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家比郝靓想象中的要简朴很多,还算宽敞,却没有过多的摆设,除了墙上挂着的几幅字画,一应家具几乎都是必须的。得到许可后郝靓还到书房逛了逛,发现除了有电脑打印机传真机等现代化的用品外,和一般人的书房也没什么区别,书架上分门别类地放着一些历史、地理、军事、传记等类型的书籍,还有一些医学类的用书,郝靓怀疑那是梁青的。

书房很干净整齐,整个房子给人的感觉都是干净整齐,厚重大方,以郝靓的推断这应该是单勇的风格,至于干净整齐,则大概是保姆的功劳,因为梁青是不会做家务的。

果然,等梁青把切的大小不一歪歪扭扭的哈密瓜端上来,她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张嫂家里有事我放她假了,这哈密瓜是新疆空运过来的,挺甜,你尝尝。”

看着梁青殷切地带着近似邀宠般神色的眼睛,郝靓赶紧垂眸,视线放在哈密瓜上,并拿起一块放在嘴里咬了一口。

“怎么样?是不是很甜?”

是很甜,郝靓从来没吃过这么香甜的哈密瓜,她点点头,又咬了一口,却忽然觉得嗓子里痒痒的难以下咽,不过她克制了这种感觉,三下五除二把一块瓜吃完了。

梁青很高兴,把剩下的瓜连盘子一起递给她,开始满屋子里乱转着找东西。

“正好前段时间开国际农贸会,送了很多展品过来,我知道你喜欢吃水果,都给你留着呢,有菲律宾的芒果,泰国的榴莲,越南的山竹,还有啊,我出去开会的时候给你买了些衣服,等会儿你试试合不合适……”

郝靓把盘子放在桌子上,定定地看着母亲,梁青接触到她的目光之后一下子安静下来,讪讪地把东西放在一旁,彼此沉默了一阵,还是郝靓先开口破冰:“您不必这样。”

梁青的肩膀一下子垮了下来,她一下子坐进沙发里,双肘支撑在腿上,用依旧纤细白皙的手掌掩着脸,上下揉搓了一阵才抬起头来看着郝靓:“靓靓,我知道你怪我,可是我……”

郝靓摇摇头:“爸爸他现在过的很好,您这里应该也不错,既然这样,我还有什么可怪的呢。”

梁青又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你爸爸新娶的那个……她对你怎么样?有没有为难你?”

“李阿姨人很好,她对我也很好。”甚至比你更像我合格的母亲,郝靓扫了眼周围琳琅满目的东西,毕竟没有忍心说出实话。

梁青仔细观察了郝靓的表情,看不出有什么隐瞒和应付的痕迹,才松了口气的样子,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可脸上的落寞却无法掩饰。

郝靓在心底叹了口气,为自己的父亲,母亲的愧疚和关心从头到尾似乎都只针对自己,对父亲她只字未提。

郝靓只能自己提出来:“爸爸也很好,和李阿姨结婚之后他性格开朗了很多,人也显得年轻了,他们很和睦,感情很好。”郝靓在说话的过程中一直观察着自己的母亲,希望能从她的眼神表情中看出一些类似于嫉妒的东西。

可惜的是,她又一次失望了。梁青听了她的话竟然带些喜悦和如释重负,她点点头道:“你爸爸他人很好,如果你那个李阿姨像你形容的那样,那他们是很般配的,肯定能过的很好,靓靓,你爸爸他这辈子不容易,为了他高兴,你也要尊敬李阿姨,知道吗?”

