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令君穿着一身寻常衣服坐在布团上,这会正拧着眉心听着男人说话,时不时得便问上几个问题,却是一派认真的模样。其实霍令君离开家中也不过才一月有余,可霍令仪却觉得已经隔了许久一般。

她这样远远看着,只觉得心绪紊乱,迟迟都不能平复。

约莫又过了两刻有余,那处的声才停了下来。

没过一会,那位江先生便转过身子朝霍令仪两人这处看了一眼,许是没有了遮挡之物,他的面容也就清晰可见起来…那位江先生看起来约莫四十有余,他的面容并算不得如何出色,可一双眼睛却尤其清亮,此时一身道袍宽袖随风轻轻拂动,他手捋着长须口中是跟着一句:“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霍令君闻言却是轻轻“咦”了一声?

他拧着脖子朝那处看去,待瞧见那树木之后的许望舒和霍令仪,小脸上先是一怔跟着便是一阵狂喜…他一面朝两人跑去,一面是欣喜着唤道:“表哥,阿姐!”

许望舒见霍令君跑过来是轻轻笑了下,他手放在霍令君的头上轻轻揉了一把,而后是先迈了步子朝人走去,待至人前便又拱手一礼,口中是唤道:“先生…”等这话说完,他便又替霍令仪引荐起来:“这位是信王府的扶风郡主,也是我的表妹,今日正好在外头碰见便与我一道来拜会先生。”

霍令仪看着身边的霍令君,素来平稳的内心此时却是一片遮掩不住的波动…

只是这会却并不是叙旧的好时候。

她轻轻捏了捏霍令君的手,把手中的风车递给人,而后是朝江先生恭恭敬敬打了一道礼,口中亦跟着一句:“江先生。”

“霍家女…”江先生看着霍令仪是沉吟了一瞬,而后才又捋着长须细细看了一回人,却是又过了一会,他才开口继续说道:“霍大将军一生忠肝义胆,你虽是女儿家倒也有几分他的风采,难得。”

等这话说完,他才又淡淡说道:“你与令君也许久未见了,自寻个地方说话去吧。”

“多谢江先生…”

霍令仪心中感念,闻言便又朝人拱手一礼是言多谢,而后又朝许望舒打了一礼,跟着才拉着霍令君的手往外走去。

江先生见他们离去也未曾动身。

他仍旧倚树而坐,手仍放在那长须上,眼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却是过了许久才开口说道:“原本以为霍安北一死,这信王府必定会大乱,如今看来有这位霍家女,想来这王府上下倒也不至于出什么乱子。”

许望舒闻言面上亦没什么变化,他坐于那布团之上,手拂过眼前的案几把手中的酒壶置人身前,跟着才说了话:“往日我的确有几分担心…”他这话说完是朝两人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待瞧见两人隐于那树木之中再也看不真切,才又继续说道:“可如今看着她这幅模样,我倒放心了。”

江先生揭开了眼前的酒坛封盖,等酒香四溢,他深深吸了一口,而后才似是而非得说了一句:“只是有人却放心不了了。”

“阿姐怎么会想到来看我?”

霍令君一只手握着风车,另一只手便紧紧握着霍令仪的手。他一面往前走着,一面是抬了那张未曾遮掩欢喜意的小脸一瞬不瞬地看着霍令仪…霍令君的年岁终归还小,即便因着出了那么一遭事比起同龄人成熟了不少,可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小儿罢了。

往日不曾瞧见家中人倒也没什么…

如今眼看着自己最为亲昵的长姐就在身边,自是一刻也不肯把目光移开。

霍令仪看着他这幅模样,心下也不知是什么情绪,有些欢喜却又有些怅然。她不愿把那心中的怅然露于他看,便只是抚着他的头顶轻轻笑了笑:“阿姐想你了便来看你了,阿姐还给你买了许多你欢喜的东西,这会杜若已送去你的房间了。”

等这话说完,她才又停下步子蹲下身子,问人:“江先生可还好,你…可还好?”

