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战战兢兢道:“已经去请了,只怕一时半刻到不了。”

霍灵璧道:“先去街上找间医馆,请个大夫来瞧瞧。”那丫头赶忙应了,跑出去传话。

街上医馆的大夫倒是很快请了来,四十多岁的年纪,看上去倒是很沉稳可靠,一时只放下帐子叫请脉,谁知那大夫思量了半天,蹙着眉头摸了半天脉,这才终于确定了似的道:“尊夫人这是喜脉!”

这一句话霎时把大家都给砸晕了,连薛子桢都有点回不过神来,刚才她一看母亲面色苍白晕过去的样子,什么疑难杂症都想了一遍,可就是没想到会是喜脉。

毕竟陆如英在生了薛子桢后就一直没有动静,如今薛子桢都十五六了,突然说陆如英是喜脉,换了谁都觉得惊讶。

其实不光薛子桢,上到陆馆主陆夫人,下到薛丹臣,都一副傻了的样子,霍灵璧在外间听了,微微诧异后倒是笑了,看来很快薛子桢就要多一个弟弟妹妹了,他也要多一个小舅子或者小姨子了,姐弟姐妹之间相差了十几岁,走出去说是薛子桢的女儿估计都有人信…L

第一百零五章 喜事

看来他那位岳父不光为人处世跟老狐狸似的,在夫妻之事上也不含糊,岳母这么大年纪了还能让她老蚌含珠…咳咳,扯远了…

霍灵璧朝旁边正发呆的小丫头使了个眼色,那丫头恍然大悟,赶忙跑进去跪下道贺:“恭喜老爷!恭喜夫人!”

她这一喊,也把其他人给惊醒了,陆夫人一把拉住那大夫道:“可准么?”

那大夫被质疑了,很是不乐意:“都快满三个月了,还能有假?”

都快满三个月了,他们居然谁都不知道!

大家又被这个消息给震晕了!

薛子桢却是恍然大悟,难怪她觉得母亲胖了,原来是有了身孕,可母亲怎么可能一点也没察觉到?

大家都晕着呢,太医被请了来,又诊了脉,说是喜脉,大家才信了,陆夫人顿时笑的合不拢嘴,她这一生只得了一个女儿,女儿又只生了一个外孙女,这一直是她的一块心病,就是担心他们将来老了,外孙女孤苦一人,连个可以相互帮衬扶持的兄弟姐妹都没有,如今女儿再次怀孕,不管男女,等生下来外孙女就不算是独女了,将来姐弟姐妹之间也能相互照应,实在是不错!

陆馆主也很开心,上了年纪的人就喜欢含饴弄孙,他一身不外传的武艺,因为没有孙子,只能传授给外孙女婿,如今若是女儿再生个白白胖胖的外孙,他就尽可以传给外孙了!

两个老人各有各的打算,具是眉开眼笑,仿佛下一刻就能看到外孙似的,唯有薛丹臣捉着太医问:“内子上了年纪。在生产上可有什么妨碍么?会不会有危险?”

那太医见薛阁老面色惨白,全无一点素日的沉稳镇定,也不由笑了,道:“尊夫人身体甚是康健,只要好生照料,是没有大碍的。”

薛丹臣闻言,这才松了口气。毕竟陆如英是快四十的人了。当年他们成亲后迟迟没有孩子,陆如英也心急,不知道弄了多少偏方来吃。把身子也给吃坏了,后来生薛子桢的时候又难产,损了元气,当时大夫就说以后只怕难有子嗣了。

薛丹臣不怕没有孩子。就怕陆如英身子不好,这些年来也没再想过孩子的事。反而一心一意的给她调理身子,娇生惯养的,这才算好了些。

如今又突然有了孩子,实在是他意料之外的事。除了喜悦之外,更多的就是担心和恐惧,生怕陆如英再次难产。如果在妻子和孩子之间让他挑一个,他宁愿选妻子!

