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两日,霍灵璧都没回家,他不光让人把庆王府悄悄看了起来,连兴王并几位郡王也没有落下,还有庆王的谋士卫如斯,如今也有四五个人看着他呢,得知一切布置稳妥,霍灵璧才松了口气,打算回家歇歇,谁知到了家里才知道,薛子桢出门去了。

薛子桢原是回薛家探望几位长辈,如今京城风云变幻,只怕他们也有所耳闻,怕他们担心,才过去劝一劝的,因此等她回来时,已经是傍晚了,谁知又在路上遇到了冯武夷的马车。

冯武夷很是惊喜的和她打招呼,又寻了间僻静的茶楼说话:“自打皇上病了,我父亲便不许我出门,今天才出来就遇见你了,还真是巧。”

看着冯武夷这幅毫无城府的样子,薛子桢不由疑惑,倘若庆王真的存了不轨之心,冯家是他的舅家,是怎么也脱不了关系的,冯武夷多少也该有所察觉才是,怎么如今倒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似得?

是冯家上下只瞒了他一个?还是庆王果真没有逆反之心?

薛子桢心中一动,问冯武夷:“那日在广济寺,你说冯威的事,只说了一半,倒让我糊里糊涂的,他父母双亡,虽然可怜,却也不是什么离奇的身世啊!”

冯武夷笑道:“若不是母亲告诉我,我也不知道这里头的事呢,其实当初他父亲,也就是我的那位冯成宁堂伯,死的也颇为蹊跷,据说是为了保护庆王殿下才死的,也是因为这样,庆王殿下待他格外亲厚些,家里上下也都高看一眼,但他的母亲却不太规矩,堂伯一死,她就要改嫁,不过到最后被人劝的回心转意了,后来她生下冯威后不久就因病去世了。”

薛子桢道:“是真的病死了?还是你们家怕她改嫁坏了冯家的名声,所以暗地里使了手段?”

冯武夷面色一红,不由讪讪:“你这么聪明,难道还猜不到?不用说也想得到啊,当初我姑母刚进宫,没站稳脚跟,家里家外都怕给她添麻烦,遇到这样的事,生怕被人知道了拿作把柄,所以也只有拼命遮掩了。”

薛子桢沉吟片刻,抬头看着冯武夷:“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你如今却把这样私密的事告诉了我,我向你保证,绝不向别人说半个字,你大可以放心。”

冯武夷连连摆手:“我知道你不是那种喜欢说人长短的人,你既然问了,必定有你的道理,我别的忙帮不上,这样的小事自然是能做就做了。”

薛子桢不由觉得感动,道:“你和惠嘉公主可好?”

冯武夷笑道:“你也知道,公主多半娇纵,不过只要不过分,我是不在意的,左右我在家的时候也不长,任由她闹去。”

薛子桢道:“下次她倘若再欺负你,再无理取闹,你就问她,孙二姑的说的话她可曾忘了?她自然就不敢了。”

冯武夷好奇道:“这是什么咒不成?灵不灵?孙二姑又是谁?”

薛子桢道:“多的我也不便说,灵不灵的你试一试就知道了。”随即又自嘲道:“我凡事都喜欢把人往坏了想,依你看,只怕惠嘉公主也没那么坏,反倒是我使了阴谋诡计算计她!”

冯武夷一开始还懵懵懂懂的,如今听薛子桢这么说自己便急了,站起来道:“在我眼里,你可不是那样的人!人活一世,谁能保证自己的手上就干干净净的?我在外游历,没东西吃的时候也偷过东西骗过人呢,这难道不是污点?你就是太多心了,依我来看,你的笛声空灵清越,足见你的内心也是如此,倘若你是坏人,那天底下可没有好人了。”

薛子桢忍不住一笑,感慨道:“我原本心理还很不舒服,如今你这么一夸我,我倒有些飘飘然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冯武夷赶忙道:“这么晚了,我护送你回去吧,放心,我只在后头跟着,见你回家了就走。”

