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岩,不准你胡说八道!”苏清宁听着他的话头皮都是麻的,那时等在急救室外的恐惧真的不想再经历一次。

萧岩知道失言,搂紧她,“逗你玩还真急了。”

“这种事也能拿出来玩!”苏清宁真动气了。

“好好好,我错了,老婆大人,别生气。”萧岩软言哄。

苏清宁不理他,“从现在开始,不准说话,闭上眼睛睡觉。”

“你不陪我,睡不着。”病号的特权,撒娇博心疼。

这厢情意绵绵无绝期,那厢秦立笙借酒浇愁愁更愁。

飞机平安着陆,机场没有见着古成的车,这不像古成办的事儿。苏清宁打了个电话,古成那边挺吵,像是在吵架。

“喂。”

“苏小姐,岩哥还好吗?我这儿半路上出了点事,可能一时半会儿过不去。”古成那头气急败坏的。

“怎么了?”苏清宁捂着手机问他。

“遇到个碰瓷的,死活拉着我不放要去医院验伤,给钱都不成,见鬼了。”

苏清宁皱一皱眉头,“这么奇怪。那我们自己叫车,你不用急着过来好好处理清楚,我们这边不用担心。”

挂了电话,萧岩问她出什么事。

苏清宁摇摇头,“路上太堵古成可能赶不来,我们直接叫120去医院吧。”

秦立笙适时开口,“120来也得十几二十分钟,我的车就在外边候着,你们去哪家医院我送你们。”秦家的司机已经过来搬行李。

车上,萧岩和苏清宁坐后面车厢,秦立笙坐副驾座,一路无言。

到医院门口早有医生护士待命,古成事先都安排好。

秦立笙也要跟着进去,苏清宁转一转身,“秦先生,谢谢你送我丈夫来医院,没什么事,请回吧。”

秦立笙望着她,无奈笑一声,“这翻脸是不是太快了,我只是想表示一下关心。”

“谢谢,不需要,请回。”

秦立笙苦笑着连连点头,“好。”他回身钻进车里,车在苏清宁注视下扬尘而去。秦立笙这样干脆苏清宁还是第一次见到。

长途跋涉,医生让萧岩先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再做一个系统全面的检查。

暮色十分古成才赶到医院,猛一推开门,苏清宁做了个禁声手势。古成赶紧放轻脚步,口型问她,“他怎么样?”

苏清宁替萧岩盖好被子带古成出来,“在那边就做过手术,医生说没什么大碍,就是失血过多需要静养调息。”

古成点点头,低头看见她无名指上的戒指,“我是不是该改口喊大嫂了。”七分高兴三分失落。

苏清宁脸上已经不见以前的羞怯满满的幸福,“你喊得出口我都怕把我叫老了,还像以前一样喊我名字就好。”

古成挠挠后脑,“我可不敢,这是规矩。”

“古成来了吗?”病房里萧岩已经醒了,两人前后进去。

“岩哥。”古成到床边,拧着眉头,“我就说该带我一起去,要我去了能让你出这事儿!”

萧岩撑着要坐起来,苏清宁赶紧按住他,“你别乱动,要什么告诉我。”

“睡了一天,这会儿肚子有点儿饿。”

“你好生躺着,我去小厨房。”苏清宁抬头看古成,“你看着他,不许他乱动,我马上就回。”

“遵命,大嫂。”

苏清宁出去。萧岩还是坐起来,古成赶紧扶着。

“有烟吗?”

古成摸了摸衣兜,“没有。”

萧岩伸出一脚踹他一记,“学会睁着眼说瞎话了。”

古成笑着拣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这儿可是医院,禁烟的。待会儿大嫂回来要看见我给您抽烟,不抽我才怪。”

萧岩笑笑,“我们要结婚了。”

“…哦。”古成应得有些干,又添了一句,“大嫂手上的钻戒亮瞎眼啊。”

“断了吧,念想也不要有。”萧岩叹口气,“古叔古婶一直盼你成个家,你也老大不小,赶紧找个人结婚。”

古成心里明镜一般,眨眨眼睛,嘻皮笑脸,“岩哥你可真料事如神,我刚想跟你说我遇到真命天女要结婚了,改明儿你和大嫂赏脸见见?”

