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夫人眼看着他的身影,待人走进了产房,她才收回了眼,跟着是对姚淑卿几人说道:“好了,我们去正堂等着吧。”

产房的门被推开。

那股子血腥之气便再也掩盖不住迎面而来。

李怀瑾闻着这股子味道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他紧抿着唇什么也不曾说,一双丹凤目却是稍稍掀起往前看去,待瞧见那层层帷幔之下躺着的身影,他的步子便是一顿,不过也就这一瞬功夫,他便又重新提了步子往前走去…

众人原先倒是未曾注意,此时听见这一串脚步声才循声看去。

她们眼瞧着李怀瑾过来自是一愣,大抵是未曾想到,这屋中的人竟然谁也未曾出言阻止…倒是庄嬷嬷先回过神来,她看着李怀瑾过来便朝人屈膝一礼,口中是跟着一句:“三爷。”

其余人等听着这一声,自是也纷纷朝李怀瑾打了礼。

李怀瑾未曾止步,口中也不过淡淡一句:“你们继续,不必理会我。”他说这话的时候,步子也没个停顿,待穿过那几道帷幔,他终于看见了躺在床上的霍令仪。

汗水早就浸湿了她的衣裳和头发,此时她惨白着一张脸躺在那处,昏迷不醒。李怀瑾何曾见过她这样羸弱的样子?他什么话也不曾说,只是紧抿着唇继续朝人走去。

围在一侧的几个稳婆和嬷嬷见他过来刚想说话,便瞧见跟着一道进来的庄嬷嬷对着她们摇了摇头,示意不必阻拦,她们见此便也都住了嘴。

杜若原先就蹲在床边,她的眼眶通红着,眼瞧着李怀瑾过来倒是擦拭干净脸上的泪,待起身朝人打了一个礼,而后便让开了位置。

李怀瑾也未曾说话,他只是走到了杜若原先的位置处,身旁的嬷嬷见他过来忙替他搬来了一个圆墩,他接过杜若递来的帕子坐在圆墩上,而后是低垂着眉眼擦拭着霍令仪额头上的汗。待擦拭干净,他宽厚的掌心便贴在霍令仪的手背上,口中是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身侧的稳婆往日未曾见过李怀瑾,可他的名字却听过无数回,此时耳听着这端肃一句,她的身子便又忍不住打了个颤,连带着声音也有几分慌乱:“三,三夫人的宫口太小还未全开,先前又用尽了力气,这会,这会刚晕了过去。”

她这话说得颤颤巍巍,到后头还是庄嬷嬷接过了话:“您别担心,三夫人只是气力不足,奴已让人去准备参片了,三夫人很快就会醒来。”

等这话一落——

外头便有人端来了参片。

庄嬷嬷接了过来刚想上前伺候,便见李怀瑾朝她伸了手,她见此便把那一盒参片递到了人的手上,而后是又退后一步侍立在一侧。

李怀瑾接过参片便又朝霍令仪看去,眼瞧着她苍白的面容还有那即便昏迷也一直紧拧着的眉心,他虽然不曾说道什么,可那双剑眉却一直紧拧着…等喂了两三、片参片,霍令仪倒是也悠悠醒了过来。

霍令仪刚刚醒来本就有些迷糊,眼看着坐在一侧的李怀瑾更是一怔,她原本以为是在做梦,待听到李怀瑾的声音,她才惊怔着问道:“您怎么进来了?”这里是产房,他怎么就进来了?母亲就没拦他吗?

她先前喊累了,这会喉咙早就哑了,吐出来的字也是轻不可闻的。

等话一落——

霍令仪便又伸手去推人,却是想让他出去,可她全身的力气都没剩下多少,哪里又推得动人?

