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璇公主咬了咬牙,心道又说错话了!但没关系,继续往下,把注意力转移了不就是了!

“你们大景说是规矩严,女人们个个装模作样软声细语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骨子里还不是骚浪贱,你阮苓苓还不是和你表哥有私情!”这话说的人群一静。

丹璇公主满意了,冷嗤一声:“不然你们怎么眉来眼去,郎情妾意?他为什么那么护你,你又不是他亲妹妹——哦也对,当然不是亲妹妹,是情妹妹么!”

阮苓苓气的不行:“你说胡!我才没有!我对表哥没有一点那样的心思,我们之间清清白白!”

丹璇公主:“哟,清白的会拉手摸脸,搂搂抱抱,偏僻私会,骗傻子呢?阮苓苓,你等着被浸猪笼吧!”

裴明榛负在身后的手握成拳,眼梢微眯,黑墨眸底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刚要站出一步说话——

小郡主直接把阮苓苓拉到了背后,锋利视线直盯丹璇公主:“公主好利的口舌啊。”

这种时机,另一个当事人男人不是不能表现,只是太微妙,效果不一定比得上小郡主。左公子紧紧拉住裴明榛,制止他冲动上前,小声提醒:“你别让咱们表妹更难做人!”

小郡主背笔直,盯着丹璇公主的目光无比锐利:“这招祸水东引玩得妙啊,怎么,丹璇公主以为把焦点转移了,别人就看不到你脏了?可能你们喻国风俗如此,对如你这般的苟且行为不在乎,随便说都没关系,我们这里不一样。”

“但凡对某件事有疑,那必是要查问清楚的,官府立案也无不可,你说阮姑娘与其表哥有私情,好,人证何在?物证何在?他们可是如你这般光天化日宽衣解带,私行苟且?地点在哪里?时间是何时?你要说不出来,便是故意诬陷攀扯,不仅是对她二人的侮辱,也是对我们公主府招待不周管理不善的侮辱!她二人能忍,我不能忍,我能忍,我们大景皇室也不能忍!”

丹璇公主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她的确对阮苓苓和裴明榛有怀疑,她历经风月□□,眼睛不会看错,绝不会污蔑了他们俩,但她没有证据啊,怎么说?本就是为了出气喂对方屎的,哪里会想那么多?

这里是安平公主的园子,在这里出事,就是骂安平公主管理下人不到位,她怎么忘了?小郡主直接把这件事拔高,上升到皇室尊严,她能怎么说?

丹璇公主讷讷无语,左支右绌,大家一看就明白了,就是纯粹造谣啊!自己长得黑,就以为全天下的人都黑,心怎么这么脏!

大家齐齐朝阮苓苓投去了心疼的眼神。

徐紫蕙拍了拍小伙伴的肩,低声道:“别气,跟这种人生气不值得。”

阮苓苓眼圈有些红,拽了拽小郡主的袖子。

她知道小郡主不愿意搭理丹璇公主,要不是为了她……

小郡主按住她的手,死亡视线继续逼视丹璇公主:“你在我大景三番五次折腾,吓哭多少女眷,我念你是友邦之人,从脏污之地爬上去当上个公主不容易,从未正经挑过你的理,可你今日,你不把我娘安平公主放在眼里,不把我大景皇室放在眼里,你们使团,你们喻国,必须得给我个说法!”

事情牵扯到国家,李瑞恩就急了,他目光恳切的看向大景众官员,意思很明显——小郡主这是找茬,你们快点管管啊!

众人没一个搭理他的,只一位站得比较近的老臣摊了手,低声道:“没办法,小姑娘么,脾气倔不懂事,贵使多担待。”

李瑞恩:……

这他娘和他的招数一模一样啊!

放丹璇公主四处咬人,大景官员找上门时,他就这么说的,好么,现在轮到他了,别人也用这招,真是好不要脸!

李瑞恩心说担待个屁,丹璇公主是假公主,一点点恩宠都是苦苦谋求来的,这小郡主可是实打实的皇室宗亲,安平公主是大景皇帝的亲妹妹,备受宠爱,不说她自己,连女儿小郡主都是有封地的,丹璇公主可是只有一个封号,什么都没有,这怎么惹!