霍令君闻言一双眉眼倒是又泛开了几分笑,他停了步子口中是说道:“江先生看起来虽然有些冷淡,可待人却很好…而且我也很喜欢他教我读书。”他这话说完便又跟着一句:“他和别的先生不同,别的先生只会教我那些书本中的东西,可江先生却会与我说许多那些书上没有的东西。”

“他说为人处世、治国论道绝不能只把眼睛局限在书本之中,要懂得去看学会去看,不要死记硬背,而是要去琢磨它的意思再去慢慢透彻它的想法。”

若是起初霍令仪还有些许踌躇让霍令君孤身一人跟着江先生在外学习,可在霍令君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心中的这几分踌躇和担忧便已尽数消散…这世间的先生、大儒的确有许多,可如江先生这样的人却绝对不会有多少。

若是当初她一时心软未让令君跟着江先生,而是去请那些大儒士子。

他们的确也可以授予令君最好的学识,把他培养成一个文气极高的学子,可他们却不能像江先生这样把令君培养成一个真正眼界开阔的人。

信王府的掌权人需要的从来都不是那些文人士气…

霍令仪想到这竟也忍不住泛红了一双眼眶,她的手仍旧撑在霍令君的头上,口中是跟着一句:“江先生是位好先生,你要好生尊敬他,不可顽劣胡闹…”

“阿姐怎么哭了?”霍令君看着她这幅模样,尚还稚嫩的面容也添了几分担忧,他抬了手背细细给人擦了一回眼角,闻后语便道:“阿姐说得这些,我都知道…我会好好跟着先生学本事、学做人,不会让阿姐和母妃担忧的。”

霍令仪看着他这幅稚嫩的面容上此时却是一片认真之色,她手仍放在他的头顶,如旧日那般轻轻抚了一把,跟着是柔声说道:“乖。”

等用完午膳,霍令仪便与江先生提出了告辞。她今日出来得已经有些久了,何况她心中还藏着另一桩事,自然也就待不住了…许望舒便与她一道往外走去,待路过一处的时候,霍令仪却止不住停下了步子。

她朝那墙上挂着的一幅字画看去,字是好字,画是好画…

而让霍令仪驻足的却是因为那个落款。

她的红唇一张一合,口中是轻轻念着那个落款:“握瑜。”

怀瑾握瑜——

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这幅画应该是出自李怀瑾的手中。

许望舒听到她的低声呢喃便也止住了步子,他顺着霍令仪的目光朝那副画看去,待瞧见那副画,他疏阔的眉眼便也带了几许温和的笑:“握瑜先生无论是字还是画皆是一流,实乃我辈楷模。”

霍令仪闻言却不曾说话。

她仍旧看着那副字画,上头的字迹还有几分崭新,大抵是近些日子才所出。她眼中免不得生出几分疑惑,李怀瑾的字画的确很好,却甚少出世…这位江先生处怎么会有他的新作?

许望舒看出了她眼中的疑惑,便轻声笑说:“握瑜先生与江先生交情甚笃,平素也常有来往。”

原来如此…

霍令仪摇了摇头,轻轻笑了下。

她倒也未曾多想,只是觉得这大千世界,缘之一字,真是妙不可言。

她从那副字画上头收回了眼,而后是朝许望舒看去,口中是跟着温声一句:“表哥,我们走吧。”

夜里。

霍令仪站在窗边,深秋的晚风打在人的身上泛着无边的寒冷。可霍令仪却仿佛并未察觉到一般,她的手中握着当日从边陲带来的那柄匕首。

灯火之下,霍令仪的指腹缓缓滑过匕首,即便日夜清洗,可匕首却还是保留着边陲那一场战火遗留下来的痕迹。

红玉站在一旁,她看着灯火下郡主落寞的面容,有心想劝一回人,只是临来张口却也不知该说什么。

倒是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透过珠帘张望了一眼,跟着便轻声禀道:“郡主,杜若回来了。”

霍令仪闻言放在匕首上的手却是轻轻动了下,等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她才轻轻“嗯”了一声,口中是淡淡一句:“你去外头守着。”

“是…”

等红玉退下。

杜若是先朝霍令仪打了一礼,而后才轻声回道:“郡主,李安已去查探过了,的确是常将军…”她说到这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掀起了一双眼帘,只是此时霍令仪正背身而立,杜若也看不出她面上是副什么神色。

她心下轻轻叹了一口气,跟着是重新低垂了一双眉眼,口中是继续说道:“只是常将军一直待在客栈不曾见人,这会客栈那处还有人看着,李安回来问您后头有什么安排。”

霍令仪闻言却是合了双眼。

她手中仍旧握着那把匕首,却是过了许久她才开口说道:“你说,常青山究竟是想做什么呢?”