薛子桢看了他一眼,点头应了。L

第九十一章 证实

再说另一边,霍灵璧得知薛子桢还没回来,不顾疲累便赶去薛家接,谁知薛家却说人早就走了,他生怕路上错过了,又赶忙回去追,赶回家也没见人影,门房也说薛子桢还没回来,霍灵璧就担心了,又是这样的多事之秋,他不由胡思乱想起来,正说去找呢,就看到薛子桢回来了,后面跟着冯武夷的马车,见薛子桢进了霍家大门,这才离开。

看到这里,霍灵璧哪里还不清楚,刚才薛子桢定是见冯武夷去了!想到自己刚才的着急,不由又是恼怒又是气愤,只回了双桂堂,见薛子桢回来也没个好脸色。

这几日薛子桢也见惯了他的喜怒无常,只当他发神经,也不理会,终是霍灵璧自己憋不住,道:“你去见冯武夷了?”

薛子桢淡淡道:“偶然遇见了,说了两句话。”

霍灵璧哼道:“在你看来是偶然,在他,哼!还不知道守株待兔等了你几天呢!”

薛子桢道:“即便他守株待兔,又与你什么相干?”

霍灵璧气的脸色铁青,瞪着她,薛子桢也不甘示弱的瞪过去,还是瑶芝进来小心翼翼道:“世子爷,夫人,该摆饭了!”

霍灵璧赌气道:“我不吃了!”

薛子桢冷笑,吩咐瑶芝:“他不吃我吃,把饭端了来。”又对霍灵璧道:“你若是不吃饭,正好去查查,看看冯威的爹娘可和齐王有什么关系没有,这事我总觉得蹊跷,今日见冯武夷,他像是对庆王的事一点也不知情似的。”

霍灵璧脸色一白,脱口道:“你怎么不早说!”

薛子桢诧异:“难道真有什么关系吗?”

霍灵璧道:“当初审问冯威的时候就问了出来。冯威的生母是齐王的表姨母!只因他到底姓冯,和齐王素日也没什么联系,这才没往心里去的。”

薛子桢脸色大变,声音都有点抖了:“你知道吗,今天冯武夷告诉我,冯威的父亲是为救庆王而死,而冯威的母亲想改嫁。也被冯家悄悄处死了!若说冯威为了父母之仇改为投靠了齐王。也是极有可能的!”

霍灵璧怔怔的,竟呆住了:“你的意思是,冯威一直是替齐王办事的?”

薛子桢道:“极有可能!太原是齐王的封地。倘若冯威一直是齐王安插在庆王身边的一颗棋子,那么这一切就说得通了!为什么冯威去太原做了知府,为什么庆王那么在意冯威的性命,只怕不是他利用了冯威。而是冯威利用了他!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皇上病重,庆王却毫无动静了。因为有谋反之心的压根就是齐王!齐王…齐王如今在哪儿?”

霍灵璧的声音沉了下去:“在京城外的皇觉寺!”

薛子桢与霍灵璧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的震惊和恐慌。

“现在该怎么办?”薛子桢喃喃自语,霍灵璧起身道:“我这就派人去盯着齐王。”

霍灵璧匆匆出门,一整夜都没回来。等到了第二日,天却突然阴沉下来了,到了半下午时就开始下雨。

本就是冬天。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冬雨,让整个京城变得越发湿冷起来。瑶芝和琼露把大毛衣裳翻了出来给薛子桢换上了:“原想等着下雪穿的,看如今这天气,只怕穿上正合适。”

薛子桢却有些心不在焉,只问溪柳:“世子还没回来?”

