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的手依旧撑在脸上,她任由那两道清泪滑过脸颊,而她轻声呢喃道:“不羡鸳鸯只羡仙…”所有人都说她的名字好,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羡慕的永远是那一对交颈而眠的鸳鸯,倘若霍安北肯拿半点真心待她,她又岂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子时已过——

容安斋中再无声响。

林氏躺在那冰冷的床上,在那意识最后消散之际,却是记起年少时见到霍安北的场景…那个时候,霍安北在这燕京城中已小有名气,他长相端正,品性又好,与她又是表亲关系,家中长辈在她耳边说了几回,她自然也就把他当做了日后要嫁的夫君。

何况她本身就喜欢他。

她喜欢听他用温润的声音喊她“表妹”,喜欢他用那双温柔的眼睛笑看着她。

那个在战场厮杀令敌军闻风丧胆的霍安北,平日里却是一副温润至极的模样,无论对谁都是一副有礼有节的模样,这真是惊奇又令人欢喜…只是她原本以为,这就是霍安北的全部。

可原来不是这样的。

后来,她曾见过那个男人的另一面,他喜欢把许氏强硬得圈在怀中,喜欢逗她笑,喜欢牵着她的手,即便被人瞧见也半点不避讳。

她承认自己是嫉妒了。

所以当年姑母让她进府当侧妃,她应允了…其实侧妃说得再好听也是妾,她素来骄傲,往日却是如何也不会应允的。

可那回,她却是想也未想就应允了。

她原本以为凭借她的手段,总有一日可以夺得霍安北的心,可岁月翩跹,世事到头,她才发现她当真是输得彻底,输得干净。

林氏的死讯传到李家的时候,已是翌日午间的时候了。

霍令仪听见这个消息,面上也未有多余的神色,屋中红玉几人低声说着“活该”,而她拧头朝那窗外的光景看去,桂花开了满园,传来幽幽清香…而她轻轻合了一双眼,心下也不知是怎样的感觉?

那个女人,缠绕了她两世的女人,终于…死了。

秋日的凉风拂过她的面容,而她的手覆在那高高隆起的小腹上,却是什么也不曾说。

第113章

恰是一个好晴日。

今日李家好生热闹, 结彩贴喜, 却是李安清成亲的大好日子,一大清早这李家上上下下都忙活了起来。霍令仪因着快近临盆不好走动便未曾过去,不过虽是如此她却也是吩咐了院子里的几个丫鬟前去帮忙的。

如今已过了辰时,那外间除了传来那阵阵礼乐之音,还有那爆竹声,跟着得便是一连串丫鬟、婆子的讨巧声, 估摸着是上头的主子下发了赏赐,这会正在说讨喜话。

两面的窗大开着…

今日天气不错,日头也很好, 霍令仪坐在临窗的软榻上倒也不觉得冷, 她的手中握着一本册子此时正低头翻阅着,耳听着外头传来的阵阵欢喜声, 那张娇艳的面容却是稍稍抬了几分往外处看去。

即便隔得这样远,霍令仪都能感受到今日的欢喜气,她想着安清穿上婚服的模样,一双眉眼便又泛开了几许遮不住的笑意。

杜若眼瞧着霍令仪面上的笑意便笑着放下了手中打着的络子, 她是起身替人续了一盏温水, 而后是又替人掖了掖身上盖着的毯子, 跟着才又柔声说道:“您若是坐得累了, 奴就陪您去外头走上几步, 正好今日天气也好。”

霍令仪听得这话却摇了摇头,她仍旧看着那外边的光景,口中也是柔和不过的一句话:“我这出去又得让她们担心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 声调虽柔和,面上的神色却有几分无奈。

如今她快至临盆,底下的人自是各个都担心的不得了,且别说出这个院子了,就算是走出这间屋子,那些嬷嬷、丫鬟各个都小心翼翼得,生怕她出什么事。

要是让她们前后拥着,倒还不如在这坐着,何况她今日倒也不觉得累。

霍令仪想到这便收回了眼,而后是落在这个高高隆起的小腹上,她把手中的书册置于那案上,跟着是把手轻柔得覆在那小腹上头,口中是又笑跟着一句:“也不知究竟是个小子还是姑娘。”

