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慎远不想再过问这一年发生的事,不想过问她跟陆嘉学的事。她身上有陆嘉学的珠串,两人如何能简单起来。但是他只能不去提及,因为他根本无法忍受。

他的声音平而无奇,但是罗宜宁握着他宽厚的手,他随手就反握住了。完全地包着她。

乳母抱着的宝哥儿跟在两人身后,她们辞别了魏老太太。

罗宜宁侧眸看着他,他还是那样沉稳,平静沉默的样子,嘴唇微微抿着。跟在他身后一步步朝外面走去,她的心里变得很柔和。

“三哥,”罗宜宁问他,“我的房间你还留着吧?”

“嗯。”他答道。

其实她猜也是留着的,罗宜宁继续说:“我想把内室的窗户做低一些,不然风吹不进来。”

“嗯,随你。”罗慎远也不表示反对。

“还有书房的那张榻,放到南对角去吧,那里光线好。”

“可以。”还是不反对。

“还有我院子里的假山,我想改成藤萝架。”

“都随你,你回去慢慢改。”罗慎远免得她再继续问,都一并答应了。

罗宜宁又想起什么:“哦,对了。还有宝哥儿,他晚上是要跟着我睡的,不然早上醒了要哭。你得再隔个床出来。”

“嗯…嗯?”罗慎远看后面那个小团子,然后眉头皱起,“——他要跟你睡?”

“是啊,不然早上起来一准哭半个时辰。”罗宜宁也没有办法。

罗慎远沉默很久,他才停下脚步一顿,看着她淡淡地问道:“罗宜宁,他跟你睡——那我睡哪里?”

罗宜宁一愣:“那个…你不是睡在隔出来的床上吗?”

第185章

回到新桥胡同已经是深夜了,并没有惊动很多人。惟通传了林海如、陈氏和两位嫂嫂。陈氏就算听到点什么风声,也不会胡乱说,毕竟两个儿子还要靠罗阁老提携。倒是许久未见的玳瑁、珍珠抱着她直哭。不过看到宝哥儿的时候,都惊奇地呀了一声,围着小团子看。屋内突然多了个小少爷,怎么能不新鲜。珍珠笑着跟宜宁道:“三夫人不早告诉我们,我们若有准备,必给小少爷做小老虎枕头,缝些孩子玩具给他。”

屋子里一切都是宜宁刚走的样子,丝毫未动。自然还没有小孩子的蛛丝马迹。

乳娘把宝哥儿放在炕床上,他陌生着呢。爬来爬去的,周围都是丫头婆子围着他看,他看不到母亲,呀呀地疑惑着。

宜宁却看着周围的一切。慢慢的有一丝说不出的感觉浮上心头。她临走的时候,搁在小框里未做完的针线仍然在,针还别在绣绷上。她那日早上剪下来的腊梅花枝,也静静地插在青瓷花瓶里,摆在窗沿上,连摆的位置都是一样的。她记得这个,因为她嫌弃花瓶挡着她刺绣了,顺手放在了窗沿上。她喝了一半的茶,茶杯里头还是一半的水。

丝毫未动,就是丝毫不动。

一种冬夜特有的清冷寒意,慢慢地爬到她的骨子里。

罗慎远去接她之前没透露半点风声,但林海如听说她回来了,立刻叫丫头给她穿鞋袜披衣,漏夜前来。看到宜宁后激动地握着她的手半天不放。宜宁也暂时把别的事抛到脑后了,看到林海如突然哭起来,吓了一跳,连忙安慰起她。

林海如断断续续地说:“还以为给你打的床都用不着了!”

罗宜宁说:“怎么用不着,用得着,您以为我出事啦?”

林海如却又哭又笑:“我说话不好…但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罗慎远去安排府中的事了,等回来的时候看到那两母女还在说话。一年不见,两个女人叽叽喳喳似有说不完的话。他靠在一旁喝茶,等了一会儿,见还没有说完,他披了大氅去书房看文书。

这次看了好久文书,烛火都暗了,他才问小厮:“什么时辰了?”