在薛丹臣的坚持下。太医留下好几个养胎的方子才走了,大家不免围在床边七嘴八舌的恭贺了一番,陆如英朦朦胧胧醒来,得知自己怀了身孕,也是呆住了,陆夫人抱怨道:“又不是没生过孩子,葵水两三个月不来,也不知道往这上头想?”

陆如英臊的满面通红,嘟囔道:“都一大把年纪了,葵水不来我以为是正常的,也就没注意…”

陆夫人笑道:“这下好了,幸而我在这儿,从今天起一切都听我的吩咐,可不能再任性了,好好养胎,给我生个外孙是正经。”

大家说笑了半天这才散了,薛子桢见天色已晚,也不想回去了,让霍灵璧派人回去说了一声,夫妻俩就歇在了薛家。

突然要多一个弟弟妹妹,薛子桢的感觉也很奇特,很兴奋,激动了半天也没睡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因薛子桢房里没有罗汉床,霍灵璧不得不睡在了榻上,听见声儿不由一笑,却听薛子桢问他:“有弟弟妹妹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霍灵璧语结,说实话,他也不太清楚。

他虽是长子,但下面的两个却是妹妹,疼是疼,宠是宠,到底男女有别,又分离多年,虽然看上去亲热,但实际上总觉得隔了点什么,感觉骨子里是疏离的,另一方面,两个妹妹也都由母亲教养,他实在是没尽过做兄长的义务和责任,如今乍一问他,他还真回答不上来!

薛子桢却兀自感慨:“小时候去崔家做客,看到崔家那么多兄弟姐妹,每次都很羡慕,心想若是有哥哥或者姐姐就好了,就是没有,有弟弟妹妹也是不错的,如今我总算是做了一回姐姐了,感觉很奇妙,仿佛肩上多了一份责任似的。”

霍灵璧笑道:“你的弟妹要等到七个月后才会出生呢,你这份责任感来的也太早了吧。”

薛子桢不理他,依然沉浸在喜悦里,幻想着等弟弟妹妹长大了自己如何教导他们启蒙读书,如今教导他们做人做事,嘴角噙着笑容,慢慢睡去了。

再说陆如英,自打众人散去后就躺在床上发呆,显然还没从怀孕这件事中醒悟过来呢,薛丹臣遣退了丫头,回来后坐在床边,温柔的摸了摸陆如英的肚子:“饿不饿,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陆如英抱着薛丹臣的胳膊一如既往的撒娇:“什么都不想吃,就想吃炸白糖糕!”

薛丹臣不由失笑:“炸白糖糕是什么好东西不成?就这么想吃?”话虽这么说,可还是吩咐丫头去做好了端上来。

陆如英却依靠着薛丹臣的肩膀发起呆来,薛丹臣关怀道:“怎么了?有哪儿不舒坦?”

陆如英摇摇头:“我害怕生孩子。”

薛丹臣安慰道:“有我呢。”

陆如英撅嘴:“你能替我生孩子?”

薛丹臣语结,这个的确不能,他道:“除了这个,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陆如英眼珠子转了转,想起当年怀桢姐儿时薛丹臣对她的言听计从,不由眼前一亮,赶忙提要求:“以后每天都要回来陪我吃晚饭!”

薛丹臣想了想,如今内阁的事情虽然忙,但他前阵子出的风头也够多了,如今正是该抽身退步的时候,正好借着照顾妻子的名头告假,遂点头应了。

陆如英不由大喜,躺下来又是让薛丹臣给她捶腿,又是端茶倒水,等炸白糖糕配着燕窝粥送上来,又跟断了手似的非得让薛丹臣喂她吃,屋里服侍的丫头看着这对老夫老妻旁若无人的恩爱甜蜜,都捂着嘴偷笑,一个个只跑出去躲着了。

没过几天,陆如英有孕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主要是薛丹臣特地为此告了半个月的假,不仅让大家很无语,连顺昌帝都有些眼红,不就是怀个孩子么,还特意告假,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疼老婆么?

