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先是讶异,继而笑了起来:“薛子桢,我还真是看错你了,你不光是聪明,还很有谋略啊!听你这一番话,倒像是预先知道这一切似的?”说着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书生:“詹先生,你的对手可出现了啊!”

那个书生模样的男子一直都没有说话,如今却慢吞吞笑了起来:“是啊,我都有些好奇了,薛姑娘是如何得知这一切的?难不成真有一叶知秋的本事?”

薛子桢抬头打量了一下那个男子,三十出头,很是持重老成的模样,长得也颇为俊秀,脸上挂着笑,看起来倒是挺和气的,她问:“你姓詹?可是那个精通天文地理的闲云先生詹之野?”

詹之野颇为讶异:“你竟然认识我?”

薛子桢笑道:“我小时候启蒙,读的第一本书便是你的诗集,至今还记得里面的佳句:放纵须怀歌,青春不易老。没想到一个闲云野鹤般的人物竟跑了来帮人造反了!”

詹之野谦虚的拱拱手:“过奖过奖,那是詹某十几岁时的游戏之作,不成想薛姑娘竟还记得。”

薛子桢道:“这一切的事情,是詹先生替齐王殿下谋划的吧?”

詹之野笑道:“策反冯威的事是我做的,其他的就是殿下自己的主意了,我可不敢居功!”

薛子桢笑了笑:“怪道呢,其实这一系列事情也就策反冯威的事值得赞赏,其他的不过是昏招罢了!”

詹之野哈哈大笑起来:“原来薛姑娘也这么觉得啊,只可惜殿下一意孤行,不听我的劝。”

齐王脸色阴沉沉的,见薛子桢不仅毫无惧色,反而谈笑风生,还讥讽他,不由有种被轻视的羞辱和恼怒,冷笑道:“薛姑娘既然这么聪明,不知你是否能预测到你自己的下场!”

薛子桢道:“我的下场如何就不劳殿下费心了,但殿下的下场如何,我却看得清清楚楚,如今殿下胆敢放手一搏,无非是觉得皇上病重,无力回天罢了,但殿下想过没有,如果皇上没病呢?如果皇上只是装病借此来试探到底是谁有谋反之心呢?”

齐王脸色大变,詹之野脸上的笑意也慢慢消失了。

詹之野道:“你的意思是…”

薛子桢笑了笑:“是詹先生算出今天有大雨的吧?所以想趁其不备,但是这世上不只一个詹先生懂得夜观天象,钦天监那么多人,难道都算不出今天有雨么?还有,殿下不觉得这一切的事情都太顺利吗?五军营的人那么轻易的一个不漏都被迷晕了?五城兵马司的人那么凑巧因为下大雨都不出来巡街了?这满京城那么多豪门大户,那么凑巧都闭门不出了?齐王殿下,从头到尾,这不过是一个请君入瓮的局罢了!如果我没猜错,神机营的人应该被解决了,而五军营,只怕正在往皇觉寺赶来呢!”

齐王咬着牙掐住了薛子桢的脖子:“本王若是死了,你也活不成!”

薛子桢看着他,慢慢把他的手指一个个掰开:“可惜殿下猜错了,救我的人应该已经到了,关鹏好大喜功,性情暴躁,藏不住话,他知道我被抓了,必定会四处宣扬,到时候不管是谁都会想尽办法救我回去的,因为他们也怕父亲为了我而中途投靠你!所以,我若是没猜错的话,整个皇觉寺应该悄无声息的被人给包围住了,殿下埋伏在暗处的那些侍卫应该也都被解决了,殿下若不信,不如喊一声,看看有谁还出声?”L

第九十四章 获救

齐王本想说他的计划是万无一失的,但他先前见识了薛子桢的聪慧,见她把他的计划说的一点也不错,下意识的便以为薛子桢说的这些话也是真的,不由乱了阵脚,朝身后的一个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侍卫会意,自去检查布置。

而薛子桢等着的也正是这个机会,见齐王心神大乱,没有防备,两个侍卫又走了一个,便悄悄比了个手势。

藏匿在暗处的沈鸣远等人收到信号,立刻跳了出来,十几个人有的扑向齐王,有的扑向那侍卫,有的扑向詹之野,有的则把薛子桢护卫了起来。

不过就在一眨眼的功夫齐王和詹之野就都被制服了,而那个侍卫也被三两招给解决了。

薛子桢悄悄松了口气,看看四周的平静,不由觉得奇怪:“这四周真的没有埋伏侍卫?”

