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子桢心中一跳,仿佛有一股暖流涌过,但很快又冷了下去,她胡乱点点头,随便选了个方向往前走,霍灵璧跟在后头。

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沉默着走了半天,还是霍灵璧先忍不住开口道:“还是我背着你吧,照你这么个速度,走到天黑也未必能找到人家。”

薛子桢步履轻缓,仿佛在游春似的,她这副不紧不慢气定神闲的样子虽然平时让人觉得她很稳重,但到了现在就觉得温吞了。

听了霍灵璧的话,薛子桢也没反驳,只加快了脚步,霍灵璧看她这幅倔强的样子就无语,索性也不问她的意见了,快走几步上前,双手一托,把薛子桢拉到了他的背上,也不顾薛子桢的抗议,健步如飞的往前走。

薛子桢气的照着他肩膀捶了好几下,但霍灵璧却一副笑嘻嘻的样子:“哟,这是怕我累着替我捶背呢!再用点劲就更好了!”

薛子桢见他如此,反倒不肯吭声了,只低着头生闷气,觉得这一天过得实在是糟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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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露宿

更新时间2015-4-12 19:33:22 字数:2889

两个人走了大半晌才发现一个有个庙,破败不堪,只有一个庙祝坐在院门处悠闲的摇扇,见了霍灵璧和薛子桢二人大吃一惊,怔愣着,迟疑着,一时没有吭声。

还是霍灵璧上前笑道:“师傅有礼,我与妹妹上山,迷了路,糊里糊涂转到此处,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想请教师傅。”

那庙祝见二人衣衫狼狈,神情疲倦,薛子桢又伏在霍灵璧肩上,恹恹的,便信了八九分,笑道:“你们是从潘家岭出来的吧?这是潘家庄,再往前走二里地才能看到人烟呢。”

霍灵璧道:“既如此,师傅能不能容我们兄妹歇歇脚?讨口水喝?”

庙祝连连点头,把二人请了进去。

这小庙说白了只是个一个小院子罢了,正堂供奉着菩萨,东厢是庙祝住的地方,因此只把人安排在了放置杂物的西厢。

一进门,一股热浪混合着发霉的味道扑鼻而来,薛子桢皱着眉头,再看看那落了一层厚厚的灰,还瘸了一条腿的凳子,简直想掉头就走,结果却被霍灵璧推了一把,不得已只好勉强走进去,强忍着不适坐了下来。

那庙祝很是热心的去烧水沏茶,又把他吃剩下的半个西瓜抱了来,招呼霍灵璧和薛子桢吃了解渴。

薛子桢屏着气息闭着眼睛只装休息,留给霍灵璧去应付。

霍灵璧倒也不嫌弃,切了块西瓜与庙祝一起蹲在了院门口说闲话,许是庙祝很少与人交流,如今碰上个肯与他谈天的,高兴地不得了,极为热心的把这附近的情况说了。

原来刚才霍灵璧匆忙之中误入了潘家岭,而这潘家岭又是出了名的山路崎岖,很容易迷了方向,所以饶是霍灵璧这样擅长探路的,也在匆忙之中稀里糊涂的,来到了这与大兴一山之隔的潘家庄。

这潘家庄也是个极大的村庄,前前后后有几十户人家,靠租种这附近大户人家的田地为生,与薛子桢田庄上的佃户倒是一样的。

时至农忙,村里请了人来唱大戏,一村的人都去瞧热闹了,所以霍灵璧这一路过来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霍灵璧吃了西瓜,又喝了两碗井水解渴,这才去看薛子桢,他一见薛子桢一副强忍着的样子半坐在那板凳上,摇摇欲坠的样子,就觉得好笑,道:“你是不是宁愿渴死也不愿意喝这里的水啊?”

