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了,我跟她解释清楚了。”

“那就好。”江心悦站起身,“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

“姐。”江渔舟忽然说,“有个问题我想问你,请你一定要回答我好吗?”

江渔舟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直接称呼过她了,此时的江心悦只觉得心里一热,眼眶立刻就红了。“你说。”

“向晚说,那天你们在肯德基门口等的时候有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来找过你,后来你就跟他走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他是谁?”

江渔舟说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江心悦,然后他发现江心悦的样子忽然变了,刚刚还激动洋溢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惨白的。

“哪有什么…戴鸭舌帽的男人,她一定是看错了…”江心悦垂着视线说,话语断断续续的。

江渔舟抬手握住她的肩膀,“姐,你在发抖。”

他不说倒罢,一说江心悦抖得更厉害了,脑袋已经低的不能再低,“妈要等急了,我先走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江渔舟心里又确定一件事:江心悦和江宁一样,都对他说了谎话。

对江渔舟来说,虽然有些谜团还未解开,目前来讲也算有些收获,江老太太现在已经被他搞定,再也不用担心会有人压制他,他可以放手去查了。

第二天,江渔舟给周济扬打了一个电话,一个中心:看好你家堂弟,让他离向晚远点。

周济扬当然跟他打包票,这事他责无旁贷,下了班就约清扬出来吃饭,问了他和向晚之间的事情。

不过当周清扬承认自己和向晚在正是交往的时候,周济扬忽然扔了筷子:“你不说你俩是哥们吗?现在要撬你江大哥的墙角了?”

“他们已经分手了,我为什么不能和向晚在一起?”

“我说不行就不行。”

“二哥,你蛮不讲理。”

最后,周济扬在包厢里把周清扬揍了一顿,手下得有点重了。

这天下午,江渔舟从江氏大楼走出来的时候,有个人从旁边走进他的视线,江渔舟看着一步步走近的人,心脏忽然有点不好用了。

那一刻他忽然想到那一晚他等候在她的小区门口的时候,她看到自己时,当时的心情是不是也和他一样?

满怀希望又忍不住担忧,最后还是雀跃的心思占了上风。

希望之火在心里慢慢燃烧。

不过很快,江渔舟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因为他清楚的看到,慢慢走近的那个女人,她眼中的怒火可以把他燃烧。

“以前我只觉得你人头猪脑,但是现在你又刷新了自己的底线,江渔舟我没想到你还能卑鄙无耻到这个地步,你竟然让人去打清扬!”

向晚气坏了,本来昨晚约了周清扬一起吃饭的,结果对方临时毁约,说有事不能来了,向晚听他说话的声音不对劲,就问他是不是病了,周清扬支吾半天才承认自己有点不舒服。作为女朋友,向晚当然不能对他置之不理,学校放学时间早,她就去他家里看看他,这一看吓坏了,周清扬的眼角、嘴角都是肿的。

在向晚的逼问之下,周清扬告诉她,是他二哥下的手。

向晚知道这事肯定和江渔舟脱不了干系,气冲冲地就过来找江渔舟了。

※、第38章

一句话,天空陡然变了颜色,同时也将江渔舟满脑子不切实际的想法打回了原形,他皱了皱眉,问:“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听不懂吗?”向晚愤怒地说道,来的路上她一直憋着一股火,“清扬的脸都被他二哥打肿了,你别说这事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清扬清扬,你脑子现在除了清扬什么都没有了是吗?”江渔舟一听这名字就窝火,在江渔舟的印象里向晚还没有这么不顾及形象过,现在居然为了清扬跑到这儿来跟他大呼小叫,简直成何体统。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有什么问题?清扬是我男朋友,我关心他是应该的,倒是你挺莫名其妙的,咱两早就两清了,你凭什么过问我的事情,还有,你又有什么立场去动清扬?”