郝靓彻底无语,带着不甘和无奈她点头答应:“那是自然。”

中午梁青打扮的高贵典雅,给郝靓也换上新买的衣服,母女俩去了一家法国餐厅吃饭,梁青从进门开始就给她讲述西餐的礼仪和注意事项,不厌其烦,很有些类似于她工作中的认真态度。而郝靓本身教养就不错,脑筋灵活学东西快,很快就举一反三掌握了要领,梁青很满意,看着她的眼里满是骄傲和自豪。

她二人的外形本就极其出色,加上相似的容貌和良好的气质,从一进餐厅就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落座后更是连餐厅经理都亲自上前招呼,等他直接恭敬地称呼梁青为“梁女士”,郝靓才知道梁青是熟客,怪道对方这么殷勤。

“今天第一次带我女儿过来,就做你们店里招牌的那几样吧。”梁青说完这两句便不再回应经理的热情,态度客气却不热络,那个经理也很识相,确认一切都周到之后,便不再废话,告辞离去。

母女俩安静地用餐,偶尔交谈一两句,都是梁青在指点她的礼仪和手势,郝靓印象中母亲并不经常光临西餐馆,看来是嫁给单勇之后才有的习惯,只是郝靓毕竟来这种场合不多,做不到母亲的目不斜视,吃了半饱之后就开始观察周围的人。,

这间餐厅里有很多外国人,也有中国人,大多都是在优雅舒缓的音乐声中安静地用餐,偶尔有杯盘撞击的声音,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逸和谐,直到一个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于自强抬头看见郝靓的时候似乎也吃了一惊,不过他很快便收敛了表情,看到她对面的梁青后先是向对面的女伴说了声什么,然后便拿起酒杯向她们走了过来。

“单太太,想不到在这里碰见您,真是幸会幸会。”说完看向郝靓,做出刚发现的样子:“这是您的女儿吧,二位长得可真像,看起来姐妹一样。”

郝靓淡淡瞥了他一眼,也站起来恭敬地称呼:“于叔叔,好久不见。”

梁青客气地还了礼,听了郝靓的话一挑眉,倒也没问什么,这个城市说大也不大,于自强和李冰以及郝敬的关系她早就清楚,只是不知道于自强和郝靓也有过接触,当然更不知道那段伤人公案。

郝靓不由自主地又看了眼于自强带来的人,见她依然背对着他们,只看得到一头乌黑顺滑的直发,背影窈窕,看起来很年轻,回忆起于自强当日向李冰说“只爱她一个”的情形,当下心里一哂。

见梁青也顺着郝目光向他那桌看了一眼,于自强立刻带些尴尬地解释:“上不得台面的人,就不带过来污您的眼了,您二位慢用,我先过去了,改天再向您和单先生问好。”

于自强回桌后很快就招来侍者买单,还耽误了一会儿,期间侍者还向她们这桌瞥了一眼,郝靓灵机一动,不由有些忐忑地看向母亲,见她兀自镇定地吃饭,倒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继续观察着。

于自强结完帐后很快便带着女伴离开,只是他走在外侧,高大魁梧的身躯正好把女伴的身影完全挡住,从郝靓母女的角度来看只能看到裙幅的摆动和偶尔扬起的发丝,再往后,则是往门口走的一个苗条的背影。

郝靓正感到遗憾的时候,变故发生了,于自强在侍者为他开门鞠躬送别的时候,点头回应了那么一下,就是这一瞬间,于自强的女伴火速回头向郝靓和梁青看了一眼,而就是这一眼,让一直注意观察的郝靓也看清了她的长相。

女孩年轻得出奇,大概二十岁左右,面孔斯文清秀,还带着一股书卷气,十足像好人家的女孩。于自强还真是造孽不浅,郝靓忍不住叹了口气。

女孩看见梁家母女的时候,眼睛里闪现出惊艳,还有一些莫名的情绪,她呆怔了一瞬,随即又显现出一丝复杂情绪,神色很不善,郝靓觉得她可能是误会了什么,便也没有在意。,

可不久的以后,郝靓无比痛恨自己这时的疏忽和大意,如果时光倒流,她会,她会揪住那女孩不放,还是怎么办?郝靓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她恨不得那个女孩从未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第十二章

吃过午饭,郝靓本想直接回去,但终究无法无视母亲期盼而又略带忐忑的眼神,又随她来到了单家。

吃饱了饭,两人慢悠悠地爬着楼梯上去,等梁青拿起钥匙开门的时候,她忽然一下子僵住了。

郝靓不明所以地望着她,梁青小声道:“我刚才反锁了门,现在门是随手撞上的。”这个大院治安很好,闲杂人等不会被放进来,可是她十分肯定现在单勇不会在家,单尔雅也在B市的A大,现在还没到放暑假的时候,他应该不会提前跑回来,而保姆张嫂又的确是请假去了外地。