薛子桢听出了他的取笑之意,冷冷看了他一眼,抬脚就往外走,被霍灵璧赶忙拦住了:“开玩笑都不成啊?你先等着,我给你弄点水。”他把刚才自己喝水用的碗先洗了好几遍,又用热水烫了,这才盛了半碗水递给了薛子桢。

薛子桢接过来,虽然还是觉得不干净,但总比刚才好多了,因此忍着心里的别扭一小口一小口的喝完了。

庙祝在门外瞧见了,暗自咋舌,觉得薛子桢太过娇惯,不如霍灵璧和气,还暗地嘀咕,说是兄妹俩,长得倒都是一副好容貌,可这性子还真是天差地别!

等霍灵璧出来时他便越发和气了,笑道:“既然来了这,也是缘分,不如施主去菩萨面前上一柱香,抽一支签,也不枉来了一趟。”

霍灵璧笑着应了,恭恭敬敬上了香,原不想抽签的,但盛情难却,又听庙祝说这儿的签极灵,便随便抽了一支,却见上面写的是一句诗:不如怜取眼前人。

庙祝笑道:“此乃姻缘签,施主这是红鸾星动了,往事已然随风,施主还要往前看才是。”

庙祝不知,这句诗正点中了霍灵璧的死穴,勾起他的心思来,因此也只是勉强笑笑,答谢了庙祝,又捐了五两银子的香油钱,这才离开。

一直离开那小庙老远,两个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霍灵璧想起那句“不如怜取眼前人”就觉得颇不是滋味儿。

他要怜取哪个眼前人?薛子桢吗?

想起之前薛子桢在面对自己的羞辱和痛责时的隐忍不发,再想想曾经见过的薛子桢的骄傲不凡,心中似乎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弥漫开来。

她是因为喜欢自己所以才甘愿委曲求全?

想到有这一种可能,霍灵璧心中隐隐有股喜悦冒出来,但他毕竟不是没有尝试过情滋味的毛头小伙子,一感觉到自己有所松动,意志又立刻坚定起来。

而薛子桢也神情复杂的盯着霍灵璧的侧脸,他背着自己赶路,自然是辛苦的,鬓角有汗水沁出,呼吸也有些粗重,但手却依旧稳稳地托着她,像山一样可靠…

薛子桢鼻子一酸,闭上了眼睛,把那股泪意逼了回去,眼神慢慢冷冽下来,这么好的男人,到底不是她的,她又何必生出这种奢望!

一直到了半下午,两个人又走回了潘家岭的山脚下,想回京城,还得翻过这座山才行,可两个人已经饿了一天了,饶是霍灵璧体格健壮,也有些支持不住了,因此两个人便寻了个平坦地方坐下休息。

霍灵璧去林子中抓了两只野鸡,架了火堆开始烤,权当是晚饭了,他做这一切驾车就熟,但薛子桢却稀奇的很,她即便也参加过狩猎,也只是坐在马上,由马夫牵着在草地上溜达一圈罢了,就是吃烤肉,也是厨子烤好了送到跟前,丫头拿匕首一片片的割下来放在盘子里,她只负责吃就成了。

如今看着霍灵璧生火,又清理了那两只野鸡,又觉得恶心又觉得好奇,一直到霍灵璧熟练的把野鸡烤好了递给她,她还怔怔的,接过来看着那油光水滑的整鸡,还真不知道怎么下口。

霍灵璧见她这样子,又忍不住笑了,一边替她撕了一条鸡腿下来一边笑道:“我在西北的时候,经常出去打猎,有时候在野外烤全羊,我们都是整条羊腿的抱着啃,这一只鸡估计都不够塞牙缝的,也难怪别人说西北人彪悍野蛮了。”

薛子桢笑笑道:“那样也挺有意思的,只是我不习惯罢了。”

沉默了一下午,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如今骤然开口,都带了几分小心翼翼,说些与自己无关的话题,生怕触了什么逆鳞一般。

薛子桢一边小口小口的吃鸡腿,一边打量着霍灵璧,他吃东西的神情很认真,仿佛在吃什么美味佳肴一样,动作干脆利索,却丝毫不让人觉得他粗鲁,反而给人一种很豪迈的感觉。

霍灵璧笑笑,假装没发现薛子桢那边飘过来的眼神,岔开了话题:“这个时候应该有人在找我们了吧?”