江渔舟脸色铁青,虽然他的随从自己退到安全范围内,并清一色垂下脑袋主动屏蔽他们吵架的情形,不过路边的行人,还是会多多少少打量他们几眼。

江渔舟觉得老脸都丢尽了,自从遇到这个女人,他的面子一直就没捡起来过,今天更是过分,居然跑到他公司门口来骂他,让整个公司的人看他笑话。

当下也有点火了,指着她说:“我才没那闲工夫过问你的事情,你以为你是谁。清扬挨打关我屁事,我要真想动他,他岂止是挨一顿打那么简单?我看你这个女人简直莫名其妙!”

“你才莫名其妙,要不是你授意,周医生能去找清扬,能对他动手?”

“我授意什么?他是我兄弟,有些事看不过去,自然会为我出气,我还能左右人家的行动自由不成!”

“看不过去?”向晚反问了一句,忽然冷笑起来,“他要真看不过去,有惩恶扬善的决心,他应该把你打一顿才对。”

江渔舟气得眉毛都要竖起来了,指着她:“你这个女人简直不可理喻,我现在没空跟你闲扯,自己回去想清楚。”

江渔舟说完拂袖而去。

向晚愣愣地站在原地,眼里*辣的,江氏大楼高耸入云,像座巨人一般立在她面前,冷漠地嘲笑着她的无知。

你以为你是谁?

她是谁呢?在他心里,她本就是无足轻重的,原先对她不过是有一点兴趣和喜欢,现在两个人早就没关系了,她怎么能还期待他会像以前那样对她呢?

向晚坐车去周清扬家了,周清扬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手里还拿着个鸡蛋在脸上滚来滚去,他妈说这样做能消肿。

“向晚,你怎么来了?”周清扬站起来,看到向晚他很高兴。

向晚把他挡住脸的手拿开,周清扬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没有拒绝她近距离的凝视。

“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吧。”向晚说,感觉他的脸没有消肿,眼角还是乌青一片。

“一点小伤而已,没什么。”周清扬不在乎地说道,“我二哥是医生,他下手有分寸的。”

周太太留了向晚吃饭,饭后坐了会儿,向晚和他们告别,周清扬送向晚去外面打车。

两个人慢慢往小区外面走,谁也没有说话,到了大路边,向晚止住脚步,认真地看着他,诚恳道歉:“都是我不好,连累你了。”

周清扬执起她一只手,说:“我是你男朋友,你不用和我这么客气,倒是我挺没用的,让你失望了吧,其实我也不是打不过我二哥,我是尊敬他,不想和他动手。”

向晚摇了摇头,“是我没处理好自己的事情,不过你放心,以后不会这样了。”向晚有点内疚,毕竟是因为自己没处理好连累的周清扬,他平白无故挨了一顿打,挺无辜的。

周清扬看着向晚低眉顺眼的模样,心里微微一动,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脸,最后停在她下巴处,指尖用力抬起她的脸,凝视了两秒,他的脸靠了过去。

向晚一动不动,心头漫过一丝奇特的感觉,在他的脸离她两三厘米的时候,向晚一下子撇开。

呼吸凝滞,夜色微凉,向晚不敢看周清扬的眼睛。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她辨清了自己心里那股奇特的感觉,不是动心,而是抵触。

周清扬的动作也停住,他弯着腰,附身在她上方,一动不动。

一束灯光照过来,“车来了,我先走了。”说完,她挣开他的手,拦住了路过的一辆出租。打开车门上车前,向晚这才有勇气回过头望了他一眼,那一眼的情绪实在太过复杂,看得周清扬头一次有了心酸的感觉。

这恋爱谈得有点莫名其妙。

这边,江渔舟走后就去找周济扬了,问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小子淡下来,静谧的陵园里变得阴森而清冷。

