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娟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镇上多少女孩子妒忌你,你怎么除了第一天还算英勇外,后面都蔫了。”

杨小姣淡淡说道:“第一天是鬼使神差,色令智昏。我现在清醒过来了。”

杨小娟先是嗤笑一声,接着认真道:“姐,我总觉得你不该嫁田刚那样的人,也不该过这样的日子。你跟我们是不一样的。”

杨小娟的话音刚落,忽听得父亲在屋里大吼一声:“小娟——”杨小娟唬了一跳,急忙丢下剪刀跑过去了。

杨小姣假装没听懂杨小娟的话。有些真相她不想去追究,她觉得目前的生活也挺好。如果手头再宽裕些,老天在她二十岁前再赐一个肯招赘的如意郎君就更好了。

杨小娟大概被父亲训了一顿,她倒不怎么在意,反而笑嘻嘻地出来了。

“爹说让你给云公子送一盒月饼去,多亏了他咱家的生意才这么好。还有他那个侍卫还帮过咱们。”

一向爽利的杨小姣此时却不爽利了,她略有些不安地说道:“小娟,这话我只跟你说,跟别人说人家会笑话的。我总觉得云凤章看我的目光不对劲,他似乎对我有企图…”

“哈哈——”杨小娟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不准笑!”杨小姣几乎有些恼羞成怒。

杨小娟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擦擦眼眶说一脸认真地道:“这不正好吗?他对你有企图,你对他有色心,刚好一拍即合。”

杨小姣对妹妹翻了个白眼,然后去找装月饼的盒子。

杨小姣没有见云凤章本人,只将月饼交给了看门人。

杨家众人万万没想到,中午饭前,云凤章的回礼就送来了,还是他本人送来的。

这下又轰动了四邻八舍,巷子口挤得人山人海,他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有人问:“这个云公子怎么回事啊?听说他连周家的回礼都是让管家去送的,怎么会亲自来老杨家了?”

有人道:“估计人家是心善,看这家人可怜呗。”

众人猜来猜去,也只想到这个合理的解释。

王珠的娘也在人群,她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说道:“依我看哪,肯定是这云公子受不了小姣的骚扰,来告诉她爹好让他管管。真是的,一个姑娘家家的,一点都不矜持。没事都往云府跑。要我家的丫头早打断她的腿了。”

其中有一人笑道:“王嫂子这话说的,你家阿珠又不是没跑过,只不过是人家云府的门卫压根就不让进嘛。还说什么要借东西,这借口找的,啧啧。”

“哈哈…王嫂子,你家闺女跟你年轻时一模一样哦。听说你当初稀罕上一个唱戏的,把家里的鸡蛋都偷出来给他吃…”

王珠娘气得老脸通红,吐了那人一脸瓜子皮。两人险些没掐起来,还好被众人及时劝住了。

云凤章主仆两人,穿过曲里拐弯的巷子,拿着回礼就这么站在了杨家的门前。

杨小娟出来开的门,她一见来人,惊讶地张大嘴巴,来不及打招呼就转身回屋高喊:“爹、娘,是云公子来了。”

云凤章静静地站在院门口,一一打量着院中的摆设,这个小院十分狭小简陋,但收拾得十分干净利落,各种杂物摆放得井井有条。南边靠墙处还栽了几棵细弱的果树,缺了口的木盆中种着葱和蒜,乌黑的窗台上摆着一盆菊花,开得生机盎然。他前世的时候没来过这里,他和小姣认识时,这个家早已不复存在,它只留在了小姣的记忆里。

看着眼前的一切,云凤章倍感亲切。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缕温情的笑意。杨小姣走出厨房时,正好看到了他脸上没来及收回的笑容。

“你怎么来了?”杨小姣倒没有手足无措,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云凤章举举手中的篮子,微微一笑道:“我的家乡都有回礼的习惯,为了避免被人说不通礼节,所以我必须来。”

杨小姣还想说些什么,外面围观的群众不干了,他们纷纷说道:“小姣,你赶快让人进去啊。”有一部分人恨不得脸上写道:“你放了他,让他来我家。”

“那你进来吧。——只是别嫌弃我家简陋。”

