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年轻那会儿熬狠了,世人只知晓胡老爷有钱,是县里首屈一指的富户,没人知道胡大海很早以前不过是个流落街头的小乞丐。

他爹娘死的早,家里也没地,所以十来岁就上县里来做工了。开始是在铁铺里做学徒工,可实在是太辛苦了,他觉得自己再干下去会死。后来他偷偷的跑了,在街上要了几天饭,靠着捡来的二钱银子,他做了第一个小买卖,提着篮子四处卖女人家戴的头花。

他是个聪明的,知道女人家都爱洁,所以即使住着城外的破土地庙,也依旧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头花都是他跑遍整个县里,进来最便宜但却最精致好看的,他拿着去县里最大的柳巷。晚上不能去,最好是下午,那些窑姐们下午就要开始梳妆打扮,收拾自己,才好晚上接客。

他就挨着那一栋一栋小楼下叫卖着,嘴要甜,大娘要喊姐姐,姐姐们就是仙女。做了几日,他成了柳巷最受欢迎的小贩,他丰富了自己货物,自此开启了自己做一个商人的生涯。

这些年来胡大海亏过,赚过,坑过人,被人坑过,最危急的时候,差点赔上自己的命。可同时他也是心狠手辣,哪怕他在县里立足最晚,却受人忌惮,都知道胡家商号的胡老爷不能惹,不被他惹上就是好的。这人就是属水蛭的,一旦被叮上,不死也要脱成皮。

可最近这些时日,胡大海却是一改早先秉性,每日都是天还未亮就起。

不是他变勤快了,而是因为这个生意,最近那几个乡下泥腿子正和他别劲儿,胡大海只要一想到就满心愤怒。

银子他多的是,要多少没有。

可这种话都是拿着嘴上吹嘘的,哪怕以胡大海的家底,手边能活用却不影响其他生意的现银,也不过只有几千之数。可收菜这买卖不同其他,那些泥腿子可不跟你讲什么信誉、月结啥的,都是要现钱。

一家不多,十家百家呢?尤其刚开始筹备的时候,胡大海可是砸了不少银子进去,而最近他在湖州布匹的生意出了些问题,又套走了不少现银。当然也是这几个泥腿子太不屈不挠,他每每以为他们要收手了,可他们偏偏又跳出来,实在挑战他的耐心。

所以当下面人来报这次没遇上那些人,胡大海还有些不信,直到下面人顺顺遂遂收到了菜,又顺顺遂遂卖到那些商户手里,他才松了口气。

他想,那些人肯定还是要再冒出来的,不过他跟他们杠上了,让这些没见识的乡下人好好见识见识他胡老爷的厉害。

胡大海所料没错,也不过就三天,招儿等人就再度出动了。

像以往那样阴魂不散,胡大海的人去哪儿,他们就跟去哪儿,无非是阻挠他们收到菜。且又提了一文钱的价,胡大海手下之人听了他的吩咐,对方提价,他们也提,他们有提价两文之内的自主权,不用上报。

果然这群泥腿子就是穷酸,见他们提了一文,当即气得七窍生烟扭头走了。

沉寂了两日,再度出现,又加了一文。

胡大海的人就笑了:“还真是泥腿子,你们就不能痛快点儿,一次多加点儿,也让爷看看你们的本事。”

另一辆骡车上的人就想暴起,却被身边的人拉住:“行了,别惹事。”

两人驾着车灰溜溜离去,胡大海的人得意别提了。事后,下面管事报上来,胡大海摸着自己的小胡子:“这样干就对了,从信心上打垮他们,我就不信他们能跟我犟到几时!”

