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湛幽深的眸色突转,很快掩饰了他的暴戾,道:“皇上,臣先说两句。”

即便是摄政王,也得顾君臣之礼。

炎帝虚手一抬,白玉一样年轻的脸庞上还染了几丝红晕,是个俊俏的男子。他此前见过楚翘,只觉她长的娇小,今日一见却又是另一番体会,现在倒是觉得梁时会喜欢这样的一个小妇人,似乎并不奇怪。

炎帝自认,他也好这一口,娇娇柔柔的才是心头好,只可惜……他最喜欢的那一个却不在了。

这时,萧湛朗声道:“大周自历朝数百年以来,与波斯国早有来往,此番斗香大会,我大周会让梁夫人亲自出战,不知波斯国派谁出来一比高下?”

听到了“梁夫人”三个字,楚翘当即坐正了姿势,她现在很喜欢这个身份,比当皇太后的时候舒适数倍。

而且,一听到别人唤她“梁夫人”,心头会涌上一股淡淡的甜蜜,像是吃了冬日的柿子饼,一丝一缕的甜到了心坎上。

期间,还不忘与梁时暗送秋波。

梁时端坐着,眼眸沉静,视线似乎就凝结在桌案上,还是那种清心寡欲的脸,只是多了一些和善。

波斯使臣尚未开口,波斯公主双手合拢,朝着炎帝盈盈一福,之后看向了萧湛,对他微施一礼。

她今日才正式得以看见萧湛,此前在朝廷的驿站就听闻过萧湛此人,而且她此行的目的就是他。

炎帝终归是稚嫩了些,像她这样自幼在权势旋涡中打滚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萧湛的野心勃勃。

萧湛的深沉与城府对她而言是一种吸引力,但与此同时,波斯公主脑中又闪现了梁时的脸,不过也只是一瞬间,她笑道:“我愿与梁夫人一较高下,斗香大赛就在半月之后如何?”

既然波斯公主都提出日子了,天.朝没有延期的理由,否则就显得胆怯了。

而且楚翘就是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她最不或缺的就是自信,她认为除却朝堂纷扰之外,世间一切事情都难不倒她,别说是半个月了,明日比试都可以。

萧湛看向了楚翘,打算询问半月是否足用,楚翘对他连连点头,但眼神中却没有看着梁时的那种热切。

萧湛眸色一沉,转而又恢复如常的肃严,对高丽公主道:“半月之期无问题。”

就这样,斗香大会定在了半月之后的三月初三。

从宫宴上回来时,楚翘被人叫住了,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她上辈子看着长大的炎帝,因着喝了几杯竹叶青之故,炎帝面颊潮红,桃花眼泛着莹润的光泽,已经与先帝有几分相似了。

楚翘对她那个短命表哥的映象并不深,但表哥的确是个好看的人物,炎帝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着外人在场,炎帝道:“梁夫人,你可有把握?”

楚翘看着梁时走来,她挪了几步,站在了他身侧,娇小的身段与梁时的挺拔伟岸相比较,立即显得小鸟依人。

此时,大殿之内的诸人都已经陆续退下,炎帝其实很想提醒梁时,身为权臣一定是要注意庄重的形象,毕竟梁时是天.朝的门面啊。

但一见楚翘粘人的样子,炎帝顿时失语,只是会深莫测的笑了笑。

楚翘道:“妾身自当尽力而为。”

话音刚落,梁时抱拳行礼,“臣携内人先行告退。”

长夜漫漫,这硕大宫廷着实寂寞,炎帝微醉之态,很想将楚翘与梁时留下,但又实在没有合适的借口。

他是帝王,即便想让老师和师娘留下作伴,他也无法开口。

只好道了一句,“嗯,那朕就等着梁夫人的好消息。”

楚翘端庄的点了点头,这才跟着梁时离开了皇宫。

这几日,楚翘一得空就会黏着梁时,她心思单纯,想什么就做什么。

二人一上马车,楚翘娇娇弱弱的身子就靠了过来,她挨近了梁时,一手双还主动握住了他的,以前只觉得梁时长的好看,如今一看就连手也修长精致,并且有形有力。

马车开始行驶,梁时突然道了一句,“日后休要饮酒。”

楚翘并不贪杯,她只是嘴馋,看到梅子酒就喝了几口,“就一点点,不多的。”

她抬起右手,拇指和食指合拢,打了一个手势给梁时看。

梁时一直都在留意她,自是知道她只是品了几口,又见她娇态百出,尽管知道是痴情蛊的作用,但梁时已经不忍让她伤心半分,凡事都依着她,“以后想喝多少都可以,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自己心悦的人就在身边,楚翘觉得通体舒畅:“没有啊,我很舒服。”

梁时另一只手很有规律的敲击着厢椅,眉头微微蹙着,“今晚的狮子头合口味么?”