难道真是进了小偷?郝靓也有些紧张,不过梁青显然是疑惑更多一些,她对这里的治安更有信心,正犹豫着要不要推门进去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是一张熟悉的脸,母女俩都松了口气。

“尔雅,你怎么现在回来了?”梁青和这位继子的关系还算和睦,立刻开口询问,并在对方让开路的时候招呼郝靓进门。

开门的男孩穿着迷彩背心军绿短裤,宽肩窄腰,身材结实而又匀称,有着少年人特有的秀颀挺拔,却没有少年人的单薄,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呈现出健康的麦色,上面还挂着水珠,看他头发也湿漉漉的,显然是刚洗完澡的样子。郝靓知道大学入学是有军训的,但她没想到经历过军训的单尔雅会一洗往日的书生气息,变得这么,这么……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反正现在的单尔雅给她的感觉很不一样,郝靓观察的同时察觉到对方也在打量着自己,那眼神陌生而又十分有力度,她忽然感觉有些异样,也有些不好意思,用低头换鞋的动作错开了和他的对视。

对方先是朝梁青点点头,不着痕迹地又打量了一下郝靓,然后才冲梁青说了一句:“我是单尔信。”说完便转身离开,边走还边用脖子里的毛巾擦着头发。

母女俩都呆住了,原来这就是单尔雅传说中的双胞胎弟弟!

他和单尔雅确实很像,郝靓一下子明白了刚才的异样感从何而来,刚才单尔信打量她时,分明是初次见到陌生人的眼神,还带了丝挑剔和刺探,那不应该出现在早已熟悉的单尔雅脸上。

梁青和单尔信并不是第一次见面,可之前接触的实在不多,两人的对话加起来不会超过十句,甚至她记得这个继子对她是怀有排斥情绪的,拒绝参加他们的婚礼就是有力的证明,不过后母本就难做,加上单勇并不勉强,她也没有费工夫去修缮关系,而单尔信显然也不怎么想看到她,有探亲假的时候也是回B市他祖父母那里,那么,这次他又是为什么回来呢,还碰巧赶在郝靓上门的日子。

梁青虽然疑惑,但她是不会开口问的,只是她现在有些无措,客气地招呼他显然不太合适,人家也是主人,放着不理自顾自做自己的事情也不大妥当,继母难为啊!

好在单尔信自己先开了口:“我陪校领导来这边的军区办事,事情办完了就回来一趟,明天一早就走。”他着重强调了最后一句,像是迫不及待要避开什么似的,梁青感觉到了,点点头也客气地道:“你爸爸一般都是晚上十点以后回来,要不要我打电话告诉他?”

“不用,我已经打过了。”斩钉截铁,还带着一丝有些刻意的矜持和高傲,这下梁青也不想说什么了,开始收拾之前招呼郝靓的时候搬出来的东西。

单尔信连说话的声音和单尔雅都很像,只是断句的方式略有不同——这个不同是本来就有的还是刻意而为的,就不得而知了。按照以往得来的信息,加上刚才他态度的冷淡和眼高于顶的神色,郝靓都以为他不会理会自己,可没想到他擦完了头发随手把毛巾一扔,径自坐在了她旁边,用依旧高傲冷淡的语气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郝靓讶异地望了他一下,照实回答了,单尔信点点头,又问她的学校和年级,竟是要展开谈话的样子。郝靓一边小心收藏好自己的惊讶,一边应对着他的问题。对郝靓来说,有单尔雅在前,就无法把单尔信当成一个全然的陌生人,而对方显然也是个自来熟,一问一答之间,彼此之间竟然熟络了不少。

梁青微微皱起眉头,在开口之前又调整了表情,带了丝笑意出来:“靓靓,等会儿我让司机老王送你回去,这些水果就不能全给你带回去了,要给你尔信哥哥留下一半。”