薛子桢点点头:“我身边有暗卫,倘若我出了事,他就要立刻回去报信的,估计父亲早就得知了这件事,这会应该在找我们呢。”

霍灵璧道:“我实在是好奇极了,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谁想杀你,你自己心里有没有谱儿?”

薛子桢摇头,她不太喜欢出门,认得人也有限,想杀她的人就更不多了,一时间还真没有头绪。

霍灵璧眨了眨眼睛,笑道:“我倒有个主意,能让那真凶现行!”

薛子桢道:“什么主意?”

霍灵璧道:“有人想杀你,你就如他所愿,先躲起来,我回去后只说你死了,到时候凶手见目的达成,肯定会有下一步的动作,要抓他岂不是手到擒来?”

薛子桢沉思片刻,道:“这个主意倒是可行,只怕父亲着急,兴师动众的找我们,到时候知道的人多了,只怕我再怎么躲藏也瞒不住。”

霍灵璧道:“明天咱们原路返回,去潘家庄借宿,你在这儿多待两日,回头我自己回京城,这事就成了一半了。”

薛子桢却立刻否决道:“这事不能瞒着我父亲!倘若他以为我真的死了,岂不是要伤心死?”

霍灵璧道:“那你就交给我一样信物,让你父亲知道你还活着的信物。”

薛子桢想了想,从脖子上取下来一个小巧玲珑的圆形玉牌,上面雕刻着缠绕在一起的花叶树枝,构成了一个“薛”字,她道:“这是我生下来就戴在身上的,只怕死了也要带进棺材里去的,从不会离身,你拿给父亲,只说是我的遗物,父亲就明白这只是在做戏了。”

霍灵璧接过来瞧了,那玉牌被薛子桢贴身带着,如今还触手生温呢,他笑了笑,把玉牌收好,道:“我若是走了,你可要自己照顾自己了,在乡下过日子可不是在家里金奴银婢的伺候着,你能习惯吗?”

薛子桢淡淡道:“只要你把玉牌给了父亲,父亲自然会派人悄悄来接我,满打满算,也不过只待上半天罢了。”

霍灵璧点点头,不再说话,气氛一下子又冷了下来。

第六十六章 夜晚

更新时间2015-4-12 20:23:48 字数:2094

虽然是夏日,但晚上也是冷的,尤其是在山林里,凉风吹来,薛子桢打了个寒颤,缩了缩身体,霍灵璧见了,便把外袍脱了递给她,薛子桢不肯要,霍灵璧执意披在她的肩膀上,叹道:“你就是太倔强了,男人都喜欢温柔的女子,你这样,难怪没人要!”

他这话说的很重,薛子桢冷冷道:“我可没求着你娶我!”

霍灵璧道:“既然是圣旨赐婚,说这话又有什么意义?我说过,既然娶了你,必然不会亏待你,别的夫妻能相敬如宾过一辈子,为什么我们不可以?”

薛子桢没说话,只瞅了瞅霍灵璧:“其实我心里一直挺奇怪的,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仅仅因为我比你聪明?”

许是在晚上,又四下无人,薛子桢的胆子大了许多,这个一直埋在心底的疑问终于问了出来。

霍灵璧也不妨薛子桢这么直接,愣了一下才笑道:“不,你很好,是我自己的原因。”他似是在犹豫该不该说,但对上薛子桢如寒星般的眸子,他还是不忍继续隐瞒,遂道:“我在西北的时候,也算是年少英才了,数十次击退胡虏的进攻,人人都尊称一声霍将军,那个时候,我也挺年少气盛的,有一次带着人去打猎,无意中猎到了一只当地百姓自己放养的羊,还被我们杀了烤着吃了,等羊的主人找过来时,就只剩一堆骨头了。”

说到这儿时,霍灵璧笑了笑,那时他的窘迫和尴尬仿佛历历在目,直接就拿了银子要赔给人家,结果那人不依,直接找到了军营去。

霍灵璧看着听得专心致志的薛子桢,道:“那个人跟你一样,是个年轻姑娘,很聪明,很大胆,但是她很泼辣,远远不如你看上去温和,她叫朱颜!”

