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起初她也是怕过的,可或许是相处得久了,那份害怕也就跟着消散了。

如今即便要她装出一副害怕的模样,只怕也难。

霍令仪想到这面上忍不住便又扯开几分笑,她看着李怀瑾离去的方向,口中是跟着一句:“他又不是猛虎野兽,我为何要怕他?”

李安清闻言却也未曾说什么,只是另择了话说道:“也不知道日后三叔会娶什么样的姑娘?如今祖母最担心的就是三叔的婚事,不过我眼看着三叔如今这幅样子与和尚也没什么差别了。”

霍令仪闻言却是一怔…

是啊,若是当初没有她的话,李怀瑾又会娶谁呢?

作者有话要说:biubiubiu~

小天使们不要着急,桃发的感情戏虽然缓慢,但真得有循序渐进的~用不了多久,真得不久(信誓旦旦得保证)就会让大人和令仪说话了。ゝo(*≧▽≦)ツ

第32章

自打林氏被关了禁闭,令君又去了江先生那处, 信王府便越发显得冷清了…或许是因为这么一层缘故, 林老夫人倒也不再像往日那般热衷于晨昏定省, 只隔三差五把人聚在一道见上个一回, 说上几句闲话。

霍令仪倒是仍旧每日都去, 或是陪着林老夫人说些趣事,或是把府里头的事与人论上一论…

祖孙两人的感情倒是越发温厚起来。

又是一个天清气朗的好日子, 秋风打在人的身上也正舒服,霍令仪陪着林老夫人用完早膳便在院子里散起了步, 权当做是散食…等将将走完三圈,林老夫人便停了步子,她接过玉竹递来的帕子拭了回手,而后是看着霍令仪笑问道:“你今儿个不是与李家那位三小姐有约?”

霍令仪闻言便点了点头,她的面上也挂着笑,口中亦跟着一句:“是有约,不过眼瞧着这会也还早, 正好再陪您读会经。”

“你这丫头…”

林老夫人的面上是一片温和意, 就连一双眼睛也泛着慈爱的笑,她一面说着话,一面是把帕子重新递给了玉竹, 口中是又跟着一句:“往日总想着让你收收心别整日往外处跑,如今倒要想着怎么才能把你赶出去。”

她这话说完,喉间还漾出了一声绵长的叹息,瞧着倒怪是无奈的样子。

霍令仪挽着林老夫人的胳膊, 头枕在人的肩上,面上却是一副难得的女儿娇嗔模样:“祖母可是嫌我烦了?”等这话说完,她便又轻轻哼了一声,跟着一句:“您嫌烦也没用,晏晏就喜欢腻着您。”

周边几个丫鬟、婆子眼瞧着祖孙两人这幅模样,也都跟着露出了笑。

“哪能嫌弃我的娇娇儿?”林老夫人任由霍令仪挽着胳膊,一面是拍着她的手背,一面是笑说道:“今儿个就不必陪我念经了,清平寺路远,你这会出门路上正好松泛些,若是再晚些,那路上就该拥挤了。”

“你也是难得交个合心意的朋友,且别让人久等了才是。”

霍令仪见此倒也未再说什么,她轻轻应了一声,而后是扶着林老夫人继续往屋里走去。

林老夫人由她扶着往里头迈步走去,临来似是想到什么便又问道:“给你父王准备的往生经可都带了?”

“都带了…”

霍令仪这话说完,便又跟着一句:“母妃还给父王准备了几身衣裳和几本他旧日爱看的书,我打算今儿一道带去。”

林老夫人闻言倒也未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却是又过了一会她才开口说道:“如今令君不在府中,你平日若空闲便多去陪陪你母妃,她身子骨弱,若是心中再多思多虑几分没得又坏了身子。”

这还是这么多年,林老夫人头一回说这样的话。

因此她这话落下,不仅是霍令仪,就连屋中伺候的几个丫鬟也十足怔楞了一回…

林老夫人自然也察觉到了屋中的异样,她轻轻咳了几声等面色重新平整过来才与霍令仪继续说道:“我听说前些日子你和你母妃一道去李家了,这是好事,她如今年纪轻也不必整日拘于这后宅之中…李家的几位夫人也都是好相处的,平素行来走往多走动走动也不是一件坏事。”