心里这么想着,顺昌帝还不得不吩咐赵皇后送些补品过去以示施恩,毕竟前阵子薛丹臣也是出了力的。

霍夫人则亲自抽空去了一趟薛家探望,见陆如英躺在床上,娇里娇气的样子,又是不屑又是羡慕,心里也嘀咕陆如英多事儿,可更羡慕薛丹臣对她的一往情深。

当初她有身孕的时候,镇国公在外领兵,等到孩子生下来满月了他才回来,也不过是说了一句辛苦了就跑去看孩子去了,哪像薛丹臣,堂堂阁老任劳任怨的伺候前伺候后的,别说是她了,就是母仪天下的赵皇后看见了,估计也会羡慕的要命!

霍夫人回去的时候,薛子桢也就跟着一起回去了,以前她走的时候父亲母亲都会来送,如今母亲躺在床上养胎,父亲也没来,她心里酸溜溜的,觉得自己被弟弟妹妹给比下去了,心里的高兴也被冲淡了许多。

许是她的脸色不好看,霍灵璧看在眼里,也能猜的七七八八,笑道:“这世上的事都是这样,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如今岳父忙着照顾岳母,免不了就把你忽略了,等到将来孩子生下来,只怕一颗心都扑到了他身上,你毕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想要岳父岳母一直只疼着你,显然是不可能的。”

被说中了心思,薛子桢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不管他是谁,等他出生,我都是长姐,长姐如母,我也没必要跟一个孩子争宠!”

霍灵璧扬了扬眉头毛:“你确定?以前薛家就你一个孩子,岳父岳母有多少家产自然是给你,将来若是多了个弟弟,这家产可就没你的份了,钱还是小事,关键是这种被忽略的感觉,你确定你能受得了?”

薛子桢见霍灵璧什么话戳人心说什么,明显就是故意的,不由气的面色发白,一面喊着停车一面就要下去,不想再搭理他。

霍灵璧赶忙把她给拽住:“怎么了?说中你的心思了?一不高兴就要跑?这是什么狗脾气?”

薛子桢狠狠拧了他一下子,怒道:“你才狗脾气呢!松手!”

霍灵璧忍着疼不撒手,一副无赖的样子:“就不撒手!以前你还能理直气壮的跟我说和离,以后你有了弟弟,薛家可就没有你的立足之地了,看你还敢说这样的话?”

薛子桢一怔,想起之前的确是想与霍灵璧和离,然后回家招婿的,诚如霍灵璧所说,等到她有了弟弟,父母有弟弟奉养,她再回家招婿就说不过去了,那又该何去何从?难不成真和霍灵璧做一辈子夫妻?

她本就因为被父母忽略的事心里不好受,再听霍灵璧这么一说,竟是合情合理,不由又是心酸又是难过,眼泪扑簌簌就落了下来。L

第一百零六章 承诺

霍灵璧一见把她给惹哭了,不由吓了一跳,赶忙赔礼道歉,却不管用,不由懊悔,早知道就不该说那些话刺她的心才是!

他的本意也不是如此,不过是想让薛子桢多分点注意力在他身上罢了,没承想竟弄巧成拙了。

霍灵璧又怕被人听见,又怕薛子桢真的生气,急的差点求爷爷告奶奶了:“别哭了行不行?岳父岳母不关心你我关心!他们不疼你我疼!薛家的家产不给你,我把我的私房都给你!如何?”

薛子桢恨恨的望着霍灵璧,真是想不通,他为什么回回都要先招惹自己?把自己惹得生气了,再低声下气的来赔不是,这是什么奇怪的癖好?难道就喜欢看她生气难过不成?

她赌气一般道:“这可是你说的!回去就立个字据给我!免得你将来反悔!”

霍灵璧愣住了:“字据?”

薛子桢道:“你不是说把你所有的私房给我?回去就立个字据!”

霍灵璧苦笑,不得不点头,他现在越来越看不得她流眼泪了,心里就跟针扎似的,看着她不哭了,这才松了口气,摸了摸鼻子,心想反正她也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就是把家底都给她了,她还能跑了不成?