这话杜若也不知该怎么回。

她张了张口,明明腹中有许多话却是半句也说不出口…

她也想知道,这位常将军究竟想做什么?

霍令仪不曾听见回答也未说什么,她睁开了一双桃花目朝那天上的那弯月亮看去,月色打在她的身上越发显露出几分清冷的模样,而她的口中亦跟着无情无绪的一句:“我要亲自走一趟。”

她要知道常青山究竟是在等谁?

她更要知道,她父王的死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39章

夜色渐沉,大观斋内却依旧灯火通明。

杜若看着已经在着手换衣裳的霍令仪, 素来稳重的面上还是忍不住添了几分担忧, 她的手中握着束绳, 口中却还是轻声劝说着人:“郡主, 您, 您可要再考虑下?”且不说他们不知道常青山见得是谁,若常青山真得生有异心发现了郡主, 那可如何是好?

常青山的武功高强,李安等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何况他身后究竟有什么势力, 他们也不知道,这般贸然前去,她总担心会出事。

杜若想到这,一双柳叶眉便又折了几分,口中更是劝说道:“外头有李安他们照看着,若是发现了什么自会前来禀报…”她说及此,便又跟着一句:“如今夜色越深, 您这样出去若是让人发现了可如何是好?不若等明日, 明日奴陪您一道去?”

霍令仪闻言却不曾说话,她从杜若的手中接过束绳,而后是把那束绳绕着袖子转了几圈, 跟着是又梳了一个轻便的发髻才与杜若说道:“常青山孤身一人进京又隐于客栈之中,我们谁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离开,何况…”

她说到这是停顿了一瞬,朝一旁案几上看去。

灯火之下——

那案几之上放着的匕首在经历了战火的洗礼后却还是闪射出几分耀眼夺目的光芒。

霍令仪把匕首紧紧握于手中, 等到皮肉压着那匕首上的纹路,她才开了口继续说道:“有些事,我要亲自去看一看才能安心。”她说这话的时候,面上没有丝毫情绪,就连声音也没有什么波澜,可杜若还是能从她紧紧握着匕首颤动的手窥见出她此时的心情。

杜若的心下漾出一声绵长的叹息,可她终归未再劝人…

郡主素来都是有主意的,她既然决定了的事就鲜少会有更变的时候,何况常青山的事…就如郡主所言,她只有亲自去看过才能安心。杜若想到这便抬了一双眉眼朝霍令仪看去,口中是跟着说道:“既如此,那奴陪您一道去吧。”

她身为郡主的贴身丫鬟,自然要陪伴在郡主左右。

霍令仪闻言却只是摇了摇头,她握着匕首的手松了几分,而后是拧头朝杜若看去,待看到灯火下杜若担忧的面容,她才开口说道:“人多眼杂,并不是好事。你素来聪慧,留在府中,若有什么事你也可以随机应变。”

杜若张了张口,她还想说些什么。

只是眼看着郡主面上那副不容置喙的神色终归还是垂下了眼眸,轻轻应了一声“是”。

月色高升,如今已是亥时时分。

街道之上已无多少行人,两边的铺子也早已关了,就连夜里摆摊的小贩也都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归家了。

只有那远处东街上的红楼软香之处还传来阵阵靡靡之音,伴随着那莺莺燕燕的歌声、笑声倒是给这夜色也凭添了几分余外的鲜活。

李安穿着一身黑色劲衣,一面是指着眼前这家客栈,一面是拧头朝身边头戴帷帽的女人看去。即便身边人此时戴着帷帽,他还是不敢直视,这会也只是低垂着一双眉眼、弯着一段脖颈恭声与人说道:“郡主,就是这。”

霍令仪闻言也未曾说话,她的手中仍握着那把匕首,一双潋滟的桃花目却透过帷帽朝眼前这家客栈看去…客栈的规模并不算大,瞧着品级也算不上多好,想来常青山也是怕人怀疑才会隐于这闹市之中。

