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愤恨的望过去,恨不得把薛丹臣撕成两半,私生子哪有嫡长孙金贵啊!若不是薛丹臣如此欺人太甚,他又何必被一个小丫头威胁?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有一个孙儿,即便是私生子,也比一个也没有要强!

镇国公和薛丹臣到霍家的时候,霍夫人正抱着棠哥儿哭,霍灵璧和薛子桢坐在一旁,都是沉默无语,镇国公突然来这么一招,是他们都没想到的。

霍灵璧自然也可以坚决推辞。但若是朱颜说出往事,九年前,大周和突厥还是死敌呢,霍灵璧身为将领却和突厥的探子生了孩子,这罪名往轻了说是玩忽职守,往重了说可就是通敌卖国了,这个罪名别说霍灵璧了。就连整个霍家都承受不了。所以如今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白白的受朱颜的威胁了。

薛丹臣一开口说要薛子桢和霍灵璧和离,霍夫人就第一个反对。甚至还一反常态,抛去了素日里端庄沉稳的样子,哭着闹着要抱着孙儿去跳井,还对那个所谓的突厥公主破口大骂。

镇国公看着这一副乱糟糟的样子。只觉得头疼,薛丹臣才不理他呢。只让薛子桢抱着棠哥儿跟他回家,这下轮到霍灵璧不依了,拉着薛子桢道:“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咱们俩肯定不分开。若是你回薛家,我也跟着入赘去,这个公主谁爱娶谁娶!”

镇国公听了这话。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拍桌子砸板凳的骂儿子没骨气。竟被一个女人拿捏住了。

到最后还是薛子桢站了出来:“公公婆婆且听我一句!”

镇国公和霍夫人都看着她,薛子桢的神色却很坚定:“我既然嫁进了霍家,那就不会离开的,我同意突厥公主嫁进来做平妻,也同意让她的孩子认祖归宗,做霍家的长子。”

此言一出,不光镇国公吃惊,薛丹臣也有些动容:“桢姐儿,你何必这么委屈自己?”

薛子桢笑了:“父亲觉得是委屈,可我和自己的夫君孩子在一起,并不觉得委屈,都说孤掌难鸣,只要灵璧一心一意都在我和孩子身上,即便她嫁进来又有什么用?而且出嫁从夫,她进了霍家的门,就不敢再摆公主的谱儿了,等到突厥王回了突厥,更是没有了依靠,如果这样的一个人我也怕她,那我也太无能了些。”

她这一番话说的霍夫人感动极了,握着她的手哽咽着:“桢姐儿你放心,我的儿媳妇永远只有你一个,就是她进了门,我也不会给她好脸色看!”

薛子桢笑了:“我知道婆婆对我好,但她如今毕竟是突厥的公主,又是和亲而来,我们也不能无礼对待,只要她进了门,我绝不会刻意与她为难的,彼此相安无事就好。”

她说完又看向了镇国公:“我也知道,公公是因为棠哥儿姓薛的事情觉得恼怒,我原是家中独女,如今又只有一个妹妹,我父亲没有办法抱孙儿,但对他来说,我的儿子就是他的孙儿了,即便我父亲的要求不合理,可当初也是公公答应过的,既然许下了承诺就要做到,这个道理相信公公也明白吧,之前我一直没说什么,只因为尊重长辈的决定,但如今见公公对这件事如此不满,我倒有一个办法,我可以答应让棠哥儿改姓霍,但孩子必须交给父亲来教养,父亲教他读书写字,他长大后便是文官,父亲请人教导武艺,将来便是武官,一切全凭父亲的意思,如何?”

镇国公立刻反对道:“那怎么能行!我霍家的男儿哪个不上战场建功立业?棠哥儿既是嫡长孙,又怎么能去做一个文官?”

薛子桢道:“若是如此,那就仍旧让棠哥儿姓薛,但这个孩子我交给公公来教养如何?公公大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思把他培养成一个武将,我相信父亲是没有异议的。”

镇国公的神色立刻复杂起来,有得就有失,关键是薛子桢是家中独女,她的孩子是霍家血脉,但也有一半的薛家血脉,虽然姓霍很好,但他是万万不能把自己的孙儿交给薛丹臣教养的!