“没事的…”李怀瑾握过她的手,而后是仍旧握着一方帕子替她擦拭着额头上的汗,口中是紧跟着一句:“你别担心,我就在这陪着你。”

等这话说完,他头也未回,却是朝众人吩咐道:“如今三夫人醒来了,你们也不必顾忌我,先前如何,现在还是如何。”

众人听得这话忙应了“是”。

霍令仪见推不动人,也就泄了力气,她任由李怀瑾握着她的手,眼眶却仍旧通红得看着人。这个男人,怎么就半点不知道避讳呢?他是什么身份,怎么能进这样的地方…何况女子生产最是不堪,她不想让他瞧见这样不堪的场景。

李怀瑾看着她这幅模样,又岂会不知她在想什么?他面上的神色依旧如往日那般,待又轻柔得擦拭过一回她额头上的汗才又说道:“晏晏,你可还记得上回我和你说过的话?我们是要相守到老的,何必在乎这些小事?”

“你如今就放下一切好好准备生产,我哪里都不去,就坐在这陪着你。”

霍令仪听得这话,原先的心绪倒也好了许多,她什么话也不曾说,只是一双沾着泪意的桃花目却依旧看着李怀瑾。

“汤来了…”

外间有人轻轻说道,庄嬷嬷接过那碗汤递给了李怀瑾,她半扶着霍令仪坐起身,口中也紧跟着一句劝慰:“三夫人,您现在什么都不必想,等到那宫口全开了就好了。”

霍令仪闻言是点了点头,待由李怀瑾喂完了汤,没过一会,她那小腹便又开始抽疼了起来,李怀瑾看着她这幅模样忙让人撤下了汤,而后便握着霍令仪的手与她柔声说着“别怕”…原先侍候在一侧的几个稳婆见此忙朝人身下看去,眼瞧着那处,口中是紧跟着一句:“三夫人再用些力,宫口比起先前已开了许多。”

霍令仪哪里用得上力?

她本来就怕疼,此时觉得那处一抽一抽得却是比先前还要疼得厉害,那喉间的痛呼更是一声响过一声…

倘若可以她真得不想生了。

可眼瞧着坐在一侧的李怀瑾,纵然他什么都不说,可她还是能察觉出他的紧张…霍令仪就这样看着李怀瑾,也不知是什么缘故,眼看着李怀瑾,她倒是咬着牙又用了几分力道。

庄嬷嬷先前怕她咬到舌头早在她的嘴里塞了一块帕子,这会她紧闭着眼睛却是依着她们的话又多用了几分力道。

李怀瑾任由霍令仪握着他的手,他一面拭着她额头上的汗,一面是紧抿着唇看着她,眼瞧着霍令仪这幅模样,纵然他的面上还能维持几分往日的模样,可心下却是不稳的。往日他不知道妇人生产竟会是这幅模样,倘若他早些知道,那他宁可一生膝下无子也不愿让她受这样的疼痛。

好在这一回——

霍令仪的宫口开得很顺利,没过一会便传来稳婆欣喜的声音:“开了开了,三夫人您再多用些力,老身已看到头了。”

霍令仪听得这话更加不敢有丝毫停歇,她紧紧握着李怀瑾的手,舌尖抵着那块帕子,却是用尽了全身的力道。

等到身下一松,便有一道响亮的哭声在屋中响了起来,跟着是几个嬷嬷高兴的声音:“恭喜三爷,恭喜三夫人,是位小公子。”

霍令仪听见这道声音,先前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才总算是落了下来,她有心想让人抱过来看一眼,可她此时力气皆已用尽,耳听着屋子里的欢声笑语,却是还不曾说话便已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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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霍令仪醒来的时候已是晚间时分了, 屋中的烛火许是燃了许久的缘故, 此时在那灯屏之中已显得有些昏暗了…她初初醒来觉得头脑还是有些昏胀,索性便也未立时睁眼,她把手撑在眉心处轻轻揉了一会,等缓过了那个神才拧头朝外看去,原是想唤杜若等人进来伺候,便瞧见靠坐在床侧的李怀瑾。