两个人回到双桂堂后就直奔书房,霍灵璧写了字据,把自己名下所有的田产地产和铺面都转给了薛子桢,并加盖了印鉴,这张纸若是往衙门里一递,那可就成真的了,霍灵璧就是想反悔也不行了。

薛子桢满意的看着那字据,把它和上次霍灵璧写的欠她两株冰种腊梅的字条放在了一起。霍灵璧见她不生气了,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第二天薛子桢去赵家探望周小钗,便把这两天发生的事告诉了她,如今周小钗挺着大肚子,待在家里养胎,一听说陆如英有了身孕不由乐了:“将来孩子生下来,岂不是和我平辈?到时候我的孩子倒要喊他一声叔叔了。做侄儿的比做叔叔的还要大。也不知这算不算佳话。”

薛子桢道:“佳话不佳话的我倒是不知道,不过霍灵璧那话说的却不错,有了弟弟妹妹。爹娘就没那么疼我了。”她说这话的语气带着几分明显的酸意,这也是对着周小钗,她才毫不掩饰自己心中所想。

周小钗笑道:“现在的你倒和当初的我差不多,父亲续弦之前。家中也只有我一个孩子,要什么有什么。别提多风光了,可等到继母进门,又陆续生了妹妹和弟弟,家里就越发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以前父亲下了衙门回到家,第一个问的就是我,吃了什么喝了什么。高兴不高兴,事无巨细。可如今呢,难得写一封家信回来,却是先问弟弟念书怎么样了,妹妹的亲事有没有着落了,继母的身体好不好,也就最后一两句才提到我,却是让我好好过日子,孝顺公婆,别和赵九经吵架…如今想起以前,再对比现在,可真是天壤之别啊!”

薛子桢默然无语,难道以后父亲母亲也会这般么?之前父亲还支持自己和霍灵璧和离,以后会不会让自己和霍灵璧凑合着过?

周小钗却没注意到薛子桢的神情,兀自沉浸在对以往的抱怨里:“以前我特别羡慕你,是家中独女,父母的心都在你一个人身上,有时候真恨不得跟你把爹娘给换一换,但转念一想,我要是真的成了你,整天被盯着念书,家里上下仆妇几十双眼睛日夜盯着你,一点错儿也不能犯,那也怪吓人的,不过嫁给赵九经后我也想通了,你看赵家上上下下有多少人,男女老幼,亲兄弟姐妹多的是,都往老夫人跟前奉承,老夫人能记住几个?不过是挑她看得顺眼的偏疼几分罢了,素日里看上去不搭理你,可遇上事,你还是晚辈,她还是长辈,是绝不会对你置之不理的,所以总要去争长辈更疼谁,实在是没意思。若是换了我们自己,将来有了孩子,十个手指头还有长短呢,你能保证对他们都不偏不倚?反正我是做不到,也就不用埋怨我父亲为何偏心了,大抵这是天下父母的通病吧,难道你抱怨了,父母就多疼你几分不成?”

薛子桢笑了笑:“我倒不知道你这么能说。”

周小钗叹道:“养儿方知父母恩哪,要我说,你这生气也太没道理,不过是你回婆家的时候没亲自送你罢了,又不是真的不疼你了,我看你是被惯坏了,习惯了大家都把关心给你一个人,如今略微差一点,你就要不平衡了,这么大的人还跟没出世的弟弟妹妹争宠,我都要替你害臊了。”

薛子桢也不禁脸红,嘀咕道:“原来也没什么,都怪霍灵璧说那些话刺我的心,我也不知是怎么了,一时悲从中来…”

周小钗瞅了瞅她:“你和霍灵璧怎么样了?”

薛子桢道:“也就那样,刚开始认识他总觉得他沉着冷静,如今才发现他是贫嘴贫舌讨人嫌!我当初怎么就看上他了呢?还那么鬼迷心窍。”说着把霍灵璧给她写字据的事说了。

周小钗大为讶异:“你知道霍灵璧有多少私房么!他可是镇国公府的继承人!这些年在外头打仗,还不知道发了多少财呢,如今被你用几滴眼泪就给讨过来了…”周小钗颇为无语,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直冲着薛子桢竖大拇指:“千金买一笑也不过是如此了,我看你是万金买一笑,千万金买一笑!”