霍令仪听闻此话总归是回过了神,她的心下还是有几分起伏波动。

不管祖母心中是如何想的,这还是她头一回说起母妃的事,尽管这其中有和李家脱不了的关系,可这些话能从祖母的口中说出来,却也是极为难得了…因此霍令仪的面上还是忍不住化开一道明艳的笑容。

她轻轻笑着应了“是”,等林老夫人换了一身衣裳去小佛堂念经。

霍令仪这才拾掇了一番往外走去,玉竹亲自打了布帘送人出门,一路上余外的丫鬟、婆子瞧见她出来各个都垂首敛目皆是一副恭敬的样子。

等到了外头,她倒是难得遇见了个人——

却是霍令德。

霍令仪眼瞧着她越走越近,步子倒也跟着停了下来。她的面容未有什么变化,只是原先还带着笑的一双桃花目在瞧见霍令德的时候还是收敛了几分…自从出了林氏那桩事后,祖母虽然口中未曾说什么,可待霍令德的关系终归也不似往日那般亲近。

前些日子霍令德受了凉缠绵病榻好一段日子。

她身边的丫鬟把事禀到昆仑斋的时候,祖母也不过是淡淡说了一句“身子不舒服便去找大夫”…这一来二去,旁人自是知晓如今不仅是那位林侧妃,就连这位三姑娘也不得老夫人的心了。

因此——

霍令仪倒也的确有好长一段日子未曾瞧见她这位三妹了。

她眼看着霍令德手握佛经款步走来,或许是缠绵病榻多日,就连往日那副素雅端庄的面容也牵扯了几分秋日的愁容,身子骨瞧着也消瘦了不少,一身素衣常服裹在身上越发显得软腰纤细,好似一阵风打来便能把人吹走了似得。

霍令德自然也看见了霍令仪。

她一双眉目稍稍掀起,眼瞧着霍令仪被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走了出来,声势浩荡气势非常…不知是不是霍令德的错觉,她总觉得自从霍令仪上回从边陲回来后就变了许多,尤其是那一身气势,好似越发凛冽也越发让人觉得不可侵犯。

比如此时——

霍令仪只是穿着一身寻常服饰,通身上下却也透着一股子不可言喻的气势。

霍令德自幼便不喜霍令仪,自然件件桩桩皆想与人攀比,可即便她怎么努力,有些事终究还是比不过霍令仪,就如这幅面容、这身气势…她想到这,握着佛经的手便又收紧了几分,前些日子才修缮过得指甲紧紧压着皮肉,等那股子疼意散开平了她心下的思绪,霍令德才朝人福身一礼,口中是唤人一声:“长姐。”

霍令仪闻言也未说什么,只是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她年岁稍长,身量自然也要高出不少,此时便低垂着一双眉眼看着眼前人,待瞧见霍令仪手中的佛经才又淡淡开了口:“三妹病中还要抄写佛经,倒是难得。”她这话说完也不等人开口,便又跟着一句:“可惜祖母如今正在佛堂念经,怕是不能见三妹了。”

玉竹聪慧,闻言便已通晓了她的意思。

这会便也跟着朝霍令德笑说一句:“三姑娘来得不巧,老夫人这才进了佛堂,只怕没几个时辰出不来…秋风萧索,姑娘身子还不见好不若早些回去?这佛经便由奴替您转交给老夫人罢。”

霍令德闻言,握着佛经的手便又用了几分力道…

往日母亲当家的时候,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那个时候,她纵然比不得霍令仪身份尊贵,可行来走往却也备受人尊敬…哪里是如今这幅模样?就连面见祖母也得看霍令仪的脸色!

可即便心中怒气难平…

霍令德却什么都不能说,她甚至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是把手中的佛经珍而又重得放到了玉竹的手上,口中亦跟着温声一句:“那就劳烦姑娘了。”

霍令仪见此也未曾再理会人,她仍旧是那副漫不经心得闲适模样,手放在杜若的胳膊上,继续迈了步子朝影壁走去…只是刚刚走出昆仑斋,身后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却是霍令德追了上来。

霍令德的身子才好,这一番连走带跑的动作又消耗了不少力气,至霍令仪跟前的时候已是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

“三妹还有事?”

霍令仪眼看着人这幅模样倒是停下了步子,声音却依旧没有什么情绪,就连看向人的眼睛也没有什么波动。

霍令德总算是缓过了气,她手撑在横波的胳膊上,眼看着霍令仪这幅模样心下却又添了几分气,她厌恶霍令仪的性子却更加讨厌她的这份轻视…仿佛在她的心中,她霍令德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罢了。

凭什么!

