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见他没有走,心里高兴,但也没表现出什么,自动屏蔽他的问题,问他:“你刚刚去哪儿了?”

“去买早点了。”江渔舟回答着,和她一起走到外面,向晚看着餐桌上的一大堆东西,有点咂舌,“买这么多,吃得了吗?”

江渔舟回答:“不知道你妈妈喜欢吃什么,所以每样都买了点。”说完不经意地皱了下眉头,“你还没刷牙吧,快去。”

向晚拿手掩住嘴,掉头就走了。

早餐过后,江渔舟和向维珍道了别,然后送向晚去学校,路上的时候,他忽然问:“支教的地方是在本市吗?”

“嗯,在东川县。”东川县是本市辖区内的一个县,开车大概一个半小时的样子。

江渔舟点点头,双手很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慢悠悠地说着:“也不算很远,那就去吧,大不了我以后辛苦点,路上多跑几趟。”

经过一晚上的沉淀,两个人说话都心平气和许多,江渔舟也知道她的脾气,吃软不吃硬的,所以,现在只能他妥协。

谁让他爱了呢?如果逼急了她又跑了,那可不太好办。

向晚见他肯妥协,也不那么坚持了,“要不我去找校长说说吧,他要是没有上报上去,我就说不去了。”

江渔舟转过头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好。”

到了学校,向晚第一节没课,就去找校长了。

“我已经报上去了啊。”校长无比遗憾地说。

向晚郁闷了,校长就问:“你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可能要结婚了。”

校长貌似有点不解,摊手说:“这事和你结婚不冲突啊。”

向晚瞥一眼校长光溜溜的脑门儿,心里默念:他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哦,算了,您当我没说好了。”

出来后,向晚在路边的梧桐树下给江渔舟打了个电话,江渔舟听完后问:“要我出面吗?”

向晚把脚边的一颗小石子踢到路边,“算了,影响不好。”

江渔舟虽说嘴上答应了她,心里却是不想她去的,但向晚不让他插手,他也只好作罢。有天和厉衡喝酒被问及这件事,江渔舟极其郁闷地把情况跟他说了,结果:

“你傻啊?要留人方法不要太多好吗?”厉衡觉得江渔舟变傻了。

“你有办法?”

厉衡哼了一声,“最直接有效的办法,你晚上卖力点,她这肚子一大还支什么教啊?直接休产假得了。”

论稀奇古怪的想法,厉衡果然有一套。

江渔舟听完后,茅塞顿开,搁下杯子就给装潢公司打电话。他那房子之前烧了现在正装修,他已经搬回老宅那边住了,这会要实施他的造人计划,他只能让对方一切从简,速战速决。

原本计划一个月的工期,最后半个月结束了。

这时候他接到江老太太的电话,让他这个周末带向晚回家吃饭,叶梁辉家人上门求亲来了,他作为舅舅自然要到场。

江渔舟没想到叶家动作这么快,上次吃饭听说交往才刚刚一个月,现在就上门求亲了,而且关于叶梁辉的丑事他还没来得及和江心悦说。

虽然江渔舟现在不太待见他们一家三口,不过在这件事上还是觉得有必要和江心悦谈一谈。这或许跟亲情无关,只是作为一个人起码的良知。

放下电话,江渔舟去江心悦的办公室找她,简明扼要把事情跟她说了,江心悦俨然是不知道这事,满脸惊讶。

见她那么手足无措的样子,江渔舟有点不忍心,提醒她说:“至少多观察一些日子,别这么快和他谈婚论嫁,宁宁年纪也不大,多谈两年了解了解,没什么不好。”

江渔舟说完就离开了,江心悦还坐在那里发呆,但他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关于他们家的事情,他不想再掺合。

下班后,向晚在办公室逗留了一会,然后拿起东西去门口,半个小时前,江渔舟打电话来,约她晚上一起吃饭,让她五点钟想学校门口等他。

“我到门口了。”向晚迈出大门时给他发了条微信。

“向晚,你这个贱人,没想到你还有这么无耻的一招。”向晚抬眼,就看到站在自己对面的江宁,一脸阴沉地盯着她,那模样恨不得吧她吃了一样。

向晚觉得这人真是阴魂不散,这次又是因为什么事上门找茬?