郝靓立刻道:“不用,家里有,您全留下来吧,我自己坐车回去。”说完就站起来告辞,不用母亲提醒,她也知道自己该走了。

单尔信长长的剑眉一挑,慢慢道:“梁阿姨您别客气,我不吃水果,全给她带走好了。”在母女俩开口推辞之前,他又晃了下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车钥匙,道:“我开车过来的,可以送她回去。”

“不用。”“不用!”母女俩几乎异口同声,只是一个只是客气,另一个则带了丝急切。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梁青略带一丝尴尬地道:“你刚回来还是好好休息一下,我叫上老王一起去送她。”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们顺道还要买些东西。”

郝靓看了眼母亲,配合地点点头:“对,我有些东西需要妈妈陪着去买。”

单尔信又是挑了挑眉毛,笑了,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像带了丝嘲讽。

梁青没有理会他的反应,匆匆收拾好东西带着女儿出了门。

等司机过来的空隙,梁青小声却急切地嘱咐女儿:“这个单尔信跟他哥哥不同,你不要和他来往。”

郝靓心想我如果不过来找你,恐怕连和他见面都不会,何谈来往,不过她仍然点头答应,她能感受到母亲的关心。

梁青仍然没有放心,犹豫了一下,心里似乎在斗争开不开口,当看到女儿清艳明丽如初开花瓣般的脸庞时,她下定了决心,继续道:“他……品行不太好,小学时就开始抽烟喝酒打架,初中就差点杀了人,还有女生,嗯,那个,因为他怀了孕,”见女儿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下子瞪大,梁青感觉有些难为情,她几乎是摒着呼吸横着心把剩下的话说完:“后来那个女生流了产,又闹着要自杀,你单叔叔没办法才提前把他送到军校的,所以……”

“所以我不是个好人,所有女孩都应该对我避如蛇蝎,是吗,单太太?”冷冷的男声从背后传来,母女俩瞬间石化,梁青更是脸色一片惨白,她扭头看到单尔信冷酷讥诮的脸时,下意识地把郝靓藏在了身后。

郝靓也很尴尬,她微微错开身子,向单尔信鞠躬道歉:“对不起。”然后呢,说什么,向来口才过人的郝靓也为难起来,说我们不该背后说你坏话,还是说我们相信你没那么坏?

单尔信又是扯着一边嘴角笑了一下,扔了个东西过来,郝靓条件反射般地伸手接住,发现是一串钥匙,单尔信对依旧呆愣的母女俩慢悠悠地解释:“出门别忘了带钥匙,单太太,郝小姐,你们口中的人渣我,一会儿还要出去,不能留下来给你们开门。”说完便转身回去,步伐悠闲地像是在散步。

原来梁青出门忘了带钥匙,接过女儿递过来的钥匙,梁青的脸色依然未能缓和,郝靓正要开口宽慰她,司机老王开着车过来了,他见二人在外面等候,赶紧下来道歉:“对不起单太太,刚刚去加油耽误了,没想到您没等我电话先下楼了,外面热,请赶紧上车吧。”

母女俩只得收起一些想说的话,一路无言直到C大家属院的门口,郝靓开口阻止了老王下车登记,笑着道:“王伯伯您辛苦了,里面路窄不好开车,我和妈妈散步走回去,您就在外面休息一会儿吧。”说完下车进了门口的小卖部,很快便拎了两兜冷饮出来,梁青是不吃冷饮的,郝靓就自己拿了一支,剩下的一兜给门卫,一兜给老王。

老王在获得梁青的许可之后也乐得在车上吃冷饮休息,门口的小保安则一手拿着冰棍儿,一手拎着从车上搬下来的东西飞快地走在前面——他对这院里的人熟得很,早就知道谁家在几单元几楼。