云凤章走了进来,后面的人迟疑了几下,也跟了进来。不过这院子委实太小,塞不下这么多人。因此,他们只好派了几个代表进来。

在人进来家,钱氏和杨小娟又将桌子和板凳重新擦拭了一遍。

杨成也换上了见客的衣服,靠着枕头坐起来。

云凤章十分自然地叫了一声杨叔杨婶,明明是初见,却给人一种认识很久的错觉。

杨成忙招呼他坐,云凤章坦然自若地坐了下来。外面围观的人这才意识到所谓的蓬荜生辉真的不只是一句客套话,它竟是真的。

杨小娟上了一壶茶水和一盘月饼,茶叶还是邻居主动借的。

杨小姣旁边站了一会儿,便又进厨房做饭去了。

众人围观了一阵,直到快吃午饭的时间才不舍地散去。

他们一走,杨小姣就赶紧关上了院门。

云凤章在和杨成亲切地谈话。这两人能谈什么呢云凤章在谈论怎么盖房子,因为杨成之前就是盖房子的。说到老本行,杨成的话匣子便打开了。

杨小娟频频朝云凤章张望,这种情景太诡异了。

话一投机,时间就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饭点。

杨成客气道:“都是粗茶淡饭,公子若不嫌弃,就将就用一些。”

云凤章一句推辞都没有,立即应下,“那就叨扰杨叔杨婶了。”

不过,云凤章的殷勤早已引起了杨成夫妻俩的警觉。

在他们说话时,钱氏冷不丁地问道:“不知云公子为了何事来桃花镇?”

云凤章似乎早有准备,他略一沉吟,脸上作出一副为难的神情道:“实不相瞒,晚辈确是为一件不太好启齿的私事而来?”

“方便说说吗?也许我们能帮上忙。”

“事情是这样的,”云凤章目光微闪,开始痛说家史:“我自出生以来疾病不断,我母亲带我去庙里祈福,其间有一高僧看到我说,我将来将会因为这张脸而招灾,婚事上必会风波不断。”

钱氏点头道:“这是肯定的。”

云凤章轻轻一笑,继续说道:“这位高僧当时给了我一个化解之法,他说,我此生必须要娶一位相貌奇特的女子,而且八字要硬。”说到这里,云凤章便顺口报出一个生辰八字。钱氏听得手一抖。她不动声色地问道:“还有呢?”

“还有,那高僧给了我一个玉佩,他说,若能找到一块与此玉缺口契合的玉佩,那玉佩的主人便是我的命定之人。”

当钱氏的手触摸到那块玉佩的缺口时,脸色不由得一变。

第九章被误解的美男计

云凤章的那块玉是他特意让人雕刻的。前世他们感情最浓烈时,两人同行同止,同食同宿,甚至连衣裳颜色也保持一致,他看到小姣身上的那块玉后,就专门找了玉匠雕刻了一块缺口好与她的那块吻合的玉佩。这一世,他不过是提前让人雕刻出来罢了。

原本,他只准备了方才那些让人云山雾罩的说辞。他知道人们就爱信这些“天定姻缘”之类的话,拿出玉佩不过是他灵光一闪的临时决定罢了。

可是他没料到这块玉佩的现身却在杨小姣父母二人的心中掀起了巨大的波澜。两人心头虽然震撼,表面却仍一派平静。

杨成嘱咐杨小娟:“你去温酒,我和云公子好好喝上几杯。”

云凤章素来不胜酒力,为了防止有人心怀不轨,他在外面从不喝酒。只有在家中面对小姣时,他才会偶尔放肆几回。

不过现在,未来的岳父大人盛情邀请,他自然不能拒绝。

杨成盯着云凤章的眼睛问道:“云公子说的可是真的?”

云凤章面不改色:“自然是真的。”

杨成还想再问下去,却被钱氏打断说:“他爹,准备吃饭吧。”

杨成只好打哈哈:“吃饭吃饭,请公子莫要嫌弃。”

杨小娟这边已上了酒,杨小姣也端上了几个家常菜。那条鱼因为要待客也提前做了,而且还是一鱼两用,做了红烧鱼块和鱼头豆腐汤。杨成被人扶着坐在床沿上。

杨小姣对云齐说道:“你也过来坐吧,我家只有一张桌子。”云齐看向云凤章,云凤章对他点了点头。云齐稍一迟疑便坐了过去。杨小姣将菜端上来后坦然自若地坐在钱氏身边、云凤章的对面。别的人家女人一般是不上桌的,杨家显然没有这习惯。

