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那份自信被碾碎成了粉末,早就随风而逝了。
梁时将自己视作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就连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子也保不住,在他眼中,她一直都是那个咋咋呼呼的小姑娘。他以为这世上只有她折磨旁人的份,这家伙怎就那么容易死了?!
梁时闭眼,整个人浸泡在了浴桶之中,身子开始渐渐温热,可里面……空洞如也,冰凉依旧。
片刻之后,门外有人送了消息过来,如风一听是事关萧王府,遂在门外敲了几声,道“大人,昨夜萧王府出事了。”
萧湛虽行事内敛,但这些年势头正劲,可谓是天.朝一等一的权贵了,萧王府至今没有女主人,无后宅纠纷,能出什么事?
少顷,梁时披着一件雪白色中衣开了门扇,他穿衣时显得清瘦,实则肌理坚实,每一块肌肤都仿佛蕴藏着无尽的力量,即便是如风与如影这样的高手,也是自叹不如的。
“出了什么事?”他淡淡一问,随手系上衣襟左侧的系带。这些事从来都是不假于人手。
如风与如影目不斜视,其中一人道:“回禀大人,萧王爷昨夜离宫之后被人刺杀,不过倒是有惊无险。刺客被抓住之前都服毒自尽了,尚且不知是谁人指使。不过,据线人所报,萧王府似乎不打算追究,而是以小事化了了。”
梁时眉头骤然一蹙,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应了一声,这便折返回屋,继续穿衣理发,待他再次踏出寝房时,又回恢复了那个冷硬俊朗的梁时。
一家子的人都在等着梁时用早饭,楚翘也姗姗来迟,当他二人都落座后,一屋子的人俱是脸色怪异的看了过来。
其中,只有花木暖脸色不甚好看,梁温与三个孩子都是面露期盼之色。
梁老太太今个儿亲手给楚翘夹了一只酒糟鸡蛋,笑道:“如玉,你这个时候正当需要调理身子,日后才能给我生个大胖小子出来。”
以往应付梁老太太,楚翘都是得心应手,此刻梁时在场,她真是没法说出口了,干楞了半晌才哄道:“母亲,儿媳知道了,您也多吃些。”
花木暖是个典型的美人胚子,但她每次看到楚翘,都有种自惭形秽之感,楚翘方才沐浴过,鬓角的碎发还有些微湿,当真是芙蓉出水,灿若娇花。而明眼人也看得出来梁时同样才沐浴不久。
而且,今日好几个打扫园子的下人都瞧见了梁时与楚翘一前一后从后花园子里出来,两人身上都沾染了残叶。
二爷和夫人究竟干了什么,这还用说么?
虽说这种行径不成体统,但梁时昨夜是醉酒归府的,酒后失仪这种事也是……可以原谅的嘛!
伺候梁老太太身边的两位嬷嬷也笑眯了眼,夫人是怎样性子的人,她们都很清楚了,这要是二爷不主动一些,要等到何年马月才能圆房?
不管怎么说,事情总算是成了,也算是件大喜事了。
花木暖煎熬了片刻,终于耐不住了,起身盈盈一福,“老太太,大人,我……我身子不适,先回去了,您二位慢用。”
按着规矩,她也得向楚翘打声招呼,花木暖这个态度无疑是想表露她自己心情欠佳。
美人就是美人,伤心郁结时也别有一番韵味,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梁时只是微微一点头,之后再也没有看她一眼,自然了,他也没有留意楚翘。
其实,楚翘很想解释一下,可她就怕越描越黑,单是为何与梁时抱在一块睡了一夜就无从解释,还是先过几日,等府上的风言风语先淡了再说。
再者,她现在的身份就是梁时的妻子,即便日后和离了,也没有人会相信她的清白。
退一万步说,活着都艰难了,她要清白作甚?
一屋子的人,除却方才离开的花木暖之外,梁时与楚翘的情绪极为正常淡定,宛若没有发生任何事,只有梁温等人莫名其妙的兴奋。
楚翘就不懂了,梁时又不是没有过女人,他们瞎起哄什么呀?