齐王冷笑,嘲笑的看着薛子桢:“薛姑娘以为本王真有这么傻?”他拍拍手,这四周的院墙忽然冒出了许多手持弓箭的侍卫,个个把箭头对准了薛子桢的人。

薛子桢一怔,随即一笑:“原来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罢了罢了,我认输了。”她朝沈鸣远使了个眼色,让他们把齐王和詹之野放了。

齐王哼了一声,让人上前把这些人给绑了,詹之野上前道:“薛姑娘毕竟是弱质女子,还是别动粗了,只关起来罢了,至于这么侍卫,灌上蒙汗药再绑起来,也就不怕他们出幺蛾子了。”

齐王看在詹之野的面子,这才勉强应了。

而薛子桢见沈鸣远他们没有性命之忧,也就悄悄松了口气。刚才她诈齐王说有人来救她,如今见果然没有人来,心里也有些失落,因此沉默着被关进了一间禅房。

禅房里供着一尊菩萨,薛子桢便上前跪在蒲团上默默祷告…

一直到子时,外面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溪柳早就靠着窗户睡着了。薛子桢却毫无睡意。看着菩萨悲天悯人的面容怔怔发呆。

到了后半夜,外面忽然传出喊声,随即便是兵器相撞的声音。杂乱的很,溪柳一骨碌爬了起来,戳破了窗纸往外看,随即兴奋道:“夫人。我看到霍镝和霍钰了,定是世子爷来救夫人了!”

薛子桢心下一松。也站了起来想瞧瞧,谁知那门却突然被踹了开,不由唬了一跳,可仔细一瞧才发现来人正是霍灵璧!

他穿着铠甲。浑身湿漉漉的,还满是泥泞,狼狈的很。手里提着剑,剑尖还滴着血。看到薛子桢后没有庆幸也没有高兴,反而暴怒,喝道:“薛子桢!谁给你胆子自作主张的!你知不知道你的自以为是打乱了我全盘计划!你…”

霍灵璧气的要命,看看外头,到底顾不上再训斥她,只虚点了几下,恨恨道:“你给我等着!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说罢提着剑又冲了出去。

薛子桢愣住了,半天没回过神来。

原来,之前霍灵璧派人防备庆王时也派了人盯着齐王,只是吩咐他来回报信,不需要他做什么,遂得知薛子桢到了皇觉寺后,那暗哨便立刻去通知霍灵璧,霍灵璧已经赶了来,半路上却遇到了五军营的人。

原来薛丹臣和镇国公早就知道是齐王要谋反,所以像薛子桢之前所说的那样,五军营的人被迷晕了不过是顺水推舟,如今就要来围剿齐王了,遂霍灵璧与他们集合在一处过来了。

而另一方面,沈鸣远也是怕他这边出岔子害了薛子桢,便派人悄悄回去报信,恰巧就遇到了霍灵璧,而霍灵璧知道薛子桢打算以身犯险,活捉齐王时,自然气的不行,得知薛子桢和齐王在一起,倘若他直接攻击皇觉寺,齐王自然要拿薛子桢做人质,为了薛子桢的安全,他也只好改变计划,绕到皇觉寺后山等候半夜偷袭,因为下了大雨,山上泥泞,是以他们才这么狼狈。

霍灵璧带来了上百人,再加上五军营的人,不等齐王反应过来呢,就把那些人一网打尽了,齐王和詹之野也都被活捉,霍灵璧和五军营的统领舒英一起亲自押送他们回京,霍镝上前道:“少夫人还在这边…”

霍灵璧没好气道:“她人呢?还不赶紧跟上?”

霍镝低着头不敢说话,只偷偷往后看,薛子桢已经过来了,身后跟着溪柳:“溪柳骑马带我,不会拖你的后腿。”

霍灵璧冷笑:“你当是踏青呢!”他伸手一捞,把薛子桢拉到了马背上,又冲霍镝道:“你带着那丫头,咱们速速赶回去,京城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

他今天实在是被气的半死,先是父亲明知齐王谋反却不告诉他,反而看着他傻傻的去防备庆王,再者就是薛子桢自作主张,以身犯险的事,即便活捉了齐王,也是一点好心情都没有,一路都绷着脸,把薛子桢紧紧束缚在怀里,倘若她略动一动便吓唬她:“再不老实丢你下去!”