楚翘大大点头,“还不错,像是江南的厨子做出来了。”

看来她是吃嘛嘛香啊!

梁时一直密切关注着她,知道她癸水一直未至,却见她又无半分有孕之态,梁时幽幽一叹,“嗯,你若喜欢,我让古叔请一位江南的厨娘回府。”

楚翘点头,“梁时,你真好,我……什么时候能给你生娃娃?”她总是无比直白,热情的像个孟浪的姑娘。

不过梁时很喜欢。

他被这话一惊,闷咳了一声,“斗香大赛结束之后,你若是得魁……任何事都依你。”他尾音低迷,像带着小勾子,撩的楚翘一颗女儿家的芳心荡荡悠悠。

楚翘笑了,“那好,一言而定,到时候不准发反悔!”

梁时:“……”她很急?

软玉温香就在眼前,梁时脑中又浮现了那晚的情形。

这阵子,他几乎每日都会回想起,甚至有些画面已经分不清是他所经历过的,还是脑中所幻想的。

梁时的呼吸近乎不稳,他侧头看着身侧的小妻子,眸色愈发深沉。

楚翘不太明白这眼神的意思,但她隐约好像感觉到梁时的视线一直盯着她的唇看。

楚翘一向不会隐藏她自己的内心真实想法,她雀跃了,她就知道梁时也是喜欢她的,毕竟她如今这张脸也算是倾国芙蓉色。

楚翘从小就活泼,这个时候还矜持什么?

矜持究竟有什么样的内涵,她其实并不是很清楚。

楚翘仰面,腰身微微上升,在梁时眸色突然变化时,她的唇已经附了上去。

虽说梁阁老已经不是雏儿啊,但楚翘还以为她只是初尝她的夫君。

这一次小小的尝试,令她很满意,唇下的触感柔软但似乎也有韧性,她甚至觉得若是吞入口中嚼一嚼也是可以的。

唇贴着唇好半晌,楚翘再也没有接下去的动作。

梁时已经给了她离开的机会,但是她没有把握,就在楚翘感觉到亲够了,那把小蛮腰突然被人一握,她横空就被人提到了双膝上。

楚翘一直都知道梁时有力气,彼时他还是个少年时,楚翘就见过他在楚家校场练功时候的样子,那个岁数的他比起家中两位哥哥丝毫也不逊色。

没想到他会一下就将她提了起来,这无疑是很刺激的,她很喜欢。

坐上梁时的双膝,楚翘还没来得及说句话,唇已经被彻底堵住,滚烫的吻来势汹汹,与她方才的小鸡啄米完全不同。

楚翘一声惊呼还没有发出来了,就已被梁时尽数吞入腹中,她只觉脑中瞬间绽放无数烟花,心绪如滴落了油滴的冰湖,瞬间炸开了。

她没想到亲吻还能这样,话本子上不是这么写的呀。

楚翘完全没有招架能力,当她晕晕乎乎被人掀开裙底时,这才大吃了一惊。

不过,她并不排斥,眼神鼓励着梁时继续。

梁时的唇移开,看了楚翘一眼,之后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低低一笑,像只完全不知餍足的恶狼,此刻浑身上下还散发着贪婪的气息,他呼出的气息带着淡淡的酒香,低低道:“傻姑娘,这才叫亲吻,你学会了么?”

楚翘眨了眨眼,还是喘着气,因为胸膛的剧烈起伏,那傲人的地方一股一股的,她点了点头,似乎很兴奋,“我明白了,我很聪慧,一学就会,再来一次?”

梁时的双手握着她的细腰,已经花了大力气才将二人之间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可若是小妇人再热情如火,他当真不敢保证会有那个毅力,梁时终究不是一般男子,他禁锢着楚翘的细腰,没让她继续得逞,道:“等你夺魁再说了。”

楚翘很失望,“为什么要等着这么久?可是我想亲你。”

她声音不大,但在这样的静怡的夜路上很是醒耳。

外面赶车的如风与如影迎着冰寒的夜风,面目深沉。

没听见,他们什么都没听见!

梁时拿楚翘没法子,这痴情蛊果真是厉害,他想让她解毒,可是倘若有一日,她对他再也没有如今的热情,他又该如何是好?

两情相悦的愉悦与内心的空洞皆无法忽视。

他将楚翘挪开了,这令楚翘很不满意,又直截了当道:“为什么?我就想坐你身上。”

梁时身子一僵,片刻之后才舒了口气,“你知道你自己再说什么?”这话太严肃,他于心不忍,缓和道:“夺魁再说。”

坐一下还要夺魁!

