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我在你楼下。”

“…”

足足半分钟的沉默,江渔舟再次开口:“要我上来?”

向晚立刻说:“我马上下来。”

挂了电话,她走回厅里,对她妈说:“我出去买个东西。”

向维珍的表情有点惊讶,“这么晚了出去买什么?”

“卫生巾用完了,我去买点。”说话间已经换好鞋子出去了。

向维珍歪头想了想,起身走到卫生间里,拉开洗脸台下面的小柜子,两包东西好好的搁在那里呢。

“这不是没用完吗?这孩子!”她也没多想,走到客厅拿起座机想叫女儿回来,结果发现女儿把手机落在鞋柜上面了。

她拿起来,划开屏幕,看到最近通话,一个未接来电是她刚刚打的,另一个已接电话是向晚出去之前接听的,显示的名字是:江叔叔。

向维珍愣了愣,走到房间的窗户那儿往下看,向晚刚从楼道口出去,正往外面走,远处一片黑黢黢的,啥也看不见了。

江渔舟的车子就停在小区门口,向晚走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了,黑色的车子静静地停在那里,里面坐了什么人也看不见。

向晚没有继续往前走,就在门边站住了。

过了会儿,车窗玻璃降下来,男人的一条胳膊搭上来,接着头和脸露了出来,“上车。”他嘴里吐出两个字。

向晚没动,说:“已经很晚了。”

江渔舟倒是笑了,“你也知道很晚了?”挑眉,继续,“想让你的邻居们看到我们孤男寡女,深夜在这里卿卿我我,难分难舍?”

向晚想了想,的确会造成这种误解,于是拉开后座的门坐进去。

“一直往前开,不让你停就别停。”他吩咐前面的司机。

“是,江总。”司机应了一声,将车子的隔板缓缓放了下来,顷刻间,后面被隔绝成一个小小的空间,昏暗幽闭,与世隔绝。

向晚不免侧头看了他一眼,江渔舟也正看着她。“你弟弟的工作搞定了?”

“嗯。”向晚嗯了一声,心里大概也猜到他会问这事。

江渔舟点点头,“去盛宇也好,免得到时候人家说他是裙带关系进来的。”

“谁和你有裙带关系?”话音刚落,向晚立刻反问,眼睛不大不小瞪着他。

江渔舟并不辩解,自顾自说道:“济扬和明城都给我打电话了,问什么时候有空,我当然是随时恭候,你的事我再忙也要抽出时间去的。”停了一下,继续,“要不就星期六晚上吧,豪丽风尚,你看怎么样?当然不用你弟给钱,这个钱我来出。”

向晚过了很久才回答他,“江渔舟,这事和你没关系知道吗?”哪有这么皮厚的人啊,她说过要请他了吗?

“哦?怎么个没关系法?”他微笑着反问,样子看起来有点喜怒不辨。

“难道和你有关?”她反问,“要不是你出尔反尔,我们能费这么多周折?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你,让我及时纠正了错误。”

她说话的时候,江渔舟一直静静地看着她,等她说完,他哼笑一声,转过头看一眼窗外,再次回过头来的时候,他的脸色变沉了。“你怎么回事?受刺激了?”

向晚不回答。

江渔舟的脸靠近了些,问:“和我没关系?那天苏纯打电话给济扬的时候我就在场,如果没有我许可,你确定济扬会帮忙?”

沉默。

“所以我告诉你,你现在和我脱不了干系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扭过脸来看着他。

他笑,昏暗的车厢里,男人冷笑起来的样子让人望而生畏,可向晚心里的恐惧却不是来自于面前那个人,而是来自于自己内心。

“我想干什么你还不知道?”他坐正,歪头瞧着她,“你想做什么我也知道,但是我告诉你,你休想。”

向晚瞠目结舌,“我想干什么了?什么叫我休想?你以为你是谁?”

江渔舟依旧老神在在,甚至还翘起了二郎腿,手指还在膝头一敲一敲的。“你不就想和我划清界限,想躲着我。”说着拿手指点点她,“是你先找上门来的,现在想退出拿我当路人,没门儿。”

他说这话的样子回到先前了,跳离了几天前他来找她那个模式。这才是真正的江渔舟啊。

明明应该正儿八经的,偏偏被他说得油腔滑调,你说他不正经吧,他分明没有逾越的言行,言语中又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霸道,让人又爱又恨。

向晚讨厌这样的他,自然也讨厌现在的自己。

她没说话,但沉默并没有让对方适可而止,“我是谁不重要,反正你记住,这个星期六晚上七点,豪丽风尚,我在那里等你。”接着提醒她,“到时候你要不出现,我会亲自上你家去接你,顺便邀请你家人一起参加。”

向晚咬牙切齿,换成别人她早一拳头招呼过去了,可是对象是他,她不免要三思后行。

当然不是舍不得打,只是因为不是他对手,到最后被他占了便宜又卖乖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但她的样子还是让江渔舟看到了,不免笑起来,“你看你,又是一副要吃人的模样,我这回没欺负你吧,我出钱出力还不讨好了吗?”