“大人,亥正了。”小厮说。

罗慎远这才吐了口气,收了书回去。一会儿不见,心里就有些患得患失,明明知道她是已经回来了的。

他的脚步很急,随从都快跟不上了。远远地看到烛火亮着,笑语喧嗔,又重新有了生气。他依在门框上,直到再次看到罗宜宁心中的焦躁才渐渐平息。罗慎远微微地松开手。

宜宁哄小团子睡着了,如今软软的小脸靠着她的臂弯,在炉火下泛着红。她偏偏觉得好玩一般,轻轻捏着孩子的小小指头,那多好玩呀。她还微微的一咬,小团子觉得痒酥酥的,在被子里蹬了一下小脚。

罗慎远还未适应孩子的存在。看到她和孩子在一起,他也并未有什么高兴的情绪。

“太晚了,休息了罢。”罗慎远从她怀里把孩子抱出来,小团子在父亲的怀里奋力蹬腿,不知道是不是梦着了什么。但片刻就到了乳娘怀里。

罗宜宁惊愕,宝哥儿不跟着她睡半夜醒了肯定会哭的。她带着他也觉得累啊,但是没有办法,别人哄不住。

“不会哭的,昨晚不就没有哭吗。”罗慎远不为所动。

罗宜宁低声道:“昨晚是你运气好…”但阁老大人小别胜新婚,开荤不久,如今正是精力充沛的时候。

丫头们俱都退下去了,他拉着她去睡觉。帷幕放下来,屋内只剩了两盏烛火。

罗宜宁的身体绷得像弦一样,柔滑的,映着水红色绣金线牡丹的被褥。细腰丰臀,好看得要命。他从下方覆上来,一把将她压住,粗喘着气。两人这一番的纠缠,他也绷得疼了。湿腻的沼泽之地却还不好进去。

他的鬓角都濡湿着,想必是出汗的缘故。

罗宜宁看着罗慎远的神态,下颌,脖颈,微微突出的喉结。烛火下的汗湿更显出男人的性感。

罗宜宁被他略抬起了身。她的双腿微微地颤抖,又麻又软。昨晚的后遗症可还没有完全过去的。

他的腰身微沉,罗宜宁就抓住了他的后背。让她稍微适应之后,他便不管她是不是求饶说快了或者深了,径直往内。

宜宁觉得腿绷得疼,但男人还一次都没有。幸好生了孩子的,不然他那样的尺寸再让她长三年都没用。如今就胀痛,罗宜宁已经被推至浪潮的高处一次了,现在见他加快以为要完了,没想到他将她抱起来,换了姿势…

他低头亲她的侧脸,气息还很粗:“无事吧?”

“三哥…”罗宜宁停顿后问,“我就是想问问,难道以后夜夜如昨晚?”

“不然你觉得呢?”他的声音低沉,不明白她为什么问,“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现在自然…你想我和谁?”

“不是。”罗宜宁想正对他解释,一动的时候两人俱一紧,罗宜宁是酸胀得很,想到遥遥无期地日子,必须商量,“是不是有时候休息,如咱们隔日一次?或者两日一次?”

罗慎远皱眉问:“你太累了?”

“当然,一两日还行。你身强体壮,我可没你的体力啊!”

男人嘛,只要开荤,又是喜欢极了的人。恨不得天天一起,他又比别人精力旺盛得多。“你累的时候再告诉我吧…”他继续吻,嘴唇下的肌肤带着颤抖,又被他的呼吸点燃了。两人缠在一起,又带起燎原之火。越来越快,屋内变得很热。

这时候有脚步声近了,孩子哭不停,急促的敲门声:“夫人、夫人,小少爷奴婢哄不住了…”

宜宁的小福星伴随着嚎啕的哭声,和含糊的一声声娘娘来了。

罗慎远僵着,脸上全是汗。外面的敲门声还不停,罗宜宁看到他松散开的里衣,坚实的胸膛。老脸一红:“我说了…他会哭吧!”