给说法,赔礼道歉多少能够?他们过来出使是谋好处的,不是送东西的!

李瑞恩对丹璇公主越来越不满意。

丹璇公主也气,明明之前一切都好,怎么到了这个宴会就步步失策,瞬间什么都没了?

“你——”

瞧着她好像要扑过来,这边侍卫立刻绷起精神时刻警惕,阮苓苓也急了,想要拉小郡主回来。

不想小郡主动作比谁都快,手臂一展,纤长手指直接抽出旁边护卫的腰刀,随手一掷——

“嗡——”

薄刀利刃发出破空轻响,刷一下划过人们视线,直直朝丹璇公主而去!

刀锋几乎是贴着丹璇公主脸侧滑过去,削下几根青丝后,直直插向后面大树,刀柄至少三分之一戳进树干,尾端轻轻颤动,良久不息。

空气死一般寂静。

丹璇公主嘴巴微张,半天没反应过来。

那刀……贴着她的头皮就过去了!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发丝被削断,轻飘飘落地!

众人也震惊的掉了一地眼珠子。

这是巧合么?

如此精准的距离,深入树干那么多的刀锋,怎么可能是巧合,这是故意的!

故意的精准控制,比巧合更可怕!

小郡主神情未动,仿佛这是一件随手就能办到的小事,没什么好奇怪的:“我突然想起来,和我们大景闺秀擅长女红厨艺不一样,丹璇公主喜欢动手。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我同你比试比试,咱们立个生死状,死活不论,一场武比完,此恩怨就一笔勾销——怎样,你敢是不敢!”

丹璇公主还沉浸在刚才一幕巨大的惊恐中,没有回神。

这小郡主会武?没听说过啊!

这么厉害……她怎么敢比?

人群中的小郡王嘶了一声,被寒气激得直咳嗽。我的亲妹妹哟,你折腾我一个就算了,今天这么多外人,你这……以后可有谁敢娶你!小郡主冷嗤一声:“丹璇公主这是不敢了?”

丹璇公主眼睛几乎瞪出血,嘴唇微微颤抖,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

她要命啊!命没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没底的事怎么能做!

小郡主眉目冷厉,直接放话:“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阮苓苓,你不准碰,以后看到她马上给我躲着边走,明白么?我**思要交的朋友,不管是谁,敢动她一根头发,我就敢要他的命!”

阮苓苓心里感动的不像话。

嘤~

小姐姐也太帅了叭!

事情到了这个程度,她要再害怕再怂根本不配当小郡主的朋友,她立刻用手指在小郡主掌心写了个字。

小郡主眉梢一顿,接着道:“我们阿阮心软,见不得周围小姐妹们被欺负,你今天不敢跟我比试,以后给我夹起尾巴做人,我京城地界上,容不得你撒野,再敢到处乱吠,我就找你强行把今天这场比武做实,保证要了你命,你我国君也无法干涉,可懂?”

丹璇公主哭了,真的被欺负哭了:“你,你们不讲理!”

小郡主没理她,你以前讲理了么?

后面闺秀群更感动了,被这么欺负还不忘惦记她们,阮苓苓仗义啊!

丹璇公主这一哭,场面十分尴尬。不能再欺负下去了,不然显得大景不大气。可小郡主气势这么足,怎么好劝,谁来劝?她自己熄火?掉面不掉面?

这时候就需要有人打圆场了,长辈不合适,男人不合适,小郡王又不敢,阮苓苓……今天是长了脸,但身份稍稍有点不够,而且刚刚才吓坏了,现在就劝小郡主不要计较,假不假?

徐紫蕙就微笑着叫了一声:“赵姐姐。”

她在家里惯常做这样的事,很多小宴一个人就操办了,用不着母亲嫂嫂帮忙的,这点活可以说是驾轻就熟:“你看阿阮都吓坏了,忙这么半天一刻没停,没吃没喝的,我瞧着都心疼,别的事都不紧要,姐姐要不帮忙找个安静地方,让阿阮休息休息?”

小郡主从善如流的转身看阮苓苓:“累不累?”

阮苓苓也从善如流点头:“累。”

小郡主又看了眼丹璇公主。

徐紫蕙又道:“这里有男人们在,也有持重长辈,咱们小姑娘就不用操心啦。”

小郡主这才嗯了一声,看向大景官员:“我走了?”