这一日,梁时依旧没有入宫,炎帝身边的御前侍卫叶青倒是登门拜访一趟,叶青没有提及公务,只是捎了炎帝的一句话,“梁大人,皇上让您好生休养,待身子痊愈再上衙也不迟。”
此前司礼监的太监赵平已经来过一趟梁府,今日叶青又登门,可见炎帝已经很着急了,并非是让梁时安心歇着。
叶青以为梁时一定会明白他的言下之意,谁晓得梁时却道:“我知道了,多谢叶侍卫走这一趟。”
叶青:“……”年轻的侍卫憋了半天,才道:“那,那好,下官就先回去了,梁大人继续养着。”
叶青刚离开不久,楚远提着鸟笼子从隔壁过来,他也不知道从哪里听闻了昨夜之事,见了梁时就道:“祝梁兄早生贵子啊。”
梁时无视了他,兀自摆好了棋局,无论与谁对弈,他都会主动择黑子,或许他自诩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吧。
楚远将心爱的八哥置于一侧,给八哥喂了一些坚果,这才开始下棋,他今日显然心绪不定。
并非楚远多么的舍不得如今的梁夫人,所以才吃醋,而是他以为梁时已经放下他家翘翘了。
楚远不允许任何人忘却了他家的翘翘。
才落下几子,楚远忽然脸色一沉,索性直接问道:“梁时,你究竟有没有线索,你是不是知道谁害死了我家翘翘?你回京已经这么久了,我此前没有问你,也是顾及你这两年为了给翘翘寻药险些丧命,可你……你这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告诉我,你到底查出了什么?”
楚远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一颗白玉棋子随着他的动作,被抛之一侧,随后滑落在地,发出玉石相击的一声脆响。
梁时的沉默寡淡让楚远近乎忍无可忍,他又道:“我且问你,是不是萧湛干的!”
到了这一刻,梁时这才抬起头来,他反问:“你昨夜派人刺杀萧湛,难道也没查出什么?”
梁时一语中的,昨日的确是楚远派人去试探萧湛,萧湛那人岂是说杀就能轻易杀死的?楚远派出去的人无一人生还。
楚远看不懂梁时了,这人明明也是那么喜欢翘翘,他现在这个态度是什么意思?整日在府上游手好闲,听说昨夜还和梁夫人圆房了?
楚远语气不佳,“梁时,我只要一个名字,你告诉我,究竟是谁?”
是谁?他也想知道!
积压了良久的情绪到了这一刻终于像决堤的黄河之水,怎么都控制不住了,梁时弃了手中棋子,他起身一拳砸在了楚远的额骨上,“你太冲动了,谁让你打草惊蛇的!”
楚远也恼怒,他二人其实都需要发泄一番。是以,便厮打了起来。
不远处的如风与如影登时僵住了,这到底要不要上前拉架?大人和楚二公子多年前也经常切磋武艺的,今日怎的好端端的动起手来?是切磋?还是真打?
如风想了想对小厮交代了一句,“速速去将夫人请来!”
小厮闻言,忙去照办了。
这厢,楚翘正陪着梁老太太逛园子,她如今被拘在梁府,没了自由,以她的性子,这都快闲的发病了。不过今日的梁老太太却是罕见的正常了起来,在来上房的路上,梁老太太正色的交代了一句,“不管你此前是谁家的女儿,现如今你就是我梁家的儿媳,你与子辰既然已有夫妻之实,就安心过日子吧,若是早日能个孩子,那是最好不过了。”
楚翘:“……”
这时,一小厮急忙跑了过来,见着梁老太太和楚翘,他便道:“老太太,夫人,大事不好了。二爷与楚家二公子在院中大打出手,小的们也不敢靠近啊。”
楚翘闻言,她微微一愣,二哥自幼习武,梁时也是从年幼开始就跟着楚家的武师傅一道练功的,他可不是一般的文臣!其实,二哥和梁时也算是同门师兄弟了。
这人若是打起来,必定两败俱伤。
梁老太太也急了,与楚翘纷纷加快了步子,待二人走到上房时,就听到楚远近乎歇斯里地的咆哮,“梁时!你究竟藏了什么秘密?我家翘翘……”见来人了,楚远欲言又止。
楚远并不是表面的风流纨绔,他这人心机不输于梁时,眼角的余光瞥见梁老太太与楚翘时,他当即与梁时拉开。
梁时也没有打算乘胜追击,二人衣襟微乱,玉冠还是整整齐齐的样子,好像只打了身子,皆没有打脸。
楚翘:“……”她记得彼时二哥与梁时也经常切磋,二人还约定了,打哪里都可以,独独不能打脸。
这是在切磋呢?可方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梁时藏了秘密?怎么还好像跟她扯上关系了?
