从小就很可爱,粉团似的。可是王妃她,从来就没有挂碍。”

吴桃觉得眼前一切都如此荒谬,她想逃走,想高喊,但脚步却动都不能动,只能牢牢地被钉在那里。

第93章 欺骗

“所以,我们都没有错,错的是王妃,是她啊!”太妃突然高声喊起来,甚至于紧紧抓住大郡主的手:“我没有错,没有错,是你娘错了!”

“荒谬,荒谬!”大郡主脸上涕泪交流,伸手就把太妃一把推开,想要往外跑,可是只走出了几步大郡主就跌倒在地,语气变的虚弱:“我跑到什么地方去,我要往何处去,我竟是不知道要往何处去!”

“我也不知道我要往何处去!”鲁王看着长女,语气中无限悲伤萧瑟,大郡主抬头看着自己的父亲:“所以,我的遭遇,你们全都知道。”

鲁王、太妃,宁安郡主都没有说话,这种不说话让大郡主叫了一声,环顾四周,这些人都是自己的家人,可是他们是怎么对待自己的?

大郡主伸手指向鲁王:“你还是我的爹爹吗?”

“我是,我是你的爹爹,可是你要我怎么做?要我如何做?我不知道,我不晓得,我只能…”只能迁怒,只能逃避,一个是自己的妻子,一个是自己的母亲,所牵涉的都是自己最亲近的人,而所牵涉的都能让人痛苦。

“我也很痛苦,很难受,你不知道吗?”鲁王这话不知道要说服谁,大郡主已经高喊一声:“可是,我的痛苦,我的难受呢?我被人那样对待,差点真的以为,自己是个天生的贱胚子,自己不配得到世间最好的一切时候,你在哪里,你在何方?你就任由别人这样对待我?”

“那是你的祖母!”鲁王又想迁怒,可是找寻不到迁怒的目标,他闭上双眼,想要让大郡主感受到自己的痛苦,宁安郡主已经对大郡主道:“姐姐,难道你不觉得,爹爹也很痛苦吗?”

“你要我原谅他们吗?”大郡主反问宁安郡主,宁安郡主抬头看着大郡主:“不原谅,又能如何呢?姐姐,你我是王府郡主,从一生下来所拥有的,就是王府给的,若我们不…”

“那是杀母之仇,那是…”大郡主嗓子梗的再说不出话来,吴桃轻声叹息,这叹息声在这个时候,显得格外清晰。

“世子妃,你说,我们该怎么做呢?”宁安郡主看向吴桃,语气是一贯的平和温柔,吴桃笑了:“按了太妃和王爷的脾气,这会儿杀了我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吴桃的话让大郡主吓了一跳,她伸手抓住吴桃的胳膊:“杀了你,为什么?”

“大姐姐,你难道还没明白吗?王爷高高在上,太妃独断专行,对他们来说,他们永远不会错,错的是别人。所以太妃失手杀了王妃,这么多年来,她都告诉自己,是别人错了,不是她自己错了,谁让王妃不肯听她的话呢?”吴桃直视太妃,太妃闭上眼,不愿看见吴桃的眼神。

“王爷也是一样的,他知道了真相,可是这真相对他来说,又有什么作用呢?他有次妃,有宠妾,有无数的人讨他的欢喜,他所能做的不过是迁怒于次妃,迁怒于那些宠妾,可是,这对王妃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鲁王听到吴桃的话,身子晃了晃,跌坐在太妃身边,太妃眼中全是泪,看着儿子,仿佛想要求的鲁王的原谅,可是鲁王觉得,自己已经倦了,累了,不想再说任何话。

“宋嬷嬷曾经对我说过,她说,在王府,错的永远都是下人,而不是主人!”吴桃环视四周,窗外并没有下人们的身影,可是吴桃知道,必定有人躲在暗处听着他们的话。

杀人是杀不完的,总有几个下人知道这一切,于是这几个下人就会被留在王府,被买住了口,不,甚至都不用威胁,只要稍微展示下王府的权威就够了。

比如宋嬷嬷,比如…吴桃的话让大郡主笑的更加苦涩:“所以我的娘就白死了,我这么多年来,竟是认了…”

大郡主已经说不出话来,宁安郡主立即道:“姐姐,娘怎么白死了,这么多年,祖母和爹爹一直怀念娘!”

“怀念,杀人凶手怀念被自己杀死的人,不过是惺惺作态。”大郡主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就要往外走:“我要离开这里,我一刻都待不下去!”