凭什么霍令仪就可以如此看不起她!

她也姓霍,她也是霍家的女儿,甚至比霍令仪还要出色…凭什么所有人的眼中只有一个霍令仪?

霍令德心下不平,就连面上也添了几分平素少见的怨愤。她便这样看着霍令仪,袖下的手紧紧攥着横波的胳膊,却是过了好一会她才压低了声音开了口:“霍令仪,人不可能一辈子都顺风顺水。”

她的声线低沉,就连语调也透着几分森冷,倒是让霍令仪难得敛目细细看了回人。

可也不过这一瞬,霍令仪的喉间便又漾出了一声轻笑…她手撑在杜若的胳膊上微微俯下身子,红唇贴近人的耳畔低声说道:“人的确不可能一辈子顺风顺水,不过三妹怕是忘了,你不过是一个妾氏所生的庶出女。”

“我念着你我好歹姐妹一场,平日也从来不曾给你立什么规矩,可你若真惹我不高兴,便是让你见着我行跪拜礼也是可以的。”

霍令仪说到这,红唇便又弯了几分,她的手缓缓拂过霍令德娇嫩的面容,声调透出几分绵长的叹息与悲悯:“往后行事说话前先掂一掂你自己的身份,再想一想,你…配吗?”等这话说完,霍令仪也不再看人,她接过杜若递来的帕子拭了回手,而后也不过淡淡一句:“走吧。”

“三姑娘…”

横波侧目朝霍令德看去,待瞧见她面上的惨白,她忍着皮肉的疼痛颤声开口:“您还好吗?”先前郡主的声音并不算轻,她自然也都听全了,就是因为听全她才更加担心。

霍令德却未曾听见横波的声音,她的身子还在打着颤,眼却是一瞬不瞬地看着霍令仪远去的方向,口中更是一直低喃道:“霍令仪,霍令仪…她怎么不死在外头?她怎么不死在外头!”

“三姑娘!”

横波忙伸手掩住了霍令德的红唇,她是细细看了回四周待未曾瞧见旁人才松了一口气,而后才又软声与人说道:“三姑娘,往后这种话您可不能再乱说了。”如今这阖府上下都有着郡主的眼线,若这话传到旁人的耳中,还不知要生出什么事来。

何况…

横波只要想着先前郡主说话时的表情和语调,便觉得脊背发凉。

她原先还觉得侧妃败在这位郡主的手中委实不可思议,可如今看着,只怕他们这些人、这些年都小看了这位郡主。

清明寺。

霍令仪和李安清至清明寺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如今秋试在即,今儿个又是求签的好日子,寺里自然来了不少人,好在此处专供贵人使用,虽说人多倒也有礼有序未曾显得太过拥挤。

不过李安清眼瞧着这幅模样还是忍不住长叹一声:“若是早知晓今儿个会有这么多人,还不如换个日子再来。”

霍令仪闻言忍不住失笑一声,她伸手轻轻点了人的额头,声调也多添了几分柔和:“你是来求佛问签,哪里还由得你挑日子?走吧,总归是有这么一遭…若是再这般拖怠下去,只怕过会人便更多了。”

她这话说完,两人便往里头走去。

等到了正殿外头,李安清眼瞧着里头的人便与霍令仪说道:“姐姐先去忙活吧,等你好了且去禅房等我便是。”她知晓霍大将军在这寺中有间佛堂,霍姐姐今日陪她过来自然也有要去替她父王上香的意思。

霍令仪倒也未曾推却,她与人点了点头,又说了几句“小心注意”的话,便与杜若穿过后头的一排禅房朝佛堂走去…此处离正殿有段距离,或许是隔得远了,倒也不见有什么喧哗声。

小佛堂便在不远处,离得越近,霍令仪脸上的笑便也消了个干净。

等至门前——

霍令仪站在外头许久才接过了杜若手中的包袱,她让人侯在外头,而后便推门走了进去。佛堂每日都有僧人清扫,或许是刚刚清扫过的缘故,地上还有几分湿润…她伸手推开一面窗,等那光亮打进里头,才把手中的包袱放到了香案上。

两件衣裳,三本书…

衣裳是母妃这月余来一针一线做出来的,书是父王旧日最爱看的几本,里头还有不少父王早年留下的批注。

霍令仪做这些事的时候未曾说过一句话,她只是低垂着一双眉目做着手头上的事,等把那几本佛经也一道供奉在香案前…她便又握着帕子拭了回那块长生牌位,其实此处每日都有人清扫,又有什么灰尘可以擦?