不过,云凤章这顿饭吃得十分辛苦,他既想讨二老的欢心,又要时刻注意自己吃饭的动作不要太过文雅。他在小心慎微地缩小与杨家的差距,甚至连服饰也选了最简单又不失礼的。

同时,他还要克制自己不要多看对面的杨小姣。她的每一个不经意的举动都会让他触景生情、浮想联翩。

她夹菜时,他会想起他们两人吃饭时,他总觉得她筷子上的菜会好吃,去抢她嘴里的食物…他们几乎将吃饭变成了好玩的游戏,而他的饭量也在不知不觉中见涨…

云凤章自以为自己有所克制,但杨小姣还是觉得对方似乎在拿自己当下饭菜,因为他每吃几口饭就看一眼她。

因为有客人在场,杨小姣吃饭的速度慢了许多,但饭量丝毫没有减少。

云凤章见她只吃了些青菜和鱼汤,便随手夹了一块鱼肉放到她碗里,温声说道:“你不是最爱吃鱼吗?是够不到吗?”

杨小姣惊讶地看着他:“…”

云凤章接着又问道:“是嫌刺多吗?要不要我帮你剔掉刺?”

杨家众人集体石化。

云凤章随即才发现自己有些造次,他又忘了,现在小姣还不是他的妻子,他们才相识不久。他正想解释几句,却见杨小姣抬头冲他笑笑,然后将鱼肉吃了才起身告辞离了饭桌。

杨成和钱氏二人的表情愈发凝重:“看来那个女人是下了血本,因为她连云凤章这样的绝色公子都能请来使美男计。”

饭后,云凤章本想继续跟杨成借着酒劲,想跟未来的岳父多多拉近关系,没想到钱氏却出声道:“孩子他爹,你是不是该换药了。”

云凤章心中明白,这是在下逐客令。他只好识趣地告退。

走到堂屋门口,云凤章看到正在井边洗碗的杨小姣,他定定地看着她,眸中满是眷恋不舍之意,又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他的嘴唇动了动,最后却是什么都没说便离开了。

等客人走后,杨小姣以水为镜看了看自己的容貌,还是原来那张脸,什么都没改变。为什么这个男人看她的目光像是看到仙女下凡一样?或者说他是有特殊爱好?她想不通,又不好直接问,生怕自己会错了意、自作多情。

云凤章主仆二人一离开。钱氏便让杨娟到院门外去看看,见无人逗留,才挥手让小娟出云,两人压低了声音嘀咕了好一阵。

等到杨小姣收拾完厨房后,便听到了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小姣准备准备,咱们明天要搬家!”

杨小姣惊讶无比:“爹,娘,这是为什么?我们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搬家?”

杨成叹息一声,神色严肃地说道:“小姣,你不要多问了,我和你娘都是为了你好,这个地方咱们住不得了。”

杨小娟问道:“可是爹,咱们要搬到哪里去呢?”

钱氏接过话道:“还是有地方可去的,咱们去投奔你乡下的八舅姥爷。”

杨小姣明白搬家的事应该是云凤章有关。这个男人究竟什么来头?难道他真的对自己另有目的?可是她又觉得不是,她虽然不明白对方想干什么,可是她总觉得对方对她似乎并没有恶意,甚至还有一点克制压抑的爱意。

“爹娘,不管怎样,先过完这个节再说。再者,这房子或是出租或是卖,也需要些时日。哪能说走就走。”

杨成颓然地靠在墙上,默然不语。钱氏也没说话。

云凤章此时还不明白自己的造访所引起的风暴,他一路上都在苦思冥想,却仍是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小姣的家人对他的态度并不热络。

云齐于心不忍,只好出声道:“公子,以您的天人之姿,想要哪个姑娘都不在话下,公子何须如此费心劳力。”

云凤章摇头苦笑:“你不懂。”