烛火虽昏暗…

可霍令仪还是瞧清了他的面容。

李怀瑾已换了一身常服, 此时便倚在床侧睡着,可即便是睡着,他那双眉心却还是紧拧着, 眼下的那块乌青在那烛火的照映下更是显得比往日还要严重几分。

霍令仪眼瞧着他这幅模样, 心下不免又生出几分疼惜…近些时日,李怀瑾白日要忙朝中和私下的事, 夜里又因为她睡不踏实的缘故,连带着他也未曾睡过一个安稳觉。

她想到这,便又朝人那处倚近了几分,而后是朝人伸出手却是想去替他揉一揉他那拢起的眉心。

李怀瑾今日是真得累了——

这若换得平日, 他听到这一番动静立时就能醒来, 可今日他却是察觉到脸上的异样才醒过来。李怀瑾刚刚醒来, 眼中还是一副清冷色, 只是在触及到霍令仪的面容时, 那幅清冷便化为了柔和…他伸手握住了霍令仪尚还停留在他眉心处的手,口中是跟着柔声一句:“晏晏,你醒了。”

他的声调温和, 可若仔细辨听的话,还是能从中察觉出几分喑哑,却是近来日的疲劳所致。

霍令仪自是听出了他声调中的疲倦,她任由李怀瑾握着她的手,眼中的疼惜仍旧未消,口中是轻轻说道着:“您怎么坐在这也不去歇息?”

等这话一落,她是又跟着一句:“杜若她们人呢?”

“是我不让她们进来伺候…”

李怀瑾一面说着话,一面是把她的手重新放进了锦被中,待又替她掖了一回被子,他是又擦拭了一回她额头上的汗,而后才看着霍令仪的眼睛柔声一句:“饿不饿?我让厨房给你准备了粥,这会还在那炉火上煨着,你可要用些?”

霍令仪闻言却是摇了摇头,她如今也没有胃口,自然用不下东西,等这话说完她是又循了一眼床上和屋中,而后才又开了口问道:“长安呢?”

当初孩子还未曾出生的时候,她和李怀瑾便已给腹中的孩儿先取好了名字…倘若是男孩的话便叫做李安嗣,若是女儿的话就叫李安乐。至于小名倒是没有太大的顾虑,只需取个意头好福绵长的便是,便唤作长安,却是取“长久顺安”的意思,不拘男女皆可使用。

“我怕他吵着你,便让奶娘抱着他去隔壁了…”等这话一落,李怀瑾便又跟着一句:“你若想见,我便让人把他抱过来。”

霍令仪自是想见他,她费尽千辛万苦才把他生下来,就连一眼都还未曾瞧过…

李怀瑾看着她这幅模样倒是又笑了一回,他也不等霍令仪开口便朝外头说道了一声,待又过了一会,那帘子便被人打了起来,却是乳母抱着一个绣着五福如意红色襁褓的小儿走了进来。

乳母先朝两人打了一个礼,而后是笑着说道了一声:“给三爷、三夫人请安,五少爷先前睡了许久,刚刚一炷香前才睁开眼…想来是知晓三夫人醒了,也就睡不下了。”

她这话说得讨巧…

霍令仪听得自是也笑了一回,而后她朝人怀中的那个小儿看去,只是襁褓掩住了小儿的大半面容,她又是躺在床上自是瞧不清…李怀瑾瞧见她眼中的渴望便把小儿抱了过来,而后他是又挥了挥手却是让乳母先行退下了。

等到乳母退下——

李怀瑾便也把小儿安置在了霍令仪的身侧。

烛火之下,霍令仪拧头朝身侧的小儿看去,小儿此时就安安静静得躺在那红色的襁褓中。他才刚出生,那一双眼睛仍是闭着的,小嘴却轻轻张着,好似还在冒着气泡似得…她眼瞧着这幅模样,那心下就似被那三春四月的春风拂过一般,却是越发柔和了几分。