“大姐姐,你要往哪里去?难道你以为,你能走出王府吗?”宁安郡主这会儿的话,听在大郡主耳中,无疑是威胁,她冷笑看着宁安郡主:“我错了,我真真切切地错了,我以为你是娘的女儿,谁知道你先是爹爹的女儿,祖母的孙女,然后才是娘的女儿。”

“那你要我怎么做?”宁安郡主看着大郡主,从头到尾她都是最冷静的一个,这个反问让大郡主冷笑,接着宁安郡主已经继续道:“我是能不认爹,还是不认祖母,还是成天吵闹,甚至让这个秘密暴露,到时候死的,可不是只有我!”

鲁王府上面,还有皇帝,这件事若真的暴露出去,那鲁王这一支,也许会断绝。这样的人伦惨案,原本就不该发生的,而既然已经发生了,对鲁王府来说,消除它曾发生过的痕迹,才是最好的选择。

“姐姐,你能忍受得了囚禁吗?”宁安郡主的话让大郡主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犯了罪的宗室,自然不会关进普通人的牢房,而是会被送进太庙,里面有一处地方是专门关这些宗室的,一辈子不许出来,大郡主的身子颤抖起来。

吴桃觉得整座屋子摇摇欲坠,似乎就要倒下来,她忍住心中的一切翻腾对鲁王行礼:“儿媳出来的久了,该回去了,不然世子就要来了。”

孟若愚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不知道这座王府曾经发生过的罪恶,他不该被牵连进来,吴桃这时候只能想到这些。

鲁王习惯性地要吴桃免礼,吴桃直起身的时候对太妃道:“太妃要继续保守住这个秘密,着人来命孙媳自尽就是!”

吴桃说完就往外走,她的脚步越来越快,到后来差不多是奔跑起来,这座王府,吴桃现在是一刻都不想待了,可是如同宁安郡主所说,不在这里,要往何处去?已经没有来处,更没有归处。

院子里没有下人的身影,一个都没有,直到走到院子门口,吴桃才看见宋嬷嬷带着人恭敬地等在那里。

看见吴桃走出来,宋嬷嬷似乎一点都不惊讶,她上前如常一样恭敬地道:“太妃可还有别的吩咐?若没有,小的就送世子妃回去!”

“太妃并没有别的吩咐。”吴桃说话时候,一股寒意从心中升起,宋嬷嬷和自己想的是一样的,赌的是太妃为保住秘密,会让吴桃死去。

而执行的人会是宋嬷嬷,吴桃抬头看着宋嬷嬷,宋嬷嬷还是那样恭敬:“是,既然如此,小的就…”

“你留在这等着吧,也许太妃会改了主意。”吴桃说完就示意熙红跟着自己走了。宋嬷嬷的声音从吴桃身后传来,一贯的平板,一贯的恭敬:“是!”

吴桃的脚步更快,仿佛要逃一样,熙红有些惊讶地对吴桃:“世子妃,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宋嬷嬷让我们全都出来了。”

“不要问,不要说,你知道吗?”吴桃的话让熙红吐了吐舌:“是,奴婢知道了。”

逃,逃开这里,逃开这看起来光辉灿烂其实一地腐朽的日子,吴桃在心中对自己说,但她更知道,逃不了的,无法逃的,或许因此,才有这府里的主人们各种超出常人的行为举止吧?

吴桃往前飞奔,几乎是撞开了自己的房门,趴在床上的孟若愚抬头看见吴桃,惊讶地问:“怎么了?”

“抱抱我,什么都别说,抱抱我!”只有丈夫是毫无所知的,只有他是干净的,吴桃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投入丈夫的怀抱,说话时候声音已经哽咽。

孟若愚茫然无措地把吴桃拥入怀中,轻轻地拍着她:“好了,好了,什么事都没发生,没事没事。”

吴桃眼中的泪终于流出,不能告诉丈夫,今日所发生的种种,什么都不能告诉他,一旦告诉了他,就摧毁了他的一切。

“是不是祖母骂你了?还是她不让你去看娘?”孟若愚轻声询问,吴桃抬头看着他:“没有,什么都没有,我就是想你了。还有,心疼你的伤。”

“我昨儿受的伤,你今儿才开始心疼,也太晚了。”孟若愚取笑一句,吴桃伸手把眼中泪擦掉,不知道太妃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形。

吴桃离去之后,屋内更加沉默,大郡主擦掉眼中的泪:“所以妹妹,我们的娘就白…”

“你要记住,是娘自己不想活了!”宁安郡主把大郡主拉过来,几乎是高声喊着,大郡主摇头:“不,我不信!”