乳娘秋娘。

她成为小少爷宝哥儿的乳娘已有六个月了,在过去的六个月里,她觉得自己虽然漂泊流浪,甚至在宣府经历了战火纷飞,但是没有哪一刻她觉得自己这么紧张过。她抱着小少爷踏进内室之后,罗大人靠着千工床外,脸色相当的难看,他在不紧不慢地系衣裳,他的手很好看,毕竟是执掌生杀大权的手。

而夫人已经伸出手,催促:“快给我吧。”

秋娘很确定,她看到罗大人确切地看向夫人,很不满。连带着她都一个激灵。

宝哥儿还是到了母亲怀里,然后往她胸上拱。罗宜宁让秋娘退下。

秋娘很感激,她立刻飞快地告退。

罗宜宁才慢悠悠地打开衣裳,宝哥儿用小鼻子拱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地方,用手扒拉着跟小狗崽一样。不过乖乖地吞咽不哭了。宜宁就纳闷了,难道是口味有所不同,不然他为什么要挑?究竟有什么不一样的!

她抬头才看到罗慎远已经站在床边了。

罗慎远也许很想把这小东西给扔出去,所以眼神中浓浓的冰冷,当然或着是欲求不满。

他跨上床,在她旁边坐下来。淡淡道:“你不能带他睡。”

罗宜宁很无奈地捏着宝哥儿软软的小手:“乳娘真的哄不住他…”

罗慎远摆手道:“有什么哄不住的,我小时候也是乳母带大的。若实在不行,还是给他断奶了吧。孩子粘着母亲也不好,早些独立最佳。”

他才半岁啊,路都不会走!怎么独立?

这时候外面有人来传信,来信紧急,罗慎远沉吟片刻出去了。

他站在台阶下,夜风带着刺骨寒意,来禀报的人声音很低:“阁老…陆嘉学回来了。带着人马进了京,已经去皇宫复命了!”

他果然还是回来了!那副将怕是没有杀死他。而且一回来就是去皇宫复命,恐怕还是有战功归来的。

“…盯着他就行。”罗慎远想了想吩咐说,然后回了内室。

罗宜宁终于又把宝哥儿哄睡着了,边拍奶嗝边问:“怎么了?竟然半夜来通传。”

罗慎远直看着她的脸:“陆嘉学回来了。”

宜宁拍奶嗝的手停了停。

“他没有死。我估计是战功归来,皇上半夜见了他。”罗慎远继续说。

荣膺半生,军功煊赫一辈子,他果然没有死。宜宁的心情很复杂,她知道罗慎远和陆嘉学对上了,罗慎远的确是算计了陆嘉学的,不仅是她的缘故,还有更多的方面。但是罗慎远斗得过陆嘉学吗?前世一直到她死,两人都没个结果。

罗慎远则一直看着罗宜宁的表情,他很擅长这个。他看到罗宜宁的神情的时候,至少有一点是肯定的,她并不讨厌陆嘉学。若她再多出点别的,他恐怕就会忍不住了。

“那你怎么打算的?”罗宜宁问。

“这还是不和你说了。和以前一样,只要你别去见他就行。”他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嘴唇是冰凉的。

*

次日她起来的时候,罗慎远已经起床了,准备去内阁,他今非昔比,空余的时间更少了。气势排场倒是足足的,宜宁看着他穿正二品的朝服,竟然觉得有点陌生了。如今她可是阁老夫人,怎的还不能适应了。

把他送出房门,宜宁回头梳妆。

宝哥儿叫乳母抱去院子里玩了。罗宜宁记得今日是罗宜怜回门的日子,也是一年多不见了。她一边用沾了桂花水的篦子梳头,一边问珍珠:“我听说罗宜怜嫁了个苏州的商贾做继室,究竟是怎么回事?”