萧岩什么也没说,伸手,重重拍拍他肩膀。

苏清宁端了两碗汤进来,满屋飘香。

“这汤我炖了一下午,这会儿正出味,古成也尝尝。”

萧岩清清嗓子,“你炖的汤就只有我一个人有福消受,就不要为难别人了吧。”

苏清宁瞪他一眼,“古成你别听他瞎说,我这汤可是严格按照食谱上来操作,尝尝。”

古成起身,依旧是嘻皮笑脸,“下次吧,我到点去接女朋友下班,要是去迟了我可有得受。”

“有女朋友啦,什么时候的事儿?”苏清宁还替他高兴。

古成又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就你们离开这段时间,我看见那姑娘第一眼就觉得是她了。”

苏清宁说:“那有时间我们可得见见那姑娘。”

“那还用说,过些日子我带她来看岩哥。”古成看看表,“不行,我真要走了。”

“路上开车小心。”苏清宁送古成到门口,回身看萧岩,“这还真是缘份到了挡不住,看古成这热恋劲感觉好事将近啊。”

萧岩拍拍床边的位置,苏清宁坐过去,“怎么?”萧岩捏着她鼻子,声音很是无奈,“傻妞!”

苏清宁拍掉他的手,“痛啦。”瞪他,“你把古成吓跑了,这两碗汤你得给我喝得干干净净一滴不剩。”

萧岩故意生无可恋望天,“古成,救命——”

“萧岩!”

一场秋雨一场寒,梧桐更兼细雨。苏清宁煨在萧岩的被子里念书给他听,她这段日子都成人工催眠仪了,萧岩一定要听着她的声音才能入睡。

转眼已经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萧岩各项检查指标都达到正常,到底是年青底子又好。

窗外雨声淅沥,寒风摇着枯枝好似能听见断裂的声音。苏清宁替萧岩盖好被子,轻手轻脚下床,主治医生让她下午去趟办公室,她猜想着大概是说出院的事儿。

一出门冷风直往人领子里灌,她拢了拢领口加快脚步,电梯口不小心撞到个人,“对不起,对不起。”一抬头,苏清宁皱眉,“你在这儿干什么!”

秦立笙刚张口要解释。

苏清宁横眉冷对,“秦立笙你是不是真无聊到要做跟踪窥探这种龌龊的事?!”

秦立笙脸一沉,“你说完了吗?可以听我说了吗?”

“你说!”

“只有这家医院有精神科,天冷了我来给诗诗送点东西。”他说完,苏清宁才注意到他手里拎着大大小小的包。

气氛窘迫,幸好电梯这个时候到了,叮一声,秦立笙率先抬脚进去。苏清宁站在原地,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电梯门要关的时候,她进去。

秦立笙按下六楼,冷冷问她,“你去几楼?”

苏清宁没作声,头顶的数据迅速变换,很快就跳到六。秦立笙出去,理智告诉苏清宁不要出去不要出去,腿不受控制。秦立笙知道她一定会跟来,都不用回头看。

刚接近病房就听见孩子尖锐的叫声,“啊——啊——”秦立笙加快两步,苏清宁也不觉跟着加快。

推开病房门苏清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满地都是撕烂的布娃娃,护士正在清理碗碟的碎片。秦诗只穿了一件睡衣赤着脚缩在墙角浑身冻得发抖,只要有人一靠近她就尖厉大叫,不会说话,只能发出啊啊的叫声。

“诗诗,我是爸爸,爸爸来了,别怕。”秦立笙稍稍一靠近,秦诗疯狂大叫。

“好好,我不过去,爸爸不过去。那你过来好吗,爸爸给你带了许多漂亮衣服,你来试试好不好?地上太凉,会生病。诗诗,来,听话。”

“啊——啊——”秦诗抱着膝盖头深深埋着,弱小的身子更往墙角里缩,浑身发抖。

“诗诗…”苏清宁的声音几乎在颤抖,她无法想像,半个月前那个古灵精怪缠着她喊妈妈要抱抱要亲亲的孩子竟然变成这般模样。

很神奇的,诗诗听到她的声音慢慢安静下来,缓缓从膝盖抬起头,苏清宁触到一双极度恐惧的眼睛,那不该是孩子的眼睛。

“诗诗。”她试着靠近。

孩子突然又大叫起来,苏清宁吓得怔得在原地,眼泪落到指尖。护士在耳边说了什么,她没听清,被秦立笙拉出来。

秦立笙递张纸巾她,“再过一会儿她闹累了护士会抱她上床睡觉。”

苏清宁将纸巾揉在掌心,“她像这样…多久了?”