朱颜的母亲是中原人,父亲是胡人,她有着她母亲那样娇媚的容貌,也有着像她父亲一样豪爽的性格,自己无意中杀了她的羊,若是换了别人,一看他是霍灵璧,忙不低的的拿着赔偿的银子就跑了,但朱颜不一样,她非得要霍灵璧向她赔礼道歉!

那时候的霍灵璧心高气傲,如何愿意呢?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下来,结果有一日,霍灵璧又去打猎,却掉进了陷阱,这才知道是朱颜故意设了陷阱,专门等着他呢!

他疑惑极了,听朱颜得意洋洋的说如何看到士兵在做准备,如何推测到他会来这一片地方打猎,又如何挖了陷阱引他前来…那时候,他瞬间被朱颜的聪明才智折服了。

他虽然傲气,却也爱才!

于是,下面的事就顺理成章了,他向朱颜道歉,两个人就成了朋友,起初只是一块谈天说笑,慢慢的,他发现朱颜很聪明,她打小跟着她的汉人母亲学读书写字,看兵书,懂兵法,甚至能看出霍灵璧布防上的漏洞!

慢慢的,霍灵璧就陷进去了,爱上了这个聪明大胆,又活泼机警的姑娘,那时候,他正好到了娶妻的年纪,镇国公从京里来信,说为他挑选了合适的大家闺秀,让他回去成亲,但他却不肯,他只想娶朱颜!

这时,军营中有霍家的长辈出面了,说朱颜只不过是个平民女子,压根不可能做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顶多抬举她做姨娘罢了,劝他早些回京。

他不听,跟着了魔似的,坚持要在军营里明媒正娶了朱颜,来一个生米煮成熟饭。

谁知婚礼前夕,霍镝和霍钰的大哥霍锦突然死了!

霍家三兄弟从小陪他一起念书,一起习武,又跟着他来到西北一起打仗,说是属下,其实比亲兄弟还要亲,霍锦一死,他自然觉得震惊,要彻查这件事,结果查来查去,查到了朱颜身上。

原来,朱颜竟是胡虏派来的内应!

她打小就受各式各样的教育,就是为了将来有一天能潜伏到他的身边,其实不一定是他,倘若这将军的位置换了旁人做,只怕朱颜接近的就是旁人了,也就没他什么事了!

他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两个人从一开始相遇就是被安排好的!

霍锦也是因为无意中发现了朱颜的真实身份而被他杀死的!

那个时候,霍灵璧简直要绝望了,他不肯相信,亲口质问朱颜,但朱颜却承认了!

结果,他失去了理智,拔剑刺进了朱颜的胸口…

打那以后,他大病一场,再次好起来,他没有问朱颜是死是活,去了哪里,也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朱颜这个名字…

打那以后,他对所有人都疑神疑鬼起来,心思变得更加缜密,手段变得更加冷酷无情…

打那以后,他对一切聪慧的女子避如蛇蝎…

霍灵璧一直以为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和别人说起这事,毕竟这事不光彩,也很严重——往小了说,是他识人不清,往大了说,他甚至有通敌卖国的嫌疑!

所以这事除了霍镝霍钰兄弟俩,以及帮他善后的太子和赵九经,并无其他人知道,甚至连他的父亲也只是以为他无心嫁娶罢了。

如今再次说起这事,许是对方是薛子桢的缘故,霍灵璧并没有觉得丢脸,也没有觉得难堪或者伤心,而是很平静的叙述了整件事情。

这期间,薛子桢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直到霍灵璧也沉默下来,她才抬起头,眼神很复杂,有释然,有迷茫,有心疼…

这些情绪也只是一瞬,很快,薛子桢恢复成素日的清冷样子,淡淡道:“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说当初对我说的那些话都只是一时气话?”