以她对罗家众人的了解,罗宜怜不可能做继室,更不可能嫁一个区区商贾。就算再怎么有钱,士农工商中始终为下等。她觉得罗成章的脾气,就算把罗宜宁嫁给一位落魄举人,他年年接济,也不会把女儿嫁给商贾。

珍珠就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说:“您不知道呢,说起来也是有趣!这事是半年前发生的,闹得很大。”

“您那件事的时候,陆家只说娶了七小姐,倒是没人知道。但半年后发生的那事可闹大了,六小姐在京城中难找夫婿了,家世略清白些的都不想要她那样,说弄得家宅不宁,败坏门风——二老爷又气又急,要不是有四少爷打圆场,二老爷说不定还要家法处置六小姐。”

“究竟什么事?”宜宁放下了篦子。

第186章

珍珠从妆奁盒子里拿了几柄簪子出来,海棠带叶的,莲花头的,宝相花嵌红宝石的。

宜宁选了宝相花嵌红宝石的递给她,珍珠才继续说:“…六小姐和您四姐夫一起游园被发现了,四小姐气得脸色发青,直骂四姑爷不要脸,差点掌掴了六小姐。您也知道,四姑爷对四小姐一向是曲意讨好,从不违逆。就连赶他去丫头那里睡,四姑爷都是忍着的,只差没把咱们四小姐当成祖宗供着。可惜四小姐一直毫不给四姑爷留情面…”

“这次却不一样了,四姑爷突然就怒了起来。一把握住了四小姐的手不要她打六小姐,还说要休了她,娶六小姐为妻。其实六小姐自己都吓傻了,根本不知道四姑爷突然来了这么一茬,但是四姑爷却紧紧握住她,拉着她去找我们老爷提亲。四小姐反应过来的时候,哭着去找了大夫人。大夫人听了这还得了,当即带着人上门来找老爷质问,这连休妻另娶都说出来了,还不是那小妖精做的孽!骂咱们六小姐不知检点。”

罗宜宁早看出罗宜怜对刘静有些心思。却没想到是刘静提出的另娶她为妻!这真是不像他会做出来的事,毕竟就算他真的休妻另娶,这事也太欠缺考虑了!她继续问:“那后来呢?”

珍珠这时候却笑了笑:“您也知道,这事其实闹开对谁都不好。四姑爷吃了秤砣铁了心的要休妻另娶,四小姐慌了神,但跪着求他他也不愿意再说半句软话。当真是…当初爱的时候有多坚决,现在冷酷起来就有多无情。但别说大夫人了,就算是咱们老爷也不会愿意。休妻另娶妻子的妹妹,老爷怎会让这种事发生?罗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所以他就告诉刘静,休不休妻随他,但是六小姐绝对不能嫁给他。六小姐听了就哭,跪在老爷书房前面一天一夜,想让老爷心软,答应把她嫁给刘静。但是老爷最在乎的不就是罗家的名声,怎么可能把她嫁给刘静!立刻给她选了一门苏州的亲事,半个月之内就把她嫁了过去!刘静本来在家中对抗父母宗族的,听说六小姐被迫嫁给了个商人做继室,整个人就失了魂了,嚎啕大哭。”

“如今,他既不提和离,但是对四小姐再也没有关怀备至了。四小姐气得回娘家,刘静也不来寻她了。”

珍珠说完,已经给宜宁描好了眉毛:“您看这新的粉黛可好看?还是大人送来的贡品呢。”

罗宜宁听完之后有点失神,她说:“罗宜怜真的想嫁给刘静?”

“她一向就同情四姑爷,怕是被四姑爷打动了吧,膝盖都跪烂了…应该是真的想嫁。”珍珠叹息着说,“谁知道她还生出几分真心呢,明明知道对自己不好,这么精于算计的人偏偏还是做了傻事。可惜四小姐,那几天眼睛都哭肿了。”

见已经梳妆好了,罗宜宁站起来抱了宝哥儿:“走吧,去母亲那里。”

她一年多不见,正堂却还是她离开时候的样子,只是院中砍了些数,多种了花草。林海如将她怀里的宝哥儿接过去逗乐,楠哥儿好奇地看着小侄儿,戳了戳宝哥儿的脸,却立刻把他戳哭了。楠哥儿慌了神,像个大人一样拍着宝哥儿的背:“侄侄不哭,不哭!”