溪柳摇头,这一早上她跑到前院去问了七八回了,可还是没消息,她道:“外院的人都说霍镝和霍钰也跟了去,世子爷想必是有要紧的事做,以前也曾经这样过,遂都不怎么担心,就是夫人那边也是和往常一样,并没有见什么不妥。”

薛子桢沉思片刻,手指有意无意的敲打着桌面,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起身道:“咱们进宫去!”她只是猜测齐王谋反,并没有证据,因此这样的话也不好对人说,不过对惠安公主倒是可以倾诉的,也可以请她帮着出个主意。

回禀了霍夫人,薛子桢这边就带着溪柳和侍卫出门了,外头下着大雨,霍夫人不太乐意她出门的,可薛子桢执拗的很,又是进宫,也就罢了。

坐在马车里,听着外头的雨声越发的急,薛子桢和溪柳坐在马车里还好些,外头赶车的车夫和侍卫可要受罪了,即便披着蓑衣戴着斗笠,身上也几乎都湿透了,这么大冷的天,被这冷雨浇着,谁都不太好受,但他们谁都没有抱怨。

这些侍卫都是薛家一手培养起来的,后来作为陪嫁随着薛子桢嫁到了霍家,头上虽然顶了霍家的名字,但实际上还是只忠于薛子桢一个人的,素日薛子桢出门,也更习惯由他们来护卫,毕竟是自己人,使唤起来也放心,用的也顺手。

马车没走到宫门口就停了下来,沈鸣远下马过来道:“夫人,前面一段路被淹了,只怕马车过不去。”

薛子桢掀开帘子,一股水汽弥漫进来,外面雨如帘幕,挡住了不少视线,但还是隐约看得清前面一段路因为地势较低,已经被雨水淹了,直没到腰身那里,两边的商家正忙着抢救铺子里的货物呢。

薛子桢道:“既如此,咱们先寻个茶楼歇一歇,等雨停了再说吧。”她看了一眼沈鸣远蓑衣下的衣裳,已经在滴滴答答的滴水了,便道:“正好你们也寻几件干净衣裳换了,再烤烤火,可别病了。”

沈鸣远应了,自去吩咐人就近找茶楼歇息,又吩咐人去取干净衣物过来。

因下着大雨,这小茶楼里倒没有客人,见了薛子桢一行人冒雨而来,还有些诧异呢,掌柜的倒也殷勤,赶忙命人抬了炭盆来,就放在大堂,又送来了热腾腾的姜汤,不多时,干净衣物也弄来了,十几个侍卫便轮流躲到屏风后换上了,又喝上了热汤,又有炭盆烘着,很快就暖和起来了。

他们虽然人多,又是大老爷们,却因为训练有素,并没有人闲谈说话,所以一点也不让人觉得乱哄哄的,反而在半个时辰后就都恢复了素日里的冷静,沈鸣远换了衣裳,连灌了两碗姜汤,依旧站在薛子桢所处的雅间外守卫,其余人等也都分散开来,或是在窗前,或是在门边,也都在警戒着。

薛子桢坐在雅间里,让溪柳把窗户打开了,外面是滂沱大雨,越发显得房间里安静,溪柳顽皮,在窗棂上放了个盘子,雨水滴滴答答落在上面,倒也有意思,她笑道:“这样的天气,若是坐在家里烤火,定是极好的。”

薛子桢不答,只沉默着,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溪柳见了,也敛了笑意,关了窗户,不敢再说话了。

这雨一连下了一个时辰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有越演越烈的声势,茶楼掌柜窝在柜台后不住的抱怨,沈鸣远一边心不在焉的听着,一边分神留意着屋里的动静。

可里面却静悄悄的,仿佛没人似的。

在这样的雨声中,许多声音都被模糊掉了,但沈鸣远机警,还是听出了些许不同的声音,他敏锐地朝窗边看去,守在窗边的护卫也已经察觉了,神色凝重的侧耳听了听,轻声道:“有马蹄声,还有铠甲兵器相撞的生意,这是…”

沈鸣远深呼了一口气,赶忙就要敲门,谁知薛子桢已经打开门出来了:“来了吗?”

沈鸣远愕然,薛子桢淡淡道:“我已经听到了,定是齐王按耐不住,开始动手了,如今他既然进了城,想必城外的五军营已经不中用了。”

沈鸣远赶忙道:“夫人要属下做些什么,只管吩咐!”