而母女俩也终于有时间讨论刚才的事情。

“是我疏忽了,单尔雅那么聪明,他们是双胞胎,他也不会笨了,尽管这聪明没有用在正地方。”梁青的语气带了丝懊恼,还有愤恨。

郝靓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专心地吃着自己的冰棍,其实她觉得单尔信真是下来送钥匙,碰巧听到了她们的话也说不一定。不过看他的表现,似乎本来对梁青就有看法,这次听了两人的谈话,还不知会不会做出什么事来,郝靓有些担心地看向母亲。`

梁青的脸色仍然有些发白,看到女儿担忧的眼神立刻安慰道:“你放心,以后你们也没什么机会见面,即使见了面,他也不敢对你怎样的。”

郝靓见她误会,心里越发不好受,想了想还是问出来:“妈,你在单家过的幸福吗?”

梁青闻言一震,先是有些不知所措,后来慢慢转过脸,看到女儿关切的神色不带一丝杂质,心里一股暖流涌上,立刻觉得血液的温度升高了许多,说的话也显得有些语无伦次:“靓靓,妈妈很高兴,很高兴你没有怪妈妈,你放心,妈妈挺好的。”

郝靓抿了抿嘴唇,又问:“我听说,您上次和单叔叔回B市,第二天便又回来了,是不是单家那边……”

梁青的心情似乎一下子变得很好,她深吸一口气,带着轻松的神色道:“你放心,你单叔叔他,”顿了顿却又没继续说,只是原本雪白的一张脸竟然泛出了红晕,她略微平复了一下才继续道:“总之你不用担心我,单尔信那小子也就是闹一闹,说几句风凉话,他不敢怎样的。”

郝靓最然不明白内情,但看母亲如此笃定的样子也略微放下了心,只是还忍不住开口劝她:“妈,不管怎么样,单尔信也是单叔叔的儿子,你们关系也别闹得太僵,不然,单叔叔也是要为难的。”

自从父母离婚之后,郝靓几乎是承担了管家婆的责任,后来虽然有了继母李冰,可于家兄妹这两个人哪个也不是让人省心的,久而久之,她就养成了事无巨细都要操心的性格,还要附带说教,这时忍不住就冒出了这么一句话,刚一出口,母女俩就都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似乎有些错位的感觉,因此两人一阵尴尬,梁青神色复杂地盯着郝靓发了许久的呆,直到郝靓手里的冰棍儿全都化掉,撑着粘腻腻的手比划着要上楼,梁青似乎才醒过神来,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告别:“时候不早,你自己上去吧,我就先走了。”

第十三章

在单家发生的小插曲并没有给郝靓的生活带来太多影响,但是通过这次拜访,母女俩的关系倒是缓和了一些,表现出来就是通电话的次数增加了不少。梁青现在的工作似乎没有原来忙,她有时间逛街,有时还会陪着单勇去外地甚至出国,几乎每次出去她都会买些衣服饰品或别的小玩意儿做礼物捎给郝靓,然而郝靓的衣物都以简洁为主,对这些女孩子们喜欢的东西并不是很上心,但因为是母亲送的东西,倒也妥当地收了起来。

直到于静涵有一次翻她的东西时大声嚷嚷了出来:“天哪,这是什么?这裙子,这发卡,还有这个丝巾,郝靓你从哪儿弄来的?”

郝靓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道:“你不是也有很多吗?”于静涵占了衣橱的四分之三,抽屉的三分之二,两人共用的房间只有书架是郝靓占了大头,连床都是于静涵占了大半,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什么啊!”于静涵带了丝急切地道:“这可是夏奈尔今年最新款的少女装,还有这个发卡,一个就能买我十件衣服,这个牌子的丝巾国内根本还没有卖的,老大,你该不会是偷的吧?!”说着说着,于静涵的声音越来越小,还环视了下四周。

郝靓被她鬼鬼祟祟的样子弄得哭笑不得,只得解释道:“我妈给我买的。”

“什么!”于静涵扯着嗓子喊了起来,杀鸡杀鸭似的,“老妈也太偏心了!我是她亲生的她都没给我买,你凭什么啊……”于静涵本来心里就怀疑,听到回答一点就着,顺着思路就嚷嚷开了,但看着郝靓不为所动的样子,又回想了一遍她刚才的原话,忽然就卡了壳,吭哧了半天才又开口:“你说的是你妈?你亲妈?”气势消减了不少。