向晚没说话,撇脸看一眼窗外,车子沿着环城开的,外面是空旷单调的田野,一眼望不到边,就像这条路永远也走不到头一样。车窗上清晰印出自己的脸,白日里健康明媚的脸到了晚上显出几分素白和寡淡,浮动在黑漆漆的玻璃上,形同鬼魅一般。

“江渔舟,你放过我吧。”黑夜里她的声音清清淡淡,像水中月镜中花一般,捉摸不定。她转过头来,看着他,“你这样的条件肯定不缺女人,何必在我身上浪费感情?我这人无趣又妄为,还不知好歹,总有一天你会后悔。”

江渔舟轻轻摇了摇头,抬手覆上她的脸,“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会不会后悔,何况,目前为止只有你入了我的眼。”

男人宽大粗粝的手掌抚在她脸上,灼热的温度透过掌心隐隐传来,向晚发现自己不能动弹了,也不知道思考了。

江渔舟的脸贴了上来,与她额头相抵,鼻尖相触,“你到底在担心什么,说出来,我可以帮你。”

“没…没有什么。”她声音渐渐发颤,几乎要语不成声,但是努力地克制住了,“就是觉得我们不太合适。”

他低低笑了声,下巴往上一抬,嘴唇贴着她说:“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合适?何况我们是如此地喜欢着对方。”

话音刚落,嘴被他含住,他整个人都贴了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坏人已经出场,江总得意不了几天了

※、第 16 章

江渔舟身上有淡淡的酒味,夹杂着烟草的气息,很多女人都不喜欢男人身上的烟酒气味,向晚也不太喜欢,然而当这两种气味杂糅在他身上时,她发现自己并不排斥。反而觉得给他添了成熟男性的魅力。

他并未久留,只是在她唇上轻轻含了一下就退开了,见向晚身体绷得笔直,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他,忍不住笑起来,“你好像很失望?”

说完,他再次靠过来,把头搁在她肩膀上,像只寻求安慰的小动物似的温柔地靠着她。他手上没有动作,也没说话,一动不动。

车子缓缓行驶,两个人俱都安静。

时光好像定格了,为他们止住了前进的步伐。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多适合拿来形容此刻的心境啊。

向晚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背后的车窗,她发现,自己的脸越来越迷离。好不容易才坚定的心,忽然之间又飘忽不定了。

难道这就是男色的魅力?

“我听到了。”肩膀上的人忽然开口。

“听到什么。”她问。

“听到你心里说,江渔舟,我喜欢你。”

她哼了一声,“你一直是这么自以为是吗?”

他笑了笑,坐正身体,“我们来打个赌吧。”

“赌什么?”

他好整以暇看了她两秒,说:“一个月之内,你就会从了我。”

向晚愣了愣,过了会笑了,问:“如果你输了呢?”

“一切由你决定。”

“好,我答应。”

“我希望到时候你愿赌服输。”

“彼此彼此。”

这场赌局,向晚并没有放在心上。她觉得江渔舟肯定是输定了。只不过到了后来,她和江渔舟才意识到,他们忽视了第三种可能性。

向晚拿着两包卫生巾回到家是一个小时之后,厅里开着灯,电视已经关了,她妈坐在沙发上,看着她。

“你怎么还没睡?”向晚一边换鞋子一边问。

向维珍没有回答,却问:“去哪儿买卫生巾了,这么久?”

“门口那店关门了,我去隔壁那条街买的,然后…碰到个熟人,聊了几句。”向晚把东西拿进卫生间,拉开小柜子的门一看,愣了愣。

她妈已经跟过来了,看着她。

向晚解释了一句:“我以为用完了,原来还有。”说完把东西丢进去,关上柜子门。

“熟人?哪个熟人?我认识吗?”

向晚扭过头,突然发觉向女士今晚的眼神特别精锐,她笑了笑说:“你不是认识,是我以前师范学院的同学。”

“你叫你同学江叔叔?”