薛子桢却摇摇头,道:“什么也不用做!只需在这等着,如今齐王胜券在握,一动不如一静,你把外面的车马给藏好了,想必没人会想到一个小小的茶楼也藏了人,至于茶楼的掌柜和伙计,你也派人看管起来,跟他们说清楚,别让他们胡思乱想,老实待着就好。”

沈鸣远应了,他是这十几个侍卫的头儿,如今得了薛子桢的吩咐,再由他分派下去,不到一刻钟,这些事情就都做好了,茶楼的掌柜和伙计可没想到有这个灾祸,都躲在柴房里不敢吭声,而整个茶楼内外,都由薛子桢的侍卫掌控了起来。

薛子桢只坐在大堂,望着炭盆里的火苗发呆。

不多时,有侍卫来报:“刚才过去的都是骑兵,足足有五六百人,个个全副武装,看上去全是好手,奔着皇宫的方向去的。”

薛子桢点点头,齐王想谋反,也只有挑顺昌帝病重或者去世的时候了,要不然素日里京城的防卫如铁桶一般,他压根找不到任何机会,如今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解决了五军营的人,可皇宫外还有三千营呢,这些人可不是好对付的。

只是不知道霍灵璧在哪儿,他之前忙了许久,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样的准备,如今齐王这一击不知能否得逞,倘若落败也就罢了,倘若真的得了手,太子头一个跑不掉!

薛家估计也要完了!L

第九十二章 虎口

思及至此,薛子桢看向了沈鸣远:“我想做一件事,不知你有没有把握。”

沈鸣远身形一直,肃然道:“夫人只管吩咐!”

薛子桢便低声说了几句,沈鸣远神色大变:“夫人不可!这无异于是羊送虎口啊!”

薛子桢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今齐王虽然谋反,但他向来自持矜贵,绝不会以身犯险的,如今定然在皇觉寺等着消息呢,他的爪牙倾巢而出,皇觉寺必然空虚,很容易就能被我们钻了空子,事成的几率倒是极大,到时候我分散齐王的注意力,由你在暗处将他一举擒拿,活捉了贼首,这可是大功一件啊!”

沈鸣远不为所动:“属下当初听从老爷吩咐,保护夫人,如今夫人却要以身犯险,属下是万万不能答应的,既然夫人想活捉齐王,属下自会替夫人办到,不用夫人亲自前往!”

薛子桢倒没想到他会这么坚决的反对,不由哭笑不得:“你刚才还说听我的话呢,如今倒要出面拦着我了,你放心,我也是个怕死的,倘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也不会去涉险,你只管按我的吩咐做就是。”

沈鸣远还是犹豫着不肯动,见薛子桢蹙眉才赶忙找了个理由:“如今只怕城内早就戒严了,夫人可怎么出城呢?”

薛子桢一怔,喃喃道:“这倒是一个大问题。”

沈鸣远悄悄松了口气,劝道:“依我看,外头有世子爷在,定不会出什么事情的,如今外头乱糟糟的。夫人出去了,倘若伤损一点,属下可是无颜面去见老爷的。”

沈鸣远口中的老爷自然是指薛丹臣,薛子桢听他说的也在理,一时间也有些犹豫,但又生怕错过了这个机会,倘若齐王真的成事了。只怕后悔也晚了!

一想到齐王登基的场面。薛子桢就坚定了决心,对沈鸣远道:“出城的事我会想法子,待会你带着人坠在后头。悄悄地不让人发现就成了,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我不给你信号,你就不准动手。可听明白了!”

沈鸣远急急地还要说什么,被薛子桢拦住了。她淡淡道:“之前我们一直误会是庆王要造反,即便早做了防备,只怕也是不该防备的防备了,该防备的却忽略了。如今齐王气势汹汹而来,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倘若齐王真的胜了。别说我的安危了,只怕整个薛家都要覆灭!如今我去。倒还有一线希望,你倘若愿意跟我一起赌,就听我的,若是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自己离开便是,凭你的功夫,想必也没人能伤害你!”