云齐没再接话。

他们回府的时候,忠伯正在指挥一帮磁佣工开挖水池,并从墙后的小河边引出活水来。

云凤章看着这些人,温和地笑道:“辛苦大家了,今晚工钱加倍。”众人一阵欢呼。

因为要引屋外的河水,墙体被砸开一处。不过,云凤章早跟周家打好了招呼,说好过后会回复原状。

众人的喧扰和动作到底还是了引了周家人的注意,来了几个清闲的下人围观。周家小姐周玉音也带着丫环过来了。

这时,正好云凤章也巡视到此,周玉音大大方方地上前问是怎么回事。

云凤章看到周玉音,脸上不觉带了些笑意。前世,周玉音是杨小姣的好友。后来周玉音嫁到了洛城一户殷实人家,她婚后仍保持和小姣的密切来往。

“抱歉,打扰周姑娘的清静了。”

周玉音被他的笑容晃得有些失神,她微微低下头,声音也不由得变柔了些,“云公子客气了。你既然买下这处院子,自然有权决定怎么处置。我只是听见喧嚷声就出来看看怎么回事。”

周玉音看了看四周,又问道:“云公子要将这里全部推平重建吗?”

云凤章道:“不,保持原样。荒地用来种菜和果树。”

“哦?”周玉音有些惊讶,她原以为像他这种看上去不食人间烟火的富家公子一定会种些奇花异草之类。

云凤章本想说,这是按照云家女主人的口味改建的。他随即又想到,他和周玉音的交情还只是点头之交,此时不宜说些。便冲她点点头,借口有事,飘然离去。

周玉音却注意到了云凤章那欲说还休的神情,再想到他对自己的特殊对待,心头不由得涌起一丝甜意。

云凤章到杨家做客的事,一顿饭的功夫已经传得全镇皆知。

因为今天过节,大家难得清闲。吃完饭没事就凑一起闲聊。

有那好事的就上杨家来打探消息。

这些长舌妇们不停地审问杨小姣,那谁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他为什么这样对你啊。我家闺女长得那么好看,为啥不见他来找啊。

杨小姣被问得烦了,只好一脸认真地说道:“姓云的说了,算命先生说,他生得太好看,生怕被好色的女鬼被勾去了,他需要一个长相极丑的帮他驱邪。他要把我的画像贴在门上、床头,让女鬼都不敢进。你们谁家对他有意,先把脸毁了,比我还丑就行了。 ”

“老天哎,原来如此。”

“那谁干啊。”

众人摇头,纷纷离去。

于是上个消息刚传来,这一个新闻又补充上去了。

杨小姣难得清静半天,除了做饭,还得收拾行李。

她一边慢慢地收拾一边思索打消父母要搬家的念头。

她要摸清云凤章的底细,看看他对自己到底是什么企图,然后再说服什么。

下午的时候,杨家又来了一位贵客。来的人正是周玉音。

周玉音打扮得往日更加明丽动人。她身量适中,纤秾有度,鹅蛋脸面,一双眸子清澈明亮。

“小姣。你都不去看我。”周玉音娇声抱怨道。

“一直瞎忙,就今日没去出摊。”

周玉音笑道:“我知道你忙,所以就来看你了。”

其实周玉音也明白,她和杨小姣的友情变淡,跟他们之间的悬殊地位有关。

在她们小的时候,周家伯父还没升官,周家只是桃花镇上一个普通富户而已。那时的杨父有手艺,还识字,钱氏为人也豪爽大方人。杨家也算是个中等人家。只是后来,杨家发生巨变,周家飞黄腾达,两人的来往逐渐少了。也并非周家势力,周玉音对杨小姣仍是一如既往,但两人没什么共同话题了。毕竟,一个是整日为生计奔忙的市井女子,一个是有钱有闲的富家小姐,怎能指望她们有共同话题?

周玉音陪着杨小姣在院中坐了一会儿,两人也没多聊,话题很快就转到了云凤章身上。

周玉音状似无意地问道:“对了,我听说他又来资助你家了?他还真是一个难得的善人。”

不知怎地,杨小姣听到这话隐约有些不舒服,她语气转淡,“不,他只是普通的回礼。”

“哦,抱歉,是我唐突了。”周玉音连忙道歉。

杨小姣也没跟她计较,笑笑说没关系。

周玉音坐了一会儿便告辞了,杨小姣继续撸袖子准备晚上的饭菜。

这个中秋过得真是跌宕起伏、出人意料。

事实上,更出人意料的还在后面。

第十章救火(大修)

第十章救火

周玉音一离开,杨小姣的父母便开始催促她们姐妹两人收拾东西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