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老师?”

向晚嗯了一声,知道对方还在等待她的答复,奇怪的是对着江渔舟本人她还能拒绝得很干脆,可对着他的朋友,她突然没有那么坚决。

“我过来。”

深夜一点半,向晚穿戴整齐出门去打车。

午夜的街道上人迹罕至,小区门口的路面上更是一个人也没有看到,向晚挎着包,走了一段路,到了主干道晃悠了一阵才过来一辆出租车。

下半夜,住院部的走廊里异常安静,向晚出电梯走了几步刚好碰到从另一部电梯上来的周医生。

“真巧。”他说,“我刚刚去我自己那边巡视过来,一起吧,我带你过去。”

江渔舟的病房在最里头的单间病房,离门口还有几步路的时候,向晚听到江渔舟的声音,声音硬邦邦的,好像在骂人。周济扬回头看她一眼,笑着说:“你瞧,你不来他就拿我们这儿的护士出气。”

他推门进去,江渔舟果然在骂护士,他躺在床上,一条手臂在挂水,另一条手臂抬着,指着那护士:“出去,我说过了,不用你给我换。”

护士解释:“你那水已经没有了,该换了。”

“让周医生来。”

“周医生回骨科病房了,让我看着的。”

江渔舟闭着眼睛,胸口起起伏伏,“我再说一遍,出去!”

“哟,这是干啥呢?火气这么大。”周济扬这时候出声,护士一看救星到了,都快哭了,委屈地叫了一声:“周医生…”

周济扬接过她手里的注射液,安抚性地拍了拍小姑娘,让她走了。他走过去亲自给换上水,一边调整输液管,一边说:“你生的哪门子气啊,看看,都回血了,不想好了啊。”

江渔舟没说话,但他明显很生气,即使是闭着眼睛脸都绷着。

这个样子的他,向晚还真没见过。她慢慢走近,因为穿着平底鞋,并未发出一丝声响,周济扬和他的对话还在继续:“不就是人家不肯见你么,你犯得着虐待自己?”

江渔舟横过一条手臂挡在眼睛的地方,声音闷闷地开口:“我说你有完没完,不打击我你会死啊。”

周济扬呵呵笑,“我可不能让你死,死我这儿我还得负责,说真的啊,我今晚要值班不能老呆在你这儿,所以…”他看来向晚一眼,“我给你请了个护工。”

“我不要什么狗屁护工,你趁早给我打发走,也不知道你这医院都是些什么人,见到男人就两眼放光,烦死人了…”

向晚噗嗤一声,在一边笑了出来。

江渔舟这才发现不对劲,拿开手一瞧,坐了起来,“你怎么在这儿?”

“她就是我给你请的护工啊,你要还是不要呢?”

江渔舟没理他,抬腿踹了踹,示意他赶紧滚,周济扬笑嘻嘻走了,离开后替他们关上了房门。

“躺下吧,这样水吊得快些。”向晚开口道,她再不开口,这人不知道要盯着她看多久。

他躺下,向晚上前替他掖了掖被子,手刚要收回来被他一把握住,“你真不走了?”

“嗯。”向晚在床沿坐下来,“来都来了,总得陪你把水挂完。”她抬眼看了看挂水的袋子,“怎么搞这么严重?”

江渔舟自动屏蔽她后面那句话,只问:“你还要走?”

“不走,我不走了。”向晚说,心里感觉这人有点孩子气,但还是挂念着他的身体情况,继续问,“怎么会这么严重,你到底吃了什么?”

话一问出来,向晚觉得江渔舟那双眼睛有点闪烁其词,“虾饺。”他回答说,见向晚的眼睛看着他,异常分明,又解释了一下,“我没看出来,以为就是普通的饺子。”

向晚低头看着他的手,他的手还握着她的手腕,她把他的手摘下来,放进被子里,“上次没这么严重。”

“谁知道,可能这次心情不好吧。”

事实是在她挂断电话后,他脾气暴躁地从家里的吧台上取出一瓶白酒咕咚咕咚给自己灌了大半瓶,然后就成功地招来了120,合情合理地让周济扬给她打了电话,当然,关于这一切,江渔舟自然不会告诉她。

夜里很安静,就算不出声,都有一种近乎温柔的气氛在周围缓缓流淌。过了会儿,水挂完了,护士来拔针,江渔舟这回十分合作,没骂人,还客气地对人说了声谢谢,这让护士小姑娘激动得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下半夜了,周围的环境安静得不像话,向晚有点困顿,打了个哈欠,江渔舟问向晚:“你要不要躺会儿?”