莫不是二哥他查出了什么?难道真的是梁时杀了自己?
这个念头让楚翘从头顶凉到了脚底,她其实并不盼着这个结果,她和梁时终归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无论他是否真的对自己下手了,倘若她的死与梁时有脱不开的干系,她心里也不会好受。
楚远迅速调整了自己,他对老太太抱拳行礼,“老夫人,您来了。”
梁老太太今个儿难得清醒,她叹道:“哎呦,这叫做什么?你们两个亲如兄弟,怎就好端端的打起来了?多伤和气!”
梁时未作他言,楚远又道:“老夫人教训的是,是晚辈过激了。”
梁老太太到底也不会真的责怪楚远一人,毕竟一个巴掌拍不响,遂又说了梁时几句,“子辰啊,不是为娘说你,两个哥儿都快长大成人了,你这个当爹的怎么还这般胡闹!楚二公子是客人,你还不快致歉!”
一番宣泄之后,梁时心绪大好,笑道:“母亲误会了,我与楚兄方才是在切磋。”
楚远也应付了一句,“是啊,老夫人,您真的误会了。”
梁老太太这时不甚高兴了,“你二人是当我这个老婆子傻了么!”
“……”
楚远没有逗留,只是看了一眼楚翘,这便提着鸟笼子打算离开,可就在这时,八哥又开始扑腾翅膀,几乎是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太后千岁,太后千岁!”
众人一僵。
楚翘:“……”
第31章 伺候笔墨
想当初,这只八哥也是鸟儿中的佼佼者,长的秀气帅朗,虽说如今已经被养出了这副光景,但楚翘依旧记得它头心的一簇红毛。
楚翘第一反应,便是八哥认出她了,但她下一刻又自我镇定了下来,她如今是颜如玉,任何人都不会平白无故的将她与皇太后联系到一块,这个世上怎会真的有鬼神之说呢?借尸还魂更是话本里才有的东西。
若非是亲生经历了一次,她自己也是不会信的。
八哥扑腾了几下,渐渐体力不支了,楚翘瞧着它也是挺可怜的,二哥是怎么喂养它的?
“太后千岁”四个字在众人耳边回荡,众人微微愣神之后,纷纷看向了楚翘。
这时,八哥还在冲着楚翘扑腾着翅膀,梁时也直直的盯着她,按理说这只八哥此前一直跟在皇太后身边,而眼前这女子是颜家女,八哥理应从未见过她才对。
楚翘尬笑了两声,她猜测若是当真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梁时或许会将她给弄死,“这……这鸟儿长的可真……真敦实啊,呵呵呵呵……”
楚远的视线从楚翘脸上移开,他一开始接近这小妇人无非只是为了打探消息,后来时日久了,他觉着此女极为有趣,很多言行举止像极了他的翘翘,可终归她不是。
楚远叹了一声,盯着八哥道:“你认错人了!”
楚翘又笑,“是啊是啊,认错了,的确是认错了。”皇太后的名讳是不可提及的,否则那是要遭受牢狱之灾的。
炎帝的生母早逝,世人皆以为炎帝与已故的皇太后是母子情深,容不得任何人对皇太后不敬。
楚翘此刻表现出惶恐也是理所当然,并没有引起旁人的怀疑。
楚远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楚翘,之后提着鸟笼子离开了梁府。
正当楚翘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她一抬眼就发现梁时正看着她,她登时打了一个机灵。
当着众人的面,梁时没有避讳,直言道:“你,随我过来!”