郝靓没好气地点点头,换来于静涵一脸艳羡:“你妈真好,我要有你这样的妈就好了,还能有在国外的外公外婆,真是羡慕死了!不行,你这些得借我戴几天!”收起另外两样,于静涵又拿起裙子比划了一下,看看似乎不合身,但仍恋恋不舍地来翻来覆去打量着。

郝靓一口血差点没喷出来,心想这亲妈要是能跟她换一下,倒贴多少自己都愿意换。看到于静涵眼冒绿光地继续翻她柜子里其它的东西,无奈地道:“别翻了,需要什么我借给你,不过要记得还我,还有别弄坏了,再者就是还一样才能借下一样。”不是她小气,实在是这于静涵有前科,借东西不还也就罢了,还拿出去和同学换着用,后来有坏的有丢的,完璧归赵的反而是少数。郝靓对自己的任何物品都很爱惜,摆放也有章法,因此很少有损耗,她的不少好东西都折在于静涵的手上,其中就包括梁老夫妇送的照相机——坏了,还有奶奶给她的玉石手镯——碎了。

于静涵虽然答应的时候撅着嘴,却还是一脸喜色,这些东西可是真的够炫,她才舍不得拿去跟别人换呢!

时光匆匆流逝,转眼间郝靓已经升入高二,她的日子仍然不算难熬,只是文理分科后理科的竞赛辅导都如火如荼地开展了,郝靓作为每次考试的榜首,不管有没有兴趣,在老师的殷切要求下,各科的竞赛都是要掺一脚的,因此就少了不少上网时间。

自从上次的骂街风波过后,郝靓在网上就彻底低调了,只跟人讨论感兴趣的话题,很少提及自己的事,而可巧的是,那个“季氏一诺”出现的频率也少了很多,似乎他跟人提及过,近来有事情要忙。

两人上网的时间都减少了,碰面的机会自然就更少了,郝靓终于不用再愤怒羞愧交加地对着电脑咬牙切齿。

于浩洋自从搬入郝家后就改变了许多,原本张狂肆意的少年一下子沉默了,也不再出去瞎混,几乎把所有的业余时间都用在了书本上,本来不入流的成绩一天天在进步,李冰十分欣喜于他的改变,想尽一切办法帮助他。其实不止是李冰,家里所有人都很支持他的上进,于是文科有李冰郝敬,理科有高材生郝靓,整个楼都是C大各系的教授,有此得天独厚的学习环境,加上内在的上进因素,于浩洋想不进步都难。

因此一年的强化学习,加上教师子女的加分,于浩洋居然也一举考入实验中学,虽然不是郝靓所在的火箭班,但对于原本成绩只是中下的于浩洋来说,这进步却几乎是火箭速度了,实验中学可是全省排名前五的重点中学。

就连于静涵的成绩也有所进步,小升初她就近上了C大附中,本来李冰打算将她也转到实验中学,兄妹俩都在眼皮子底下她也方便照看,可于静涵死活不同意,先是说实验中学太远她要早起不利于长个子,又说C大附中教学质量更好,熟悉的同学也多,总之就是不想离开市区去郊区,李冰考虑到郝敬在C大,和附属中学不过一墙之隔,也就没再坚持。

长大了一岁,两兄妹不仅成绩有了进步,外型上也有了很大的改变。也许是基因本就不错,也许是锻炼使然,小胖妞于静涵个子抽高了不少,相应地就显得苗条了许多,少女身材初现雏形,加上她精心的修饰,已经是班里有名的小美人,身边经常有几个小萝卜头环绕。李冰曾一度担心她早恋,还拜托郝靓前去刺探,得到于静涵不屑的嗤笑:“那些小屁孩儿懂什么啊,内裤还是妈妈给洗呢,我要的是成熟的,轰轰烈烈的爱情!就像斯嘉丽和白瑞德,你说斯嘉丽是不是傻啊?阿希礼有什么好的,白瑞德又帅又有钱,还那么爱她,她怎么就想不开呢!”