最后这句话,颇有几分恶狠狠的意味。

*

最近大河乡方圆百里的村民,可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以前吃不完就拿来喂猪的菜,即使拿到镇上也卖不了几文钱,最近竟是从一两文一斤涨到了肉价。

猪肉现在十五文一斤,菜十四文。现如今附近的村民都不吃菜了,改成了吃肉。

他们吃肉,镇上的人吃菜,这日子真是过颠倒了。每每他们都怀疑,镇上那些人都是牲畜,竟喜欢素口的不喜荤的。

在村民们都有意识的省下菜来换肉的时候,菜量开始大涨,本来是供不应求,如今是还有剩余。

当供多余求,难免会产生剩余。可这些剩余却不能留下,那群泥腿子还追在后面锲而不舍呢,剩下了不是便宜了他们。

所以胡老爷这边是通通将之收走,一片菜叶都不给他们剩下。商户们要不了这么多,菜这东西又不经放,就只能在晚上的时候拿去扔掉。

这可都是银子!

不光如此,胡老爷真打算贯彻从信心上击垮他们的理念,命手下之人宛如蝗虫似的向四周蔓延开来,逐渐吞噬招儿的生意。

拉锯战就这么开始了,一时间夏县辖下的几个乡菜价连连攀升,连带着其他物什的价格也涨了不少,甚至蔓延至县城,连徐县令都听下面人说了几次,说最近菜价高得离奇。

作者有话要说:有些妹子猜对了,这本文大致的思路,不是招儿碰到难题,靠狗子哥来力挽狂澜,因此来显示男主多么有本事,如何宠女主吧啦吧啦。

两人的侧重方向不同,招儿也不是等着男人来宠来帮的性子,只会是两人并肩而立,所以她自己要站起来。

这场局破了,对招儿来说是一个飞升,不光是财富,也是心智经验方面的。到那时候,狗子哥荣耀归来,岂不美哉。

这局马上就破了,其实应该不难看出来吧?

☆、第88章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在菜价一路攀升至二十文一斤的时候, 招儿带着人全线收手了。

她从大河乡离开时, 路遇胡老爷,两人的车面对面。

一个是装饰华丽的马车,一个是仅有的装饰就是蓝色车帘的骡车。两人对彼此都不陌生, 虽未曾说过话, 但暗里已经交过无数次手了。

胡老爷得意地摸着胡子笑,招儿面无表情, 两人渐渐背离。突然, 后面传来一阵叫喊声,坐在车辕上的高升回头看去,却是胡老爷的车夫在叫他们。

胡老爷已经从车厢里走出来了, 站在车辕上,背着手往这里看来。

招儿掀开车帘, 出了去。

两人遥遥相望, 胡老爷笑着拱了拱手:“还望原谅介个,都不容易,混口饭吃。”

招儿笑了笑:“都说混口饭吃了, 谁不是混口饭吃。只是没想到堂堂的胡老爷竟看上这点儿蝇头小利, 甚至动如此大的干戈,还望日后千万别后悔。”

这样的人胡老爷见多了,认输觉得没脸, 总要放几句狠话, 才能给自己留点面子。他呵呵一笑:“后悔, 老夫从来不干后悔之事!”

招儿拱了拱手:“那后会有期!”

说完, 她就进了车厢,车很快就驶远了。

胡老爷回到车厢坐下,一时间心情十分好,哼着小曲。

车辕上,他的一个随从道:“老爷,这泥腿子也真是可笑,竟还要和老爷后会有期。”

胡老爷哈哈笑了起来;“后会有期才好啊,这说明此子又做了什么招老爷眼的生意,咱们又有钱可以赚。不是老爷说,这小子脑子不错,竟能想出这种的手段,一分本钱不用,就下了这么一盘大棋,可惜啊……”

随从不解,问道:“老爷您是说?”

“你别看这小小的菜,可能从里头琢磨的东西太多了。你现在看到的只是菜,日后就可能是粮食,是油盐酱醋,是其他物什。要知道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光这些生意就足够天下人做了。但凡能做成一样,足够立于世;能做两样,富甲一方没问题;能做三样,哪怕是遇见那些江南巨贾也不怵。

“你真以为老爷我跟他争得是这菜,老爷跟他争得是这道网,这道由点及面的网。若不是老爷自诩脑子不比这小子差,还真想把他弄到手下来,以后老爷可就省了不少心喽。”

