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夫人:“现在不喜欢也不要紧,没准处一处就喜欢了呢?他真的很好,有很多——”

阮苓苓心说怎么就不能好好听别人说话!

她斩钉截铁,掷地有声:“不,他多好我都不会喜欢!”

杨夫人怔了一下:“那你……难道有心仪之人?”

“我——”

阮苓苓很想说我有,有个很喜欢很喜欢,非他不可的人,想要和那个男人纠缠一辈子,虽然他别扭又傲娇,还小气的不行。

可今天她的举止已经很大胆很过分了,这种敏感时刻,她不可以更过分。

顿了顿,她认真道:“总之我是不会嫁给令公子的,我已诚恳告知,还望夫人莫要再为难,继续下去,只会让大家更加难堪。”

她不说清楚,杨夫人反倒觉得有戏:“那如果你没有喜欢的人,为何不尝试着接受,结果未必不——”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答应就是不答应,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随着一道熟悉的低沉声音,裴明榛走了进来。

阮苓苓转头看过来,发现他鞋面有灰,衣襟也不大整齐,外头这么冷,他额角鼻尖却渗了汉,显然走得很急……他是突然起意回来的。

她记得他今天会很忙,特意找她说过一声会很晚才回来,晚饭不用等他,怎么现在就……

是为了她么?

因为听到家里来了人,要给她说亲?

阮苓苓心里又酸又软,一阵委屈,一阵不忍。

委屈为自己,被人欺负看到亲人总是忍不住这种情绪,不忍是为裴明榛,如果她能再厉害一点……

他是不是,就不用这么累了?

第74章 我不会嫁给别人

随着裴明榛的到来,房间陷入诡异的安静。

所有人都没说话,齐齐的看向他。窗外风停了,鸟不叫了,连落在地上的阳光都显得有些冷清,显的他的影子那么那么长。

这个时间,他是不应该在家里的。

方氏十分惊讶:“你怎么——”

“有份公文忘了带,回来取时恰巧听闻有人给表妹说亲,便过来看看。”

裴明榛双目微敛,眉锋如剑,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每一分视线停留,每一个言语表达,都深意无穷,逼的人不得不在意。

方氏心内咯噔一声。

她敏感的察觉到裴明榛眸底似乎有杀气冲着她放……难道是在警告她,不该随便乱说话?

方氏心内暗叹,还好没来得及答应。

早在裴明榛没来时,她其实就在恨了,恨裴明榛为何朝她挑明的这么快这快早,不然她可以装做不知道他对阮苓苓有意,杨夫人一上门,就迅速把这件亲事给定了,看他们还能怎么办!

结果还好她没定下,还好她没来得及想出合适的办法,裴明榛竟然为了阮苓苓,急急从官署回来了!

这种重视……阮苓苓有,余氏那小贱人也享受过,偏偏她,一回都没有!她丈夫有还没不如没有!

方氏迅速收拾情绪,端着姿态,微微笑着,假装没听懂裴明榛的话:“男人还是外头的事重要,家里这点子小打小闹,倒是不必爷们挂怀,婶婶晓得做的。”

“本来确是如此,但有些人好像听不懂人话——”裴明榛眸色冰寒,声音像含了冰渣,“侄儿只有顶着被上峰骂,请长辈叔父问责的风险,过来看一看。”

这几句话里所有的嘲讽暗刺,大概只有方氏能懂。

方氏也懂了,一时指尖掐进掌心,疼的说不出话。

杨夫人也愣住了。

这裴翰林说话也太不客气了,是在指责她听不懂人话么?

裴明榛没给太多的反应时间,往前一步,挡在阮苓苓面前,直直看着杨夫人,眉目肃正:“我裴家世代清名,品行高洁,绝不会为外面三瓜两枣的好处出卖自己,出卖家人,夫人门第有多高,富不富,贵不贵,权势如何,都同我裴家无关,只一条,你儿子那样的烂人,我裴家不管哪个女儿都不会嫁!”