杜若正拿着一个美人锤坐在脚凳上替人敲着腿,闻言便笑道:“不拘是小子还是姑娘,左右再过几日功夫,您就能瞧见了。”

她这话刚落——

外间便有人轻轻禀道:“夫人,大少奶奶过来看您了。”

霍令仪听得这话倒是抬了眼,她的面上带着几分奇怪,这个时候,容德怎么过来了?不过她也未曾说道什么,只是朝外说道一声:“让她进来吧。”等这话说完,杜若便也收回了美人锤,她是扶着霍令仪端坐好,而后便侍立在一侧。

等那布帘被人打起,杜若便朝人打了一礼。

因着今日是李安清的大喜日子,方容德也显见得穿了一身喜庆的颜色,倒是把她往日那份贤淑的气质也多添了几分鲜活,她眼瞧着杜若请安是笑着让人起来,待又走了几步,便又屈膝朝霍令仪打了一礼。

“快些起来吧…”霍令仪眉目含笑,等前话说完才又跟着一句:“你不是在安清那吗?怎么过来了?”

方容德的面上依旧带着柔和的笑,闻言是笑着说道:“是安清让我过来的,她说您一个人待在屋子里没人说话也怪是无趣的…”等这话说完,她是依着霍令仪的意思坐在了身边,跟着是又柔声一句:“何况今儿个府里来了那么多人,安清那处更是围坐着不少闺绣小姐,我在那处委实也帮不上什么忙,倒不如在您这处偷会闲静。”

霍令仪虽然面目含笑,话中却免不得有几分嗔怪:“你呀…”

今日这样好的一个日子,方容德原本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认识一回这燕京城中的名门士族,却没想到她会舍了这样一个好机会过来陪她…她想到这,那颗心便又柔和了许多。

她也未说道什么,只是握着方容德的手轻轻拍了一拍,而后是与杜若吩咐道:“去给大少奶奶准备香片茶,再让小厨房准备些糕点过来。”

杜若刚要应“是”,便听得方容德柔声说道:“今儿个不用茶,且随婶婶一样给我准备一杯温水便是。”

霍令仪闻言倒是朝方容德那处瞧去一眼,容德素来只喝香片茶,今儿个却是怎么了?不过她也未说什么,只是朝杜若点了点头,吩咐道:“去吧。”

杜若见此便又轻轻应了一声“是”,待又朝两人各自打了一礼才往外退去。

等到那布帘一起一落,方容德便依旧按着往日的习惯取过那摆在桌案上的游记,而后是抬了一双温柔目朝人看去,问道:“婶婶先前看到哪了?”

“正瞧到那西湖十景处…”

霍令仪一面说着话,一面是又把腿蜷了起来置于那软榻上,没一会功夫,这屋中便响起了属于方容德独有的软语声…她靠在引枕上,手撑在那腰上轻轻揉捏着,一双桃花目也微微合着,却是在凝神细听着她说道那西湖十景。

这柔声细语却是等杜若端了温水和瓜果、糕点进来才停。

霍令仪嘴里没味,索性便取过一块糕点慢慢用着,她不喜吃甜食,因此小厨房备着得也多是些酸口的东西…她将将用了一块,刚想和方容德说话便见她把手中的茶盏置于案上,而后是拧了眉背过身。

霍令仪看着她这幅模样却是一怔,眼瞧着方容德握着帕子抵着唇,一副想吐又吐不出的样子,却是和她刚怀孕的时候一模一样。

她思及此,心下便是一个“咯噔”,口中也跟着一句:“容德,你?”

方容德此时那股不适的感觉已消了不少,她重新转过身,待取过茶盏又用了一口,而后才迎着霍令仪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她手撑在小腹上,面上带着几分少见的羞赧,连带着声调也极轻:“是有了…”

霍令仪听得这话,面上的神色从最初的怔忡化为掩不住的高兴…

她忙握过方容德的手,口中是跟着嗔怪一句:“你怎么也不同家里人说?”若是母亲和大嫂知晓,必定十分开心。

方容德任由她握着手,闻言她也只是柔和了声调说道:“我也是昨儿夜里才知道的,因着今儿个便是安清的好日子,我不想让家中多操心便想着等过了今日再同家中说…”等这话一落,她是又看了霍令仪一眼,是又跟着一句:“这桩事婶婶且先替我保密,我想,我想亲自和夫君说。”

