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怎么做都是一个死局。

梁时很不喜欢这种无能之感,甚至于痛恨这种无措,手中最后一颗黑曜石棋子落下之后,他半晌才道:“中秋了。”

他未提,楚远也没有继续追问,“是啊,中秋了。”

楚远临走之前还是劝了一句,“梁时,你该振作了,翘翘若是在天有灵,她会感激你为她做的一切。”

梁时一直没有说话,他们几个是一同长大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楚翘在院中嬉笑几声,隔壁的梁时都能听的清清楚楚,多年前他正当苦读,每每听到这声音,都会抬头往隔壁的楚家望几眼,之后便不觉之累了。

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她的感激。

*

中秋夜,皇宫举办宴会,但凡五品以上的京官俱可携带家眷出席。

梁时虽还没有正式复职,但他的头衔一直都在,楚翘身为梁时名义上的妻子,这种场合肯定也是要一道参加的。

梁时寻常做派极为正经严明,其实他的相貌则偏向于魏晋风流名士,还是少年的时候就是家喻户晓的俊美公子。只是如今的他过于孤冷,加之回京之后续了髯,似乎不怎么在意仪态了,如今整个人看上去内敛深沉。

想当初,梁时就连身上所穿的衣袍都是要熏香的,十分的讲究。

今日楚翘一身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下身配的是宫缎素雪绢裙,妇人发髻上的步摇随着她的走动左右摇晃,发出清脆的声响,这身穿扮虽是隆重,但还是显得稚嫩,她站在梁时身侧,不像是他的妻,倒像是……大闺女?

这是老管家第一眼的印象,自然了,这种话他肯定不能说出来,他家二爷也是出众卓群的相貌,无非只是……稍稍成熟老练了一些,无伤大雅……无伤大雅。

看着梁时与楚翘双双上了马车,老管家站在胡同口一直目送着马车走远,叹道:“二爷愿意带着夫人入宫,这说明还是有戏的。”

老管家不甚喜欢花木暖,总觉着那女子心怀不轨,但对方是梁时的贵客,老管家也不能多说什么。夫人虽是偶尔骄纵,但却从不过分,很有分寸。关键是在梁府最为落魄的时候,她一直不离不弃,对两位少爷和小姐也是掏心挖肺的好。

这厢,楚翘屏息端坐,她原本还想着如何与梁时独处,却见这人已经闭眸假寐了起来,根本没有将她当回事。

如此也好,两不相望,便互无相厌。

梁时耳力过人,即便他没有睁眼,也知道面前这小女子正在他跟前晃来晃去,肆意妄为。他可没有什么好心肠,这次带楚翘入宫,也无非只是敷衍了事,他更想让萧湛知道一事,他梁时身边的人,任谁都不能抢走,即便这人根本无关轻重。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梁府的马车停在了宫门外,梁时以为楚翘会惊讶于皇宫的奢华,毕竟据他了解。颜家虽曾经富庶过,但也只是一般商户,可梁时却见楚翘脸上毫无惶恐,或是惊讶,她甚是平静的站在他身侧,收敛了平日的浮躁,一身华贵衣裙,倒显得格外亭亭玉立,像个正经的窈窕淑女。

梁时的视线很快从楚翘身上移开,没有再多看一眼,他由宫人引着往皇宫内走,楚翘便老老实实地跟在他身后。

路上遇到的官员都了解梁时的脾气,今日是中秋大好日子,官员们可不想碰一鼻子灰,故此没有人主动上前与梁时搭讪。

一路上,楚翘安静的有些过分,这座百年的皇城曾禁锢了她十年,她其实一点都不想回来,变成颜如玉的这两年虽是日子清苦,但人却是自在的。

宴席处就设在了御花园,梁时止步时转头对她道了一句,“不得惹事!”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他是不是自己傻?即便是再想和离,她也不可能在皇宫闹事,她如今没有炎帝和楚家撑腰,自是要好好珍惜小命的。

男女席是分开而设,中间只隔着几丈之远,除却品类齐全的菊花盆栽之外,另有一条丈许宽的过道可供宫人通行。头顶则是由钢绳悬挂着的簇新大红灯笼,男女席虽隔开的远,但楚翘依旧能在人群之中一眼就看见梁时。