杨夫人倒抽一口气,手指都颤抖了:“你,你——”

竟然一分面子都不留,什么叫烂人!

“我儿子只是贪花好色,怎么就是烂人了!”

裴明榛眼梢微眯:“看来夫人对自己儿子的了解着实不深,很多事,他都瞒着你,没让你知道吧?”

杨夫人登时警惕:“你什么意思?”

裴明榛冷笑一声:“什么浪子回头金不换,这话对别人似乎很有意义,对我裴家一文不值,哪怕它是真的。我裴家娶妇,看的是女方端淑良秀,嫁女,看的是男方风骨品行,与门第无关,从小偷鸡摸狗品行不堪之人,不配进我裴家的门!此事断没有商量的余地,夫人若执着此,以后大可不必再来!”

他态度这么强硬,谁还好意思继续说?

况且他还不是一般的官,是中了状元,入了翰林,后转入六部历练,官声节节高,人脉庞大的难以想象,徐阁老亲自选出教导,年纪轻轻就简在帝心的人,谁敢忽视他?

杨夫人再豁的出去脸皮,现在也不好意思装象,和方氏扮上僵硬笑脸,二人尬聊了两句,就讪讪告辞,方氏也并没有留客。

等杨夫人走远了,裴明榛才又看向方氏。

“如果二婶觉得家务太多料理不清,脑子跟着整日昏沉,不会做决定,大可告诉侄儿,侄儿这里有很多人手可以帮二婶的忙。”

一句话说的不急不躁,甚至没什么起伏,看起来很安静,方氏却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这是要抢她的权了?为了阮苓苓?

她知道裴明榛能做到。夫君夫君不争气,儿子儿子不争气,她一个妇人,在这宅子里怎么抵得过裴明榛的心计手段?阴招她倒是在行,但……男人强,才是真的强。就算很多东西一时抢到了,她也不可能保得住。

心里再恨,方氏脸上丝毫不敢露出来,甚至还能保持微笑:“侄儿这是说什么呢?这门亲事我本也不同意,只是杨夫人在这里,这么大把年纪都哭了,我不好直言,虚与委蛇而已。阿阮表态并没有错,咱们家的姑娘就该这样,不能和别人家一样小里小气,只是她言行有些过激,我顾着她的名声,才不得不凶一点,这样外头的人说起来,只会说我凶,不会说阿阮不懂事……这件事你放心,二婶会处理好的。”

裴明榛冷笑:“那我和表妹就跟二婶道个谢,二婶可千万别让我们失望。”

说完并不停留,拉着阮苓苓就走。

阮苓苓不敢乱动,任他和杨夫人和方氏杠,也任他拉着,乖的不行,直到走过一段青石小径,四周无人,她才悄悄看向他。

他眉眼低垂,嘴唇紧抿,整张脸遍布显而易见的怒气,写满了‘我很不高兴’五个大字。

阮苓苓心里有些打鼓:“你……你生气了?”

裴明榛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握着她的手更紧了。

“可我又不喜欢他,我……都说过了,只有你才……”

只有你才不一样,只有你才最特别……

这些令人害羞的话那天晚上已经说过了,她不想再说一次。

想了想,她闷下头,总之——

“我不会嫁给别人的。”

手上一紧,男人停下了脚步:“我也不会允许。”

阮苓苓被他拉着,当然也停了下来,只是太害羞,并没有抬头看他。

裴明榛:“以后出了类似的事,要第一时间告诉我,知道么?”

阮苓苓乖乖的点了点头。

“傻乎乎往前冲,受伤了怎么办?”裴明榛大手放在小姑娘头顶,摸着小姑娘柔软的发丝,浅浅叹了口气,“有些事,还是男人来办的好。”

阮苓苓懂,阮苓苓太懂了,这该死的世道,女人干什么都不方便,男人就算强硬无礼了些,也没关系!

裴明榛微微低头,抵着小姑娘的额头:“难道在你心中,我就是个不值得托付的人?”