她说到最后一句便又低垂了一张脸,可即便如此,却还是掩不住那面上和耳尖上的绯红。

霍令仪看着她这般,眼中的笑意越深…

她仍旧握着方容德的手,口中是道:“好,我会替你保密,谁也不说。”这样的喜事,自是该由方容德亲自说出来。

因着方容德怀孕,霍令仪自然不肯再让人念书了,只让人好生坐着又同人说道了许多孕期该注意的事项…等到了李安清快要出阁的时辰。

因着方容德还得陪着姚淑卿出去送人,霍令仪这才止了话,只是又细声嘱咐了人几句让她注意着些,别太操累了。

等到方容德走后——

杜若才又重新打了帘子走了进来,她眼瞧着霍令仪较起先前还要高兴几分的面容,便又柔声说道:“夫人看起来倒是比先前还要高兴几分。”

霍令仪听得这话虽然不曾说道什么,却也未曾遮掩面上的笑意。她仍旧端坐在软榻上,任由外头的秋风拂过脸面,而她低垂着一双眉眼看着小腹…她的确是高兴的。

这个九月有太多的喜事——

安清出嫁,容德又有了身孕,她的孩子也快出生了,这一切都在朝着最好的方向去,她自然是高兴的。

九月中旬。

霍令仪今日刚刚吃完午膳,方要坐下,那肚子就起了一阵抽痛,她近来每日听着底下的嬷嬷说道自然也知晓几分,等察觉到那身子的不对劲便扶着杜若的手说道:“去请庄嬷嬷过来,就说我要发作了。”

杜若听得这话却是一怔,她素来沉稳,此时却有些慌乱。

霍令仪眼瞧着她这般,便又紧紧握了一回杜若的手,眼瞧着人回过神,她的口中是又紧跟着一句:“别怕,按着往日嬷嬷说的,不会有事的。”

杜若忙点了点头,她朝外头喊了一声,而后是小心翼翼地扶着霍令仪坐在了那软垫上。

外边在听到杜若的话后便动作起来了,那些丫鬟虽然行走起来有些慌乱,可总归也没个差错,请人的请人,准备东西的准备东西。

一时之间,这相隐斋却是好一番热闹…

好在庄嬷嬷离得近,没一会便领着几个嬷嬷过来了,其余几个收生婆也是早些日子就被请来了家中的,这会便一道过来了。

底下几个嬷嬷都是历过事的,眼瞧着霍令仪这般便忙让人把她扶进屋子,没一会功夫,这屋子便被人清理了一通。

霍令仪被人扶着躺在了床上,她原先的确不紧张,可真得躺在了这张床上,看着屋中这幅场景的时候,心下却还是忍不住有些慌乱起来…她紧紧握着杜若的手,口中是问道:“可遣人去和三爷说了?”

杜若的面色却是比她还要惨白了几分,不过听得这话她还是凝了几分神朝人说道:“您别担心,老夫人已遣人去请三爷了,他很快就回来了。”

霍令仪听得这话,心下那股揪心的紧张倒也松下了不少…

内阁之中一如往日那般热闹——

李怀瑾端坐在主位上,他的手中握着茶盏,耳听着底下新老旧臣各抒己见也未曾说话…却是又过了一会,在这一片嘈杂的说话声中,却有一个手拿拂尘的内侍从外头急急走了进来。

众人看着他的身影,原先的讨论声却是一顿,他们眼看着内侍径直走到了李怀瑾跟前,而后是弯腰附在他的耳边说道了一句。

李怀瑾原先瞧见内侍进来的时候,面上的神色便已有了几分变化,待听到这一句,他握着茶盏的手更是又多用了几分力道。他什么也不曾说,只是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径直起了身…众人见他起身只当是出了什么大事,自然也不敢坐着。

一时之间,满屋子的人便都站着朝李怀瑾看去,更有人拱手朝李怀瑾问道:“李大人,可是出了什么事?”

其余人等虽然不曾说话,面上的神色却也是这般…倘若不是出了什么大事,这位李首辅又岂会这般?