沈鸣远听了这一席话,脸涨得通红,不得已还是妥协了:“但凭夫人吩咐便是,只是夫人若是有难,我等必定会以夫人的安危为重!”

薛子桢这才笑了出来:“既如此,你们且去准备,齐王控制了京城,必定会派人戒严,你派人去把他们引到这边来,我如今是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他们必定会把我送给齐王去领赏,到时候不就能见到齐王了?”

沈鸣远无奈,只好应下,不多时,果然派人引来了巡城之人的注意,领着人浩浩荡荡的把这茶楼围得水泄不通。

这个时候,雨已经渐渐停了,街上越发的静,而那马蹄声和盔甲声也越发的明显。

不等那为首的将军呵斥,薛子桢便带着溪柳走了出来,那为首的将军见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看穿着打扮还出身不凡的样子,不由讶异:“你是何人?”

薛子桢打量着他,不到三十岁的年纪,长得颇为粗犷,胡子拉碴的,身上的盔甲倒是整齐,手中拿着一双金锏,不由笑道:“你可是齐王麾下的关鹏关将军?”

关鹏大吃一惊,心中的疑问脱口而出:“你如何知道?”

薛子桢轻轻一笑:“久闻齐王麾下有一猛将,声若惊雷,擅使金锏,且是齐王的心腹,如今齐王谋反,自当委以重任,只怕整个京城都在关将军的掌控之下了吧!”

关鹏哼了一声:“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是谁!再不说,本将军的金锏可要杀人了!”

薛子桢不语,溪柳上前喝道:“你敢无礼!我家主人乃是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

关鹏大吃一惊,仔细打量着薛子桢,道:“你果真是薛丹臣的女儿薛子桢!”

薛子桢淡淡道:“这还能有假?说出来倒也惭愧,我本想回娘家探望,谁知走到半路下了大雨,被困住了,不多时关将军又派人全城戒严,跟着我的几个都是霍家的奴才,一见齐王谋反,生怕他们的主子有事,赶忙赶去相救,倒把我给丢下了。”

关鹏半信半疑,他身旁的副将凑过来低声道:“久闻薛家和霍家这门亲事结的不情不愿,看来果真如此,只怕这位薛姑娘在霍家的日子也不怎么样,不过她既是薛丹臣之女,倒可以拿来一用,有她在手,薛丹臣必定对王爷言听计从!”

关鹏略一思忖,想着这话倒也不假,就要命人把薛子桢主仆二人捆起来,谁知溪柳却出手了,凶神恶煞一般,把那两个上前的士兵踢翻在地:“你们谁敢放肆!”

薛子桢淡淡道:“关将军,我虽然尊称你一声将军,不过是客气罢了,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我也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不过是想用我来威胁我父亲罢了!即便我薛子桢要成为棋子,也不会被你这样低贱粗鄙的人所用!带我去见齐王!”

关鹏眯了眯眼睛:“你以为你现在还是阁老千金么?不过是本将军的阶下囚罢了!”

薛子桢面色不改,却拿出了匕首架在了脖子上:“倘若我死了,你就休想再利用我来拿捏我父亲,到时候齐王若是知道你使他丢掉了成功登基的机会,你说他会如何对你?”

关鹏心中一凛,脸色固然难堪,但最后还是妥协了,朝后头一挥手:“把她们俩给王爷送过去,交由王爷发落!”

薛子桢也没有反抗,由溪柳扶着上了马车,由十几个人押送着出了城,而藏匿在周围的沈鸣远等人也松了口气,悄悄坠在了后面,一同出了城。

再说霍灵璧那边,他一听说齐王的人进城了也是大吃一惊,心想城外有五军营的人,怎么可能让齐王得手?可如今人既然已经进来了,他就要赶快想应对之策,遂一面派人进宫通知太子,让太子等人躲避起来,一面又带了锦衣卫和三千营的人出去迎战。

但齐王手下掌握的却是神机营,神机营的人人手一把火枪,杀伤力极大,一时间也难分胜负,也幸而霍灵璧沉着机警,在西北征战十数年尚且不惧,又怎么会怕这些个叛贼呢?