薛子桢气的要命,但好歹分得出轻重,只好暂时忍了这一口气。

等回到京城,那场面也是惨不忍睹,半条街上都是死人,尤其是宫门口,更是血流成河,守卫宫门的人一见是霍灵璧,赶忙放行,又跟上来禀报:“宫里混了贼人进来,太子受伤了,庆王也被砍了一刀,其余人等倒没有什么损失,不过那些宫女太监倒是死了不少。”

霍灵璧冷笑,齐王也就这些手段了!

明德殿内,顺昌帝已经醒了,他倒是真的病了,等醒来后得知他的病是因为齐王下毒,而且齐王还趁机谋反了,又险些气晕了过去,又听闻宫内暴乱,太子和庆王都受伤了,而霍灵璧也活捉了齐王回来,不由发狠道:“把那个畜生带上来!朕要亲手剐了他!”

赵皇后赶忙劝道:“事情已经被压制住了,人也捉到了,皇上就先消消气,等养好了身子,慢慢的处置也不迟。”

顺昌帝见赵皇后日夜照顾伺候他,眼见着瘦了一圈,精神也憔悴了许多,不由感动,握着赵皇后的手道:“都听皇后的,先把那畜生关起来,再派太医去瞧瞧太子和庆王。”

赵皇后含着眼泪应了,自去吩咐人,回来后依旧守着顺昌帝。

其实齐王谋反,算计的也颇为周全了,只可惜再怎么周全也没把薛丹臣和镇国公给哄过去,他们得知顺昌帝是中毒而并非生病,便心中有数了,早早的把目光锁定在齐王身上,只是除了他们二人悄悄安排外,谁都没告诉,就连霍灵璧也被蒙在了鼓里,是以这次齐王叛乱虽然很顺利的就解决了,但霍灵璧还是窝了一肚子火,觉得父亲连他都瞒着,实在是太过分了!

自打进了城,薛子桢便一路跟着霍灵璧进了宫,霍灵璧面圣时,把她也带上了,赵皇后和顺昌帝见了薛子桢都大吃一惊,忙问是怎么回事。

即便刻意敛了怒意,霍灵璧的话里还是有一丝没好气:“昨天下雨,她偏偏出去乱跑,结果叛军把她捉了去,送去给齐王,臣唯恐齐王拿她来要挟,只好想法子把她救了出来,是以本该早早完结的事,才耽误到现在。”

薛子桢跪在地上,也是狼狈的很,听了霍灵璧的话也只是低着头不做声,看上去也怪可怜的,赵皇后暗暗叹气,没说话,只看着顺昌帝。

顺昌帝却蹙眉道:“她是你媳妇儿,被人掳了去,你救她难道不应该么?桢姐儿如此乖巧懂事,你若是再欺负她,休怪朕对你不客气!”

霍灵璧憋着气应了,一副面服心不服的样子。

顺昌帝便叫人把薛子桢带了出去交给惠安公主,好好换身衣裳梳洗梳洗,又问霍灵璧:“那畜生现在在哪儿?”

霍灵璧道:“已经被关进诏狱了。”

顺昌帝眼见着要动气,赵皇后赶忙道:“那就先关起来吧,等皇上身子好了再定夺吧。”

又朝霍灵璧使眼色让他出去。

霍灵璧出去后,在廊下看到了薛子桢,她居然还没走,不由诧异:“还有事?”

薛子桢点点头,脸上倒没什么表情,只小声道:“刚才多谢你了,倘若你不那么说,皇上也不会轻易的相信我与这事无关。”

别人都只当她是被齐王的人掳去的,倒是鲜少有人知道是她主动送上门去的,这两者的性质可是截然不同,知道的说她深入诱敌,不知道的只当她投奔了叛军呢。

如今霍灵璧在顺昌帝面前那么说,又一副嫌弃她碍手碍脚的样子,不由让人心生怜惜,也就认定了她是被掳去的了。

霍灵璧倒没想到能得到她的一个谢字,想说什么,到底是在宫里,怕被人听了去,便没做声。

薛子桢的声音却更小了些:“如果没有詹之野,我想必不能全身而退,我欠他一个人情,你能不能想法子把他救下来?”