可她还是这样敛着一双眉目做着手头上的事。

距离父王离开这个时间已有三个多月的光景了,这三个月里她日夜忙碌,可午夜梦回之际却也会常常梦见父王,梦中的情景大抵都是一些往日的光景,有时候梦境做得多了,倒也让她忍不住想起一些旧日的事。

其实家中几个儿女,父王最喜欢的便是她。

他不似其余的父亲那般威严,从来都不会拘着她玩闹喜乐…她幼时顽劣,母妃常常头疼不已,唯有父王满心开怀,直言她像极了他。他教她骑马射箭,带她领略燕京风情,他说“晏晏,即便是女子也不必日日拘于后宅内院之中,这天地是这样的广阔,世情风物是这样的美好…你能看得东西有很多。”

“我为你取‘晏晏’两字…”

“希望你这一生岁月无忧、太平喜乐,更希望你能真正洒脱如一。”

霍令仪想到这,喉间还是忍不住溢出了一声长叹,她终于还是掀起了眼帘朝那长生牌位看去,香炉中的引线香依旧透着微弱的光亮,而她的指腹便按着那牌位上刻着的字一笔一划的勾画着,却是过了许久,她才说了第一句话:“父王,您从小教导我生而为人需立其身、行其本,切不可心怀怨恨,若是…”

她说到这稍稍停顿了一瞬,而后唇角才扯起了一抹似有若无的轻嘲:“若是您在天有灵看见我如今这幅模样,是不是该生气了?我也想恣意风流、洒脱如一…可是父王,这世间之事哪有这般容易?”

余后霍令仪却不再说话。

她只是跪坐在那蒲团之上,眼看着那块长生牌位,红唇一张一合却是一曲往生经。

等到霍令仪出去的时候,已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她跪得太久,腿脚早已酸得不行,杜若瞧见她出来忙伸手托扶了一把。

霍令仪手撑在门上,眼却仍旧往里头看去,香炉中的引线香已燃到尽头,两排的长明灯依旧闪着熠熠生辉…她便依着那些灯火看着那块牌位,她记得幼时父王闲来时常会穿着一身常服坐在院子里看着书,瞧见她过去便会笑着把手放在她的头上,柔声说道:“我的晏晏长大了…”

她也记得…

上回父王离开燕京的时候,他穿着一身盔甲坐在马上笑看着她,他与她说:“晏晏别怕,等为父平定边陲战乱便会回来。”

如今音容笑貌皆犹在,可她的父王却再也没能回来。

霍令仪双目紧合,红唇微颤,却是过了许久才开口一句:“走吧。”

等出了佛堂。

两人便经由小道朝禅房走去,刚至禅房附近,霍令仪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晏晏?”

第33章

这个声音?

霍令仪脊背一僵,步子也跟着一顿, 连带着放在杜若胳膊上的手也跟着收紧了几分, 却是过了有一瞬的功夫, 她才转身朝身后看去…不远处正有一位衣着得体的贵妇人, 她看起来约莫四十余岁的样子, 眉眼温和、面容端庄,正是文远侯府的侯夫人, 柳予安的母亲冯氏。

冯氏眼看着霍令仪转过身,便笑着由丫鬟扶着走了过来, 临来到了跟前便开口笑说一句:“我原当是看错了,没想到真是你。”她这话说完便握着霍令仪的手,很是亲昵得拍了一拍,声音也透着一股子温和意:“晏晏,你已许久未曾来家中看我了。”

妇人的声线一如旧日般温和,就连眼前这张面容也依旧大方得体…

可听在霍令仪的耳中却还是生出了几分厌恶,柳家这对母子惯会做这类把戏, 可惜前世她知晓得太晚, 白白掏出一颗真心由着他们践踏。

霍令仪心下觉得难耐,恨不得此时便把手从冯氏的手中抽回来,可她终归还是未曾这样做…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耳听着远处的阵阵佛音等平了心下这一番紊乱的思绪才开了口:“原是该早些去拜见伯母,可是近些日子家中事物繁杂,这才耽搁了。”