“你不信也要信!”宁安郡主松手,仿佛是说给冥冥之中的谁在听:“不如此,日子要怎么过啊?”

第94章 错?

“日子不就这样过吗?”太妃有些迷茫地接了一句,坐直身子,看着自己的儿子:“你听曲,我教训教训几句次妃,两个郡主到了年岁,就出阁,不然,还能怎么办?”

“然后你们迁怒到次妃身上,是不是?”大郡主想把脸上的泪给擦掉,但是脸上的泪越擦越多,越擦越不知道自己心中在想什么。

鲁王看着自己的长女,这个女儿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曾爱如珍宝,不,到现在都如同珍宝一样,他长叹一声:“不这样,又如何?你不知道,你不知道…”

“我知道的,爹爹,您对娘就没有多少感情,对我,对妹妹,想必也如此吧。您在乎的,只有名声、地位,只有您自己的感受。”大郡主打断鲁王的话。

这让鲁王有些狼狈,但太妃却笑了:“你当这些不要紧吗?如果你们不是郡主,你们知道平常人家的婆婆对待儿媳是怎么对待的?是,那天的确是我不应该,可是你不知道你娘,她…”

“祖母永远在开脱,永远不直面现实,祖母,我明白了,或许在您心中,错了的人还有我,我是不是该谢谢祖母,您没有杀我?”大郡主打断太妃的话,太妃看向大郡主,想回一句是,但那声是却卡在喉咙之中,怎么都说不出来。

“爹爹,女儿告辞,女儿就不该生在这王府之中。”大郡主收回眼,对鲁王端端正正行了一个礼。

“你要往哪儿去?”鲁王声音嘶哑,大郡主突然笑了:“女儿已经出阁了,女儿已经做了别人家的媳妇很多年了。您曾想女儿不如死了的好,那女儿现在就请你们不闻不问,免得时时提醒你们!”

“大姐姐,不要对爹爹有怨气,爹爹也是不得已!”宁安郡主的话换来大郡主的冷笑:“是啊,不得已,爹爹不得已,太妃不得已,那该死的,就是我娘,那错了的,就是我!”

“姐姐,姐姐,你要我如何说?”宁安郡主叹气,大郡主的冷笑更深了:“我没有你这个妹妹,走出这里,我就是娘的女儿,孤女一个,别人怎么对待我我都只能忍着。”

“姐姐,这样的日子你…”宁安郡主还想阻止大郡主,大郡主看了眼鲁王母子:“那又如何,你没听到她是怎样想的,她想的是,我要是早点死了就好,既然如此,我就成全她,早点被人磋磨死了,才更好呢!”

“姐姐!”宁安郡主伸手拉住大君主的袖子,大郡主已经把袖子从宁安郡主手中抽出来,就要踏出门槛!

“好,好,你果真这样做的话,我随即就命人把你的下人们都叫回来,还有…”太妃怒气冲冲地说,大郡主一只脚已经跨出门槛,回头对太妃笑了:“悉听尊便!”

说完大郡主就离开了,鲁王长叹一声:“母亲,你这又是何苦?”

“是他们错了,他们错了,就要受到惩罚,是不是?”太妃紧紧抓住鲁王的手,想从鲁王口中得到肯定的答复,但鲁王没有说话,大郡主离去的背影在鲁王面前几次反复,鲁王觉得天旋地转,再也无法支撑自己,面前的一切都转的越来越快,于是鲁王眼睛闭上,晕倒在地。

“爹爹!”宁安郡主上前扶住鲁王,鲁王勉强睁开眼:“我当时若随你娘去了,似乎也不用受这么多年折磨。”

“爹爹,是女儿错了吗?”宁安郡主哽咽着问,鲁王笑了:“不,或许从一开始,就是我错了,就是…”

太妃错了!鲁王没有说出这后面的话,太妃看着儿子倒在地上,一时慌乱了,高声喊道:“来人,快来人!”

虽说隔了一个院子,但宋嬷嬷是时刻高高竖着耳朵的,听到太妃的喊声,宋嬷嬷就急忙带着人往屋里跑。

进到屋内看见鲁王晕倒,宋嬷嬷吓了一跳,急忙带人把鲁王扶起,太妃已经在那高声道:“快,快,快去请太医。”

鲁王的眼睁开了一些,看着太妃道:“娘,是我们错了。”太妃听到儿子这话,如被雷击,坐在那里无法动弹,别人不知道鲁王这话什么意思,宋嬷嬷却是知道的,不过就算知道她也不会说出来,只在那高声喊着要人去传太医,又让人赶紧把鲁王扶到床上。

等忙完这些,宋嬷嬷回头看见太妃呆呆地坐在那里,对太妃轻声道:“太妃,您要不要去歇歇!”