霍灵璧道:“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先去休息吧。”说罢扭头就走了。

薛子桢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也跟着宫女去了惠安公主那儿。L

第九十五章 追究

贼人入宫,惠安公主也受了惊吓,如今四五个宫女陪着,正在自己的宫殿里休息养神呢,知道薛子桢来了,倒是可以多一个人作伴,遂惠安公主很是高兴,见薛子桢狼狈的样子,赶忙叫人预备了热水和干净衣裳来。

洗了澡,换了干净衣裳,又喝了一碗燕窝粥,薛子桢这才慢慢缓了过来,之前因为担忧和警惕一直紧绷着神经,如今放松下来了才觉得疲累,几乎是头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等到她一觉醒来,已经是半下午了,惠安公主在旁边瞧着她,取笑道:“你可真能睡啊!”

薛子桢有些不好意思,惠安公主却吩咐人端了饭菜上来让她吃,道:“刚才母后还差人来问你呢,说是有些话想问你。”

薛子桢猜想八成和齐王有关,便匆匆吃了饭,由惠安公主陪着赶去了赵皇后那儿。

明德殿里,不光顺昌帝和赵皇后在,连太子,庆王,兴王,睿王,恒郡王,顺郡王并泰郡王也都在,还有六位内阁阁老,几位有爵位的国公爷并侯爷也都在,看到薛子桢进来,便都用目光盯住了她。

薛子桢倒还算镇定,上前行礼,顺昌帝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强打起精神道:“你被齐王的人掳去,可是听齐王说了什么?”

薛子桢点头,随即便把所知的齐王的阴谋说了一遍,当然,和她有关的那一部分则省去了。

六位阁老中除了薛丹臣外,其余人等都露出了笑容:“有这份口供在,给齐王定罪就不愁了。”

顺昌帝的脸色却阴晴莫辨,继续问薛子桢:“你可听齐王说他与朝中哪位大臣有所勾结么?”

薛子桢一怔,下意识的扫了一遍旁边站着的人。发现庆王与武功侯的脸色瞬间白了下来,薛子桢若有所思,又看向了父亲,但薛丹臣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没有什么具体的反应,薛子桢瞬间明白过来了,皇上这是要秋后算账了。

齐王谋反。若说没有勾结朝臣那是不可能的。如今顺昌帝如此问,岂不是把朝中大臣的生杀大权都掌握在她的手上了?

她若是说谁参与了谋反,那人岂不是百口莫辩?

薛子桢心头一热。可随即又冷静下来,齐王策反冯威的事庆王和武功侯虽然不知道,但到底有失察之罪,更何况只要牵扯出冯威就要牵扯出庆王私自藏匿金银兵器的事。倘若这事一捅破,皇上又在气头上。只怕不只庆王要完蛋,冯家也保不住了。

是一鼓作气除了庆王?还是徐徐图之?

薛子桢有些拿不准主意,毕竟齐王一倒,于太子来说最大的威胁便是庆王了。倘若早早的把庆王除去了,于太子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但冯家抄家灭族,冯武夷作为嫡长子就会首当其冲…

想起那个少年在她面前略有些讨好的温和笑容。薛子桢就狠不下心来,她定了定心神俯首道:“齐王谋反。所用的不过是些阴险手段,臣女并没有听他提起与哪位大臣有关!”

庆王和武功侯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讶之意,可随即又悄悄松了口气。

顺昌帝的脸色却阴沉下来:“你可记清楚了?”

薛子桢道:“臣女的确未曾听齐王提起过,也许真的没有,也许有,但齐王没说。”

太子上前道:“父皇,齐王谋反兹事体大,不宜大肆宣扬,父皇悄悄把人处置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就罢了。”

到了这个份上,齐王是活不成了,齐王一死,那些党羽也就散了,又何必平白生事,又牵累上许多人?

但顺昌帝显然不这么想,他只知道自己被最疼爱的侄子背叛了,他心中燃烧着一股怒火,他恨不得一刀一刀活剐了齐王,如今只要一想到朝中可能有齐王的党羽在,他就如芒在背,恨不得把一切和齐王有关系的人都拉出去砍了才算安心,是以对于薛子桢的回答,他并不满意,因此一听太子说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便怒了,吼道:“混账东西,他都敢对朕下毒了!你还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是不是也巴不得朕早点死了你好做皇上!”