江渔舟从地上坐起来,用双手搓了搓脸,他这时候情绪也缓解得差不多了,酒也散了。他站起身,将墓碑前的两个空酒瓶捡起来。

离去时,他禁不住回过头去,再次望了望照片上的人——依然风采卓绝,威风不减。

死亡如果说还有什么好处,那就是能将一个人永远定格在他最美好的年华里,不管外面如何风云变幻,真相如何丑陋,他永远也不用再去面对。

自打那天去周清扬家看过他之后,向晚有好几天都没和周清扬出去约会。一来周清扬脸上的伤还没有好全,二来,路边那一躲,让向晚觉得两人的关系有点尴尬了。

向晚不愿去多想其中的缘由,对于向维珍的追问也只是拿周清扬脸上的伤来说事。

这倒也是实情,所以向维珍也没有多说,只是让向晚没事就去看看人家。

晚上母女俩吃晚饭,像往常一样出去散了一会步,回来的时候看到小区门口停的车子,母女俩有点愣神。

一模一样的场景在不久之前出现过,然而这一次,向晚的心是平静的,一点波澜也没有了。

江渔舟整个人看起来有点颓废,发丝凌乱,衣服上满是皱褶。向晚不确定他是来干什么的,一时间也没有说话。

“阿姨。”江渔舟首先打破沉静,称呼了一下向维珍,因为是第一次被他称呼,导致向维珍有点不知所措,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然后看向了向晚。

向晚直接越过她就往小区里面走。

“向晚。”江渔舟开口叫了她一声,开口的那一刻,他的嗓子像被利刃划过一样,涩涩的疼着。

向晚停住脚步,微微侧过脸,“有何指教,江总?”

江渔舟沉默了,今天的他本来就很深沉阴郁,刚刚坐在车子里等的时候他也没有想过自己到底是来干什么。只是觉得今天自己心情很不好,很想找一个人倾诉,然后他就把车子开到这里来了。

“我想和你谈一谈。”江渔舟说。

“我们之间早就没有什么可谈的了,该说的话上次在河边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你回去吧,以后别再来了,我是有男朋友的人,不想让别人误会我行为不检点。”

几句话把江渔舟满腹的话语全都憋在了胸腔里,每一个字眼都好像有千钧重,压在胸口闷闷的发疼。

江渔舟握了握手心,本来是想和她单独谈谈的,但眼下看来,似乎不可能,也顾不得还有长辈在场,朝着她后背说道:“我都知道了,向晚,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当年是我误会了你。”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期待她的反应,向晚终于转过身来了,江渔舟脸上露出今天以来的第一个笑容,她果真是不会对他的话无动于衷。

然而,当他看清楚她脸上的表情时,心里的那点小欣喜很快就消失了。向晚面容安静,眼神无波,似乎对他的话没有产生任何情绪。

“我跟你说过了,当年的事我早就已经不在乎了,你想查那都是你的事情,和我没有关系,你现在不用来跟我解释,没这个必要。”

说完顿了顿,“你走吧,我们该回去了,妈…”

在一旁观望了半天的向维珍反应迟钝地啊了一声,慢慢走到向晚身边,一边走一边回头去看。

“向晚!”后面的江渔舟忽然大叫一声,好像惊天动地一样,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向晚被这声音震得再次停住了脚步,路边行人纷纷侧目,也禁不住停下来望着他们。

江渔舟眼神灼灼,他眼中无别物,只看向她,“江叔叔让你失望了,请你给江叔叔一个弥补的机会好吗?”

嘣…

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塌掉了一大片,露出了最脆弱柔软的部分,像开在石头缝里的花娇柔而又美丽,只可惜受不得一点风吹雨晒,顷刻就又枯萎了。心里有股看不见的雾气一下子升腾起来,漫过咽喉,脸庞,最后抵达眼睛。

向晚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眼里的酸胀有些克制不住,江渔舟就在这个时候大步走到她面前,也不管旁边还站着向维珍,一把就把向晚圈在了怀里。

“向晚,你就原谅江叔叔一次吧,就一次好吗?”

向晚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流了出来,顷刻间打湿了江渔舟胸前的衣服,她等这一刻等了多久了?

十二年了,那件事刚刚发生的时候,她整夜的睡不着觉,有时候还做恶梦,梦见自己被江渔舟丢到了马路中间,呼啸而至的汽车从她身上碾压过去…

她从梦里惊醒,流着眼泪到天亮。那时候她已经知道,她和江叔叔之间的约定永远也不能兑现了,同时,那时候的她对他的情感也产生了变化,从崇拜敬仰到深深的憎恨。

也许等待的时间太过漫长,让她失去了最初的那种期盼,现在亲耳听到他说这句话,她为什么一点也不开心,反而那么难受呢?