“半个月了。”

“医生怎么说?”苏清宁一直盯着地面说话。

“心理问题,药物没法医治。”

苏清宁的手机响起来,萧岩打来的。她没接,“好好照顾她,我走了。”

“清宁。”秦立笙喊住她,“还有两天是诗诗的生日,你能不能…回来陪她过最后一个生日。”

苏清宁没答应,也没拒绝,背影消失在电梯。

第42章

杯子里的水满得溢出来苏清宁还保持倒水的动作。

“水满了。”萧岩搁下手机提醒她。

苏清宁像是没听见,萧岩喊她一声,“苏清宁。”

“啊?”她一回神,水洒到脚面,幸好鞋子厚,“水怎么都洒了。”赶紧拿毛巾擦。

萧岩皱一皱眉,“你从外边回来就心不在焉,去哪儿了?”

苏清宁背对着他擦桌上的水渍,“去见你的主治医生。”

“我的伤有反复?”

“没有。”

“那你怎么这个反应?”

“有点累。”苏清宁的声音很无力。

“过来。”萧岩拉她坐下,“是不是出什么事?”

“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我只是有点累。”这些日子她衣不解带照顾他,确实累。

萧岩心疼,问她:“医生说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苏清宁都没去见过医生哪里答得出来,“嗯…”

两声敲门打断她,苏清宁以为是护士来换药,开门,她怔了一下,“乔太太?”

林琼芳盘好的头发都被风吹乱了,看得出来得很急,“他,还好吗?”

苏清宁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得的消息,侧身让开,“还好,快出院了。”

林琼芳看到她手上的戒指,直接对苏清宁说:“我能单独跟他待会儿吗?”

苏清宁刚好想出去缓缓神,转头对萧岩说:“戒烟巧克力快吃完了,我去买,你们聊。”出去带好门,她在门口深深呼一口气往主治医生办公室去。

林琼芳看着萧岩眼眶一红,“小山,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俨然一副关心儿子的慈母模样。

萧岩半靠着床头,“乔太太,请你以后对我妻子客气点。”他都没看林琼芳一眼,慢条斯理拆一块巧克力含进嘴里。

林琼芳睁大眼睛,“小山,在你心里妈妈还比不过一个离过婚的女人吗?”

萧岩目光锋利,“你是我妈吗?你是乔太太,收起你那副慈母面具。苏清宁是我妻子,你如果再惹她不痛快,我就让整个乔家都不痛快。”他用了个“再”字。

林琼芳有点儿恼羞成怒,“她跟你告状了,说我为难她?”

巧克力在嘴里融化,萧岩抿着嘴冷笑,“她都不知道你是谁。”

林琼芳脸涨红,“小山,我知道你还怨我,可是,我真的是为你好。”她又开始苦口婆心打亲情牌。

萧岩点点头,“为、我、好!秦家老太太给你开了什么条件,让你冒着寒风来看我一眼?”

林琼芳当场就怔住,尴尬局促,她不自然的搓着手,“…不是你想的那样。”

萧岩嘴里丝滑的甜腻味一点点消失,苦涩卷土重来,“那么你今天真的是来看我?我就在这里,你看完了,可以走了。”

“小山。”

“叫我萧先生。”萧岩的脸突然阴鸷,林琼芳被他吓到。如果在此之前萧岩对她还念着一点点血缘亲情,这一刻已经消失殆尽。他举起手机对着林琼芳,“这是乔楚南昨天给我发的微信:家里那个老女人想让我娶秦立笙的表妹,拿我当联姻的工具门都没有,老女人,不得好死。”

林琼芳气得拳头都颤抖起来,她在那个家忍太久,忍了乔楚南太久。秦老太太的何家也是名门旺族,乔家和秦家联不了姻,何家自然是最好的选择。秦老太太承诺,只要林琼芳能让萧岩和苏清宁分开,何家的女儿成为她儿媳妇,以后何家就是她的靠山。