太小气了!

梁时与楚翘之间的力量悬殊太大,她只好作罢,乖乖的坐在了梁时身侧,然后严重.欲.求.不.满的抱怨,“你就那么在意我赢不赢?我看那位波斯公主长的奇艳,你今日在宫宴上也瞧了她两眼,若是我赢了,她就会输的。”

梁时岂会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他苦笑了一下,配合道:“为夫自然是盼着夫人能赢。夫人这是有眼疾么?”

楚翘没有听懂,“我无疾,你才眼疾。”

梁时做恍然大悟状,“原来是我有眼疾,难怪没有看出来波斯公主哪里美艳了。”

闻此言,楚翘先是一愣,而后彻底明白了梁时这话的用意,她噗嗤笑了出来,“梁时,你好坏呦。”

梁时瞬间僵化,端坐如钟,半分没有动弹了。

如风,如影,“……”没听见,真的没听见。

*

深陷男女之情的楚翘回府之后一门心思开始钻研起了香料,为了能让梁时尽快从了她,她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案牍劳形过。

这世间的香料多种,想要与波斯公主一决高下,她务必要出其不意才成。

明媚的花香太常见了,仅仅在嗅觉上产生影响并不出奇。

楚翘鬼主意多,她上辈子当皇太后的时候就幻想过将群臣玩弄在股掌之间,当然了,只是幻想,她太懒了,从来没有付出过实际行动。

如今不一样了,为讨“美人”欢心,她完全可以牺牲一下自己休憩的空闲。

当天晚上从宫里回来之后,楚翘就开始琢磨,梁时担心她的身子。为了防止她冻着,梁时就命人将香料都搬到了外间,屋内烧了地龙,两人身上穿的都不多。

内室烛火通亮,照亮了一室的群花怒放,梁时曾经看这世间的一切都是黯然无色的,可如今即便是一盆盆的菊花,也让他看出了旖旎之意出来,梁时揉了揉眉心,看了一眼正在专注于调香的小妻子。

她身段玲珑,从背后看去,腰肢纤细无比,那晚她妖娆妩媚的像只林间妖女的画面又重新浮现在了眼前。

梁时呼吸一滞,三步并成两步就走到了楚翘的身后,低醇的嗓音道:“别忙了,时辰不早了。”

楚翘转过身来,见梁时一身雪白色中衣,他俊颜如俦,幽眸如夜间溪水,里面仿佛溢出了一阵美妙的诗歌,看的楚翘一阵心神荡漾,心绪缥缈。

真的好想将他扑倒在榻上去啊!

不行!没有夺魁之前,一定要稍稍矜持!

楚翘眼眸幽幽的仰面望着他,“子辰,还早呢,你先睡吧。”她是他第一次喊他的字。

梁时身子一僵,他原以为痴情蛊无非是唬人的,那晚欢.好之后,她会有所好转,怎么愈发严重?

梁时诸多情绪交织在一块,他微微俯身,长臂一揽,将楚翘给打横抱了起来,之后他还掂量了一下,好像没怎么长。

“先睡吧,养好了身子……日后再给我生孩子。”梁时这次将楚翘缓慢的放在了被褥上,他大掌移开时,触碰到了她的小腹上,微微划过,又轻轻一碰,之后悄无声息的离开,似乎……也没长。

梁时刚给楚翘盖了一条被褥,她就像泥鳅一样拱到了他的被褥里,委屈道:“我惧寒,真的,不信你摸摸看?”

梁时:“……”

片刻,楚翘被梁时掰了过来,让她背对着他,之后就用长腿困住了她,不让她再次动弹了。

梁时的脸埋入楚翘的墨发中,威胁道:“不许再动了,睡觉!”他太了解楚翘,无可奈何又加了一句,“再胡闹,等夺魁之后,你也休想……”

梁阁老被自己的话给塞住了。

楚翘这回听的明明白白,“我知道了!真是小气!”

夜漫漫,垂幔落下,人影相叠的画面印在了内壁那侧的帷幔上,梁时看了良久,待怀里的睡下之后,他的一只大掌渐渐移到了楚翘的小腹上,梁时心跳猛然间一滞,竟有些紧张。

或许梁府也该扩建一下了。

第69章 前夫诈尸

罗一伦还在泪流不止的奔溃之中。

梁时广袖一挥,将香料锦盒彻底合上了。他绝对不想在楚翘面前也变成这副模样。

“胡闹!”梁时扶着楚翘站好,他虽是在低斥她,但其实眉眼已经染上了一层笑意,甚至于比寻常的时候更加明显。

又见罗一伦嚎啕大哭,梁时终是没忍住,自从梁老太爷过世之后,他还是初次朗声大笑。

是那种“哈哈哈……”彻底放开的豪爽大笑,但他笑起来与旁人不太一样,总有自带着一股子仙气儿,像是刚从仙家酒宴上下来的谪仙,楚翘原先只是觉得好玩,见梁时笑成这样,她看呆了去,瞬间觉得罗一伦的惨状没甚有趣了。

少顷,梁时很快就恢复了常色,因为从来没有过这样大幅度的面部表情,梁阁老抬手揉了揉面颊,又见小妻子痴痴看着他,梁时咳了一声,“夫人,罗大人总不能这样离开,你多久能研制出解药?”