犹豫片刻,镇国公还是不情愿的做了决定:“既如此,那就让棠哥儿姓薛吧,不过这孩子我要亲自教养!谁都不许插手!”

薛子桢很痛快的就答应了:“自然可以,但我也有一个条件,突厥公主所生的那个孩子,必须记在我的名下,由我来教养!”

此言一出,不光镇国公吃惊,连霍灵璧和薛丹臣也觉得惊讶。

薛子桢的神情却很理所当然:“突厥公主是未嫁之身,哪里来的孩子?而九年前的那段往事,又是势必不能说出口的,与其到后来传出些风言风语,倒不如一开始就把孩子记在我的名下,我将他收为养子,一来他也能名正言顺的冠以霍姓,二来,记在我名下,便是嫡子,便是薛家的外孙,又有什么不好?”

镇国公看向薛子桢的眼中满是探究,仿佛想看明白薛子桢到底是怎么想的一样,薛子桢淡淡一笑,道:“公公也不必担心我把这个孩子给养歪了,毕竟我答应了您让您亲自教养棠哥儿的。”

薛子桢的意思镇国公一下子就明白了,她把亲儿子交到了他的手上,却又收朱颜的儿子为养子,为的就是彼此制衡,他不至于太过宠爱朱颜的儿子,而薛子桢也把亲儿子当做把柄给了他,也是绝不会慢待朱颜的儿子的,如此一来,对两个孩子的确都有好处。

镇国公沉思片刻,答应了,薛丹臣却阴沉着脸色,显然十分不满,但他也不会当着霍家人的面去拆自家女儿的台,他辛辛苦苦大半辈子,图的不就是儿女安康顺遂么?

如今薛子桢已经能独当一面了,他又何必多操心呢?

因此薛子桢一点头,薛丹臣又没有反对,突厥公主要嫁给霍灵璧做平妻的事情就算是定下来了。

人都是分个亲疏内外的,如今京城里的人家听说这个消息后,不管是不是和薛子桢交好的,都对她颇为同情,且对突厥公主十分不满。

好好地给你准备了一个王爷,你不安分守己的去做王妃,倒抢人家的夫君,实在是一件很不知道廉耻的事,遂对突厥公主的好奇瞬间变成了鄙视,想着到底是蛮夷之邦,一点规矩也不懂。

顺昌帝倒是松了口气,他下令让突厥王和突厥公主的婚礼同时举行,礼部就忙了起来,甚至还去了霍家布置新房。

因为是平妻,自然不可能像纳妾那样随便,一应俗礼都与娶妻相同,三媒六聘是一点也少不了,不过对此霍家可没有那么积极了,如今霍夫人称病不出,镇国公也不好出面,倒是薛子桢忙里忙外的张罗这事。L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不乐

霍灵璧看在眼里,又是心酸又是心痛,还真是有些拿捏不准薛子桢的心思了。

他已经忘记了朱颜,只想和她好好过日子的,但她却偏偏答应了这桩婚事,难道她真的不喜欢他了?所以才把他让给了朱颜?

霍灵璧心里这么想,却不敢问出口,毕竟这件事他是罪魁祸首,薛子桢大度的容忍了朱颜,他还敢提什么要求呢?可他心里就是不痛快,再加上家里四处挂满了喜字和红绸子,他看着就烦,索性跑去找赵九经喝酒。

赵九经自打做了父亲就收敛了许多,就是喝酒也绝不超过三杯,遂看着霍灵璧一杯一杯的往下灌,又是羡慕又是无语:“又遇到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你瞧瞧你的样子,可真没出息。”

霍灵璧挺不高兴的:“这事要是摊在你身上,我看你还说不说这种话?我和朱颜到底怎么回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赵九经道:“正是因为知道才觉得奇怪呢,这件事毕竟关系到你,你若是执意不娶,谁能逼你?不过说真的,你真的忘了朱颜么?对她一点感情也没有了?她毕竟给你生了个儿子呢。”

霍灵璧道:“那又如何?难不成为了这个儿子,我就把桢姐儿休了?九年前我的确喜欢她,想和她长相厮守,但她所表现出来的种种让我喜欢的东西,其实都是她伪装出来的!所以她撕掉伪装,杀害霍锦的那一刻,我对她就再没有半分情意!她欺骗了我的感情,杀害了我的兄弟,如今仗着一个孩子就敢威胁我?也太可笑了些!”