霍令仪想着生他的时候遭了那么多罪,甚至还想过若是可以的话真得不想生了,可如今这样看着他,心中的那种满足感却是从未有过的。

她想到这,连带着那双眉目也越发柔和起来。

霍令仪从被子里伸出手,却是想替他擦拭一回嘴角的痕迹,只是她的手刚刚放在他的嘴角,小儿就好似有感知一般竟是张了嘴吮吸起她的指根…霍令仪也不知怎得,只觉得就像是被一道热流划过一般,连带着全身都变得酥麻了许多。

她任由小儿吮吸着她的手,脸却是朝李怀瑾那处看去,她的眉目含笑,连带着声调也有些微微上扬,却是带着止不住的欢喜意:“景行,你快看。”

李怀瑾原先就一直低着头看着他们,自是也看到了这幅场景,这会他听着霍令仪这一句泛着惊喜的话,原先还有些疲倦的眉目却是又化开了几分笑意。他伸手把霍令仪的头发绕到了耳后,眼瞧着她面上的笑意,口中也跟着柔和一句:“嗯,我看到了。”

等这话说完——

李怀瑾是又垂了眼朝那襁褓中的小儿看去,其实要当真说起来,这也是他头一回细细看起长安。原先霍令仪在产房晕倒,他满心满眼都只有她一个,自然也就无心理会刚刚出生的长安了…如今眼看着烛火下的他,虽然面容还有几分微皱,眼睛也睁不开,可从这幅五官上倒是依稀能瞧出几分熟悉。

这是他和晏晏的孩子,李怀瑾的心中如是想到。

其实这么多年,李怀瑾早就冷情冷心惯了。于他而言,这世间万物,就算是那依依相伴的血缘也委实代表不了什么…

可自从娶了霍令仪,他却觉得纵然这世间再是荒诞,有她倒也不枉走上这一场…与她相伴的这些日子里,他试想过他们的未来,也试想过若是有了孩子会是什么样的,可真当那一日来临时,他却有些害怕了。

他想起当日晏晏与他说“他要做父亲了”,那个时候,他的心中除了那掩不住的激动之外,却还有过几分害怕。

说来实在好笑…

在这大梁有着赫赫威名的李首辅却害怕当一个父亲,可他的确害怕,他怕当不好一个父亲,也怕教不好自己的孩子。

而如今,如今他看着长安,看着这个属于他和晏晏的孩子,他心中的那份害怕却在慢慢消失,仅剩的却是几分不可言喻的情绪…这是他和晏晏的孩子,这个孩子承载着他和晏晏的情谊,也将延续着他们的生命。

在那以后的日子——

他会一天天长大,从蹒跚学步、牙牙而语到长大成人、娶妻生子。

而这些事,他都会参与其中。

他不是那个人,他会好好教导自己的孩子,好好看着他长大成人。

屋子里很安静,除了小儿吮吸的声音便再无别的声音,李怀瑾就这样低垂着眉眼看着他们母子两,而后他伸手握住了霍令仪的手,眼看着霍令仪拧头朝他看来,他的眼中是又化开了几分笑意。

他就这样看着她,口中是跟着柔声一句:“晏晏,辛苦你了。”

霍令仪听得这话,眼中的笑意却是又深了几分。她任由李怀瑾握着她的手,看着烛火下很是相似的父子俩,心下是从未有过的满足。

三日后。

李家再次广开朱门,喜迎外客。今日是李怀瑾和霍令仪嫡子李安嗣的洗三礼,虽然请得大多是些亲朋好友,可纵然那些未曾收到名帖的名门士族、朝中重臣也都早早遣了家奴送来了不少好礼…

这可是李首辅的头一个孩子,身份尊贵,纵然不能亲眼观看,可这一份礼却是不能少的。

如今洗三的时辰还未至,可李家却已很是热闹。外间管家登记着礼单,而已来了的客人,便又以男客女客分在内、外两院接待。

男客皆在外院由李怀瑾招待着,而女客便由程老夫人和姚淑卿等人招待着,至于这相隐斋中围坐着得便都是些霍令仪旧日里的熟悉之人…此时长安被乳母抱在怀中,一众年轻妇人便围站在一侧逗弄着他,若是见到小儿皱眉或是轻叫,她们便发出一阵哄闹声。