太子吓了一跳,赶忙跪下请罪,但顺昌帝却像是找到了一个由头发火似的,又骂了太子好几句,连庆王和兴王也稍带上了,旁人也不敢劝,只能眼观鼻鼻观心的低头站着,权当听不见。

还是赵皇后含泪跪下道:“皇上即便生气,也要保重龙体啊,太子不懂事,一心顾念手足之情,皇上就饶了他这一回吧,等皇上好了,多少罚不得?”

顺昌帝一病,都是赵皇后在旁边伺候,遂赵皇后一发话,顺昌帝多少也要给点面子,就止住了骂,只道:“传朕的旨意,齐王谋逆一事一定要细细的查,不拘是大理寺还是顺天府,亦或是兵部刑部,倘若查出一点蛛丝马迹来,朕重重有赏!朕还不信了,齐王谋反这么大的事,朝中那么多大臣,难道竟没有一个人知道?”

薛丹臣和镇国公对视一眼,齐齐低下了头,他们两个倒是一早知道,只是悄悄作了安排,并没有告诉顺昌帝罢了,只是如今这话却是万万说不得的。

只是顺昌帝下了如此旨意,下面的人为了逢迎上意,还不知道要怎么大兴冤狱呢,这京城,只怕又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了!

出宫后,薛子桢没回霍家,反而跟着薛丹臣回了薛家,薛家有薛丹臣派人护卫,自然安全无虞,对薛子桢被掳走的事也一点不知,如今见薛子桢回来了就只有高兴,再者就是唏嘘,怎么也想不到齐王会谋反的。

他们待在家里,虽然没看到外头的腥风血雨,但昨天先是下大雨,继而又是厮杀声震天,光听那声音就知道外面乱的很。

薛子桢听他们说了一会闲话便跟着薛丹臣去了书房:“父亲是如何得知齐王要谋反的?”

薛丹臣笑道:“到底比你们年轻人多活了几十年,当初冯威的母亲闹着要改嫁的事我也有所耳闻的,所以从头到尾我都没把冯威看作是庆王的人,当初我一听你说冯威藏匿金银兵器,就疑惑是齐王要起兵谋逆,顺藤摸瓜去调查,也就将计就计了。”

薛子桢道:“依照齐王的计划,倘若能一举攻下皇宫最好,即便不能,他也有个退步,可以利用那些金银和兵器起兵,若是父亲和镇国公没有私底下谋划,说不定还真让他得逞了。”

薛丹臣笑道:“这事还多亏了霍灵璧呢,我和镇国公虽然提早做了准备,但到底怕皇上知道了,追究知情不报,遂许多事情都做得很是隐忍低调,倒也多亏了霍灵璧反应快,做事周全,他能一举端了皇觉寺,生擒齐王,倒是我没想到的。”

薛子桢淡淡道:“有五军营的人在呢,那么多人把皇觉寺围得铁桶一般,倘若还是让齐王逃跑了,他们还有什么颜面呢?”

薛丹臣笑道:“这倒也是,我还想着倘若齐王真的跑了,到时候起兵,少不得又要出兵镇压,如今他一被活捉,这事就简单了许多,只是皇上颇有些不肯善罢甘休的意思,到时候只怕又要牵连许多无辜人。”

薛子桢道:“想必皇上只是一时气愤罢了,毕竟他那么纵容齐王,但齐王偏偏要谋逆,他如何不恼怒呢?”她见薛丹臣只是笑,却不提她私自去皇觉寺的事,倒奇怪起来了,忍不住道:“父亲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去皇觉寺?”

薛丹臣敛了笑意:“你去了自有你的道理,我说了又有什么用?如今幸而没事,下次可别这么莽撞了。”

薛子桢叹气道:“是我急功近利,大意轻敌了。”她忽然想起一事,忙道:“父亲可千万要把詹之野给救出来,我总觉得他和齐王不是一伙的,他明明是齐王的谋士,但却眼见着齐王出昏招而不制止,实在是太奇怪了!”

薛丹臣意味深长的笑笑:“你放心,詹之野没事,我已经把他从诏狱里换了出来。”

薛子桢愣住了:“父亲也觉得…”

薛丹臣笑道:“他自然不会替齐王出谋划策,因为他压根就是我派去齐王身边的!”

薛子桢呆住了:“您是说詹之野是您的人?”