身旁的李安未曾见她说话,便又酝酿了话语,轻声跟了一句:“这儿三教九流的人都有,郡主您…”他心里还是有几分担心的,郡主万金之躯,若是在这等地方被人冲撞了可如何是好。

霍令仪终于收回了眼,闻言也只是淡淡一句:“无妨,进去吧。”

李安见此便也不再多语,他引人往里头走去。

此时夜已深,客栈里除了尚在打盹的小二也就没有什么余外的人了…小二听到脚步声响是抬了头迷迷糊糊朝他们看了一眼,待瞧见李安他也只是打着哈欠说了句:“客官回来了,二位可有什么需要的?”

李安闻言是摆了摆手,示意不用,而后便继续领着霍令仪朝二楼走去。

等到了二楼,李安一面引着人往前走去,一面是指着一间客房低声与霍令仪说道:“郡主,这便是常将…”他说到这似是想到什么忙把话一停,跟着是抬了眼帘朝霍令仪看去一眼,只是帷帽遮挡着霍令仪的面容,他也瞧不出是个什么神色。

他重新低垂了眉眼,口中是轻声说道:“这间就是常青山所居之处。”

霍令仪闻言也只是淡淡“嗯”了一声,她掀了眼帘朝那间客房看去一眼,客房的灯火还亮着,可见常青山也未曾歇下,看来…他的确是在等人。霍令仪想到这便收回了眼,口中是跟着继续说道:“先回房间。”

“是…”

李安应了声,而后是继续往前引路,至一间客房门前才停下了步子。他在门前轻轻叩了三声,没过一会便有人过来开门了,却是一个和李安年纪相仿的男子,名唤卫云…他看着李安刚想说些什么,待瞧见他身后头戴帷帽的女子却是一怔。

只是这怔楞也不过一瞬…

这个时候,又能让李安如此恭敬对待,除了那位也没有旁人了。卫云思及此面色骤然一变,他刚要下跪与人请安,霍令仪却先握着匕首拦了一回他的胳膊,她的声音依旧有些平淡,眉眼也没有什么波动:“先进去。”

“是。”

等进了客房,霍令仪便坐于圆墩之上。她取过桌上的茶壶倒了一盏茶,客栈里的茶哪有什么好的?只是此时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她握着茶盏饮下一口才又压低了声音开口问道:“常青山那儿可有什么动静?”

卫云闻言便答道:“常将军…”

等这三个字出口,屋中气氛便是一滞,卫云自然也察觉到了,他是稍稍停顿了一瞬跟着才又答道:“常青山一直未曾出门,也未曾见人来寻过他…不过属下看他屋中的灯一直亮着,可见是在等人。”

卫云这话刚落——

李安却是抬了手示意静声,自打他先前进了屋子便一直立于门前窥探外头的光景,霍令仪见他这般便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改为握着那把匕首。夜色深沉,屋中是一片静谧,就连呼吸也变得几不可闻…却是又过了一会李安才合了门转过身子,朝霍令仪拱手一礼,口中是道:“郡主,有人进去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眉心一直紧拧着,不等霍令仪开口便又跟着一句:“只来了一个黑衣人,不过灯火昏沉,那人又戴着帷帽,属下…属下未曾看清。”

霍令仪闻言握着匕首的手便又攥紧了几分。

她的薄唇轻抿,紧锁的眉心也未曾消下,却是过了许久,她才开口说道:“你们可有办法去打听他们在说什么?”

“这…”李安与卫云互相对视了一眼,跟着才又低垂了眉眼与霍令仪说道:“常青山武功本就高强,这会还有一个不知根底的黑衣人…属下怕贸然前去偷听会被他们发现。”

是啊…

常青山的武功本就不弱,如今又有一个不知根基的黑衣人,若是让卫云和李安这样过去,只怕未听到什么便折了性命。霍令仪一双远山眉紧拧着,心下思绪更是翻转不已,撑在桌案上的那只手紧握成拳,难不成就这样无功而返?

甚至连常青山见得是谁,为什么来都不曾探清?

她不甘心…

她不甘心!

屋中是死一样得寂静。

没过一会外头却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跟着是有人在门外轻轻叩着屋门,李安看了看霍令仪见她点了头,才沉声朝外头问道:“什么事?”