宝哥儿见楠哥儿虎头虎脑的,竟真的就不哭了。这时候外面通传说六姑爷来了,林海如让乳娘抱着两叔侄去外面玩,让他们进来。

罗宜宁只见一高大男子携罗宜怜进来。

罗宜怜穿了件杏黄色绸袄,戴了嵌宝石的金项圈,竟然又清瘦了不少,倾城之色丝毫未减。那高大男子宽脸庞,约莫三十出头。穿得团花纹的茧绸袄,戴了六合帽,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罗宜怜看到她回来了,先是惊愕,然后脸色就不好看了。上次易嫁的屈辱,她可一直都还记得呢。那商贾男子姓郭名义海,听闻这位就是一直未见的三嫂,利落地给她请安。

他对于能娶到个娇滴滴的庶出官家美人儿做继室很满意,罗宜怜要坐下的时候,凳子都给他擦了又擦才让她坐下。

罗宜怜看到他这个样子就讨厌。她喜欢有风骨的文人,不是卑躬屈膝谄媚的商贾!他这么讨好她,难道就没有想攀附罗家的意思!

郭义海丝毫不觉得媳妇讨厌他,端了茶之后笑着同罗宜宁说话:“今日未得见阁老大人啊!”

“他朝中有事。”宜宁递了盘杏仁过去。

郭义海谢过,抓了把放进嘴里嚼:“唉!那真是错过了,我仰慕阁老风采已久,竟一直不能正式见见!”

罗宜怜气得牙都要咬碎了,罗慎远是什么人,如今的内阁阁老,他会专门见一个商贾吗?简直就是笑话,不知道天高地厚,丢人现眼。

她又想到刘静温和的笑容,眼眶就渐渐地红了。

两人终究是不能在一起的,想了也没用。

宜宁一看就知道罗宜怜在想什么,喝茶不语。如今家中诸事她不了解,多看少说罢了。

一会儿罗轩远也过来请安,虚岁十三的少年已经完全长大了,竟比宜宁还高了个头,清秀高大。他先看了一眼姐姐,拱手给宜宁请安:“三嫂病愈,我还未得恭贺三嫂回来!”

“不必客气。”罗宜宁让他起身,其实罗轩远根本不必给他行大礼的。她对这孩子…说实话,聪明得让人忌惮。

罗轩远有礼而含蓄地笑了笑,坐下不再说话了。

等一会儿回去的时候,罗宜怜同弟弟单独走,她对弟弟很不满意:“你对她如此客气做什么!要不是她…我怎么会落得今天的地步!”

罗轩远看姐姐穿戴富贵,叹了口气:“姐姐,当初若是你听我的劝,跟刘静撇清了关系,谁又能奈何得了你。”

罗宜怜幽幽地看他:“那你是在怪姐姐了?”

“我倒不是怪你。”罗轩远觉得姐姐不够聪明,不多说了。而是跟她解释,“父亲不在家中,做主的人就是三哥。我自然要和三嫂处好关系,何况三哥如今的权势地位…跟他作对就是死路一条。”

罗宜怜觉得弟弟已经成熟得可怕了。

他这些七拐八弯的想法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算了,懒得问你这个。我问问你,你可去看过母亲?”

罗轩远跟乔姨娘并不亲热:“你出嫁后,姨娘精神一直不好,看过两次,都是差不多的。”