林琼芳突然蹲在萧岩床边抓紧他手臂,眼泪说掉就掉,“小山,你当是帮妈妈一次,妈妈再不对也好歹十月怀胎生下你。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你和苏清宁分开,妈妈保证给你找个能匹配得上你的女孩,能够帮助你的事业,让你无后顾之忧平步青云。”

萧岩垂一垂眸,锋利的眼睛能在她手背上扎个血窟窿,他抽出手臂,林琼芳不敢强留。他盯着林琼芳的眼睛,“你十月怀胎生下我,我现在拥有的酒店、会所、股票、基金、房子都给你,够不够?我只要苏清宁。”

林琼芳跌坐在地上,她知道今天他们的母亲关系是彻底断了,来之前她还存着一丝侥幸,这世上哪有什么情有独钟,坚贞不渝,都不过是个新鲜劲儿。

萧岩冷眼看她从地上站起来,捋了把额边散下的头发,“小山,别怪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秦立笙已经和傅氏联手,南城你待不待得下去就要看你的造化。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你…自个儿当心。”林琼芳走了,一如二十年前走得毫无悔意。

之前埋下的炸弹到底是爆了,一早就预言,他利用傅程鹏的隐密达到目的,早晚会因为这稳密栽大跟头。

苏清宁去见过主治医生,医生说萧岩的恢复情况非常好,再观察两天就可以办出院。她高兴去超市买了许多食材,路过玩偶区不知怎么就想起秦诗病房里那个撕烂的布娃娃,心一扎一扎的疼。她挑了个一模一样的放进购物车。

回病房的路上碰到匆匆离开的林琼芳,她一手拎着购物袋,东西太满,那个布娃娃就只能抱在怀里。

“乔太太。”

林琼芳抬头,眼眶还是红的,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怨毒。林琼芳扫一眼她怀里的布娃娃,“难怪这么急着嫁,奉子成婚,再不嫁肚子就要现眼了。”

苏清宁微笑,“这玩偶,我是买给自己玩的。”

“你既然费尽心思攀上萧岩,就好好收收心不要再招蜂引蝶,乔楚南跟我的关系再恶劣,名义上也是我儿子。”

苏清宁不知林琼芳这是哪儿来的邪火,握一握手上的戒指,她是萧岩的妻子,眼前这个人是她这辈子都要感激的人。因为她,她才能在这个世界上遇到萧岩。

“乔太太,我能理解您的愤怒,所以只能对您说一声抱歉,真心希望您能祝福我们。”

林琼芳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你会害了他。”

苏清宁望着林琼芳背影,叹口气,她都不知道已经连累萧岩多少次。她退怯过,逃避过,最后才明白这世上除了生死哪一件都是小事。

苏清宁打起精神上楼,布娃娃先寄存在护士站。

萧岩下床了,站在窗边,抽烟。

“哪儿来的烟?谁给你的?!”苏清宁扔下东西就过去灭掉他指尖的烟,瞪他,“你再这样,我把你绑床上了。”

萧岩看着她,灌进窗户的冷风让他脸上添了几分寒气,“苏清宁…”

“别说话,先听我说。”苏清宁押他坐床上,居高临下,“萧岩,你再不把烟戒掉,我就关你进小黑屋,不给饭你吃,说到做到。”

萧岩皱着眉笑出声,本来是要跟她说一个很严峻问题,她把他逗乐了。萧岩伸手搂上她的腰,“我要变成穷光蛋,连立足之地都没有,还嫁吗。”

“我不管你是财大气粗的大亨,还是一贫如洗的穷光蛋我都嫁定你。”苏清宁太过激动胸口起伏。

萧岩抱住她,脸埋在她胸口,沉默半晌。苏清宁以为他酝酿什么动人情话,半天听到他说了一句:“你是不是瘦了,胸都变小了。”

苏清宁脸一红,“萧岩!”

萧岩抱她坐腿上不让她挣动,“医生说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今天可以吗,去民政局。”

苏清宁眨着眼睛差点儿跟不上他思路,“今天周五去不了,得到下周一。”

萧岩深深将她拥进胸怀,喃喃说:“还要这么久。”他的心跳一下一下震动苏清宁的耳膜,她抱紧他,“我一直都在,永远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