薛子桢淡淡道:“不过是开玩笑了,我就不信他真的舍得给我,说不定过阵子就要变着法儿要回去了。”

周小钗一愣,盯着她看了半天,这才道:“我觉得现在的你和当初的我很像!”

薛子桢怔住了:“什么意思?”

周小钗道:“当初嫁给赵九经,我也是心不甘情不愿,即便他对我好,我也总怀疑是另有目的,如今霍灵璧为了哄你不哭,把他的家底都给你了!写了那样的字据,又盖了印鉴,是不是开玩笑你比我清楚,足见对你的一片心了,你却怀疑他并非真心,难道和当初的我不像么?”

薛子桢沉默了好一会道:“我又不要他的…”

周小钗道:“你要不要是一回事,他给不给就是另一回事了,如今赵九经待我也算不错了,可也没把私房都给我呀,我看霍灵璧对你很是上心,估计是喜欢上你了,照我说,他也不差,你们就凑合着过呗,就像我和赵九经一样,不也挺好的?”

薛子桢摇头:“当初他说他从未喜欢过我,还说娶谁都不会娶我,骂我狠毒,骂我有心计,什么难听的话都说了,如今你说他喜欢我,我是不信的!”

周小钗道:“你刚才也说了,当初觉得霍灵璧沉着冷静,如今却觉得他贫嘴贫舌,可见之前是缺乏了解,如今你们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他对你也更了解,有所改观也在情理之中啊,当初厌恶你,说不定现在就非你不娶了呢?”

薛子桢突然想起霍灵璧之前几次三番的向她道歉,说误解了她,还把当初和朱颜的一段往事说给她听,就是为了解释当初如何那么对她,难道是真的改观了吗?

之前他还向自己承诺过,不会再隐瞒欺骗她任何事,而从他后来的行事来看,他也确实做到了,明明霍晓清快出嫁了,家里那么忙,他还特意抽空陪自己回薛家,还住了两日…

一时间,薛子桢心绪复杂,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不过周小钗的话她还是听到了心里,之前霍灵璧误解了她,她总不能再去误解霍灵璧,是真是假,自己想个法子试探不就行了?

从赵家出来,薛子桢坐着马车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溪柳见她心不在焉的,故意引着她注意两边的店铺,薛子桢也不可置否,看到喜欢的就停下来进店逛一逛,一条街没走远,倒买了不少东西。

忽然走到一处破败的铺面,不由觉得熟悉,仔细一想,这不是之前的双桥斋么!

想起一年前自己还来这儿逛了一圈,当时还热闹非凡,如今却颓败至此,想必自打科举舞弊案之后,这双桥斋就关门了吧,看到这儿这么冷清,难道一直都没人把这铺子盘下来?

薛子桢吩咐侍卫去打听,不多时就问了清楚,原来这铺子是齐王府的产业,之前因为舞弊案被查封了,但齐王府也没有处置,就这么一直搁着,后来齐王谋逆,家产查抄充公,如今这铺子的地契房契还都在刑部当作证物存着呢,更没有人敢买卖了,所以就这么放着,日渐破败,与这个热闹非凡的大街格格不入。

薛子桢想了想,吩咐溪柳:“明天你回家一趟,告诉父亲,就说我想要这间铺子,让他帮我想办法买下来。”

溪柳为难道:“这毕竟是齐王府的产业,多晦气啊,夫人要它做什么?更何况那房契地契都在刑部呢,这不是让老爷为难么。”

薛子桢抿着嘴唇道:“这些你别管,你回去只告诉父亲,就说我要这件铺子!”L

第一百零七章 放心(加更)

溪柳习惯了自家姑娘的善解人意,头一次见她这么蛮横任性,心里不由嘀咕,可还是应下了,抽了个空回薛家传话。

薛丹臣一听这话就愣住了,要把那铺子买下来倒是不难,只是桢姐儿无缘无故的要那铺子做什么?他问溪柳:“桢姐儿是怎么想起来这事的?”