霍灵璧诚恳道:“我回到京城,就有娶妻的打算,但是我想找一个温柔和善的,没那么多心眼的,当时我把你当成了陆为霜,虽然知道你棋艺了得,但并没有其他的了解,再加上你很漂亮,你也知道,我是个男人,自然就心动了,后来发现陆为霜和薛子桢其实是同一个人时,我当然十分生气,觉得自己再次被欺骗了,所以我当时那么激动,的确是气昏了头,我在这儿郑重的向你道歉!后来太子要替你我保媒,我见识过你如何的一叶知秋,自然有些畏惧,即便对你很欣赏,却也不敢娶回家,所以才拒绝了太子的提议。”

第六十七章 盟友

更新时间2015-4-13 16:29:58 字数:2345

霍灵璧从来没有向人这么详细的解释一件事,详尽的仿佛少说了一句话就会引起对方的误会一般,他看着薛子桢,由衷的道:“如果我之前没有遇见朱颜,我一定会被你的智慧折服!但时光不会倒流,也不存在这种如果,上天也许注定了要我们做盟友!”

薛子桢一怔:“盟友?”

霍灵璧长长叹了口气,眼中却精光一闪,问了薛子桢一个很大胆的问题:“你觉得当今圣上还能活多久?”

薛子桢很是意外,神色却郑重了许多,仔细想了想才道:“只怕不会超过十年!”

霍灵璧伸出手比划了一个数字:“准确来说,不会超过五年!”

薛子桢愣住了。

霍灵璧道:“太医院的院判魏太医与我父亲是故交,他掌管着皇上的脉案,皇上的身体情况究竟如何,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皇上自打三年前开始服用金丹,虽然素日精神不错,但底子已经被慢慢掏空了,所以多则四五年,少则两三年,只怕这颓态就要露出来了,近日皇上时常会感到疲累,他自己应该也有所察觉,只是瞒着人罢了,倘若皇上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你猜他会怎么做?”

薛子桢慢慢道:“太子宽厚仁孝,虽然在品德上没有瑕疵,但不管在心计还是在手腕上都不够老辣,倘若皇上要把江山社稷托付给他,定会给他找一个得力的助手!”

霍灵璧狡黠一笑:“所以现在皇上重用你父亲,就是在为将来铺路呢!”

薛子桢道:“没错!太子是我父亲一手教导出来的,父亲对他的感情很深,几乎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儿子,而偏偏父亲又无子,将来没有人可以指望,只有依附太子!所以倘若真的要托孤,我父亲是不二人选!”

霍灵璧兴奋的打了个响指:“就是这样!但是皇上一边要重用你父亲,一边还要抑制他的野心,以防他功高盖主!所以,在他得知薛家和霍家因为你我的婚事而起了嫌隙时,他毫不犹豫的就给你我赐婚了!因为他想让薛家和霍家的怨变成仇!最好结成个死疙瘩!”

薛子桢接口道:“恰巧霍家军功起家,这些年慢慢的显赫起来,皇上也怕霍家拥兵自重!所以一箭双雕!让我父亲与镇国公一文一武,相互牵制!到时候,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太子的位置就会稳若金汤!”

霍灵璧眼里满是毫不掩饰的赞赏:“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正因为如此,我父亲才会弹劾太子,才会与薛大人相争,就是为了让皇上以为他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这样不管对薛家还是对霍家,就会放下心来了。”

薛子桢点点头,只要薛家和霍家一直是死对头,两家的富贵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倘若两家的关系略微亲近些,只怕顺昌帝就会毫不犹豫的把其中一个解决掉,再给另一个重新培养一个敌人了!

所以她现在和霍灵璧的关系越差,顺昌帝反而越放心!

她是薛家的独女,是父亲眼中最重要的人,而霍灵璧也是霍家的嫡长子,是镇国公府未来的继承人,他们之间的关系直接就决定了两家的未来!