“梁辉怎么得罪你了,你这么污蔑他?你不就是担心他把你的丑事说出去吗,所以恶人先告状,真有你的,我小舅真是瞎了眼,看上你这个变态恶毒的同性恋”

向晚顿时就明白了,原来是叶梁辉恶人先告状了,“叶梁辉的口才还真好,让你对他这么相信,不过我说的都是实情,既然你不相信,那就当我没说,至于我的取向是不是正常,我没必要跟你们解释。”

“你以为这样就没事了吗?”

“你想干什么?”

“我想让你去死。”

话音落下,江宁一直搁在包后面的那只手突然伸了出来,向晚本能地一挡一偏…

嘭,一个瓶子脱手飞出去,在不远处的路边炸开,里面的液体溅到正好路过的一个人的脚上。

“啊…什么东西啊,我的鞋子怎么冒烟了,啊啊啊…”

向晚大惊失色,赶紧跑过去,“快,把鞋子脱掉,快点。”

那名女子穿的是一双没有拉链的靴子,向晚扶着她,很快就将鞋子蹬掉了,接着向晚又让她把外面的打底裤脱了。

江宁看看弯腰帮忙的向晚,忽然走了过去,她手里还握着一个小瓶子,所有的人注意力都在向晚和那个女人身上,没有人留意到她。

当江宁再次扬起手时,一只大掌扣住了她的手腕,江宁大惊,还没来得及叫出声,手里的东西就被夺走了。

“小舅…”

啪——

回答她的是一记干脆利落的巴掌。

※、第54章

江渔舟这一巴掌打得利落又用力,不仅成功吸引了周围人的眼球,并且让江宁一个转身跌落在地上。

江宁害怕极了,好像连哭都忘记了,双眼惊恐地看着江渔舟,看他手里拿着那个小瓶子朝自己走近。

江渔舟自然不会拿这东西泼他,他走到她面前,滔天的怒意让他的声音凛凛生寒。“你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我以前怎么就瞎了眼,把你当成宝贝似的的宠着?上次的事情我和向晚都没有计较,这一次,你准备怎么和我们交代?”

“小舅…”江宁的脸上泪水纵横,妆容精致的脸蛋变成模糊的一坨,脸上还留着江渔舟的几个指印,原本弹指可破的肌肤已经红肿起来。

“别再叫我,我不是你小舅!”江渔舟声音沉沉吼了一句。

江宁再也不敢看他一眼。

江渔舟摸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就连向晚也觉得他是给家里人打的,让他们来围观江宁做的好事,看看这个女孩子是多么可怕的一个人。

可江渔舟这个电话确是打给110的,他报警了。

这孩子无药可救了,不给她一点教训不足以平民愤,也不足以让她警醒。

半个小时后,江心悦夫妻俩悲悲戚戚地赶到了派出所,同行的还有一名律师。

“渔舟,发生什么事情了?”江心悦一看到他,急忙问道,电话里他也没怎么说,只是说江宁去学校找向晚撒气,伤到无辜路人,已经报警了,让他们速来派出所。

江渔舟的眼睛从向晚做笔录的门上收回来,看着一脸焦急的江心悦,口气清冷地说:“回去自己问问吧,看看你自己生的好女儿,都干了些什么。”

然后又看着温华平,面露嘲笑,“你是不是到现在还没醒悟?正好,这次回去一并问清楚,看看你这十几年来到底对自己的亲生女儿有多少亏欠。”

他说完,再也不看他们俩,扭过头继续注视向晚所在的房间。江心悦和温华平默默对视,相顾无言。

不一会儿,江宁和向晚各自录完口供出来,江心悦一看女儿肿起来的脸顿时心疼不已,“宁宁,你的脸怎么了?谁打你的?”