郝靓在心里翻个白眼,十二岁的女孩读名著不是坏事,可那白瑞德就是书里的年龄,也能当她父亲了吧,真是够成熟。

倒是不用担心她早恋了,小萝卜头儿想成为白瑞德,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至于于浩洋,则又是另一番情形。

他就像春天的柳树,火速地抽枝发芽,然后随风招摇,是的,他的确是很招摇。

于浩洋本来是清秀小白脸类型的,连身材都很瘦长细弱,儿子肖母,郝靓一度怀疑仅有李冰的基因在他身上得到了体现,可现在她不这么想了。

不过是一年风雨无阻的锻炼,于浩洋不仅个子至又窜高了不少,让本就偏高的他在一群青涩男生中鹤立鸡群,就连三围啥的也有所增加——不要怀疑,真的是三围,据郝靓观察,这小子有胸肌了!当然,具体观察现场是要追溯到一个风高月黑的夜晚,当时小美男学习到深夜才去洗澡,出浴后被某郝姓瞌睡虫摸黑去厕所的时候误打误撞投怀送抱,结果嫩豆腐没吃着反而被猛地推开,后脑勺摔了一个大包半个月才下去,那晚郝靓最鲜明的记忆就是前额结实有弹性的触感和后脑勺闷闷地钝痛,一样的令人印象深刻。当然,这事到底不光彩,不提也罢。

总之,十五岁的少年不仅身材发育,脸庞也慢慢褪去儿时过于女性化的俊秀,慢慢体现了男性特征,加上良好的学习成绩和过人的运动天赋,于浩洋走上了往校园白马王子发展的不归路,走到哪里都有女生偷看、娇笑、还有刻意搭讪。

可惜的是,于浩洋够白马,够王子,却不够阳光。他几乎把所有时间都花在学习上,剩下来除了吃饭睡觉就是运动,女生们想正大光明发花痴,也只有趁他在球场上挥洒热汗和多余精力的时候。

这天下午放学,郝靓照例和同宿舍的几个女生一起去食堂打饭,见今天她们打了饭之后不是在食堂找座位吃,而是捧着饭盒往外跑,忍不住有些纳闷,一个女生向郝靓解释:“今天高一有篮球赛。”

郝靓点点头,表示知道:“那怎么了?”

几个女生相互看了一眼,有人笑嘻嘻道:“有小帅哥就着下饭,利于消化。”

另一个女生撇撇嘴:“直接说你想看于浩洋打球得了,还七拐八拐。”

“哈,难道你不是吗?再说我也没说小帅哥不是于浩洋啊。”

郝靓傻了,这是什么情况,于浩洋这前叛逆少年已经风靡到这种程度了吗,连师姐们都动了心?当她看到匆匆赶往球场的还有高三女生时,更加错乱了,和男人来比(严格来说只是个小男孩),难道不是高考更加重要吗?

因为不同姓,在学校时也没什么来往,郝靓周围几乎没有人知道她和于浩洋的关系,考虑到一个人吃饭比较无聊,再加上一丝好奇心,郝靓便也端起饭盒和同屋的女生一起加入了花痴队伍。

也许是重点中学的生活实在太枯燥无聊,男生还能去球场发泄一下,女生就选择在同样的时刻用嗓子来发泄了。

郝靓等人还没到跟前,就先被一阵欢呼声吸引住了,只见露天的篮球场里三层外三层围的都是人,有男生,更多的还是女生,从呼声判断应该是进了球,并且碰巧还是于浩洋进的,因为有清脆娇嫩的声音齐呼:“于浩洋,你好棒!”“于浩洋,加油!”

郝靓和室友们左突右冲,还要护着饭盒不撒,基本上是在别人的白眼中前进的,饶是如此,还是挤不到能看见比赛的位置。

“咦?郝靓,你也来看球?”