罗宜怜也只能叹气,终归不是自己养大的,自然生疏。随弟弟去吧,他愿意交好她这个姐姐已经是万幸了。

*

陆嘉学今日穿了武官袍服,虎纹补子。许久不穿了,竟觉得官服不太合身了。

从身陷埋伏到战胜回京,已经是三个月了。他一回来就有官员络绎不绝上门拜见,亦不比原来少。一时间宁远侯府又门庭若市了。

不过终归有部分人不敢动,朝堂中被罗慎远收归的力量不少。

朝会上,陆嘉学被众人簇拥着,慢慢登上了汉白玉台阶。远远地就看到另有一群人簇拥着罗慎远过来,这多奇妙,一年多以前他也不过工部侍郎,如今竟然能与他平起平坐了。

陆嘉学知道罗宜宁已经回去了,罗慎远估计严防死守,再不敢露出半分端倪了吧。都疯到想杀他了,当真不好惹。

“罗大人。”陆嘉学站定了,对他微笑。

“都督大人,还未恭贺你得胜归来。”罗慎远缓缓地笑,他极其好看的,骨节分明的手指按在折子上,“我今日可要为大人请封的。”

“那得谢过大人了。”陆嘉学说,“听说前段时间大人夫人重病缠身,现在可还好?”他的声音略压低,“她一贯晚上喜欢缠着人睡,又是个娇娇的身子,怕罗大人年轻挨不过这等折磨。我可得告诉罗大人一点,她在边关两个月不回,可是在寻我的。”

罗慎远不为所动:“真要是如此,大人何必虚张声势。”声音又略明朗了些,“我听说大人从瓦刺带了个美人回来收入府中?大人倒是艳福不浅,才胜仗归来,便有美人环绕身侧了。”

“罗大人客气,若是你想要,我顷刻便打包送你府上来。”陆嘉学依旧笑。

殿内司礼监唱礼,钟磬声响,两人的刀光剑影也收了。分了两列,领了文官武官至左右门进了大殿。

皇上龙颜大悦,今日的朝会上赏赐了陆嘉学许多东西,他一撩衣袍半跪下谢礼。罗慎远清剿有功,封赏了良田两千亩,各类丝绸三百匹,黄金一百两。至于罗大人为何清剿有功,无人知道,皇上也不明说。唯有陆嘉学嘲讽一笑。

朝会结束,陆嘉学去了南书房,余下罗慎远与汪远、谢乙等人去了内阁。

下年是内阁中最忙碌的时候,罗慎远如今身为工部尚书,屯田、水利、官办买卖、土木建筑都归他总管,忙起来的时候一天几百份文书等着他批,还都是要事,耽搁不得。今日来和内阁议军粮一时。

军粮本归户部,新任户部尚书是江春严,自徐渭死后,江春严与罗慎远关系一直不好,现在总归见面能说话了。自上次打仗虚耗,边关粮食储备便不足,如今各地刚缴纳了赋税,军饷倒不是问题,但没饭吃可是要饿死人的,一时运粮应急可以,长此以往可支持不住。

罗慎远听了会儿,轻敲桌沿道:“倒也不是难事,国库无余粮,但是粮商手中有的是。让他们将粮食运至边关,再以市价收购就可。”

江春严听了就道:“罗大人,无利不图,粮商运粮至边关,路途遥远成本剧增,他们如何愿意?”

罗慎远也笑:“如何不愿意,以盐引来换粮食即可。此招一出,他们个个跑得比谁都快。”

汪远听了沉思许久,才觉得妙极!说道:“罗大人高见,盐引本就要发行,若以此交换粮食,倒是省了麻烦。你与江大人商量着负责此事,届时我再草拟份圣旨禀明皇上。”

汪大人一贯疲懒得很,能躲懒是肯定会躲的。就是这样靠着听他们讨论,那眼睛一眯一眯都快要闭上了。罗慎远毫不意外,到该精明的时候,汪大人肯定比狐狸还精。

他笑了笑,商议完之后叫人收了笔墨,退出内阁。

*

罗轩远回了外院之后想了会儿,吩咐小厮说:“我记得上次在祥记买的马蹄糕味道不错,去外面再买几盒回来。”

小厮跑得飞快,很快红纸包的几盒新鲜的马蹄糕就到了他手上,他提了去嘉树堂那里。

罗宜宁刚从大房回来,见了大小周氏的新生子。自从罗宜怜与刘静的事之后,大房二房有些疏远,但她刚回来总得去见见才行。看到罗宜宁前来,陈氏热情地留她吃了午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