向晚看着他让出来的半边床位,没做声。

“我没别的意思啊,再说我都这样了,有心也无力啊。”

向晚看一眼旁边的沙发椅子,说:“我在这里靠一靠就好。”

“没被子啊。”

“我去找护士要一床。”

“人家护士都打瞌睡了,你吵醒人家不厚道。”

向晚没再理会背后的喋喋不休,径直出去找护士要了一床被子。当她靠在沙发椅上将被子盖好后,她转过头看了躺在床上的人一眼,结果发现他已经把被子一卷,翻身睡觉了,留给她一个宽阔的后背。

向晚在旁边的沙发椅上靠了一夜,第二天外面稍有动静她就醒了,起来洗漱过后,她去外面吃了早饭,然后给江渔舟买了一份白粥,两个馒头。

回到病房的时候,江渔舟又闹别扭了。

“哎,向老师,你快来劝劝这个人。”刚值好夜班准备回家的周医生立刻对向晚求助。

向晚:“怎么了?”

“他这个情况最好再住院观察一天,可他非得今天出院,我怎么说都不听。”

向晚看了看病床上不合作的病人,说:“周医生说得对,你再住一天吧。”

“你呢?”

向晚:“…”

“你陪我,我就住,你不陪我,我就回家。”某人彻底进入无理取闹的无耻模式,并且愈演愈烈。

周济扬首先表示听不下去了,扭头往门边去,却没舍得走,站在那里东看看西瞧瞧,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向晚有点无语,但有人在场也不好多说,“你别胡闹。”

“谁胡闹?”江渔舟瞪一瞪眼睛,“这地方是人住的么?无聊得要死,我多呆一分钟都要发霉。”

向晚想了想,最后妥协,“我下午有课,上午陪你行么?”

江渔舟会说不行么?才怪。

作者有话要说:江总你还能更无耻一点吗?

※、第 19 章

早晨的路面上还未见拥堵,黑色路虎一路畅行到了城市花园门口,周济扬刷卡进了小区,将车子停在江渔舟的别墅跟前。

向晚推开门下车,和他一起走进去。她是来帮江渔舟拿衣服的,那个幼稚的男人,在答应继续住院一天后,又提出新的要求,他没带换洗衣服。

向晚只好答应来替他拿,而周济扬正好下班,顺带捎她一程。

周济扬开了门,向晚跟在后面进门,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周围。

江渔舟的房间是个大套间,外面有个小客厅,沙发茶几都俱全,再往里走才是他的卧室。卧室的装潢风格和楼下一致,简约大气,色调以灰白为主。

周济扬对这儿很熟悉,从衣柜里下面拿出一个黑色的小包,然后从衣柜边上的拉门走到里面的衣帽间。

他的衣帽间比一般人家的大许多,整整两面墙都是他的衣服,并且分门别类挂得整整齐齐。

眼前忽然闪过一抹光辉,召唤着她的眼睛瞧了过去,向晚的目光微微一顿,定在了一处。那身松枝绿的衣服在一排排的深色西服面前是那么独树一帜,她目光定于此,指尖在上面一寸寸游走,仿佛爱不释手又或者已经走火入魔。

周济扬在她身边解释说:“这是他以前在部队穿的衣服,他应该跟你说过吧,转业前他是正团级,两杠三星呢。他还是很喜欢部队那个环境的,当初回来的时候跟我们说,他舍不得脱下这身军装,所以后来转业的时候,硬是留下了这身,算是留点纪念吧。”

周济扬说着,伸手碰了碰空空如也的肩章位置,有些东西改变了,再也不是以前那样。

上车后,周济扬把包和钥匙都交给了向晚,他把车子开到医院门口就掉头走了。

向晚下了车,往住院部走的路上给学校打电话请假,在这个过程里,周济扬也在给江渔舟打电话,跟他透露了一个信息:“向老师对你那身军装很青睐啊,要不下次你试试制服诱惑?”

向晚在医院陪了江渔舟一个上午,午饭后她回到学校。

上完课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正好碰到苏纯。

“向老师,听说上午请假去医院陪病人了?”

向晚睨着她,心想这个周医生嘴巴还真快啊。

苏纯用肩膀撞撞她,“晚上我们要去看病人,你应该在的哦?”