“无事…”

李怀瑾的声音一如旧日般沉静,就连神色也未有什么变化。等这话一落,他是又跟着一句:“我家中有事,今日内阁中的事便都交由徐大人。”

这话说完,他也不顾众人的惊诧便提步往外走去,众人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还是有些咂舌不已,虽然这位李首辅的神色看起来与往日好似无异,可那步子却是要快上许多。

这才多久的功夫,这内阁便没了他的身影。

许是因为事出突然,众人一时还未能反应过来,新臣、老臣互相对望着,面上皆是一副怔楞不解的神色,却是都不知道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才会让那位李首辅这般。到后头还是坐得比较下方的一位官员轻声说道:“我听人说李首辅的夫人好似已到了临盆的日子。”

众人听得这话,倒是反应过来,怪不得素来沉稳的李首辅会有这样的表现,原是因为他那位夫人。

传言李首辅很是疼爱他那门夫人,原来只当是坊间笑谈,如今看来倒是果真如此。

宫道。

柳予安握着一本折子却是要去拜见天子,临来走过宫道的时候却看见匆匆朝这处走来的李怀瑾。这么多年,他还从未见过李怀瑾这般,他心中惊疑,不过面上却无什么变化,只拱手朝人一礼。

只是还不等他说道什么,李怀瑾便已走远了,柳予安见得这般,心下惊疑更甚,他重新直起了身子,眼瞧着李怀瑾离去的背影,口中是问道:“李大人这是怎么了?”

他这话一落——

身边的内侍便轻轻说道:“咱家听说是李大人家中的那位夫人临盆的日子快到了,这几日李大人便一直让外头的内侍注意着,倘若家中有了消息便去禀报,如今…”他一面说着话,一面也是朝李怀瑾远去的身影瞧了一眼,是又一句:“估摸着是是要生了。”

柳予安听得这话,面色却是陡然一变,就连握着折子的手收紧了几分…

她要生了?

内侍见李怀瑾已经远去,刚要转身便瞧见柳予安依旧站着未动,宫里的人又有哪个是傻子?虽然时隔多年,可这位柳大人和那位李夫人早年的事又有多少人不知?他想到这便又低了头轻轻说道一声:“柳大人,皇上还等着您呢。”

柳予安闻言倒是也回过了神,他松开了紧握折子的手,口中是轻轻应了一声…而后他转身往前走去。

风和日丽,他面上的神色未有丝毫变化,可心下的思绪却如荒草杂生一般…他如今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她要生了。

年少的时候——

他最希望的便是能娶到她,和她生下一儿半女成一个“好”字。

而如今…

如今她的的确确要当娘了,可这一切,却统统与他无关了。

第114章

日头高高挂着。

这相隐斋的院子里站了不少人, 上到李家的几位主子, 下到伺候的婆子、丫鬟此时都紧张得侯在外头,她们谁也不曾说话,可那双眼却是一瞬不瞬地朝那紧闭的屋子看去。

产房的门自打先前合上后就一直紧闭着,而她们的心也如这道门一般紧紧揪着,徐徐和风打在她们的身上,却无法抚平她们心下那股子紧张的情绪。

程老夫人手中握着佛珠, 此时正轻轻拨动着,而她的唇口也一张一合却是在向上天祈求着平安,待听得里头传来霍令仪的惨叫声, 她这握着佛珠的手便是一顿…

她抬了那张慈和的脸朝那紧闭的屋门看去, 口中是跟着一句:“怎么叫得这么厉害?”她说这话的时候,眉心紧蹙, 脸上也是未曾遮掩的担忧,以前淑卿和宜和生产的时候可从未见她们喊得这么厉害。

程老夫人想到这,原先尚还沉稳的面色便又苍白了几分。

姚淑卿听得这话,忙扶住了程老夫人的胳膊, 眼看着程老夫人苍白的面容, 她是柔声说道:“您别担心, 三弟妹还年轻又是头一回, 何况她素来怕疼, 叫得厉害些也是正常的。”