胡老爷说的话太高深,随从听得似懂非懂,可他也了解胡老爷的秉性,说是刚愎自用不为过,容不得人说半点不是,自然是连连夸着自家老爷英明。

而胡老爷一面笑着,一面已经开始琢磨如何把这小子留下的网都给吞了,一点都不给他留。

*

辗转数月终于回乡来,却显得有些灰头土脸的。

薛青柏等人并不知晓这期间的事,还真当是生意做不成了,纷纷安慰招儿。而招儿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默不作声,因此更是让大家误会了。

回来后招儿没有回薛家,而是先上了一趟后山。见那小作坊里,大家都在认真的做着活儿,她就站在那里看着,莫名心就安了。

高婶回头看见她,忙站了起来:“招儿回来了。”

这话让另外十多个妇人纷纷都围过来,又是嘘寒,又是问暖。这几个妇人都和招儿熟,以前都是经常给她干活的,有几个是后面找来的,但也知道东家是个平易近人的。

来这里干活好,晌午管一顿饭,按件算钱,有些手脚快的妇人,一个月能得近一两银子的工钱。

要知道一两银子在镇上在县里算不了什么,可在乡下,已经算是一笔不菲的工钱了。

以前都是男人干活,女人在家做家务带孩子侍候婆婆,如今因为女人工钱高,反而反了过来。一家子都是紧着女人的工做,就想让她多往家里挣些银子,以前灰头土脸黄脸婆,如今饭有人做,衣裳有人洗,孩子有人带,自己只管做工,日子过得不要太滋润。

总有什么东西是需要开先例的,这些乡下的妇人懂不得什么大道理,可自打来小作坊做工了,突然就明白为啥招儿一个丫头,要那么积极的挣钱。

因为日子过得舒心舒畅,自己有能力挣钱腰杆就硬。有的妇人家里有厉害的婆婆,动不动就拿‘送你回娘家’威胁儿媳妇,有一次儿媳实在遭不住气,顶了一句回去就回去,倒让那老虔婆不吭气了。

这就是底气!

所以这小作坊的人,没有不喜欢招儿的。

“招儿啊,你想的这法子真好。你看咱们一个人裁布,一个人缝袖子,一个人缝裤子,做一身衣裳的速度比以前快多了,也省事多了,不用每做一件就得忙着对尺寸、裁布什么的,人也轻省了不少。”一个妇人拉着招儿说。指着那台面上的一叠叠衣裳,特别有成就感。

那台面上码了差不多有五六十件衣裳,都是今儿她们大半日做的。

小作坊地方小,人也不多,拢共只有十来个人。以往每人每天加班加点能做五六件衣裳出来,加起来也就是五六十件。看似不少,实则杯水车薪,可招儿一时也请不到合适的人帮工,只能自己想法子解决。

她想的法子就是分工来,管裁布的只管按着尺寸裁布,管缝合的只管缝合,还有滚边、钉上系带什么的,一人只做一样。这个人做完,递给下一个人,下一个人做完一道工序,再递给下一个人,直到最末那个人检查叠放在一起。

既省时省力,也免得大家一起做工闹矛盾。以前因为各做各的,可是产生了不少小矛盾,如今几人一起合作做,工钱自然是平分了。

招儿跟她们说了一会儿话,便离开了。

回到家里,二房的屋子一片清冷,招儿烧了些水沐浴,待收拾干净后,便回屋歇下了。

她着实累得不轻,躺在这熟悉的炕上,她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出门在外的小男人。

算一算日子,院试开考的日子是到了还是没到?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她索性就不想了。

*

与此同时,太原府府衙内,一处布置气派而又不失风雅的书房中,列坐着三名男子。

这三名男子年纪不一,年轻的大约只有二十多岁,另外二人一个人近中年,还有一人则上了花甲。

这位花甲之年的老者正是这一任山西提学官苏由涧,也是这一次院试的主考官。如今院试刚过,赴考的学子们终于可以松了一口气了,成败与否只看放榜。

可对于主考官来说,却是在紧锣密鼓之中。不光是因为要批卷,还是因为要斟酌衡量。

这官场上的关系历来盘根错节,真以为提学官历来清贵,只管一方教育那就错了。要知晓文官历来以派系著称,而文官中又最是看中座师门生这一关系。己方的势力能不能增强,或是能不能打压对手,不光是在朝堂上,也是体现在方方面面。