梁时一人端坐,无人与他交谈,一身暗青色锦袍,墨玉发冠,俊颜冷酷,是那么的格格不入。但与此同时,他又像占据了天地一方,周遭一切都成了他的衬托。

楚翘感觉到有一道视线在看着她,当望过去时,她看见的人是萧湛,这人竟突然对她笑了笑。

楚翘一僵,她垂下眼眸,不再到处乱看了。

不多时,炎帝由宫人簇拥着而来,他除却娶了萧皇后之外,前些年还纳了几个美人入宫,眼看着还有两载就要弱冠,只是迟迟没有皇嗣,这让楚翘很忧心。加之她的死,炎帝更是下旨取消了近五年之内的选秀。

表哥当年只有炎帝一个儿子,到了炎帝这一代,总不能还是皇嗣单薄!

楚翘并非没心没肺之人,当了炎帝十年的继母,与他相依为命了十年,楚翘也盼着他一生顺遂。

她死之前,最后见过的人只有炎帝,也只有他伏在榻上痛哭。

帝后二人到场,文武百官跪拜之后,炎帝举杯朗声道:“今日中秋佳节,朕在此设宴与诸卿同赏银月,朕先敬上苍一杯,望我天.朝万世千秋,永葆太平!”

群臣也举杯,高喝道:“五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客道过后,歌舞很快就开始了,这些都是楚翘看腻的东西,她并不太感兴趣。

女眷们却是对她很“上心”,楚翘如今这副脸蛋偏向于安静腼腆,若是她安分守己的不说话时,旁人瞧着当真是清丽的美人。

这些贵妇们当中,有人是带着任务打探消息的,又见楚翘年轻还小,看上去并无历练城府,便有妇人借机问道:“梁夫人,梁大人怎的还在府上歇着?可是身子骨不舒服?”

“是啊,听我家老爷说,梁大人这都回京近两个月了,难道打算一直在府上待下去?”

“梁大人是帝师,怎的也不见他入宫?”

这些妇人都是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会知道梁时没有入宫?肯定是她们家夫君们的主意。

楚翘笑了笑,吃了几片桂花糕,道:“我家夫君其实……”

她本想夸夸梁时,毕竟梁时的确是有真才实学的,他只是如今还在养精蓄锐,或者是此前受伤过重,尚未从重伤之中缓过神来,但她这人总是喜欢干点坏事,遂画风一转,“我家夫君不中用的。”

众命妇:“……”

不中用?怎么个不中用法?两年前的梁时不是在朝堂上很有威望,横扫劲敌么?!

命妇们的岁数都不小了,自家的女儿有的都比楚翘年岁大,她们瞧着楚翘的小模样倒是标致,看着也机灵,可怎的竟说胡说?

究竟是梁夫人糊涂?还是……她在故意掩人耳目?

贵妇们便不得而知了,她们的夫君们这一两个月时常在家中来回踱步,一个个绞尽脑汁的猜测梁时闭关的目的,可如论是从哪个方面着手,都想不出其中缘由。

其实,楚翘今日入宫也有自己的打算,她也想炎帝了,想看看他近况如何,今晚见他容貌俊挺了不少,个头也高了,是个真正男儿了啊,如此楚翘也就放心了。

她发现太皇太后并没有露面,莫不是姑母的身子又不适了?

她们楚家的女儿也不知怎的,一个个就没有长寿的,听闻她的姑奶奶也走的早,姑母身份高贵,这些年都是用了名贵的药材拖着,这才养到了如今的岁数。至于她自己,那就更是的短命的了。

楚翘吃了一会糕点,一华衣锦服的女子靠近了她,楚翘一眼就认出了此人,她是萧皇后的母亲赵氏。楚翘起身朝着她微微一福,虽是礼数周到,但并不能看出敬意。

赵氏并不计较,谁人不知道梁夫人的身份?不过一个市井商户女,自是无法与达官贵人家的女眷相提并论,赵氏道:“梁夫人,我府上五日后有一个雅集,梁夫人可有兴趣?”