“客官,您需要热水吗?”

说话得却是一个姑娘,声音清脆,还添着几分软糯味道。

“不…”

李安刚想拒绝便听到霍令仪开了口:“让她进来。”

李安不知她是何意,只是郡主既然这样说了,他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重新换了话朝外头说道:“进来吧。”

“是…”

没过一会,门便被人推开了,进来得是一个年约十五余岁的姑娘。她的手中提着一壶热茶,待看到屋里的三人面上闪过一瞬得怔楞,不过也只是这一瞬而已…客栈之中,每天行来走往的人就有不少,何况此地位处闹市,三教九流的人她也是见惯了的。

因此这一瞬之后她便已恢复如常。

她迈了步子朝几人走来,等换了桌上的茶水才又软声说道:“客官慢用,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喊我。”

等这话说完她便转过身子往外退去,房门重新合了起来,那脚步声也越渐远去,霍令仪收回了眼而后是朝桌上的茶壶看去,却是过了一瞬才开口问道:“那是谁?”

两人骤然听到此问自是一愣,不过卫云还是忙回道:“这是客栈老板的女儿,因客栈里头没有什么帮手,有时她会帮忙送些热水、茶水的。”他这话说完是稍稍掀了眼帘朝那个头戴帷帽的女子看去,跟着便又问了一句:“郡主,她有什么问题吗?”

霍令仪闻言却未曾说话,她紧握的手稍稍松开几分,眉眼低垂,跟着指尖却轻轻敲击起桌面…屋中无人说话,唯有这敲击桌面的声响在这夜色缓缓四溢开来,却是又等了一瞬她才招来卫云说了一句。

“郡主,这…”

卫云闻言便已明白她的意思,也明白她要做什么,可这样委实太过危险了些。他刚要开口劝说便听到霍令仪沉声一句:“难不成这会你们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霍令仪这话说完便见两人皆垂了头。

她心下一叹,喉间也跟着化开一道浓重的叹息:“我并非责怪你们,我更不希望你们为此折了命…可是父王尸骨未寒,常青山此次进京动机又不明。”

霍令仪说到这是稍稍停顿了一瞬,跟着是抬了一双眼帘朝两人看去,即便隔着一层轻纱,却还是能透过烛火隐约窥见几分她此时的面色…几分悲愤与痛心,还有些许辨不清说不明的意味:“我必须亲自去看一眼才能安心。”

两人见此终归是未再劝人,他们也是王爷的亲信,自然想知道王爷的死究竟是何缘故。

卫云与人拱手一礼往外退去。

没过一会,他便回来了。他的手中握着一套姑娘家的服饰,还有一些脂粉等物,待放于桌上便又朝霍令仪打了一礼,口中是又跟着恭声一句:“属下给了她十两银子让她夜里不要再出现了,这身衣裳是新做的…”

“你做得很好。”

霍令仪这话说完便抱着衣裳朝里间走去。

她与那位姑娘的身形差不多,衣服倒也合身…只是眼看着铜镜中的女子,虽然一身粗布衣裳却还是未能掩住那眉眼之间的几分风华。霍令仪心下思绪微转,取过一旁的头巾把头发包了起来,跟着是又用脂粉把面容涂抹了几分,等把那份风华添了几分寻常的艳俗之后才往外走去。

李安两人见她出来也不敢抬头,只是在霍令仪手提着茶壶准备出门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低低喊了她一声:“郡主…”

霍令仪的手已经握住了门把,闻言也未曾转身,步子倒是停了下。

她的脊背依旧挺直,眉眼低垂等感受到袖子里的那把匕首泛出来的凉意才开口说道:“不会有事的。记得,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出来,更不要让常青山知道你们是谁…”有些事还未曾调查清楚之间,这个时候还不适合撕破脸。

等这话说完,她便也不再多言往外头走去。

常青山的屋子相隔并不算远,此时那屋中烛火依旧通亮。

霍令仪低垂了一双眉眼,念及先前那位姑娘走路时的模样她的脊背也跟着松懈了几分,就连走路的步子和身姿也学了个七八分。她并未特意压轻脚步声,等到了常青山的门前却是停了一瞬才抬手轻轻叩了叩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