苏由涧这次能出任山西的提学官,是他所在的这方派系经过各种角逐,才将这个位置拿下。为的不外乎是给朝廷选纳人才,也是为己方吸收新的血液。

当然这个公私的度是要衡量的,在为公之余,不忘利己,能升到四品管的,大多都懂得这个道理。

而此时能让这三人共聚一堂,却是为了一份试卷。

“他师从林邈,而林邈是鲁桓卿的弟子。这北麓一派虽在朝中不显山不露水,但士林之中也是颇有威望,偏偏这鲁桓卿油盐不进,一直保持中立,哪一方都不偏。把小三元给他?是不是有些太重了?”说话的人正是太原府知府方晋。

“若是不论其他,只论文章的话,他确实有资格再得一案首。”苏由涧道。

这也是他为何会请了两人来的原因所在,因为本来按照计划,案首当是另有其人。

沈复将卷子拿过来,又看了一遍。

其上的字板板正正,甚是老练,若是不知道的人,还只当是哪个究竟科场之人写下的卷子。不管是从字迹上,还是从卷面上整洁度,都是考官们历来最喜欢的,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

殊不知此卷的主人不过只是个现年才十五的少年,出身微寒,不值得一提。

卷子上并没有名字。

院试虽是糊名,可对于一些有心人来说,糊不糊名其实并不太重要。毕竟这不过是院试,相对自然不如乡试严谨,更不用说会试了。

这也是为何各方派系对提学官这一位的重视,过了院试,就是秀才。也许秀才不一定能成为举人,可若是十个秀才甚至百个秀才呢,总能有人考中举人。而十个乃至数十个举人中,总有一个能中进士。

能中进士就能做官,这就是助力。

枝叶就是这么慢慢繁茂的,沈家如今势小,也只能慢慢筹谋。

沈复又看了一眼卷子,方笑着道:“其实我觉得你们不用纠结,他虽不是咱们的人呢,但也不是别人的人。另外我忘了说,我与此子有一面之缘,他是一个挺有趣的人。”

“哦?”

这就让苏由涧和方晋诧异了。

之后由方晋出言问道:“那三公子的意思是?”

其实别看沈复不过只有个举人的功名在身,但在这堂中的两人却以他为马首是瞻。无他,皆因沈家很可能马上就要出一个阁老了。

这人就是沈三公子的大伯,沈家大爷沈礼。沈礼乃是翰林出身,如今官拜太常寺寺卿,在朝为官多年,为人廉洁奉公,朝野内外风评甚佳。

前些日子嘉成帝提了一句,说内阁尚缺一位阁臣,命吴阁老等人议一议,赶紧把人填上来。

这不,就开始议了,沈礼就在候选的范围中。

说是候选,其实以沈家的人脉,也是十拿九稳之事。这对沈家人来说自然是件大喜事,沈家人世代为官,为官者无不以入阁为最高荣誉。距离上一次屹立在权利中央,沈家已经缺席了太久了,该是出一位阁老了。

而方晋和苏由涧毫无意外是沈家的人,事实上沈家虽一直龟缩在小小的一个县城里,但山西作为沈家的大后方,关键的几个位置也不可能让其他派系的人沾染。

“不如就是他吧,此子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选择。且我观其在县试与府试的卷子,发现此子是个特别适合做官的人。”沈复敲着桌案道。

闻言,苏由涧和方晋不禁有些微愣,有些不太明白沈复所言是何意思。

做官的人?

什么才是适合做官的人?