赵氏育有两女,长女入宫为后,膝下还有一个次女,萧家如今唯一的一个庶子是妾室所出。故此,赵氏虽然有当皇后的女儿,可说到底还是心有不甘的。

其实,萧氏一族原本只是祖上立了从龙之功的异姓王,之所以这些年又崛起了,都是因着萧湛过继到了萧家。

而太皇太后之所以给炎帝在萧家挑选皇后,一来是因为楚家已经没有合适的女儿了,二来就是为了拉拢萧湛。

其实,萧家除了一个摄政王萧湛之外,并没有其他权势。

楚翘点了点头,既然赵氏都亲口邀请了,她没有理由回绝,“多谢夫人,我一定捧场。”

*

宫宴结束之后已至亥时,梁时不屑应酬,与炎帝辞别,便直接离开了御花园。

楚翘自然是紧跟其后,她即便离着梁时还有几步之远,也能闻到那股十分明显的酒气。

他喝多了。

二人上了马车,外面的如风和如影驱马赶路,但很快就听到夫人的叫声,“呀!”

这声音像是半路被人强行制止住了,很快消散在了夜色中。

如风与如影面不改色,当做什么也没听到,继续赶路。

马车外面的八角琉璃灯微微晃动,隔着一层薄纱帘子,微弱的光线照了进来,打在了小少妇精致的脸蛋上。

楚翘被梁时突然而至的动作给吓着了,梁时捏着她的手腕,幽深的眸子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不中用?嗯?”

什么?

楚翘反应了一下才知道梁时所言为何事。

可是不对了啊!梁时是如何知晓的?楚翘一怔,反问道:“你……你在我身边安插了人?”

还不算太笨,但也不聪明!

梁时唇角一勾,因着微醉之故,行为举止与寻常不太一样,他轻笑道:“你太自以为是了。”

没有在她身边安插人?那梁时……他在宫里安插了人?!否则他是如何知道自己今日对贵妇们说了些什么?

楚翘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她怕知道了梁时的秘密,会被他给灭口。

随着马车的晃动,楚翘身子一个不稳,险些就载进了梁时的怀里,不过梁时眼疾手快,只手握住了她的肩头,将她抵在了马车车壁上,动作生硬,毫无柔情。

她是什么胆子?这种话也敢往外说?仅仅为了激怒他,然后和离?

梁时的视线最终落在了楚翘眼角的小红痣上,贪恋的看了几眼,这才将她放开,这个女子的存在也不是完全没有价值!

楚翘吃痛,但她咬着唇没有吱声,她就是一个弱者啊,拿什么与梁时抗衡?眼下肯定是自保为首要。

时隔两年了,宫里竟然还有梁时的眼线……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楚翘臆想了半天也没能得出一个结果,她虽是喜欢臆想,但总会不由自主往岔路去想。

回了梁府,梁时便直接无视楚翘,下了马车之后,独自一人扬长而去。楚翘一时半会没有睡意,便带着阿福去园中剪桂花。

她就是喜欢这些花花草草,将它们收集起来做成香料才能永保清香。

梁府的后花园子有一大片桂花树,品种似乎都是八月金桂,这个时节正当开到了靡荼。主仆二人没走一会,就见园中正站在一人,这人手持酒壶,仰面灌了下去,样子浪荡颓唐,像个醉酒的癫狂诗人。

而梁时也是五觉极为敏锐之人,隔着数丈之远,他嗤笑了一声,又是她!

楚翘当做没有看见梁时,转身离开,阿福则拿着托盘紧随其后,可没走几步,主仆二人又看见梁时站在不远处饮酒。

楚翘浑身上下凉飕飕的,转头问阿福,“怎么回事?方才二爷不是那头么?”

阿福好心提醒了一句,“夫人,这片园子是照着八卦阵修葺的,您莫要乱走了,一会万一走不出就只能等到明晨,让古叔过来寻人了!”

还有这回事?