溪柳也疑惑着呢,道:“我们从赵家出来,姑娘就不怎么高兴,也不想回家,就在街上闲逛,买了许多东西,后来经过那地方,姑娘问了几句,然后就吩咐奴婢回来传话。”

薛丹臣想了想,道:“桢姐儿原话是怎么说的?”

溪柳回忆了一下,道:“姑娘说,让我回来告诉老爷,她要这间铺子,让老爷想办法买下来,奴婢觉得不妥,就劝了一句,姑娘就不高兴了,让奴婢只管传话,她就是想要这间铺子,别的也没有多说。”

薛丹臣沉吟片刻,摆手让溪柳退下,叫来了管家吩咐:“拿着我的帖子去刑部,问问齐王名下在东大街的双桥斋的铺子还在不在,若是在,不论花多少钱,只管买回来。”

管家不由惊讶:“老爷,这事只怕不好办!”

薛丹臣道:“花多少银子都无妨,若是刑部的人问,就说我说的,务必要买下来。”

如今薛丹臣兼管刑部,刑部的人无论如何都要给几分面子的,这铺子要买下来也容易,只怕强买了之后有损薛丹臣的名声。

而薛子桢自然不缺那一间半间的铺子,不过是赌气,想看看父亲是不是还像以前似的纵容她罢了,遂故意提出这样的要求来。

薛丹臣可不笨。女儿是什么样的脾气他还是清楚的,断不会无缘无故提这样无理的要求,再听了溪柳的话,也有了几分明白,不由哭笑不得,只怕是女儿吃醋了呢,觉得有了弟妹父母就不疼她了。不由又是觉得好笑又是觉得心疼。这才毫不犹豫的吩咐人去把那铺子买下来。

其实在薛丹臣看来,即便再多一个孩子,哪怕是个儿子。也是无法取代薛子桢的地位的,毕竟薛子桢是他亲自带大的,小时候抱在怀里亲自换尿布,亲自喂饭。长大后又手把手的教她写字念书,像这样倾注心血的去培养一个孩子。到了他现在这个年纪,只怕是做不到了。

薛子桢于他来说是骄傲,是倚仗,而这个未出世的孩子。虽然让他喜悦,让他期盼,却比不得薛子桢那样的重要。如今薛子桢居然用这样的方法来试探他,他自然不能让她失望!

两天以后。薛丹臣的心腹薛丁亲自把那地契房契送到了薛子桢跟前,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回话:“老爷也没问姑娘要这铺子做什么使,只说但凡姑娘要的,他一定会弄到,还让属下来问姑娘,将来招婿,是要住在家里还是要分开单住?若是要单住,只怕这房子现在就要开始准备着了。”

聪明人之间话不必多说,一句足矣,薛丹臣让薛丁这么问,便是表达了他的意思,不管陆如英生男生女,也不管薛家是否有香火继承,都不会损害薛子桢在家里的地位,只要她想和离想招婿,他这个做父亲的还是会支持的,不会因为多了个儿子或者女儿就有所改变!

其实当时薛子桢说了要那铺子的话以后就后悔了,觉得自己有些不讲理,但她心里还是存了一丝期盼,如今见了这房契地契,又听了那一番话,便知道自己在父亲心中的地位是没有下降半分的,不由喜悦,可面上还要绷着,道:“你回去告诉父亲,招婿的事我还在考虑,房子先不用准备,就是将来要招婿,我也是要住在家里的。”

薛丁应了,自回去回话,薛丹臣听了这话笑了笑,心中有数,也就没多问,这一篇就算是揭过去了。

再说薛子桢那边,她见薛丁的时候霍灵璧不在,等到薛丁离开,两个人正好在院子里打个照面,薛丁行个礼就匆匆走了,霍灵璧却奇怪得很,他是知道薛丁的身份的,是薛丹臣的心腹,办的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事,如今怎么跑了这里来,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他匆匆进了屋子,却发现薛子桢笑眯眯的,显然心情很好,还难得的给了他一个笑脸,叫丫头倒茶。

霍灵璧知道这中间肯定有事,就是自己问薛子桢也未必肯说,也就没表露出来,只不动声色的说了两句闲话,等到了晚上,趁着薛子桢被霍夫人叫了去,他把院子里的几个丫头叫了来问。

薛子桢的陪嫁丫头就是知道内情也未必会说,但除了她们,院子里也有霍灵璧的心腹,一听他问便仔仔细细的说了:“当时房里只有溪柳姐姐伺候,我们在外头听得也不清楚,只隐约听到什么地契房契,要准备收拾房子,还说到了招婿!”