“我,真的是我错了吗?”太妃对宋嬷嬷呆愣愣地说,宋嬷嬷思前想后,这句话实在难以回答,只轻声道:“太妃,您是累了!”

“回答我,回答我!”太妃伸手抓住宋嬷嬷的袖子,既是命令,也是哀求,宋嬷嬷看着太妃,那句,都是他们不听太妃的话已经到了嘴边,但实在难以说出口。

宁安郡主回头看见太妃和宋嬷嬷互相对峙,轻叹一声:“祖母,您累了,去歇着吧。”

“其实,你也在心中怪我,是不是?”太妃话中意有所指,宁安郡主叹气:“祖母,当初我没怪过你,现在,我为什么又要怪你?”

当初,指的是宁安郡主刚知道事情真相的时候了,那是几年前,太妃已经记不得了,可是太妃却知道,当宁安郡主在慌乱之后选择了站在自己这边时候,太妃是欢喜的,高兴的,可是这份欢喜和高兴,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

“世子妃那里…”太妃这样的茫然无措宋嬷嬷只见过一次,那就是王妃去世当晚,宋嬷嬷看见了王妃脖子上的掐痕,但她选择了不说出来,只是按照太妃和鲁王的命令,给王妃照常穿衣,装裹起来。

在这王府之中,看的越多,知道的越多,有时候就越难以保命,可只要你嘴巴很牢,从不说出什么,那你的命就会很长很长。

宋嬷嬷的选择得到了回报,甚至于有时候,宋嬷嬷会直接提醒太妃,太妃听出宋嬷嬷话中的意思,抬头看着宋嬷嬷:“不必了,不必了。”

宋嬷嬷也不意外太妃会这样回答,只和宁安郡主一起扶着她到了床上,太妃虽然躺下,但那神色还是很不安。

宁安郡主看着太妃,轻声道:“我没有想到,竟然有人猜出来了。”宋嬷嬷还是一贯地不说话,帘外响起内侍恭敬地回报:“太医已经来瞧过了王爷,说王爷不过是急怒攻心,只要安心养着就没事了。”

“知道了,你们下去吧。”宁安郡主吩咐完,内侍没有退下继续道:“王爷已经醒过来了,说不好在这打扰太妃,他要回去他屋里,太医又说不好挪动,实在…”

“爹爹既然不愿意打扰祖母,那就用厚厚的软轿来把爹爹送回去。”宁安郡主吩咐着,内侍迟疑一下应是,宋嬷嬷抬头看向宁安郡主:“郡主这样做…”

“难道还能有别的做法吗?爹爹心中不是没有怨气的。”宁安郡主的话让宋嬷嬷愣了一下,鲁王怎么会没有怨气呢,他做了最理性的选择,可是他心中,是有十二万分的怨气,而越保留王妃的住所,越看到太妃以怀念王妃的名义对待次妃,他心中的怨气就越大,而不是越来越少。

“郡主始终和大郡主不一样,您是聪明人,也是,很像王爷的人。”宋嬷嬷的话让宁安郡主唇边露出一抹不知道什么意味的笑,过了许久宁安郡主才道:“这又如何呢?”

宋嬷嬷过了好一会儿才迟疑地道:“世子和世子妃那边,还有次妃,甚至于,奴婢会不会…”

“宋嬷嬷,你放心,你会安然无恙的。”宁安郡主当然知道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说话,才能永久保守秘密,但是很多时候,还是需要人来做事的,而宋嬷嬷是最好用的人。宋嬷嬷垂下眼帘:“奴婢也记得王妃,王妃是个很好的人,只是缘法…”

“不必再对我说这些了,你好好地服侍祖母吧,我去看看爹爹。”宁安郡主觉得宋嬷嬷这些话在这个时候,听起来无比刺耳,打断了她的话就转身往外走。

宋嬷嬷恭敬行礼,站起身的时候面上神色又和原先一样了。太妃已经睁开眼,看着宋嬷嬷道:“你觉得,王妃其实是不甘心的,所以才有这么一位世子妃。”

“太妃,您好好歇着,这会儿,什么事儿都不会有了。”宋嬷嬷照常安慰太妃,太妃突然笑了:“是啊,什么事儿都不会有了,错的永远是别人,我原先觉得这是很对的话,可是现在我觉得,这话有不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