薛丹臣轻轻颔首,笑道:“要论起辈分来,詹之野要叫我一声师兄,你要叫他一声师叔的,当年他四处游历,偶然投到了齐王门下,后来我与他见面,他本欲弃了齐王来投奔我的,我觉得齐王并非善类,有个心腹在那边盯着也好,便让他留下了。”

薛子桢喃喃道:“难怪他替我说情呢,若不是他,只怕我也不能全身而退。”

薛丹臣笑笑:“如今他正在躲避风头,等这件事过去了,我再把他接回来,到时候自然能见面了。”

薛子桢点点头,随即又疑惑道:“父亲在齐王身边安插了人,那么庆王和兴王身边可有?太子身边也有么?”

薛丹臣笑而不语,反而岔开了话题:“今天在家陪你母亲和外祖母,明日就回霍家去吧,只怕从明日起就有的忙呢。”

薛子桢知道父亲的脾气,他倘若不说,谁也别想从他嘴里问出一句话来,遂即便揣着疑问,也只好罢了。L

第九十六章 倾诉

第二天,不等薛子桢出门,霍灵璧便亲自过来接了,他给陆如英并几位长辈行礼的时候彬彬有礼,一副对薛子桢关心爱护的样子,等到上了马车,没了外人,他的脸就拉的老长,好像薛子桢欠他银子似的。

薛子桢可不想找不痛快,也不说话,倒是他先憋不住道:“那天你为什么要袒护庆王和冯家?是不是因为冯武夷?”

薛子桢道:“庆王虽有失察之罪,但的确没有参与谋反,你难道要我信口雌黄冤枉好人么?”

霍灵璧冷冷道:“我只当你被冯武夷迷住了心神呢,薛子桢你给我记好了,你现在是我的妻子,你胆敢做一点对不起我的事情,我先杀了那奸夫,再来找你算账!”

薛子桢道:“我可没过问你寻花问柳的事,我的事你也少问!左不过一年半载就要和离了,你何必做出这副样子来?”

霍灵璧气结:“你私自去皇觉寺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如今就盘算着给我戴绿帽子了是不是?你果真被冯武夷迷住了?回头我就宰了那小子!”

薛子桢不甘示弱:“你试试!”

霍灵璧怒道:“试试就试试,你当我不敢?”

两个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都气的不得了,薛子桢是觉得霍灵璧无理取闹,霍灵璧则觉得薛子桢对他这么狠心,怎么对冯武夷就心软了?因此很是不忿。

溪柳在一旁战战兢兢地,恨不得能缩小不见才好,头一次觉得这贴身服侍的活计也不好做。

其实霍灵璧来接薛子桢也是出于镇国公和霍夫人的授意,霍灵璧也想去把人接回来,但又拉不下脸来。因此镇国公一吩咐他,他就顺势应了,谁承想一言不合竟闹的跟斗鸡一般,等下车时各自还气呼呼的。

薛子桢也不理他,自去给霍夫人请安,随后便回了双桂堂,只是离开了两三天罢了。如今再一回来。倒像是隔了许久似的,她叫了瑶芝和琼露来:“我离开的这几日院子里没事吧?”

瑶芝笑道:“也没什么大事,二小姐来了一次。见夫人不在又走了。”

薛子桢点点头,这才放下心来,刚才她去给霍夫人请安,霍夫人虽然不高兴她擅作主张。倒也没有责怪,她虽然不怕得罪了这个挂名婆婆。但到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另一方面,双桂堂的事一直是薛子桢打理,前两日她没回来,上上下下都有些忐忑。如今见她回来了,这才放下心来,小厨房的人整治了一桌丰盛宴席送上来。还送来上好的金华酒。

薛子桢知道是他们献殷勤,便赏了银子下去。这么一大桌饭菜,她一个人也吃完,正要打发人去请霍晓清和霍晓泠呢,这边霍灵璧回来了。

他一见一桌子菜,还有好酒,只当是薛子桢为了他特意吩咐的,心里那股气顿时散了不少,脸上也有了点笑容,薛子桢虽然没解释,脸上却是冷冷的,霍灵璧却不在意,径直坐下吃菜喝酒,这两日忙的脚不沾地,他也难找到休息的空儿,今天晚上能回家来吃饭,还是看在薛子桢的面子上呢。

两个人相对无语,默默吃完了饭,霍灵璧却有些贪杯,犹自端着酒杯浅酌,都说灯下看美人,别有一番滋味,如今红烛高照,他看坐在一旁的薛子桢,越发显得肌肤莹润,眉目娇艳,不由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