赵九经若有所思。提出了一个问题:“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朱颜没有欺骗你,没有杀霍锦,你就会原谅她了?”

霍灵璧淡淡道:“如果没有这一切,我也不会和她分开,也就不会认识桢姐儿,这一切的事都没有了。这世上的事有因才有果。”他一边说着一边又灌了两三杯酒。

赵九经见他快要醉了,赶忙把他的酒杯夺下来:“你要是个男人就去告诉朱颜,你绝不会娶她。然后解除这桩婚事,别光在这儿借酒浇愁!”

霍灵璧却又劈手把酒杯夺了回来,闷闷不乐道:“若是以前,我早就如此了。但现在不行啊,朱颜成了突厥的公主。她的一举一动都关系着突厥和大周之间的关系,若是因为我一个人惹恼了突厥,使两国的和谈谈崩了,到时候害的边境百姓受苦。我不就成了千古罪人了?其实打从我知道朱颜还活着,我就想过各种办法来解决这件事,甚至还想过偷偷溜到驿馆去把人给杀了。一了百了,这也是最简单最容易的法子。但是朱颜既然敢露面,肯定做了万全的准备,到时候杀了她不要紧,若是留下什么后患,岂不是后悔不及?所以我只能眼睁睁的受她的威胁,说起来,也真是窝囊极了!”

赵九经听了也忍不住替他叹气:“我看你是运气好,遇到了桢姐儿这样明事理的,若不然,岂不是腹背受敌,两面为难?到时候光天天吵闹就够受的了。”

霍灵璧苦笑:“我倒是希望她和我吵闹,也省的像现在似的,摸不准她心里在想什么…”他说着说着,已然醉了。

赵九经怕他回去挨骂,便叫小厮把他搬到了客房去休息,又叫人去霍家知会一声,等回去后却和周小钗感慨:“桢姐儿竟然答应了让朱颜进门,实在是我想不到的。”

周小钗拿着铃铛一边逗儿子一边笑道:“我和桢姐儿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的脾气我最了解了,该硬的时候硬,该忍的时候也能忍,如今朱颜是突厥公主,她又生下了霍灵璧的长子,这都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与其大吵大闹让朱颜抓了把柄,倒不如一开始就宽容大度的接受,反倒给自己博得了一个好名声,不知道的人都说她太傻了,放着亲儿子不养,倒去养别人的儿子,但这恰恰是以退为进,看上去是她吃亏了,实际上她把朱颜的儿子捏在了手里,朱颜就什么依仗都没有了!桢姐儿可不傻!”

赵九经却想不明白:“孩子交给谁养不都一样么?反正都认祖归宗了,也就你们女人斤斤计较这种事。”

周小钗冷笑:“对于霍灵璧来说,桢姐儿此举的确是画蛇添足,那是因为对他来说,不管是棠哥儿还是朱颜的儿子,都是他的儿子,没什么分别,但对于桢姐儿来说,自己生的才算是自己的孩子,才和自己最亲,朱颜这么有底气,不就是依仗着她生的儿子么,但是如今她要是想嫁进霍家,就不能名正言顺的承认那是她生的儿子,我估计她是想嫁进来后再以收养子的名义让这个孩子认祖归宗,但如今桢姐儿比她抢先一步认了这个孩子,那这个孩子就是桢姐儿的,即便他是朱颜生的,他们是亲母子,也是和九年前的那段往事一样,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说出来,后果就会很严重!如今只怕朱颜要左右为难了,若是要儿子,她就甭想嫁进来,若是嫁进来,她就得失去儿子,只看她怎么选择了。”

赵九经听到现在,才算是隐隐约约明白了这其中的关节,笑道:“我以为桢姐儿对这件事不在意呢,原来她早就筹谋好了。”

周小钗白了他一眼:“桢姐儿是什么人呐,怎么可能像寻常小女子一样一哭二闹三上吊?她呀,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杀人于无形!你等着瞧吧,说什么朱颜计谋无双,遇到桢姐儿,指不定谁吃亏呢!”