“江叔叔…”她深深地吸着气,只有这样她才能忍住痛哭失声的冲动。

江渔舟听到这个称呼,心里立刻软成了水,调整着嘴型准备郑重地答应她一声,却听她接下来一字一句地说:“可是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你了,不喜欢了…”

初冬第一场雨降临了,合着北风一起飘洒人间。

风里飘来一个两人都能听见的声音:你已经不是我心里喜欢的江叔叔了,不是了。

※、第39章

“老江,刚刚李教授打电话给我,说有件事情挺奇怪的。”周济扬在电话那头说。

“你说。”江渔舟有点迫不及待。

“他说,江宁当时脾脏破了,需要输血,你姐姐一听到这个消息,忽然失控地哭着对你姐夫说,我们的血型都不一样啊,怎么办?李教授觉得这一点挺奇怪的,哪有父母和自己孩子的血型都不匹配的。”周济扬说着,声音顿了顿,“我想他大概是不知道你现在的姐夫不是江宁的亲生父亲吧。”

周济扬其实心里觉得这个消息对江渔舟而言没什么用,不过既然李教授专程打电话来说,那么他还是转达一下比较好。

放下电话后,江渔舟闭上眼睛凝神了一会,之后打开邮箱,把之前周济扬发给他的那份病历看了一遍,微微沉思了一会儿,然后他亲自去了一趟人力资源部。

回到办公室后,他又打了个电话给周济扬和他说了一通,最后说:“拜托了,济扬。”

“放心吧。”

第二天,江氏的公告栏贴出了全体员工体检的通知,通知上特别注明,全体员工务必参加,否则以旷工论处。

江渔舟也去了,他是和江老太太,江心悦夫妻俩一起去的。江心悦原本并不打算去,不过因为江老太太头天晚上打电话给她,说要去医院复查,让江心悦陪她一起去,江心悦这才来了医院。

到了医院,江渔舟身先士卒,先去抽了血,接着是江老太太,温华平。轮到江心悦的时候,她说:“我就不验了,上半年我抽过一次了。”

江渔舟说:“来都来了,还是查一下吧,你最近气色不太好,检查一下放心点。”

温华平也在一旁劝她,江心悦看看他们,这才犹犹豫豫地把手臂伸进抽血的窗口。

结束后,江心悦和温华平先陪江老太太回去了,江渔舟说约了周济扬吃饭,去了他的办公室。

江渔舟来到周济扬办公室的时候,周济扬已经在等他了,“这是你姐姐的血液报告。”周济扬把一份化验单推到江渔舟面前。

江渔舟凝视着桌面上那张小小的化验单据,很明显的证据,就算他不是学医的,也能看出来答案来,可是他还是不肯相信一样,问了周济扬一个问题。

周济扬听完后,没有任何思考就回答了他:“这绝不可能。”

江渔舟伸手搓了搓脸,双手捂住脸静默了几秒钟才拿开,幽幽开口:“济扬,向晚果然说得没错,我就是个大猪头。”

说完,他抽动嘴角笑了笑,那笑容无比惨淡。

中午的时候,他回到江家老宅吃饭,一家老小都在,因为江老太太的关系,老爷子现在对他已经不再吹胡子瞪眼了,不过,今天的江渔舟着实反常,全程他没有主动说过一句话。

江渔舟如今是这个家里主事的人,他不说话,导致其他都不敢吭声。江老太太时不时瞥他一眼,神情里有些担忧。江心悦和温华平也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夫妻俩默默对视一眼,继续低下头去吃饭。

味同嚼蜡。

一顿饭吃得人异常难受。

江渔舟吃饭本来就快,放下碗筷后就走了,导致江老太太想拉他进房间去单独聊聊都没有机会。

江老爷子不明所以,还有点生气,见儿子提前离席,把筷子一扔,“他这是干什么?谁又得罪他了?给我们脸色看吗?”

江老太太拿手肘顶了他一下,老爷子瘪瘪嘴,捡起筷子,气鼓鼓吃饭。

江渔舟从家里出来后,先回了自己家一趟,从酒柜的最边上拿出两瓶二锅头,然后又锁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