霍灵璧心中一跳,面无表情挥退了丫头,心里却怒火滔天!

敢情薛子桢现在还想着跟他和离,然后回家招婿的事呢!

偷了他的心!骗了他的感情!哄得他眼里除了她再放不下旁人!如今连家底都给她了!她却脚底抹油要溜!天底下哪有这样便宜的事!

震怒过后,霍灵璧慢慢冷静下来,他知道,要想对付薛子桢这样的女人,越生气越坏事,反而会被她抓住把柄,他只有冷静下来,才有机会反击!

是以等到薛子桢回来,霍灵璧已经敛了神色,不露半分破绽,只问霍夫人叫她过去说了什么事。

薛子桢对霍灵璧的怒气毫不知情,还笑意盈盈的:“娘在准备大妹妹认亲时要送的礼物,想问问江南的风俗,也免得到时候失了礼数。”薛子桢的外祖父外祖母都是江南人,她对这些也是了解的。

霍灵璧“恩”了一声,状似无意道:“今天我在院子里看到了薛丁,他不是岳父的心腹么?来这儿做什么?”

薛子桢一想起她无理取闹来试探父亲的事就觉得害臊,下意识的就不想告诉霍灵璧,免得他取笑自己,遂道:“也没什么事,我担心母亲,叫人回家问问,没想到父亲派了薛丁来回话。”

霍灵璧见她到了这个时候还面不改色的对他撒谎,心中怒意更甚,再也忍不下去,冷冷哼了一声,不再理会薛子桢。

薛子桢诧异的看着他,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发起脾气来,仔细想了想,自己可没说什么话招他,遂也不甚在意,只吩咐瑶芝:“明天你回家一趟,仔细问问外祖母,那些婚礼风俗我也不是太懂,细细的问清楚了,也省的闹笑话。”

瑶芝应了,小心翼翼看了霍灵璧一眼,这才退了下去。

一时间,屋里安静下来,两个人一左一右,都在看书,只是这书是不是真的看进去了,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第二日一早,瑶芝回了薛家,到了中午才回来,又去了霍夫人那儿回话,而薛子桢则忙着和针线房的绣娘结账,前阵子霍晓清的嫁衣并一些荷包帕子之类的绣品,针线房忙不过来,特意请了外头的绣娘帮忙,如今这些活儿计做完了,也该给那些绣娘结账了。

忙了一上午,薛子桢也有些疲倦,中午回了双桂堂吃饭,霍镝特地跑回来传话:“世子爷今天不回来了,吩咐属下回来说一声。”

薛子桢道:“他是不回来吃饭了还是怎么着?”

霍镝支支吾吾好一会才道:“兴王殿下约了世子爷去庆湘楼喝酒,只怕晚上也不回来了。”

庆湘楼是个什么地方,薛子桢不太清楚,只当是普通酒楼,点了点头就没多问,但瑶芝却是听说过的,这庆湘楼可是京城最大的青楼,去那儿喝酒,能有什么好事?不由恶狠狠瞪了霍镝一眼。

霍镝脸上也有些挂不住,赶忙告退,一溜烟跑了。

庆湘楼,红烛高照,锦绣添香,楼上最大的雅间中,以霍灵璧和兴王为首的一些王孙公子疏疏散散坐着,身边偎红倚翠,说不出的香艳风流。

其中的两位花魁分别依偎在兴王和霍灵璧身边,一个叫花叠青,一个叫花间蕊,长得如花似玉,且温柔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