糟了糟了!二哥好糊弄,可是梁时……他就是一条狡猾的毒舌啊,而楚翘自己无疑是一只毫无攻击之力的小兔子,他一张口就能将她活活吞下,连根兔毛都不会剩下。
楚翘正思量着,老管家走了过来,先对梁老太太行了一礼,这才对梁时道:“二爷,张家来人了!”
老管家为了提醒什么,又添了一句,“是张良!”
要知道,梁时的原配夫人是大兴张家的女儿,而梁温此前的婆家也姓张,这两家是完全没有任何牵扯的。
梁时自然知道老管家指的是谁,算算日子,张良是该登门了。
楚翘闻言,有点庆幸之感。她以为自己可以逃过一次了。
说起张家,也算是与梁家曾有旧交,梁温与张家长公子张良的婚事便是梁老太爷在世的时候定下来的。
谁晓得,张家会是那种见利忘义之流?
梁时出事后,张家便极力与梁家撇清干系,而梁温作为梁家的嫡长女,又因着无所出之故,便被大归了,就连嫁妆也没能讨要回来。
旧事不可重提,若不是为了保住一屋子的孤儿寡母,以梁温的脾气,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厢,楚翘打算陪着梁老太太离开,梁时却单独叫住了她,“如玉,你跟我一道过来。”
如玉……
真是讨厌,又用那种磁性醇厚的腔调喊她!
众人以为二爷与夫人如胶似漆,自是没有起疑,遂纷纷散开了。
楚翘随着梁时去了厅堂,梁时坐在上首,她现在是梁时的妻,她想了想就上前几步打算坐在梁时的右侧,她还没落座,梁时却冷声道:“这边!”
他眼神示意楚翘就站在他的身侧。
楚翘忍了忍,毕竟上辈子的她从不会听人驱使,这个时候她一定要装作顺从听话一些,如此一来,梁时绝对不会怀疑她就是已故的骄纵皇太后。
楚翘站了过去,从她的角度可以看见男人俊挺的侧脸,他的胡须竟然一点都不难看,好像是特意修剪过,刚好衬托出梁时稳重内敛的气度,除此之外还有一丝狠绝与上位者的威严。
楚翘注意到丫鬟只端了两杯热茶过来,一杯放在了梁时左边的桌案上,还有一杯也是放在了上首的案几。
也就是说梁时不打算以待客之道对到从前的姐夫。
少顷,张良便由小厮领了过来,其实张良的相貌与仪态都算是上乘,否则以梁温的高傲,当初也不会答应这门亲事。
只可惜,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人是空有一副好皮囊,内里却是腐烂肮脏。
张良态度毕恭毕敬,只差给梁时磕头跪拜了。看来,如今的张家已是如履薄冰。
“梁时,听闻你回京的消息,我这阵子一直想来拜访,可……可否单独说话?”张良看了一眼楚翘,之后很快就移开了视线,他自是知道这女子是谁,不就是梁家花银子买来的冥婚儿媳么。
长的再好看,那也是个没身份没地位的,张良到了这个时候,还想抱着他的尊严不放。他就算要祈求梁时,也不能当着旁人的面。
梁时轻抿了口茶,神色极淡,“你想说什么?”
张良哑然,他当然是来求梁时的,他甚至愿意将梁温再娶回去,即便梁温无所出,依然还是张家的长房正妻。
像梁温这个岁数的女子,若是不跟他回去,她也根本无法嫁出去了。
张良以为,他这是拿出了十足的诚意与梁时谈条件,就连他心爱的贵妾也抛之脑后了。
可面对梁时如此冷然之态,他竟有些无从开口。
梁时冷笑了一声,“既然你不说,那还是由我来吧。第一,你想接回梁温?可我梁家的女儿不会嫁同一个人两次!”