向晚没回话,勾了勾嘴角就走了。

下班后,向晚先回了家一趟,然后跟她妈说了声,晚上同事有聚会,她会回来得很晚,让她妈别等她了,先睡。

向维珍是宁愿她多出去走走的,自然不多想。

向晚出门后直接去了医院,和江渔舟一起吃了晚饭,到了晚上,苏纯他们几个果然来医院看望了江渔舟。

几个人有说有笑,插科打诨,让向晚觉得这哪是在住院,分明就是在找乐子。

十点多的时候,江渔舟出声把那群人都轰走了,“我们要休息了,你们都回去。”

哥几个笑嘻嘻地瞅着他们,“悠着点啊,老江,这可是医院,动静太大影响不好。”

江渔舟一脚踹过去,“滚。”

事实上,江总心里很郁闷,这一晚,陪床的人依旧表明自己要睡沙发。

他不肯了,说:“睡那上面多不舒服?”怕她觉得什么,又说,“要不我睡沙发你睡床。”

向晚摇摇头,“不行,你是病人。”

江渔舟也坚持,“那我陪你一起睡沙发。”

这单间病房有两张沙发椅,他说完就抱起床上的被子靠在了另一张椅子上,歪过头和她两两相望。

向晚被他打败了,“我可以和你一起去睡床,但是你要保证不能动手动脚。”

江渔舟点头,表示:“我保证。”

两个人终于躺到了床上,虽然同塌而眠,但两人个盖一层被,根本没有肌肤相亲。

江渔舟说话算话,上床后就闭上了眼睛,并没有对她毛手毛脚。

第二天早向晚在腰酸背痛中醒来,头一次和一个男人同睡一张床,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都不适应,她一晚上僵直地躺着,不敢随意翻身,怕吵醒他。

他睡相自然很好,一晚上就没动过,闭上眼睛什么样,睁开眼睛还是怎么样。

“早。”他歪过头来跟她问早安,声音清爽,不像是刚刚醒来。

“早。”向晚坐起来,把被子叠好就去洗漱了。

江渔舟今天要出院,向晚陪他吃了早饭,然后就去学校了,离开的时候江渔舟对她说:“晚上见。”

向晚没反驳。经过这次的事她也想明白了,不管将来如何,目前来讲,她是摆脱不掉他,正如他那天晚上在车子里说的那样:想划清界限,没门儿。

她早就找不到那扇可以躲避的门了。

下午放学的时候,向晚走出学校大门,江渔舟的车子已经停在门口。

上车后向晚问:“我们现在去哪儿?”

“菜市场。”

向晚:“…”

当车子终于停在菜市场附近的路边时,向晚觉得自己有必要跟他再确定一点,“我不会做饭的。”

江渔舟转过头,“我会。”

向晚再次陷入沉默。

她是真的不会做饭,所以当江渔舟大包小包拎进门之后,她只负责清洗以及按他的要求切成各种形状。

江渔舟负责掌勺,当一盘盘菜被他端上桌的时候,向晚不免对他有些另眼相看了,谁能想象这样的男人居然会做出这么卖相上乘的菜来?

家常菜,西餐,真正的中西结合。

他解下围裙坐到向晚对面,做了个请的手势。

向晚尝了一口。

“怎么样?”

她没说话,竖起了大拇指。

对面那个男人立刻笑靥如花。

吃饭气氛很好,江渔舟吃饭给她的感觉是快,但他吃牛排的时候依然显得优雅尊贵,有些气质是浑然天成,即便经历过生死极限的考验也磨砺不了。

饭后,向晚主动要求洗碗,江渔舟没有跟她客气,他自己坐在客厅看电视。向晚洗得很快,出来的时候她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走过去对他说:“我该回去了。”

江渔舟闻言,关掉电视,站起来,“先等一下,给我上好药你再走。”

向晚觉得他这要求并不过分,便坐在客厅等他。

不一会儿楼上传来脚步声,向晚扭头看过去,目光渐渐愣住了。

一身松枝绿的颀长身影正从楼梯上方走下来,那衣服穿在他身上是那么显眼,那么伟岸,和他那副身材,那张脸都融为了一体。他脸带微笑,双目有神,每走一步,脚下的木质楼梯发出沉闷有力的声响,那声音动人心弦,仿佛落在她心上的鼓点。

在向晚的印象里,她只见过一个人穿军装能穿出他这样的效果。

江渔舟走到她面前,伸出手勾起她的下巴,“听说你和我一样,最喜欢这身衣服,你说我们是不是心有灵犀?”

向晚说不出话来,他眼里的光芒太亮,她有些移不开眼。

江渔舟废话不多说,脸凑过去,吻住她。

向晚原本还是坐在沙发上的,他靠过来的时候,她本能往后躲去,结果他步步逼近,她节节败退,最后她被压在了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