现在想想,还真是讽刺!

薛子桢无奈一笑,道:“所以说,你要与我结为盟友,就是要你我合作,做出不和的样子来给皇上看?”

霍灵璧道:“这只是暂时的,一朝天子一朝臣,等到太子登基,自然又是另一番局势了!”

薛子桢沉默片刻,忽然道:“倘若皇上不把皇位传给太子呢?”

霍灵璧一怔,薛子桢道:“你别忘了还有几位王爷虎视眈眈呢!庆王掌着兵权,你敢说他一点异心也没有?兴王虽然整日与睿王一处吃喝玩乐,不问朝政,那也只是做出的样子,你能说他就真的没有一点野心?还有齐王,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还有恒郡王,泰郡王和顺郡王这三位郡王,难道就没有各自的小心思?”

霍灵璧愕然,神情有些惊疑不定:“怎么,你知道了什么不成?”

薛子桢摇摇头,自嘲道:“你这个锦衣卫指挥使都不知道的事,我一个闺阁女子又如何能够知道呢?我不过是以常理之心推测罢了,庆王虽然气量小,但门下有不少能人,还有卫如斯那么个精明的谋士,不可小觑,齐王虽然鲁莽骄纵,惹得皇上不高兴,但皇上对他却有歉疚之心,只要稍微用点手段,重新得到皇上的信任并不是什么难事!至于兴王,他虽然不至于有做储君的念头,但肯定也会为将来考虑,谁知道他是偏向太子还是偏向庆王或者是齐王?这可难说得很!”

霍灵璧沉吟片刻,道:“你说的这些也极有可能变成真的,但从如今的形势来看,太子的位置还是很稳固的,储君之名已定,又没有大的过错,还得到了朝中许多老臣子的拥护,即便皇上真的有另立储君的打算,也没那个精神折腾了,再者说,倘若他真的要另立储君,也就不会为你我赐婚了,既然赐了婚,在他的心中,太子的储君之位就算是定了,除非…”

霍灵璧没说,但薛子桢很清楚,除非庆王或者齐王拥兵自重,起兵谋反!

如今看来,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看着跳跃的火苗,听着火堆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音,想起那种可能会起战乱的可能,都有些心绪复杂,甚至茫然失措。

他们二人原都是极聪明的人,薛子桢算无遗策,能一叶知秋,霍灵璧足智多谋,又精通文韬武略,他们二人这一番谈话,就把未来几年甚至十几年的局势都形容尽了!

顺昌帝年轻时候再怎么心思深沉,如今也慢慢老了,开始力不从心了,为了争夺那个九五之尊之位,下面的几个儿子没有一个会心慈手软!

谁都有欲望,谁都不想被人踩下去!为了不被人踩下去,只狠下心来,踩着或者敌人或者朋友的尸体一步步往上爬!

夺嫡之惨烈,即便两个人年轻,都没有经历过,却也在史书中有所见闻,他们所担心的不是谁坐上那个九五之尊之位,因为不管轮到谁做皇帝,他们永远都只是臣子,他们真正忧虑的只是能不能在这场争斗中不被当成牺牲的棋子,保住自己的家族活下去罢了!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重,还是霍灵璧打破了这安静,朝薛子桢伸出手来,笑道:“愿不愿意与我联手?永保薛霍两家的平安与富贵!不管未来形势如何,世道如何,薛家和霍家永远相互扶持!相互依靠!在这茫然前程中挣出一片天地来!”

望着霍灵璧慎重而认真的眼神,薛子桢忽然笑了,伸出手来:“击掌为誓,今日盟约就此达成!”

一击掌,笑抿恩仇,旧怨化云烟!

再击掌,盟誓如山,相扶保平安!

三击掌,若有背弃,神佛天共厌!

第六十八章 寄居

更新时间2015-4-13 20:10:01 字数:2188

随着三声清脆的击掌声落下,霍灵璧和薛子桢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约而同的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