张良一僵,梁时竟然猜出了他的来意。
未及张良开口辩解,梁时又是一声冷笑,“我奉劝你还是尽快回府多享受几天安稳日子,张家贪墨受贿的案子已经移交大理寺,不出半月,张府就该抄家了吧。”
他说的风轻云淡,仿佛旁人的生死在他眼中不亚于是蝼蚁。
闻此言,张良彻底瘫软在了青石地面上,他双目放花,唇色青白,僵愣了片刻,匍匐着往前爬了几步,“梁时,我也曾是你的姐夫啊,你这次一定要救救张家,算是我求你了成么?我……我这辈子再也不会辜负了阿温,我对天发誓!”
梁时的一双大长腿格外醒目,楚翘正瞄了上面,就见他抬腿将张良踹开,并道:“帮你?张家是我一手拖下水的,我又为何要帮你?”
梁时就这般毫不顾忌的说出了一切,原来张家之所以遭此横祸真的是梁时一手所为!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张良当初那么对待张家也是为了自保,谁能事先料到梁时竟会大难不死,他仅带了千人赶赴苗疆,即便面对近万叛军,他竟也能活着回来!
张良是万万也想不到的!
此时的张良看着梁时,宛若看着一个从地府爬出来的地狱罗刹,他冷心绝情,高高在上,阴晴不定。
“来人,送客!”梁时高喝了一声,似乎一眼也不愿意多看张良。
很快,张良就被人拖了下去,楚翘在一侧看的一愣一愣的,所以梁时此番见张良的目的是什么?他大可以拒客呀。
正疑惑着,梁时站起身来,他侧目看着楚翘,看见她一双美眸之中倒映着自己的影子,他对她说了这么一句,“你方才在想,我为何要见张良那种败类?”
楚翘:“……”行!你赢了!
见楚翘瞪着大眼不说话,梁时继续循循威胁,道:“我是想让你看看,但凡得罪我梁时的人,那都会是什么下场。颜如玉,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交代清楚?嗯?”
他那样高大,站在楚翘面前,几乎能将她整个人淹没,以往她有皇太后的身份撑着,梁时不敢如何,可眼下……她当真无法与梁时抗衡。
他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楚翘重生成颜如玉之后,嗅觉十分灵敏,她嗅了嗅梁时身上的气味,岔开了话题,道:“二爷,您用的可是妾身准备的澡豆?您可喜欢?妾身在里头加了玉簪花汁,还有松子油,用久了可润肤健体……”
“住嘴!”
梁时打断了楚翘的话,神色冷硬异常。
此时,堂屋内还有几个立侍的丫鬟,楚翘仰着脖子看着梁时,他比她高出了太多,这样仰望的姿势很不舒适,她怂的彻彻底底,“好……我交代还不成嘛?”
梁时依旧保持着低垂眼眸的动作,他在等着她老实作答。冥冥之中,梁时认为这个小妇人一定瞒着他什么,他不会感觉错的。
但她究竟隐瞒了何事,梁时就不得而知了。
楚翘没有什么大智谋,小机灵倒是有的,她就不信梁时仅凭一只八哥就笃定了她的身份,她现在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已经彻底换了一个人,两年前她自己适应了半年才习惯这具身子和这把嗓音。
她声音一柔,一双大眼不确定的眨了眨,看上去当真是被梁时给吓着了,“妾身……在康德钱庄里存放了一些银两。”此言一出,她当即拔高了音调,又道:“那些银钱都是妾身赚来的,妾身保证没有中饱私囊,还有一部分银子是二爷您前阵子给妾身的遣散费。”
遣散费?
梁时唇角一抽,倒是想起来那日写和离书时,的确给了她一些银子。
梁时幽眸凝视着楚翘,他暂时只能看出这个小妇人古灵精怪,莫名其妙,至于其他的……还有待考究。
终于,梁时又忍不住去看她眼角的嫣红泪痣,这是他如今唯一渴望的东西了。
随着梁时的逐渐靠近,楚翘懵了,“二爷,您这是作甚嘛?”她强装羞涩了一下。
梁时:“……”他站直了身子,与楚翘拉开了距离,然后以不可违抗的口吻再一次警告了一句,“你今日看到张良的下场了?颜如玉,记住了,休要骗我!”
楚翘示弱,连连点头,没有和离之前,她肯定不能将自己给搭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