而在这些哄闹声中——

声音最为清亮的便数李安清了。

李安清如今也是一副妇人装扮,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圆领长袍,头梳流云髻,此时半低着头逗弄着长安,越发显得她面若桃花、眉目含笑,却是比起往日在家中做姑娘的时候还要好看几分…大抵是逗弄长安累了,李安清一面是擦拭了一回额头上的汗,一面是朝霍令仪走来,眼瞧着她面上的笑意便又笑说一句:“我以前最是厌烦这些小孩了,可如今看着婶婶的孩子便觉得格外有趣。”

霍令仪如今还在月子期间,自然不能起身,这会便靠在引枕上坐着,她的手中握着一盏蜂蜜水,耳听着李安清这话,她面上的笑意越深。她是先饮用了一口水,等到喉间润了开来,才又看着人说道:“你日后有了孩子便会觉得更加有趣,眼瞧着他一日日得长大,你就会发觉那种心情是从来不曾有过的。”

她一面说着话,一面是朝长安那处又瞧了一眼…

虽然隔得有些远,可霍令仪还是能瞧清几分他的面容,相较刚出生时,长安已有了不小的变化…他的皮肤光滑了许多,眼睛虽然不能时常睁着,可偶尔也能睁上一回。

霍令仪想起刚瞧见长安睁眼的时候,却是昨儿夜里的时候了,那个时候她刚刚睡醒耳听着身边传来长安的哭声忙朝人看了过去。

那会,他便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她看,许是因为刚刚哭过的缘故,眼角还带着几滴泪水,瞧起来更是让人怜惜不已。

霍令仪即使如今想起,都觉得自己的这颗心是掩不住的柔和。

李安清听得这话,面上却有几分绯红,她纵然已嫁给了许望舒,可说起这些总归还有几分羞赧…她半低着头,脸通红得,手中绞着一方帕子,口中是跟着轻轻一句:“正在说小长安呢,婶婶怎得就说起我来了?”

她这话一落——

坐在一侧的许瑾初却是笑着接过了话:“如今咱们三个就剩下你了,她不说你又该说谁去?何况…”她说到这是稍稍停顿了一瞬,而后是又看着李安清笑说一句:“我也等着抱我的小侄子了。”

起初哥哥去李家提亲的时候,她是有几分怔楞的,哥哥虽然瞧着为人温和,可那颗心却一直封闭着。

这么多年,她也从未见他对谁特殊过。

母亲早年也替哥哥相看了不少姑娘,哥哥每回虽然都温温和和的,却是谁也未曾应下过,导致她一直都觉得哥哥可能这辈子都要孑然一身…因此哥哥竟然会亲自来到李家提亲,她的确是未曾想到。

后来她也曾问过哥哥——

那个时候哥哥是怎么回答她的?她记得那个时候哥哥看着她轻轻笑道:“倘若没有遇见她,孑然一身倒是也没有什么不好。可既然遇见了,我便也不想放手了…”

许瑾初想到这,看着李安清的那双眼睛却是又多添了几分笑意。

李安清眼瞧着两人看过来的视线,又听得她们这一字一句,只觉得整张脸都烧起来了。她的手中仍旧绞着帕子,一双杏眼朝两人看去,红唇一张一合似是想说些什么,可到最后也只能气馁得说道一句:“你们,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

霍令仪见她这般,却是怕真得羞了她,便也不再说道此事了…她刚想另择一个话题,杜若却打了帘子走了进来。

等走到跟前——

杜若是朝她们先打了礼,而后便看着霍令仪轻声说道:“夫人,那位戚夫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了儿子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大人:凭空多了一个情敌,还是打不了骂不得的那种。

第116章

戚夫人?