大家赶紧拱手相送:“些许小事尽管放心,郡主殿下请——”

都到这场面了,要还让自己这边吃亏,他们哪还有脸活?

此一仗,打到现在,很是功德圆满!

看着小姑娘和手帕交手挽手的离开,裴明榛嘴唇微抿,稍稍有些不是滋味。

酸溜溜的滋味。

他知道小姑娘缺乏安全感,能够找到朋友,有人愿意站出来维护她当然很好,可他更希望这个人是他自己,小姑娘是他表妹,合该由他护着!

朋友多了牵挂就多,以后小姑娘以后心心念念送吃食送礼物的人……

看来家里的篱笆扎得更紧了。

视线转回,扫过丹璇公主和李瑞恩,未来首辅眼神如霜。

敢这么欺负小姑娘,看来是嫌活的太长了。

……

小郡主真找了一个安静暖阁,让人送了一堆吃的过来,拉着阮苓苓和徐紫蕙坐,完全没有再回大殿的意思。

阮苓苓筷子不停,面前的菜迅速夹了一遍,她是真饿了。

徐紫蕙给她盛了碗汤:“来,喝一口,小心噎着。”

小郡主早就将下人全部打发了出去,很嫌弃阮苓苓这幅吃相:“叫别人看见,还以为我们公主府虐待客人呢。”

阮苓苓可怜巴巴的看了她一眼,手里筷子仍然没停。

徐紫蕙笑出声:“赵姐姐,你就让阿阮松快松快吧,她今天可是立了大功呢!”

“对!”阮苓苓十分不要脸的骄傲揽功,“不信瞅着,看那丹璇公主以后还敢出来作妖!”

丹璇公主自然不敢再出来了,继续四处挑火,小郡主找她立生死状比武怎么办?这事闹得太大,没法收场,今日宴毕后她干脆装病不再出现,对李瑞恩的计划完全不在配合,使的喻国使团士气低迷,后续和谈结果非常不利。他们不利,大景当然是大大的利了,裴明榛还顺势狠狠宰了他们一把,把使团收拾的没脾气。

不过这都是后话,这天后来一直都很安静,一直到宴散,再没有发生过什么事,阮苓苓乐的和小郡主徐紫蕙呆在一起,仨小姑娘都玩疯了。

到了散场的时候,裴明榛过来接阮苓苓。

阮苓苓眨眨眼,想说我跟二太太走就行不麻烦大表哥了,突然后知后觉想起,今天从来到走,她好像一直都没有见到方氏的面?二老爷裴文信也没有?

“才发现?”裴明榛一点都不意外小姑娘的迟钝,“二婶之前有些忙,后来因……出了意外,和二叔提前走了,三弟也不在,你只能跟着我。”

阮苓苓立刻领会那些含糊不好说的话,肯定是裴芄兰!她又闹什么幺蛾子了?

根本不敢让大佬烦心,阮苓苓小鸡啄米的点头:“嗯嗯我跟着大表哥。”

再乖巧也没有了。

裴明榛眸色平和,相当满意。

下人们还在做最后的收拾工作,南莲正在检查有没有落东西,都离得稍微有点远,裴明榛看到小姑娘衣领有些乱,系绳不听话,有些歪,露出一小截白皙的颈子。

裴明榛抬手过去,非常自然的帮阮苓苓理了理。

阮苓苓还没反应过来要躲,他的手已经离开了。

就像夏天时在湖里踩水纳凉,有调皮的鱼儿坏心眼的过来亲了她一口,又瞬间跑远,只留下一片微痒,让她不得不在意。

阮苓苓手指微动,有点想伸过去抓一下。

“今天你做的很好。”

头上一暖,是裴明榛大手放上去,轻轻揉了揉。

阮苓苓瞬间脸红,就像整颗心被毛绒刷子刷了一下,就像耳朵听力突然发达,能听到梅花花瓣落地的声音。

这一下下的,能不能让人有个准备?