赵九经若有所思,想起霍灵璧那借酒浇愁的苦闷样子,当真是又同情怜悯又觉得可笑,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但这艳福还真不是谁都能消受得起的!

霍灵璧醉酒,在赵家住了一晚。第二天匆匆赶回家,看到薛子桢就有些愧疚。

薛子桢正在看着奶娘给棠哥儿换尿布,棠哥儿眨着眼睛,抬着腿,吭哧吭哧的努力想把脚丫子塞到嘴里去,粉嘟嘟的样子,别提多俏皮了。如今他也会认人了。看到薛子桢知道是娘,张着小手就要抱,看到霍灵璧知道是爹。蹬着腿的就要骑到霍灵璧脖子上去。

霍灵璧没敢细看薛子桢的脸色,等奶娘给棠哥儿把尿布换好,衣裳穿上,便陪着玩了一会。让他骑到自己脖子上,带着他去看百宝阁上的摆件。棠哥儿兴奋的咿呀呀的直喊,两只小手把霍灵璧的头当成鼓面一样拍来拍去。

霍灵璧逗了一会儿子,偷眼一觑,发现薛子桢坐在了炕上看书。神色安静淡然,心中不由又是一阵失落,也没心思和儿子玩闹了。便把棠哥儿交给奶娘带了下去,而他则坐在了薛子桢身边:“昨天去找赵九经喝酒。喝醉了就在赵家歇下了。”

薛子桢点点头,并没有把目光从书移到他的身上,反而很是随意道:“我知道,昨天赵九经派人来说了。”

霍灵璧语结,他还等着薛子桢问他为什么喝酒呢,这样他也好继续说下去,可薛子桢却连过问一下的意思都没有,让他满腔的知心话都梗在了那儿,别提多难受了。

他盯着薛子桢看了一会,终是忍不住,一把把薛子桢手里的书抽了出来,狠狠地扔在了地上:“这书有什么好看的?”

薛子桢有些惊诧,脸上却看不出喜怒,只是静静看着他,这让他又有些恼怒,又有些心虚,没多久,就如同被戳破了的气球,垂头丧气道:“我要娶别的女人,你难道真的一点也不会吃醋?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薛子桢把那书捡了回来,又坐到了霍灵璧身边,却叹了口气:“那你希望我怎么做?大哭大闹?抱着棠哥儿回娘家?还是直接和离?”

霍灵璧不吭声了,薛子桢道:“当初我父亲一有纳妾的苗头,我母亲就常常用这几招来对付我父亲,从小到大,我见惯了,也烦了,若是换了我,我是不屑用这些招数的。我不生气,不代表我不在意你,而是因为我信任你,信任你不会为了朱颜抛弃我们母子,既然信任,我又何必大闹弄得咱们夫妻离心呢?只怕咱们闹得越凶,朱颜就越高兴,这损己利人的事我可做不出来。”

霍灵璧怔怔看着她:“你不生气是因为信任我?”

薛子桢似乎也觉得说出这话太过肉麻似的,有些赧然,脸上也有些发红,但还是点点头。

霍灵璧顿时像大冬天喝了热水一样浑身都温暖熨帖了,他伸手揽住了薛子桢,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我自然不会因为朱颜抛弃你和棠哥儿,其实当初我告诉你朱颜的事时,我就已经把她给忘了,对于这段旧情,也很坦然了,可是当我知道她还活着的时候,我心里还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不是因为对她旧情难忘,而是因为她说她给我生了个儿子,我虽然恨她以往的所作所为,但和那个孩子却是没仇的,所以心里就有些犹豫,我知道自己有些优柔寡断,我也讨厌自己这样…”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拿不准薛子桢会不会生气,但薛子桢却只是笑了笑:“我理解你的感受,当我知道那个孩子的存在时,我心里也很不舒服,但我也做了母亲,知道做母亲是如何的辛苦,因此对那个孩子无论如何也讨厌不起来,反而会好奇那是怎样的一个孩子,是活泼开朗还是沉默寡言?棠哥儿长大了会不会和他一样…我不是什么都能容忍,而是因为那是你的孩子,所以我愿意容忍。”