额头暖暖的,二人气息交缠,阮苓苓心中软成一团,心里话也就说了出来:“可你在外面那么忙,我就想说自己也变得强大一点,不要什么都依赖你……”

“不如你重要。”

裴明榛大手按着阮苓苓后脑,声音低沉如风吟:“外面的所有,都不如你重要。”

像春雨滴在屋檐,像夏风亲吻花瓣,像冬雪落在梅蕊。

这一刻,阮苓苓感觉自己都不是自己了,仿佛被万千星辰宠爱,又似被灿灿暖阳拥抱,这里,现下,裴明榛的大手,裴明榛的怀抱,就是她的世界。

她的一整个世界。

她的阳光在这里,她的暖阳在这里,她的春光韶华,全部在这里。

阮苓苓脸爆红。她简直无所适从害羞的不行!大佬好不要脸,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

她命令自己,阮苓苓你给我站稳了,别怂!

决定下得再痛快,话说的再好听,什么他再撩她,她就撩回去,怎奈自己不争气!她不会啊!看看人家大佬,随手就是骚话,迷的人不要不要的,再看看她——没用的连自己都嫌弃!

还是想跑……

不行,不能跑,必须稳住!

不努力攻克这个难关,怎么学习撩人?她难道要永远这么害羞下去么?

阮苓苓默默深呼吸,给自己鼓劲,你可以的……只要顶住不跑,就是阶段性的胜利!

她急智了一把,推开裴明榛,决定转换话题。

认真把思绪拽回到眼前,她小声嘟囔:“那个杨文康真是太讨厌了,堵我就算了,我都用揍他的方式拒绝了,他竟然还敢搬出他娘上门求亲……”

裴明榛知道小姑娘害羞,笑了笑,没再说别的,只拉着小姑娘走在身边:“也许不是他搬的。”

他的‘教育’绝对痛彻心扉,杨文康不可能敢再对小姑娘出手,此举怕是杨夫人自己琢磨出来的,杨文康还不知道。

若是知道了,一定会不顾病体,爬也要从病床上爬下来,跪求母亲不要。

阮苓苓只是想随意跳开话题,并不是对这个问题有多好奇,思绪这一沉下去,她一点都没在意杨文康本意如何,反倒发现了一点不对的地方:“也是很奇怪,为什么每回我在哪里,杨文康都知道?”

她无意识的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头,眉眼里全是疑问:“赵英当时为了‘曲线救国’,想要拉拢我时也这样过,但赵英是藩王世子,姓赵,势力庞大,他可以做到,杨文康有什么?”

杨家门第是比一般人家高些,可裴家又能差到哪里去?这些事赵英可以做到,杨文康却不应该。他怎么可能每一次都拦她拦的那么精准,对她行踪了解的这么彻底全面?

阮凌突然停步:“是不是家里有内贼!”

她看向裴明榛,眼睛湛亮:“而且这些时机也很奇怪,我正经去参加小宴,什么事都没有,只要一往公主府去,必然被拦,这是巧合?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说话时没注意脚下,一不小心踩到了一颗小石头,她眼看着就要跌倒,裴明榛赶紧把人接住:“不要着急。”

阮苓苓怎么可能不着急?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方向,十分可怕!

“表哥你看,他们是不是一伙的!”她白生生小手紧紧攥住裴明榛衣角,“赵英穷追不舍,看样子像真心,但真的是么?我总感觉有点不对劲,也许这里头有事,赵英憋着大坏呢!”

“看杨夫人的意思,杨文康在喻国使团过来,安平公主举宴时就见到过我,如果真有什么,为什么不早早行动,偏偏选在这时,也不早不晚,只让我去不了公主府?他们是不是怕我坏他们的事!”

看起来是在搞她,实则是不是在搞小郡主!