他使了个诈,将人分成两股,一股人佯装溃败,逃往皇宫方向,另一股人则悄悄绕到了敌人后方,等到了皇宫东安门处,进了宫门,两边皆是高耸的宫墙,霍灵璧让人关了城门,前后夹击,来了个关门打狗,神机营的人有火枪在手是个长处,却也是个短处,等火药用完了更换时也麻烦,这边还没换好,那边三千营的人就举着刀剑砍了过来,再者说,所携带的火药也有限,很快就束手就擒了。

而关鹏的责任本是巡城,防止城内大户人家趁机纠结起来发生暴乱,得知这一情况后,也赶忙赶去东安门襄助,又被霍灵璧打了个埋伏,四五百人赶到那儿,刀还没出鞘呢就被活捉起来了。

关鹏自知性命不保,又恨霍灵璧狡诈,不由嚷道:“你也别得意!薛子桢已经被我们的人给捉住了,如今只怕是送到了王爷面前!到时候看你还这么张狂!”

霍灵璧心里一突,面上却不变,只叫人把关鹏押了下去,又把霍镝叫了来:“你去城外看看五军营到底出了什么事。”又吩咐霍钰:“关鹏和神机营的人已经被解决了,齐王只怕还有后招,你去找薛阁老,让他带人守住皇宫。”

霍钰犹豫道:“夫人被捉走了,倘若薛阁老知道,自然会着急,到时候…”万一他为了保护女儿的性命投奔了齐王如何是好?

霍灵璧没好气道:“他若是问你便说我亲自带着人去营救了!让他务必放心!”

霍镝霍钰领命而去,而霍灵璧也清点了人马,留了一部分人巡城戒严,又带着剩下的人直奔城门而去。

齐王多半在皇觉寺,而薛子桢也定会被送到那儿!

霍灵璧出城时,薛子桢已经到达了皇觉寺。

皇觉寺不愧是皇家寺庙,依山而建,亭台殿宇绵延数十里,一眼望不到头,且又气派非凡。

一场雨过后,月亮居然出来,半悬在天空,洒下淡淡银辉,薛子桢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仿佛在赏月一般。

不多时,便听到齐王戏谑的声音:“原来是薛姑娘!真是稀客!”

许久未见齐王,他似是清瘦了不少,一身白衣,身后跟着两个带刀的侍卫并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L

第九十三章 周旋

薛子桢一笑,裣衽行礼:“殿下过誉了,如今殿下雄心勃勃,问鼎九五,我可是佩服的紧!”

齐王叹道:“我如今可算是知道了,想造反是真不容易啊!”

薛子桢道:“我倒想听听殿下的不容易。”

齐王瞅了她一眼,却岔开了话题道:“其实本王一开始是真的很想娶你的,因为你父亲实在是很优秀,本王也有自知之明,不是个治理天下的料,原想着到时候立你为后,治理天下的事就交给你父亲了,谁承想阴错阳差啊!这也是天意!”

薛子桢淡淡一笑:“等到这天下安康,四海升平,就是我父亲的死期了吧!到时候殿下定会说他功高震主,以权谋私,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自古以来都是这个道理。”

齐王不由讶异,这薛子桢还真是说中了他的心思,他原本就只是看中了薛丹臣的治世之才罢了,等到他的皇位稳固了,天下太平了,又要薛丹臣何用?

如今被薛子桢挑明了说出来,他不仅不恼,反而极为厚脸皮道:“你既然说了自古以来都是如此,那就该认命才是!”

薛子桢笑了笑:“殿下既然坦诚相告,我若是再隐瞒殿下也就不妥当了,殿下可知道,广济寺那件事,其实是我一手策划的!我既不想嫁给殿下,也不想嫁给庆王,便想出了那样的主意!”