楚翘好像是记得梁时多年前拜了一位恩师,此人是隐世高手,专会乾坤八卦之术,她以前只是听说,觉着好玩,原来是真的。

楚翘轻咳了一声,镇定道:“别怕,我会带你出去的。”

阿福对这句话表示了深深的怀疑,但夫人已经这么说了,她也不好让夫人难堪,反正二爷也在园中,大不了一会再来寻二爷求救就是了。

楚翘领着阿福走了几圈,无一例外总是会碰见梁时,到了后来她实在是累了,索性朝着梁时走了过去。

迷路这种话,她肯定说不出口,遂柔声道:“二爷,时辰不早了,妾身……送您回去?”

这话太没底气,不过梁时既然醉了,他肯定不会察觉到。

楚翘身上披了一件玫粉色的披风,颜色明艳,正好适合她如今这个岁数,她仰着头望着他,眸光竟比千万星辰还要漂亮。

那个人也喜欢披着明艳的披风四处跑,颜如玉……你难道是上苍怜悯我,这才将你送到我身边来?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梁时当即又自我反驳,不!这世上只有一个翘翘,其他人都是无关紧要,他这般想着,唇角溢出一抹薄凉之笑,他好像不太想让眼前这小女子的“奸计”得逞,道:“不必了,你先回去吧。”

他难得言辞和善。

楚翘觉之不妙,他是故意的,一定是这样!

楚翘僵在了原地,梁时身上的酒气冲天,但竟然并不难闻,她咬了咬唇,索性就站在原地不动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头顶的银月还在当空,那盘月之中似有不可忽略的阴影,那个人常说里面住着嫦娥。

梁时不与她争执,因为他凡事都让着她。两年了,她是不是也已经……超脱轮回了?

阿福看着梁时与楚翘这般沉默相处,竟也能鬼使神差的想象出来几年后的梁府是怎样的子嗣成群,夫人虽生的娇小,但前凸后翘,一定是利于生养的,嗯!

良久之后,楚翘终于憋不住了,她打算再次去寻路,却不想梁时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这是她始料未及的,他们之间的关系可没融洽到这个地步。

感觉到手腕被人重重一捏,楚翘慌张了,“你,你,你要做甚呐?”

怕成这样?明明是个放肆的人!真是会装!

梁时眼前一片朦胧,他盯着楚翘眼角的小红痣看,这或许是他唯一能借以治愈相思的东西了,带着茧子的指腹摸索着那颗艳红的小痣,他醉意憨浓,道“你这么坏,说走就走!”

谁坏了?不是他自己不愿意离开的么?

张氏死得早,梁时身边从来没有过解语花,他如此近距离的将楚翘拉到身边,阿福瞧着此情此景,只觉双颊滚烫,不知往何处溜了。

阿福心一横,抱着盛放了桂花枝的托盘,一溜烟的跑没影了,就算她自己走不出去,也不要在此处碍事了。

二爷若是能早日开窍,也是阖府上下的幸事。

楚翘还没来得及喊阿福,她人已经不见了,楚翘忙去推开梁时,她可不敢与此人独处。彼时她当皇太后那些年,这人就已经很放肆了。

小女子的挣扎与反抗是她所有的真性情,一个人的相貌与声音或许会变,可她的种种的小表情是变不了的。

梁时另一只手中的酒壶突然落地,他握住了楚翘的肩头,不停的摇晃着她,好像是像摇醒她,“你不是要走么?你走啊!你敢走?”

她不敢了,行不行啊!

楚翘只觉自己的身子骨快被晃散架了。

梁时此人一向都是雷厉风行,这便将楚翘压在了地上,落满遍地的桂花成了地铺,楚翘并不觉得疼,因着下一刻更大的刺激迎面扑来,梁时竟堪堪趴在了她身上,他没有看她的脸,只是盯着那颗小痣,警告道:“翘翘,下次一定抓住你,我会让你好看的,你等着我!”

楚翘:“……”错觉,错觉!肯定是错觉,梁时只是喝多了,他不可能看出来的,他肯定不会知道!

怔了片刻之后,楚翘没有听到动静,她试着去推了推梁时,却发现此人就像一座山一般压着她,让她根本无法动弹,梁时身上滚烫灼人,她本来还有一丝凉意,眼下却开始微热了,“二爷?二爷您醒醒!”

梁时依旧没有动弹,楚翘又唤道:“喂,你倒是醒醒啊!”