霍灵璧怔住了,他没想到薛子桢是这么想的,之前他还埋怨薛子桢不在乎他,可如今听她如此解释,却像是听到了甜言蜜语一般,那些芥蒂和不快都烟消云散,心里反而甜滋滋的,他把薛子桢抱的越发紧:“咱们以后都要这样,相互信任,相互体谅,一辈子不吵架!”

他搂着薛子桢倒在了炕上,倒一下子把炕桌也踢歪了,桌子上的茶碗噼里啪啦都摔在了地上,薛子桢就敲他让他起来:“大白天的胡闹什么,你去找朱颜,把那个孩子给带过来,我想见见那个孩子。”

霍灵璧一听这话,就像浑身上下被泼了一盆冷水似的,讪讪的坐了起来:“你是怕朱颜不同意把孩子交给你教养?”

薛子桢道:“她嫁进霍家,唯一的依仗不就是那个孩子?怎么可能交给我?所以这事还得你出面。”

霍灵璧想了想,第二天就去了驿馆。

他一通报姓名,很快就有朱颜的侍女出来将他带了进去。

朱颜的屋子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布料和首饰,朱颜正在看一匹大红色闪金的布料,看到霍灵璧来了,展颜一笑:“你觉得我用这个料子做喜服如何?”

霍灵璧面无表情:“我今天来有事情和你说。”

朱颜已经预料到了他的冷淡,也不生气,亲自给他倒了杯茶:“有什么事只管说。”

霍灵璧道:“我想见见那个孩子。”

朱颜一怔:“你是说周儿?”

霍灵璧一扬眉:“你给他取名叫霍周?”

朱颜点点头,很希望从霍灵璧脸上看到惊喜的表情,但是让她失望了,霍灵璧只是一怔,随即又恢复了那种冷淡的神情:“你应该知道我已经娶妻了,如今娶你做平妻,也是要经过原配妻子同意的,这是大周的规矩,你应该能理解吧?”

朱颜点点头:“我知道,但我是公主啊,我既然说了嫁给你,那就只有她为我让路的,哪有我为她让路的,不过我为了你才妥协的,你若是喜欢,留着她也无妨。”

霍灵璧一听她用这种轻描淡写的语气提起薛子桢就忍不住恼火,好一会才道:“桢姐儿同意你嫁进来的唯一条件就是把霍周寄养在她的名下,由她抚养,你应该知道,如果皇上知道你和我早就有了一个孩子,不光不会答应这门亲事,还会把霍家满门抄斩,因为这可是通敌叛国的死罪,所以你嫁给我,霍周的身份就永远不能为人所知,桢姐儿的意思是,寄养在她的名下,那么霍周就是霍家名正言顺的嫡长子。”L

第一百三十九章 争吵

朱颜冷冷道:“寄养在我的名下,同样是霍家的嫡长子!我的儿子为什么要叫别人养?”

霍灵璧也冷冷看着她:“因为这个孩子的出生不光彩!他不是在父母的期望和亲友的祝福下出生的,他的父亲甚至不知道他的存在!你本就是突厥人,你把他抚养长大,他在突厥可能会身份尊贵,无人敢惹,但在大周,却一文不值!甚至可能被皇上拿来作为要挟突厥的人质!但是桢姐儿不同,她父亲是内阁次辅,又是太子的老师,等到太子登基,他便是首辅,是文武百官中的第一人,作为他的外孙,不仅身份尊贵,还会被人高看一眼,有句话你应该听说过吧,三十年前看父敬子,三十年后看子敬父,你难道想让你儿子在别人带有怀疑和猜忌的眼光中长大?”

朱颜怒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霍灵璧,你一口一个你儿子,你不要忘了,那也是你的儿子!难道薛子桢生的是你的孩子,我生的就不是?是,我之前是欺骗过你,但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啊!你以为我贵为突厥公主,用得着屈尊降贵去敌方的阵营做探子?我是因为你啊!你不领情就算了,还帮着别人来算计我!你对得起我么?”