楚翘觉得梁时不笑的时候像个冰玉一样的人儿,笑的时候又自成一派的风雅,不管是怎样的,她都很喜欢。

楚翘算了算,“明日吧,原本这只是刚刚研制出来的香料,我是想拿给你看的,却不想让罗大人先尝了个香。”

梁时唇角一抽,“……”罗一伦这一趟来的好啊。

罗一伦用了内力压制,才勉强控制住了他的情绪,但依旧是泪流不止,像老太婆的眼睛被疾风刮过,当真是止都止不住。

梁夫人果然够天真灿漫,他今日来的真不是时候,若是让梁时也经受一下这样的“摧残”,这该有多好。

罗一伦有过一任未婚妻,却是早些年就病逝了,这些年他一直是个孤家寡人。当他到底也是承恩伯府的公子,更重要的是还是北镇抚司指挥使。如今这副模样,肯定不宜外出。

梁时清了嗓子,道:“罗大人不妨在府上住上一日吧,待内人研制出解毒,你再回去也不迟。”

罗一伦已经不知作何感想。

梁夫人这是什么性子的人啊。

梁时让老管家给罗一伦收拾了一间屋子,之后还是低低斥责了一句,“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你可别看罗大人面相和善,他杀人的时候,你还没见过。”

楚翘装作不知道,她随意“哦”了一声,但梁时依旧没有放开她的手腕,反而握的很紧。

楚翘有点心虚,不太敢正面看着他。

梁时掌心稍一用力,将她拖到了自己的胸口,捏起她细滑的小下巴,问她,“你老实告诉我,若是今日中招的不是罗大人,你是不是打算让我也……”

楚翘越来越心虚,她避开了梁时的目光,瞥向了其他地方,“我,我也不知道这么有效果,我只是想让你试一下。”

梁时眉梢挑了挑,捏着她的下巴,逼着她与自己对视,一字一句告诉她,“下回不能再拿夫君试香,听见了么?”

楚翘一心以为梁时不愿意让她碰,是因为她不够厉害,还不足以高攀上他,所以才要等到夺魁之后。

是以,她便想让梁时见识一下她的厉害,仅此而已。

早知道她自己这么有本事,她也不会带着这种香料过来,“要是有下回,迷香倒是可以试试。”

“你……”梁时松开了她,他虽是没怎么用力,但还是在楚翘白皙的下巴上面留下了几道红痕。

梁时眸色微微变化,见楚翘如今跟此前的确有很大的不同,肌肤比在杭州城时还要细腻,视线在她腰上的丝绦上一扫而过,“厨娘已经请来了,今晚都是按着你的口味备的晚膳,你……有胃口么?”

楚翘还以为梁时会继续斥责她,没想到却关心她的饮食。梁时越来越合她心意了,早知道上辈子就该将他留在坤寿宫,然后将他收入囊中。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饿了,方才吃了一碟子栗子糕,却是越吃越饿了。”

梁时只是应了一声,再也没有他言。

两人刚出书房,如影大步而来,“大人!有事!十万火急!”

此时天色已然微暗,就要到用饭的时候了,楚翘在梁时脸上看到了一抹异色,就连她自己都知道,如风与如影是不会无缘无故这般焦急。

她如今很自觉,不会让梁时难做,道:“我先去母亲那边。”

梁时点了点头,对阿福特意交代了一句,“扶好了夫人。”

阿福应下了,但是总觉得这话很多余,夫人身子骨虽是娇弱,但是她很灵活,还用不着搀扶,但闻自家大人话中的意思,好像担心夫人会摔着似的。

阿福照办了。

楚翘还以为梁时仅仅是在意她,并没有多想。

待书房外没有旁人,梁时示意如影继续说下去,如影自己也在震惊之中,他犹豫了一下,方道:“大人,还是您自己去见他吧,人就在外面。”

梁时神色凝重,大步朝着府门外走去。

眼下朝中势力已隐有变动,离着炎帝弱冠还有一载,这一年至关重要,若是输了……不,他不会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