“…是小舅,小舅打的。”江宁从进派出所就一直在哭,她想不到江渔舟会这么对她,竟然还把她送进了派出所,留下了案底,她心里又恨又怕。

江心悦微微怔然,从小到大家里人都没有碰过江宁一指头,疼爱她的江渔舟更别说了。到底是多大的事情,能让他对江宁动手,看一眼不远处正询问向晚的江渔舟,江心悦心里沉了沉。

江渔舟并没有过来搭理他们的意思,拥着向晚直接出了门。

上车后,他问向晚:“你真的没有被泼到?”

“没有。”向晚回答说,“如果真的被泼到我还能没有感觉吗?你别乱想了。”

江渔舟心里真是隐隐害怕,假如向晚反应没有那么灵敏,江宁这次不就再一次得手了,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江宁真是太过分了,以前的事我没有追究,以为她会收敛一点,没想到她居然还变本加厉,这一次我再也不能饶她了。”

“你打算怎么做?”

江渔舟默默地看着前面的路,“我先送你回去。”

向晚不再多问,他心里应该有决定了,至于会怎么做,那是他们家的事情了。

江渔舟把向晚送到楼下,之后开车去江心悦家,他现在心里特别后悔,有些事当初没有做一个了断是他的错,幸好这次向晚没事,要不然他一定恨死自己。

江渔舟到江心悦家里的时候,他们夫妻二人正在房间里哄江宁,保姆阿姨过来开的门。

“温太太和先生在小姐房间。”保姆说。

保姆在江心悦家做了很多年,平时江渔舟过来都是很随意的,不必她去通报。

今天的情况似乎有一点意外,“麻烦你把我姐叫出来。”

保姆愣了一下,什么也没说,直接往江宁的房间过去了。不一会儿,江心悦和温华平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坐吧,渔舟。”温华平对他说,吩咐保姆倒了茶。

江渔舟淡淡瞥他一眼,没理会,对着江心悦说:“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温华平扭头看了江心悦一眼,说:“我出去买点东西。”然后拿了钥匙出门去了。

保姆倒完茶之后自动消失,客厅里只剩下江渔舟和江心悦姐弟俩。

今晚的江渔舟看上去有一点不一样,江心悦感受到了,相比之前,他显得更冷了,从里到外那种骨子的冷,眼睛里的锋芒直接锐利,江心悦大概知道他想说什么。

“你是来替向晚出气的吧?”江心悦垂着脸,“我知道宁宁这次做得很过分,但她说只是去吓吓向晚,并没有想过要真的泼她,是向晚挥手打掉了瓶子,这才差点伤到别人。”

“去吓吓她用得着拿着真的硫酸去?”到了这种时候,她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女儿,不过这也无可厚非,毕竟亲生母女。江渔舟不想多说别的,只想告诉她别侮辱他的智商。

“宁宁说那是稀硫酸,即使泼到也不会怎么样。”江心悦声音低低地说,其实在江渔舟面前她还是有些忌惮的。

“到底你是妈的还是她是啊?”江渔舟发了火,一口一个宁宁说,作为母亲,难道自己都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了?“稀硫酸能把人家的鞋子毁成那样?派出所还有一瓶小的,要不要我拿去化验再告诉你?”

江渔舟一吼,江心悦立刻沉默了,过了会才说:“那你现在要怎么样?真的把宁宁关进去吗?你打也打了,案也报了,她的脚不好,你怎么忍心…”见他不说话,又说,“看着你姐夫的份上,你就原谅她这一回吧。”

“别跟我提姐夫!”江渔舟失控了一样,忽然一声大吼,把江心悦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他。

江渔舟看到她这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尤其来气,江宁就是随了她这点,长得一副柔弱乖顺的样子,其实背地里干的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你不配提他,不配!”