前生今世,阮苓苓第一次被别人揉头,那种感觉……比小鱼亲还痒,还暖,就像一颗心突然被塞进最想要的东西,胀胀的,满满的。

感觉特别新奇。

一瞬间,阮苓苓就明白了,为什么少女漫里一定要有摸头杀,各种各样的摸头杀,因为真的很杀!

不管对方是谁,为什么会有这个动作,只要做了,你就有一种被宠爱的感觉,被肯定,被心疼……

嘤~

阮苓苓甚至有些贪婪的想,她是不是……在大佬心里有那么一点点位置了?

只要一点点就好,不需要喜欢,不需要看重,只要不讨厌就好。

阮苓苓勇敢抬头,看着裴明榛的眼睛。

裴明榛长得很好,不同于一般的君子斯文俊秀,他的气质里多了些更坚硬的东西,入鬓的剑眉,似墨一般浓的眼眸,还有眼眸里起起伏伏,让人看不懂的潮汐,让他整个人显得有些疏离,不那么容易亲近。

可人们很多时候就是喜欢肖想得不到的东西,你越远,越如谜似雾,就越让人印象深刻,想要探究……

裴明榛在想什么呢?

阮苓苓不知道,她只觉得,此刻,现下,在裴明榛眼里,有一片星海。

灿烂的,温柔的,缱绻的。

她不知道的是——

她自己也是。

第45章 想亲

公主府宴毕,客人们的马车一辆辆接着离开。

阮苓苓摸了摸自己微热的脸,眼角余光看到了小伙伴徐紫蕙的马车,裴明榛自然也看到了徐阁老。

徐紫蕙此前就已经跟阮苓苓告过别,眼下只冲她挥了挥手,就随着母亲上了马车等待,徐阁老身边还有老臣,似乎有些话没说完。

裴明榛眉尾微动,似乎有些犹豫。

阮苓苓很懂,提醒他:“表哥不过去打个招呼么?”

裴明榛看着她。

阮苓苓立刻举手:“我就在这等你,哪都不去!”

裴明榛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你乖乖的。”说罢转身离开。

阮苓苓松了口气。

刚从大殿出来,一点都不觉得冷,甚至觉得马车上有些闷,她并没有直接上车,就站在一边,安静等着裴明榛。风有些硬,凉凉的,她抱着手炉倒是正好,希望脸上热意快点下去。

二门边上,这个行为并不算失礼,她站的也有些偏,有自家车辆遮着,很少人会看到。

可要是谁特别留心注意,也是能看清楚的。

东昌伯夫人跟通家之好拉着手道别,笑眯眯互相吹捧你儿子孝顺你女儿贴心你丈夫疼人妾都不纳了你婆母把你当女儿真让人羡慕——最后约定下回什么时间谁做东在小宴作耍,所有一切忙完,东昌伯夫人转头,这才发现自己儿子不对劲,那眼睛直勾勾瞧着一辆马车,不,马车后面的人,丢了魂似的,脸上还带着傻兮兮的笑。

东昌伯夫人脸色立刻阴下来,脚步稍稍一调整,就看到了阮苓苓。

“睿儿!”

曹睿醒神,跑过来站到母亲身边,笑嘻嘻耍宝打了个千:“可是能走了?儿子伺候娘上车。”

东昌伯夫人看着这个心头肉,顿了顿,笑了:“你啊,多大了还这么调皮。”

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她搭着儿子的手上车。

曹睿一边扶着新娘上车,一边眼睛还是粘在阮苓苓身上,不停打量。

东昌伯夫人全装没看见,柔声切切的和儿子叮嘱课业,只在车帘压下来时,看向阮苓苓的方向,目光阴毒可怖。

一只麻雀而已,运气好跟鸾鸟同行了一段路,还真以为自己是凤凰了?

她们伯府的儿媳妇,决计不能是这种人!

……

徐阁老这边,对裴明榛今日表现颇为肯定:“你今天很好,做的不错,以后的路想过么?”

裴明榛:“想过,下一步想外放或进六部历练。”

徐阁老点点头:“年轻人是该多学多看,再聪明的脑子,很多时候也及不上经验。”

裴明榛受教:“阁老说的是。”

徐阁老又道:“想过成亲的事么?”

裴明榛愣了下,完全没想到对方会问这个问题。有那么一瞬间,小姑娘身影划过心头,快的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