她这话一落——

郑宜和便也跟着轻轻劝解起来。

程老夫人听得她们这一字一句,虽然面色还苍白着,可那高高悬起的心总归还是落下了几分…她看着那道屋门, 重新拨动起手上的佛珠,口中也是喃喃说着“母子平安”这样的话。

外头的人依旧紧张得候着,里头的声响也仍旧没个停歇。

霍令仪起初叫得很是惨烈,到后头许是喉咙嘶哑了的缘故,那叫声便也轻了许多,隐隐约约得让人也听不真切…

待又过了大半个时辰,那产房的门却还是未曾打开,这一回不仅是程老夫人白了脸,就连其余几人面色也有几分不好。

霍令仪这进去也快有一个时辰了,这时间却是有些久了。

尚还不等程老夫人说道什么,便听到有人喊道:“三爷回来了。”

等这话一落,众人皆转身看去,便见李怀瑾仍着一身朝服打外头迈步走了进来,他鲜少喜形于色,此时面上的神色也如往日那样没什么变化,可若是细瞧的话,还是能发现他如今的气息还是有些不稳,就连那步子也迈得极大,那身素来平整的朝服因着这一路走动早已泛起了几道折痕。

可此时这要紧关头,谁还会去注意这些小事?

等走到众人跟前——

李怀瑾眼瞧着众人行礼也只是摆了摆手,而后他是朝程老夫人等人行过家常礼,跟着便抬了头朝那还紧闭着的屋子看去,口中是问道:“母亲,晏晏进去多久了?”

程老夫人闻言却是又叹了口气:“快有一个时辰了。”

李怀瑾听得这话是又皱了回眉,一个时辰,这个时辰已不算短了,怎么里头还没动静?还不等他开口说话,那屋子里头便又传来了霍令仪的痛呼声,李怀瑾听得那叫声,神色一顿,纵然隔着一道屋门,他都能听出她的叫声已经有些嘶哑了。

他想到这,薄唇紧抿,负在身后的手更是紧紧一握。

程老夫人看着他这幅模样,心下是又叹了口气,口中却是轻声劝慰道:“你别担心,晏晏是头一胎,宫口难开也是正常的…”

李怀瑾闻言虽是点了点头,可话却不曾说道一句,那双清平的丹凤目一错不错地看着那道屋门。

屋子里头,霍令仪的痛呼声依旧没个间歇。

而屋子外头,众人面上的神色也都变得越发凝重起来。

女子生产,时间拖得越久,便越不容易…就在众人紧张的等待中,那产房的门终于开了,却是庄嬷嬷走了出来,她身上沾着血腥气自然不敢靠众人太近,待朝众人打过一礼,她便说道:“稳婆说三夫人的宫口打不开,还得再花些功夫。”

李怀瑾听得这话,负在身后的手是又握紧了一回。

等到庄嬷嬷重新退回到屋子里,李怀瑾便转身朝程老夫人看去,此时风有些大了,不知是不是快要下雨的缘故,天色也变得阴沉了起来。他正对着程老夫人低垂着一双眉眼,口中是跟着一句:“里头还不知何时才好,母亲和两位嫂嫂且先去正堂休息吧。”

程老夫人自从得了消息便急急赶到相隐斋,连着这么长时间她也的确是有些累了,只是她看着李怀瑾的面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呢?”

李怀瑾闻言是朝那屋门看了一眼,而后是说道:“我进去陪她。”

他这话一落,不仅是李家几个主子,就连其余一众丫鬟、婆子都变了脸色,那产房之地最是污秽不过,李怀瑾怎么能进去?

姚淑卿仍旧扶着程老夫人,面上也带着几分不赞同,她看着李怀瑾,口中是道:“景行,产房污秽,何况晏晏倘若知晓,她也不会希望你进去。”

李怀瑾听得这话却只是说道:“我意已决,大嫂不必再劝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双丹凤目仍看着那道屋门,里头的声音已经很弱了,可他还是能清晰得听清她的疼呼,她的惨叫…小丫头最是怕疼,如今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得待在里头,还不知道是幅什么模样?他自然知晓产房之地最是污秽不过,可他还是想去陪着她,看着她,告诉她“别害怕”。

他这般说——

姚淑卿自然也不好再开口,只是面上却仍旧挂着不赞同,到后头还是程老夫人握着佛珠开了口:“你去吧。”

景行的性子她最是清楚不过,他既然决定了的事哪里还有旁人置喙的余地?

李怀瑾闻言是又朝程老夫人拱手打了一礼,而后他便提步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