江心悦的眼泪唰地一下涌了出来,“渔舟…”

“别叫我的名字。”江渔舟手一挥,转头看一眼落地窗外,今晚没有月亮,外面漆黑一片,别墅外面树木的影子被路灯反射在玻璃上,像只奇形怪状的野兽在伺机而动。

“姐夫是多好的男人,你为什么要做对不起他的事?为什么?”江渔舟扭过头,眼睛直直地盯着江心悦。

“我没有…没有对不起他…”

“到了这种时候你还不肯承认?”江渔舟冷嘲一笑,下一刻笑容倏地收起,厉声问:“宁宁到底是你和谁生的孩子?”

江心悦的眼泪扑簌扑簌往下落,鼻翼微张,嘴唇颤抖,“我没有,没有对不起他…没有…”

江渔舟腮帮鼓动,忽然两步靠上去,骨节分明的大手掐住她孱弱的双肩,“没有?如果没有,那么你告诉我,两个a型血的人,为何能生出一个b型血的孩子?嗯?”他眼中尽是狠戾的光芒,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也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他是多么不能接受这个事实。那一天在宁建勋的坟前,他不得已要把自己灌醉,似乎只有这样,他才可以逃避这不堪入目的事实。

江心悦整个人已经垮了,她本来就瘦,江渔舟捏得她双肩骨骼都几乎错了位,可她已经体会不到疼痛,这么多年了,或许早就麻木了。

他都知道了,原来他都知道了,他只是不说而已,怪不得他再也不肯叫她一句,公司里碰到他也不肯正眼瞧她一眼,原来如此啊。

江渔舟猛然松了手,江心悦瘦弱的躯体像风中的纸偶一般,轻飘飘落了地,她瘫坐在地上,眼泪在地面汇集成小小的一滩。

“姐夫有哪一点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对他?江家怎么会有你这么无耻放*荡的女人!”

江心悦茫然摇着头,想说什么却吐不出完整的字句,“不是…我不是。”

“看看你这个家,如今都是些什么人?抛妻弃女的,心如蛇蝎的,再加上你,真是印证了物以类聚这句话,你们这一家子简直让人倒尽了胃口。”江渔舟转过头,看向门口,“这个地方我以后再也不会踏进半步,我和你的姐弟情分从现在开始一刀两断,请你管好你自己的女儿,如果她还敢做出对向晚不利的事情,我就跟你们新仇旧恨一起算。”

他掉头就走,不带一丝留恋,江心悦沉浸在哀伤里不能自已,却也强撑着上半身扭过头去看他,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哀戚地喊出来:

“我没有对不起他,我是被人强x的,是强x!”

江渔舟刚到玄关处,就听见她凄厉的喊声,猛地顿住脚步,回头,“你说什么?”

“小舟,我没有对不起宁大哥,没有…”江心悦趴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江渔舟像石化了一般站在原地。

楼梯拐角处,江宁一动不动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大门口,刚刚开了门的温华平手里提着打包的宵夜…

每个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术,谁也没有动过。

良久良久,江渔舟仰头看天花板,眼里的酸胀让他看不清任何东西。

这个世界——疯了。

※、第55章

半夜两点,向晚被电话铃声惊醒,一看是江渔舟来电,心里觉得怪异。他很少在这个时间打电话给她,就是有什么想和她说的,也只是发个短信。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怎么了?”接通后,向晚开门见山问道。

“我在你家门口。”江渔舟声音沙哑地说。

“你等会。”挂断电话,向晚立刻下床,批了件外套出去给他开门。

门刚打开,一团黑影朝她靠过来,向晚以为他喝醉了,抬手接住他。江渔舟把脸埋进她脖子里,深沉而压抑地呼吸着,不多会,向晚感受到了明显的湿意。

他身上并没有酒气。

向晚心里微微一凛,拥住他,“发生什么事了?去我房里说。”

两个人到了房间,坐在床沿,江渔舟仍然埋在她脖子里不肯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