向维珍在突然间发问,向晚措不及防,一时间愣住,但也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惊慌,只是一动不动看着她。

“你看我手机了?”

向维珍点点头,往客厅里走,“我看到柜子里还有卫生巾,所以想打电话叫你回来,谁知道你把手机放在家里了。”她站住脚,回头,“你哪来的江叔叔,为什么我不知道?”

“是苏纯老公的朋友,上次聚会的时候认识的。”想了会儿,向晚决定如实相告,她这人不喜欢说谎,因为谎言一但有了开始,接下来你必须说无数个谎话来自圆其说,次数多了难免漏洞百出,何况也挺费脑筋的。

向维珍哦了一声,问:“她老公还有年纪那么大的朋友?”

“也不大,苏纯老公也就三十三四岁的样子,他的朋友不就比我大个十来岁?”

“那你也不能叫人家叔叔啊,顶多是哥哥之类的。”

“我没叫他叔叔,就是在手机上打着好玩而已。”

向维珍忽然间想起上次那件衣服的事,就问:“他就是上次借衣服给你的人?”

“嗯。”

“他今天找你是干什么啊?”

“哦,他来告诉我星期六聚会的事,上次见过面,大家都玩得挺好的,所以他们有聚会都会叫我一起去。”

向维珍看了看女儿,试探着问:“他没有女朋友?”

向晚这回想了想,才回答:“我不知道,跟他只是间接的朋友,哪好问那些事情。”

“那苏纯总该知道吧?”

向晚看着她妈,笑道:“妈,您是不是思想复杂了?”

向维珍和她对视一眼,摇摇头,“没什么,问问而已,很晚了,睡觉吧。”说完就往自己房间里去了。

向晚长长地吐了口气,心里想,还好说的都是实话啊,她妈这么多问题,要都是靠现编来应对,她脑子再快也跟不上啊,指不定就得穿帮。

现在她虽然是实话实说,可是一点儿有用的信息都没给她妈,那些不该知道的事,自然也是不会被知道。

向俊对于江渔舟要帮他请客的事情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惊讶。“看来他是真心要和你和好啊。”他竟然感叹着说,“姐,我看你可以给他一个机会。”

向晚瞪了他一眼,“我在跟你说请客的事情,你扯那么远干什么?”

向俊噗嗤笑了声,“行,就说请客的事情,你的意思是因为他开口他那位朋友才肯帮忙的,所以这事他有份,而且为了表示他上次的歉意,他决定将功折过,请客由他来埋单是吗?”

向晚点点头,“你去吗?”

“去啊,为什么不去?”见她盯着自己,又解释一句,“有人出钱我不去,我傻啊?”

“…”

向俊又说:“就是我妈那里怎么说啊?”

向晚回:“和你妈有什么关系?”

“唉,之前不是说我请的吗,我妈就说他们作为我的父母也应该到场,对人家表示感谢嘛。”

向晚笑了一声,“你妈要是真去了,那可真要坏事。”她舅妈那个德行,她是知道的,势利眼,小家子气,真要见到江渔舟他们那群人,那肯定得鼻子都笑歪了,巴结献媚的话那肯定是刷刷往外冒。

“所以我也不想让她去,但又担心她不高兴,说什么自己儿子都嫌弃她。”向俊说,“这回我有正当理由了,可是——”他停了停问向晚,“我该怎么跟她说。”

“那是你的事情。”

向俊笑嘻嘻问:“要不我就实话实说,江总想追我姐,所以这次请客是他做东,算是给我这个小舅子…”

话还没说完,向晚已经举起了拳头,警告他:“再胡说八道,我就收拾你了。”

向俊抱着胳膊,身体夸张地抖了抖,“噢噢,女侠饶命…”

到了周六这天,向俊开车来接向晚,车子是新买的,对于这个儿子,向晚的舅妈一向舍得,说都要去那么大的公司上班了,没辆车不行,说话间就买了。

“姐,我到了。”向俊在电话里对她说。

“我马上下来。”

两个人之前说好了,对于江渔舟请客的事情只字不提,向俊父母那边一直以为今天是自己儿子做东,而向维珍这里,则以为自己女儿是去赴朋友的约。

向晚挎上小单肩包往门口走,向维珍的目光在女儿身上上上下下扫了扫,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你就穿这身去?”

“嗯,反正都是熟人。”向晚回答道,转身拉开门,“我走了,晚上别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