裴明榛有点惊讶。

许是关心则乱,这一次,他满心满眼都是小姑娘,竟不如小姑娘想的多,看的远。

小姑娘联想很丰富,但仔细一想,处处合理。

裴明榛微微眯眼,他没注意到便罢,注意到了,想的事自会比小姑娘更深,更远。

流水有情,落花无意,赵英追求小郡主的事惊动全京城,小姑娘和小郡主又是手帕交,他不可能不知道,但也仅仅是知道,并没有深入了解,如果赵英对小郡主的追求行为并不是因为喜欢,那是为了什么?上位者聪明人从不会做多余的事……

裴明榛神思瞬间扩展,上升到朝廷大事。

“我会会查。”他揉了揉小姑娘的头:“你还是放弃使用你这可怜的脑子吧。”

阮苓苓不服气:“我的脑子怎么了,我很聪明的!”

“好,你最聪明,”裴明榛轻笑,捏了捏她的手,“别急,等着我。”

阮苓苓应了:“嗯我知道啦!”

磨刀不误砍柴工么,阮苓苓再着急,也不会急这一时半刻,事情也并没有到紧急时刻,非要立即解决的程度。

她主动收敛行为,别说撩了,连烦都没有去烦过裴明榛,只希望他认真做事。但对这个结果,她又无比关心,只能每天都以期待的目光等待裴明榛,还暗搓搓的躲起来,不想让裴明榛看到。

她以为裴明榛不知道,其实他都知道。

他加快了手上的办事速度。

事关藩王,有些东西牵扯太深,一时半刻没有定论,但小姑娘关心的事,却并不难查。很快,他就得到了回馈,正好这天又是休沐,他不愿意放弃这个与小姑娘相处的机会……

逗逗小姑娘,似乎成了他的特殊专属放松方式。

久了见不到小姑娘,他就浑身不舒服。

裴明榛越来越鄙视自己,真是太不君子了,鄙视过后,继续沉迷。

他没去小姑娘的院子,而是叫玛瑙把人请到了松涛轩。

他坐在窗下,光线最好的位置,手里握着书卷,侧首摆出小姑娘最爱的姿势,等小姑娘来了还装作不知道,停了片刻才放下书,招手:“过来。”

阮苓苓丝毫没察觉到大佬在摆POSE,只觉得大佬什么时候都那么完美,姿势永远都很帅,莫名有一股禁欲男神,荷尔蒙爆棚的感觉,还有点点没看够……

呸!

她在心里唾弃自己,你要点脸吧阮苓苓!

脸红红的走过来,阮苓苓行了个礼:“表。?”

裴明榛相当矜持的点了下头,下巴微微抬起:“前几日你的问题,我查到了。”

“真的?到底是怎么回事?”阮苓苓相当着急。

然而大佬相当稳得住,只这一句,就不说话了。

他似乎很口渴,喝水对他来说是头等大事,他将手边茶盏端了起来。

然而只喝一口,他就又放下了,皱眉叹了口气,就是不说话。

阮苓苓:……

好吧,我明白了,要哄是吧?

行行行随你都随你!只要你愿意说,溜溜我也没关系!

阮苓苓当即甜笑:“我看表哥这茶放了一会儿了,味道肯定不如初时,不如我给表哥重泡一杯?”

裴明榛淡定的嗯了一声:“那你快点,我还要同你说后面的事。”

阮苓苓:……

你也可以先说了我再去泡啊!

然而这话只能憋着,不敢说出来,不但不能说出来,她还得脆声应着行,小跑着到小茶房去泡茶。

等她乖乖泡茶回来,看着裴明榛把慢腾腾喝完好几盏,后面的事也没说完,只说了一个开头。

阮苓苓再问,他就借口什么隔墙有耳,太机密的话不好说出来,得写。

阮苓苓又懂了。

行,笔墨纸砚是吧?

她熟门熟路的把文房四宝搬出来,亲自挽了袖子磨墨:“表哥好了,你快点来写!”

裴明榛要作,肯定不是作一下子就算了的。

他写了两个字,就推说累:“你替我写。”

阮苓苓:……

万万想不到还有这种操作!

她又不知道那些信息是什么,怎么写?写什么?要是知道了还用他作妖!

小姑娘一脸无语的看着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