朱颜本想看到霍灵璧愧疚的样子,谁知他却哈哈大笑起来:“你知道吗,从你一出现,我就猜到你会如何解释以前的事,果然,你所说的和我想的一模一样,你现在所依仗的,不就是曾经我喜欢你么?可你却忘了一点,并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怜香惜玉。也并不是所有的英雄都难过美人关,曾经那个对朱颜痴心爱慕的霍灵璧早就死了!如今的霍灵璧只是薛子桢的夫君!想拿这个理由打动我,你也太幼稚了!”

朱颜的神色先是愤怒,继而是震惊,最后却是颓然,她的脸色也变得苍白,无力地倒坐在椅子上:“你变了!我认识的霍灵璧意气风发。敢作敢当。有一股英雄气概,虽然有些霸道,但也很细心。很深情,我到现在还忘不掉,曾经我们指点江山,纵马狂奔。他会对我说甜言蜜语,会温柔体贴的把他的斗篷披在我身上。会替我烤香喷喷的野鸡肉,和兔肉,但凡是我喜欢的,他都会一一捧到我面前…”

霍灵璧别过头去:“你说了。那是曾经,就只是曾经!”

朱颜勃然大怒:“既然曾经可以,为什么现在不可以!你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霍灵璧了!你变得胆小。变得优柔寡断,变得小心翼翼。而且三句话不离薛子桢!这究竟是为什么!”

霍灵璧低下了头:“也许这就是生活吧,就像你所说,我曾经无所不能,但是我也是人,我也会累,也会觉得疲倦,也想过正常人的日子,我希望娶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在我劳累一天后为我端上一杯热茶,我希望有人陪着我说说家长里短,而不是一直看兵书,演练阵法,我希望教导儿子练武,读书,看着他长大,将来娶妻生子,而不是一辈子都在金戈铁马中度过。朱颜,我和你毕竟是不同的,你可以在马背上过一辈子,但我却会累,会想停下了休息,即便我娶了你,抑或是当初跟着你回了突厥,做了你的驸马,我们也不会过得幸福,终有一天你会嫌弃我不再是个英雄,然后抛弃我,转而投向另一个英雄的怀抱,但是桢姐儿不同,我们一起奋斗过,疯狂过,也将一起老去,所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相伴相依,相互扶持,这是一种不离不弃的承诺,而不是仅仅相互爱慕就做得到的。”

朱颜怔怔的,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直到霍灵璧诧异的看着她,她才草草抹去了泪水,固执道:“我才不信你的鬼话!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谁也抢不走!你若是怕你们的皇帝抄家灭族,连累家人,我就去告诉王兄,把你们霍家一大家子人都带去突厥,你们照样可以成为突厥的贵族,一样的过着优渥的生活,不也一样么?”

霍灵璧缓缓摇了摇头:“完全不一样!朱颜,你死心吧,我是不会回头的!你可以选择继续出嫁,但霍周必须交给桢姐儿抚养,你若是舍不得孩子,大可以带着他回到突厥去,我绝不会拦着!”

朱颜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咬牙切齿道:“你对我好狠的心!”

霍灵璧却不置一词,扫了一眼被朱颜握在手中早就变得皱巴巴的布料,转身离开了。

朱颜独自一人站了半晌,最终下定了决心,她的眼中浮现一抹狠色,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

朱颜叫了侍女进来,洗了脸,换了衣裳,重新施了脂粉,又变得光彩照人,她满脸笑容的去了突厥王所住的院子。

突厥王鄯耆今年只有二十四岁,形容俊朗,英姿飒爽,是所有突厥少女的梦中情人,他能一步步走到今天,也是极其不容易的。

鄯耆的生母只是老突厥王的一个女奴,身份低贱,在突厥王庭,向来是子凭母贵,鄯耆的生母低贱,他即便是老突厥王的皇子,也没有受到分毫的重视,反而从小就被几个出身显贵的哥哥欺负,但他本人却很争气,也很幸运,拜了一位汉人做师傅,跟着他学习诗书礼仪,也练习刀枪棍法。