霍令仪骤然听到这个称呼, 一时却有些未曾回过神来…戚夫人, 这燕京城中姓戚的人并不算多,若够得上夫人这个称呼的更是少之又少。

杜若见她这般便又轻轻说道了一句:“夫人,是文远侯府的那一位。”

文远侯府…

那说得便是戚孚如了。

霍令仪听她这般解释倒是记了起来,前段日子柳予安已接任了文远侯府的爵位,成了新一任的文远侯。而那戚氏虽然仍旧只是一个妾氏,可如今那柳家既无周承棠在上头压着, 冯氏又因为得了重病只能缠绵于榻,这府中里里外外的事自然也就交到了她一个人的手里。

因着这个情况,外间也就尊称她一声戚夫人。

可这“戚夫人”再好听, 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妾氏罢了, 若放在那些小门小户的门第里,倒也的确够他们尊称一声, 可对于她们这屋子里的人来说,这位戚氏终归还是上不了台面的。

因此杜若这话刚落——

李安清便有些不开心的接了话:“她怎么过来了?”这会她已恢复如常,原先面上的那些绯红也消了个一干二净,仅剩的也只是几分未加掩饰的不高兴…对于那文远侯府, 她可是半点也提不起喜欢。

霍令仪听得这话也未曾开口, 心中倒也的确是有几分惊奇的。

那文远侯府, 她可未曾下过帖子的, 不过人既然来了, 她自然也不好拒之门外。因此霍令仪也只是把手中的茶盏置于那一侧的高案上,而后是握着一方帕子拭了回唇,跟着才淡淡开了口:“请她进来吧。”

杜若闻言便又轻轻应了一声, 她是又朝几人打了一道礼,而后才往外退去。

没过多久——

那锦缎布帘便被人掀了起来,却是戚氏走了进来,她仍旧是素日里的那副清平打扮,满头青丝梳成一个流云髻,头上也只是簪了几支素色的玉簪,上身穿着水色圆领长袍,底下是一条月白色绣清莲的月华裙,行走起来,那裙摆上的清莲便也跟着化开一道又一道涟漪。

屋中众人看得她进来却都止住了声。

原先杜若来禀告的时候,她们正在逗弄小儿自然也未曾听清,这会眼瞧着戚氏,却都忍不住互相张望了一眼,她们每个人的面上都是一副惊诧模样,甚至还有人同李安清先前所说的那般轻轻说道:“她怎么过来了?”

纵然岁月已过去许久,可这燕京城中谁不知晓那位柳大人和李三夫人的关系?这样的日子,李家自然是不可能给柳家下帖子的。

等戚氏走了进来,这屋中便也无人说话了。可除了霍令仪以外,众人的眼睛却都朝戚氏看去…

戚氏自然也察觉到了众人看过来的视线,她的面上仍旧噙着一道恰到好处的笑容,行走起来举止礼仪也没有半分偏差。等走到霍令仪跟前,她是朝人屈膝打了一礼,口中是柔声说道了一句:“妾身戚氏给李三夫人请安。”

霍令仪仍旧靠在引枕上,闻言也只是淡淡说道了一句:“起来吧…”

戚氏便又笑着朝人道过谢,而后她是又朝李安清、许瑾初等人打了一道礼才起身说话:“今日是贵公子的洗三礼,因着侯爷公务繁忙不能亲自过来,便遣妾来送上一份薄礼…”

等这话说完,她便从身后丫鬟的手上接过一只礼盒,跟着是又柔声一句:“夫人切莫介意。”

霍令仪闻言倒是朝人手上的礼盒看去一眼,礼盒里头置放的是什么东西她瞧不见,可单单只瞧这么一只盒子却已算不上什么薄礼了…不过她也只是这般瞧了一眼便收回了眼,口中也不过是寻常一句:“你客气了。”至于旁的却是半句也不曾说。

不管戚氏如今是不是已经知晓她就是当年那个“贵人”,可她都没有这个心思与这个女人有过多的接触。这个女人为达目的连自己的孩子都能说舍就舍,且不说别的,只单论这一份心性便比那周承棠厉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