有些人天生含着金钥匙出生,只要自己稍加努力些,就能做官。可有些人明明人才出众,却可能一辈子默默无闻。

沈复站了起来:“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苏伯父和方大人若是好奇,可拿此子前两次考卷一观。”

沈复离开了,剩下的两人却是被猫爪子挠心似的痒。

幸好苏由涧是提学官,县试府试前十的考卷都有刻本递上来,他当即命人去拿来一观。

两人相互交替着看,县试的考卷让两人眼前一亮,可府试的卷子却是平平无奇。倒也不能说不好,只是怎么说呢,看其文章对方的未免有些太迂腐僵化了。

最终还是苏由涧看出了端倪,不禁抚须一笑:“那就他吧。”

方晋不解,苏由涧道:“你与周作新此人是同年,应该了解他的性子。”

果然,方晋当场会意过来,有些失笑地点点头:“那就是他吧。”

待到放案那一日,府学宫门前张贴的长案之上,第一行赫然写着三个大字——薛庭儴。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院试就这么被带过了。

☆、第89章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这几日招儿特别闲, 每日就是来回于家里和后山。

这让赵氏觉得特别稀奇, 知晓招儿是在外面做亏了买卖,才会回家的,免不了会说几句风凉话。

“让我说, 妇道人家就该老老实实在家待着, 非要出头做个什么买卖。现在亏得灰头土脸回来了,这不是瞎折腾。”

“既然回来了, 就给家里干活, 闲得你天天四处跑。”

现如今赵氏说话一般没什么人理她,顶多也就是薛青柏孝顺陪她说两句,也免得她太过难堪。可这次薛青柏都不接她话茬了, 赵氏只能自说自话。

不过这次赵氏有了帮手,那就是薛老爷子。

薛老爷子也认为招儿最好还是别瞎折腾了, 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比较好。

“你年岁也不小了, 你奶说得没错,总是四处跑也不像话。之前也就算了,以后还是注意些, 没事就帮你奶在家干活。”

孙氏望了望赵氏, 又去望薛老爷子,正打算说什么,被招儿拽了一把。

招儿笑眯眯地道:“爷说的是, 以后我尽量不往外头跑。”

“这就对了。”赵氏站在正房门前, 居高临下往这边看了一眼, 依旧是嫌弃:“瞧你现在黑的, 哪有个丫头样子,也就仗着是订给了狗子,不然你看哪家人会要你这样的媳妇。”

说话间,招儿和孙氏就走出了家门。

孙氏劝道:“你阿奶现在嘴越来越碎了,也越来越烦人,你别理她。”

“四婶,我要是把她说的话听在耳里,早就气死了。你放心,她说她的,我从来不听。”

孙氏点点头,两人又说了几句话,走到半道时分道扬镳。孙氏惯例还是上后山去,而招儿则是打算带黑子去河里洗个澡。

等招儿领着黑子到河边时,已经有许多妇人在洗衣裳了。见了招儿来,纷纷跟她打着招呼。

“婶儿嫂子们,你们在上头,我领黑子在下面,也免得弄污了你们的水。”招儿领着黑子找了个下游一点的地方,就让黑子站在水齐它小肚子的地方,撩着水给它洗澡。

先把身上的毛打湿了,再用皂角去污,不过招儿用的更高级一些,是胰子。皂角虽然去污,但每次给黑子洗了,等干了后毛会显得很干燥,后来招儿就试着用胰子给它洗,倒是用得挺不错。

“招儿,你这可真是不俭省,给狗用胰子。胰子比角子可贵多了,哪有给狗用胰子的。”

“婶儿,我这也是随手拿错了,总不能再回去一趟,就先用着吧。”

“这一块儿胰子不大,给狗洗两下就没了,你这手指头缝也真是大得很。”

就有人打趣她:“人家用胰子还是角子,倒碍着你的事了?人家招儿能挣,爱用啥用啥。”

这个叫花婶儿的就反驳上了:“我这不也是替招儿心疼么。”

“用得着你心疼。”

“就是就是。”

一群妇人七嘴八舌地一顿打岔,这事就算是过了。

可招儿难得出来一趟,免不了就有人对她好奇,一会儿问问最近咋没出去,听说在外头做买卖亏了本钱才回来,还问招儿亏了多少。当然也少不了有人问她啥时候和薛庭儴成亲的,她如今岁数也不小了,再拖下去就成老姑娘了。

这就是招儿为啥没事的时候不喜欢上村里来,长舌妇人太多,你不理人家,就是你失了礼数,你真去理对方,能把你今天吃了啥饭都问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