就这么过了十几年,文武双全的鄯耆不论是打仗还是做其他的事,表现的都比其他的兄弟要优秀,慢慢的就得到了老突厥王的赏识,但也因此惹来了几个兄弟的嫉妒,后来老突厥王去世,几个兄弟唯恐鄯耆继位,便偷偷地设计陷害他,这个时候,鄯耆又遇到了第二个贵人,便是朱颜。

朱颜为鄯耆出谋划策,对几个兄长有的服软,有的示威,又拉又打,美人计。反间计都用上了,到最后几个兄弟被他拆的七零八散,他也就此顺顺利利登上了王位。

他为了感谢朱颜,应她的要求,将她封为了公主,他知道朱颜肯定也有一段往事,但朱颜不说。他就不问。

他从小受到那位汉人师傅的影响。很希望重修突厥和大周之间的关系,不再年年打仗,遂对这次和谈很看重。甚至不惜去做大周皇帝的女婿,但朱颜的婚事,却是朱颜自己求来的,他实在不明白。朱颜放着突厥那么多的勇士不选,为什么偏偏要嫁给一个已经娶妻了的男人。

如今。他听了朱颜的话,更是惊讶:“你不是想要嫁给他么?若是把他害死了,你又有什么好处?”

朱颜冷笑道:“他对我已然是无情无义,既如此。我为什么还要忍耐?”

鄯耆沉默了,霍家是大周的名门世家,若是按着朱颜说的去做。霍家覆灭,势必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他并不敢确定这件事会不会影响到突厥,所以有些犹豫,朱颜看出了他的犹豫,提醒道:“当初你答应过我的,只要不损害突厥的利益,都会让我如愿的,难道你忘了?”

鄯耆立刻道:“我当然没忘!我既然如此承诺,那就一定会做到!”

朱颜这才觉得满意,叮嘱道:“既如此,那你就去和大周的皇帝说!”她的眉眼全然冷了下来:“我倒要看看,霍灵璧是要看着霍家灭族还是跪下来求我嫁给他!”

入夜了,鄯耆依旧还是睡不着,他在想着白天发生的事,颇有些辗转反侧,这时,他的侍从在外轻轻敲了敲门,通禀道:“王上,有一位自称是韩向东弟子的人前来求见!”

鄯耆一听到韩向东三个字,立刻翻身坐了起来:“赶紧请进来!”

韩向东就是他的汉人师傅,在他困苦的时候一直陪伴着他,但是当他得到老突厥王的重视了,他却不顾再三的挽留离开了,鄯耆对这个师傅十分尊敬感激,觉得他才像自己的父亲一样。

鄯耆穿好了衣裳坐在桌边等着,心中有些激动,他许久没看到师傅了,来人既然是师傅的弟子,肯定知道师傅的近况,既如此,问一问也好。

不多时,侍从带领一个年轻公子进来了,鄯耆乍一看只觉得眼熟,仔细想了想才恍然大悟,这不就是这段日子宫中宴会上时常看到的人么,遂犹疑道:“你不就是武功侯府的世子爷?”

冯武夷咧嘴一笑,行了个礼:“我该叫您王上还是称呼您一声师兄?”

鄯耆也笑了:“叫师兄即可,我倒是没想到,你也是师傅的弟子。”

冯武夷笑道:“三年前我去西北游历,偶然间认识了师傅,他从突厥而来,给我讲了许多见闻,我们很是投缘,后来我见他学识渊博,便拜他为师,只是一直不知道还有您这么一位师兄罢了。”

鄯耆顿时觉得奇怪:“师傅既然没提过,那你又是如何知道的?我记得我没和旁人提起过这件事。”

冯武夷笑道:“师傅没和我说过,但是却和一位朋友提起过,是师傅的朋友告诉我的,师兄猜猜,师傅的那位朋友是谁?”

鄯耆愣住了,摇了摇头,冯武夷却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就是你见过的次辅薛丹臣啊!师傅与他可是好朋友的,这事我居然一直都不知道!”