他竟然压着她!活了两辈子,楚翘头一次被人压着,她即便如今是颜如玉,但骨子里还是楚翘,她有着她的傲慢与清高,容不得旁人这般对待她。

可……此刻她也只能束手无措了,确定梁时已经彻底大醉不醒,楚翘伸手在他脸上拍了几下,不晓得他脸疼不疼,反正她的手心是疼了,这种报复方式并不凑效。

楚翘一开始被压的难受,到了后面越发的困,阿福也不知道有没有走出园子,怎的也不带人过来寻她?

楚翘心大,前半个时辰还算清醒,到了后半夜却是没出息的睡着了。

次日一早,感觉到身上的沉重有了细微的变化,楚翘是从一阵震惊中醒来的。

怎么回事啊?她只是打了一个小盹而已,怎就变成眼下这副光景?梁时也醒了,二人相对,身子依旧紧挨着,甚至于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彼此的心跳。

楚翘看见了梁时眼眸中的自己。

很明显,她的样子有些狼狈。

一夜过后,梁时脸上的醉意全消,只是稍过片刻,梁时从楚翘身上起来,见二人皆是衣裳整齐,他并没有多言,只是淡淡道:“以后深更半夜,不准出来!”

楚翘:“……!!!”

梁时转身离开,楚翘生怕自己今日走不出去,忙起身跟上,也顾不得一身的狼狈,先离开了园子再说。

由梁时带着,楚翘很快就出了园子,她诧异的回头看了看这座看似极为寻常的桂花园,她昨个儿晚上怎就像鬼打墙了?

清晨徐风微凉,楚翘打了一个寒颤,再回头时,梁时已经不见了踪迹,她也火急火燎的回了自己的小院。

这件事万不能被旁人知晓了,否则她的清誉何在?

旁人会不会以为她与梁时在外面……那啥了吧?!

楚翘回到听雨轩,阿福已经抱着换洗的衣服在屋子里伺候着了,就连洗澡的热水都打好了,她笑的不怀好意,楚翘今日若是不惩罚她,阿福就分不清谁是主子了!

楚翘正要开口,梁温从外面进来,一见楚翘还穿着昨日的衣裳,她便知道今晨的传言都是真的!遂人未至声先道:“哎呦,如玉啊,你……你这次真是立了大功了,快别站着了,好生歇着,休养身子要紧。”

楚翘:“……”

第30章 早生贵子

梁时有专门的寝房,旁人或许不知,但如风与如影却是清清楚楚的知道,他们家大人这些年可都是一个人孤寡着的,如今都快而立了……好像还是个雏儿?

这种事,他们做属下的肯定不能直接向主子提意见,加之府上已经有了一对少爷,还有一位小姐,梁老太太又经常犯病,大人的终生大事便一直这么耽搁着。

想想他们家大人也是不易,如此卓群俊朗,风度翩翩的一位俊才,情路怎就这般坎坷?

花姑娘倒是个贤惠的女子,也不知道大人他何时能做一个红尘阡陌上的正常男子?

这厢,如风与如影将洗澡水抬进屋之后,两人很快就出来,一左一右守在了门外。

习武之人,尤其是高手,五觉都是十分明锐的。方才梁时身上的一股子女儿家的幽香当真不可忽视,这到底是以怎样的姿势相拥?才能留下如此明显的气息?他二人是梁时的贴身随从,自然也是知道昨天晚上大人和谁在一起了。

如风和如影相识一笑,大人这方面的事情解决了,也少让他们担忧一分。

嗯,这算是大喜事了!

梁时喜洁,他成年之后一直没有续须,只因为那个人长的娇小,他担心自己太过成熟,与她不相配。可如今……也懒的刮胡子了。净房氤氲着热气,初秋的清晨凉意十足,他又是在外面宿了一夜,此时应该浑身冰凉才正常,可他抬手摁了摁胸口,掌下还存有似曾相识的温软,鼻尖也有细汗。

梁时眉头一簇,再也不去多想,他褪下一身衣裳,低头看了一眼腹部的刀疤,上面早就结痂,疤痕却甚是明显可怖,若是放在此前,他可能会用去痕膏……他曾那么自信的确定他终有一日会和她走到一块,他花费了那么多的心血去部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