冯氏闻言便也敛了先前的笑意,她仍旧握着霍令仪的手轻轻拍了一拍, 眉眼微垂,喉间是漾出了几分绵长的叹息:“怪我,说得都是些什么话…”

她这话说完,是又轻轻叹了一声,余后却是不再说起这些伤心事,只另择了话开口说道:“我听说如今王府是由你主事,这是好事。往日我便总想着和你母妃好好说道说道,可她性子柔和又不爱计较,我那些话自然也不好说出口…”

她说到这是把话一停,连着眉心也轻拧了几分,声线也跟着低了几分:“你家那位侧妃眼瞧着是个好的,可这总归隔着肚皮瞧不见心哪里又能真辨得清晰?何况她底下还有一双儿女,任由她握着中馈,这日后难免要生出一些不该有的事来。”

“好在…”

冯氏抬了脸,看着霍令仪的眉眼是一片温和:“你是个聪慧能干的,有你看管着王府,那起子阴谋诡计的事也不会出现。”

冯氏说话的时候——

霍令仪一句也未曾说,她只是侧耳倾听着,微微显露的脸上是一片乖巧味道,一双掩藏了思绪的眼睛却是不动声色得朝冯氏看去。

不管她的心中是如何不喜冯氏,却也不得不佩服她。

柳家是世袭的爵位,如今当家的文远侯在朝中并无实职,阖府上下靠得也不过是祖宗留下来的基业还有朝中所给予的荫补。因此柳家虽是侯府,可在这遍地都是公侯王孙的燕京城中委实算不得什么。

可冯氏在这燕京城中的名声却一直都很是响亮。

这其中自然有柳予安的缘故,却也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这位冯氏很会做人…她虽然出身不高,却是个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妙人,不仅能说会道,还总能说到旁人的心坎上。这一来二回,冯氏的名声自然也越发响亮了几分。

就如此时——

冯氏一面温声说着话,一面是又握着她的手继续说道:“若是家中有什么困难便遣人来寻我,我是自幼看着你长大的,心中早把你当做女儿一般…”她这话说完,面上跟着却是显露了几分无奈:“你样样都好,就是性子太倔。宁可把那些苦啊痛啊一概咬碎了咽也不肯与人说,瞧着怪是让人心疼的。”

这若是搁在前世,冯氏前前后后这一番话,只怕她再是冷情也忍不住卸下心防。

何况她待冯氏本就心存好感…

柳、霍两家的关系一直都很好,常年行来走往,打得交道自然也不少。

霍令仪喜欢柳予安,隔三差五就爱往柳府跑,有时候即便柳予安不在府中,有冯氏陪着却也不显得无聊…冯氏知道她不喜欢女红等物,便常常会给她准备些有趣的小玩意,有时候也会亲自下厨给她做一些燕京城中没有的糕点。

在前世还没有经历那些事情的时候,霍令仪是把冯氏当做亲近之人看待的。

相较于母妃那副柔和无依的性子,她更喜欢冯氏,她喜欢冯氏的性子也喜欢她为人处事的大方得体。那个时候她常常会想,若是冯氏是自己的母妃,那么王府上下绝对轮不到林氏做主,他们的处境也至于如此难堪。

那个时候——

只怕母妃在她心中的地位都比不上眼前这个冯氏。

可人啊,总归是不能只看表面的…前世在母妃与弟弟相继死后,王府上下彻底被林氏握于手中。彼时,她和柳予安的婚事早已定下,只等着日子一到便嫁给柳予安。

那会她是怎么想得?

时日隔得其实已经有些远了,可彼时她是怎样的心情和思绪,霍令仪却还是记得清清楚楚。那会她是这样想的,即便没了母妃没了弟弟,可她还有柳予安和冯氏…他们自幼就喜欢她,日后一定会好好待她的。

可她没有想到,原来这人心变得竟是如此的快。

——“晏晏,我知道你喜欢信芳,也知道你是个好姑娘…可是晏晏,信芳以后的路还很长,他绝对不能被儿女□□耽搁。你只要同意取消这门亲事,伯母便把你收到膝下,即便是那林氏日后也欺负不到你。”

这是她一心一意期盼着嫁入柳家时,冯氏与她所说的话。

那时…

她的确是怔住了,她没有想到那个原先还笑着与她说“等晏晏长大后就能嫁给信芳了,我自幼便没有女儿,等你入了咱们柳家的门总算是能消了我这个遗憾了。”

她想问冯氏究竟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