鄯耆一听薛丹臣三个字更为惊讶:“师傅认识他?”

冯武夷感慨道:“可不是,若是薛大人主动提起,我还真不知道呢,他和师傅一直都有联系,说师傅近来在西南那一片游历呢。”

鄯耆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他为什么会提起这件事?又叫你来告诉我?可是有什么事?”

冯武夷忙道:“瞧我,来干什么的都忘了,薛大人托我登门,邀请师兄去喝茶,就在京城有名的天香楼。”

鄯耆愣住了,又是觉得疑惑又是觉得警惕,沉默了好一会才道:“既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日后,鄯耆独自一人去了天香楼,薛丹臣已经到了,天香楼上上下下的伙计也都遣退了,薛丹臣自己亲自续水,放茶叶,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看到鄯耆来了,不由一笑:“我是孤身一人来的,突厥王大可以放心,此次冒昧邀请其实只是为了私事罢了。”

鄯耆慢慢在桌边坐了下来:“不知薛大人有什么事,我若是能帮上忙,但说无妨。”

薛丹臣却笑了笑,突然换了个话题:“当初朱颜主动提出来跟来大周和亲,肯定是告诉您许多她来和亲的好处吧?”

焉耆虽然全身心都在戒备着,但听到这个问题还是愣住了,不明白怎么说到了朱颜,不由自主的点点头:“我听说薛大人的女儿便是霍灵璧的妻子,朱颜即将嫁给霍灵璧,难道薛大人是因为这件事来找我?只可惜,这门婚事已经定了,不能反悔!”

薛丹臣淡淡一笑,替鄯耆斟了一杯茶,道:“想来朱颜承诺了你许多好处,说等她嫁过来后便会为你筹谋,是真是假且不论,如今我可以应你,她许了你什么,我都再添一倍,我是朝中大臣,内阁次辅,应该比朱颜更值得信任,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怔怔呆住的焉耆,道:“明日,突厥公主因水土不服暴病而亡,到时候,我希望您不要追究这件事。”

死了个远道而来且不服水土的突厥公主,只要突厥王不追究,相信顺昌帝也不会多加过问的。

焉耆听了这话,先是一惊,继而神色复杂起来。

薛丹臣觑着他的神色,知道他必定为难,遂也不催促,反而转移了话题:“我听向东提起过你,他说你极为聪慧,还有一颗悲天悯人之心,你此次来到大周,又是示好又是和亲,为的无非是突厥老百姓的生活安康罢了,只要能达到目的,谁和亲不都一样么?如今你成了我们大周皇上的女婿,难道老丈人还要专门和女婿过不去么?所以朱颜和亲的事纯属是画蛇添足罢了!”L

第一百四十章 了结

鄯耆迟疑道:“即便如此,朱颜于我有恩,这次和亲的事我已经答应了她,我不能背信弃义。”

薛丹臣笑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谨守承诺虽然是一件好事,但长此以往下去,极其容易被人抓到把柄,朱颜于你有恩不假,但这次你帮着她,若是她嫁人以后过得不如意,又要你给她撑腰,你做是不做呢?做了,不免落人把柄,不做,照样背信弃义!与其到时候左右为难,倒不如现在当断则断!牺牲了一个朱颜,受益的可是全突厥的老百姓呢!”

鄯耆听着,差点就心动了,他能从一个不受宠的王子走到突厥王的地位,心思肯定不会这么简单,薛丹臣之所以对他提出如此优渥的条件,说到底还是不希望朱颜嫁给霍灵璧,但他既然答应了朱颜,自然就不能背信弃义,突厥人是最讲究义气的,头可断,血可流,却决不能做出任何不光彩的事情!

但是薛丹臣提出来的条件也十分诱人,他也的确心动了,难道就没有两全的法子么?

鄯耆心念一动,道:“我虽然不能同意薛大人所说,让朱颜死于水土不服,但我可以破坏这桩婚事,将她带回突厥,如此一来,薛大人可否觉得满意?”他虽然没有顺了朱颜的意让她嫁给霍灵璧,但是可以用另一件事来弥补,总比让她客死异乡来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