齐王脸色一变,喃喃自语:“怪不得我后来怎么查都查不出来幕后指使是谁,这一切都像是偶然似的,不成想竟是你的计谋!你还真有两下子!”

薛子桢笑了笑,抬头看着天下的月亮:“几个时辰以前。还下着大雨,如今就有这么好的月亮了,殿下也许不知,我小时候最喜欢望月,总想到月亮上看一看,是不是有桂花树和嫦娥,但我也知道。这是永远也不可能的。凡人就是凡人,是永远也成为不了神仙的!”

齐王有些恼怒:“你这是讽刺我痴心妄想么?”

薛子桢笑道:“我怎么敢呢,其实殿下的谋算我多半猜出来了。殿下应该是在五军营内安插了内应,只需在他们吃的饭喝的水里放上点蒙汗药,就能让这一支精锐的部队呼呼大睡,等他们一觉醒来。也已经改天换日了,而另一方面。殿下又一边派了神机营的人去攻打皇宫去吸引三千营的注意,一边又悄悄派人潜入皇宫,只要挟持了皇上或者太子殿下,这事就算是成了!”

齐王冷笑:“你果然聪慧。只可惜,你明白的太晚了!”

薛子桢道:“早与晚又有什么区别?因为殿下即便得到了皇位,也注定是个失败者。不管您是如何的励精图治,千百年后。史书上也只会写:齐王谋逆,窃夺皇位!”

齐王额角青筋直爆,几乎是吼了出来:“明明是他窃夺了本该属于我父王的皇位!”

他死死盯着薛子桢,像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当初本该我父王登基,是他派出了刺客杀了我父王!还挑起了八王之乱!他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如果没有他,这皇位该是属于我父王,太子之位也是属于我的,又何须窃夺!”

齐王口中的“他”,只得应该是顺昌帝了。

薛子桢不动声色:“成为王,败为寇,即便皇上顺利登基,这些年还不是疑神疑鬼?又得了什么好处不成?以后史书也不会对他客气,不过是在窃夺皇位前加疑似两个字罢了。”

齐王哼了一声:“属于我的东西,我自然要拿回来!其实,我从五年前就开始准备了,我拉拢了冯威,让他假装投靠庆王,劝说庆王藏匿兵器和金银,庆王还以为这事做的多么隐秘呢,其实不过是他省吃俭用掏银子来助我谋反罢了!后来刘家村的人上进告御状,牵扯出了冯威,庆王还四处奔走救他!本王想想就觉得好笑!他还派人暗杀了冯威,还杀了刘家村的人遮掩!这一切正好为我抹去了痕迹,却给他自己招来了嫌疑!”

薛子桢道:“这也是一报还一报了,你利用了庆王谋反,让我们把注意力都转移到他身上去,他也利用了你,杀了蔡通却嫁祸给了你!”

齐王冷笑:“原来你也知道这事。”

薛子桢慢慢道:“我知道的多着呢,我知道你一手策划了科举舞弊案,想趁机除掉崔如岳,倘若再牵扯上太子就更好了,但偏偏恒郡王查出了真相,你不仅没得逞,还赔了夫人又折兵,失了皇上的宠信,接下来,庆王见你失宠,又杀了蔡通嫁祸给你,想落井下石,趁机踩得你再也翻不了身,但霍灵璧却又打乱了他的计划,也算是救了你一命,随后,你又重新想办法得到了皇上的宠爱,却又怕根基不稳,又想联姻,想娶了我,拉拢父亲,拉拢太子,以此孤立庆王,但是偏偏又被我给搅合了,还被皇上责骂了一顿,你生怕再出幺蛾子,就闭门不出,隐忍不发,后来刘家村的人来告状,你虽然没搀和进去,却也推波助澜,让我们所有人都以为是庆王起了谋反之心,反而把你给摘干净了,前阵子,你听闻皇上病重,就突然起兵谋反,即便大家有所准备,却也是防着庆王,压根也不会想到,真正有反心的是在皇觉寺为父祈福的齐王殿下!说起来,皇上的病应该也和你脱不了关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