郝靓抱着饭盆抬头,看到自己班长大冯那张黑里透红的脸,大冯铁塔一般又高又壮,身子三扭两错就给郝靓等几个女生开出了一条通道,让她们得以看见球场的现场情况,而不是靠前面的同学解说。

“哎呦,班长大人,敢情您老人家就只看到美女一个,我们都是花草树木啊。”一起过来的女生有人不乐意了,碰巧裁判叫了个暂停,她错开了眼珠子就开始找大冯算账。

大冯摸着后脑勺嘿嘿笑了几声,看看那女生娇小的身材,再看看比她高一头的郝靓,又笑了几声,对着郝靓,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谄媚。

郝靓心生警惕,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可不认为自己魅力大到能把天天惦记青梅竹马小妹妹的班长也给吸引了。这大冯指定有难办的事儿要求她,上次他这么对自己笑了以后,郝靓就不得不顶替生病休假的宣传委员出了两期的黑板报。

可显然有人不那么想,几个女生继续打趣大冯,还有人冲郝靓挤眉弄眼,兴奋地连球赛也顾不上看了,直闹得大冯脸红脖子粗地大吼了一声。

 大冯人壮嗓门也大,这一嗓子吼开了把半个操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这还是在球赛太热闹很多人没听见的情况下。最不该的是,打球的人也不够专心,有个穿白色球衣的家伙好容易抢到了球,居然被这一声吼吸引得忘了传球,变成了带球跑,还跑了好几步,可偏偏裁判心无旁骛,在一片的遗憾声中照规矩给他吹了哨。

等郝靓分了神看那倒霉的家伙是哪位仁兄时,她又郁闷了,于浩洋他打球真的很厉害吗,不是被那群花痴女生吹出来的吧?抱着球跑这种错误也犯,真是丢人啊,她就说自己不该跟风来看球的!

第十四章

大冯那一声吼吓到了别人,却没吓到郝靓的几个室友,女生们先是一愣,后来反而更加兴奋了。

“这就急了?班长大人,追女生,尤其是追特别漂亮的女生,不仅要有耐心,还要脸皮厚,您这可不行啊。”一个女生扒了口饭,又扫了眼球场,没等饭咽下去就斜着眼上下打量大冯。

“就是,不过话说回来,小琴妹妹上个月还来查岗呢,您这是怎么了?糟糠之妻要下堂了?”另一个女生挥舞着勺子指责他。

“这都哪跟哪儿呀!”大冯一把把面前的勺子推开,惹得那女生瞪大了眼睛看着手中被大冯黑手碰过的勺子,再看看自己饭盒里剩余大半的饭菜,犹豫着用自己的手抓和用勺子挖,哪个更干净一些。

“是这样的,学生会体育部找我们这些班长商量,打算组织一次女生篮球赛,高三的女生要准备高考就不说了,咱们高二的和高一的是一定要参加的。初步打算先是班级之间比,最后决赛的时候除了冠亚军的争夺,还要在各个班里选拔优秀人才,高一和高二各自组成一个队伍,来场表演赛,到时校领导都要观看的。”大冯终于找到机会把话说完,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就用殷切热烈的眼神继续盯着郝靓。

郝靓无奈地叹口气,仍抵死挣扎:“哈哈,很好啊,比赛第二,友谊第一,班长您好好组织吧,咱班人才很多的。”环视了下刚才很生猛的室友,发现她们有的望天,有的看地,还有的直接埋头苦吃——噎不死她!刚才不顾革命友情开她玩笑的劲头儿哪去了?!

事实证明,抵死挣扎也是要死的。

“郝靓,你可是学校的名人,在咱们班女生中个子也算高的,我想了,这比赛也就罢了,表演赛你肯定是要参加的,”大冯理所当然地道,末了还不忘吹捧她“您说说,就您这形象,往那儿一站,半个学校都得给您加油,还有那些校领导们,见了您不得眼睛一亮啊,不,估计眼睛都得直了,再听了报名说是大名鼎鼎的郝靓,那印象分都得噌噌地加……哎呦!”

“我踢不死你!”郝靓终于发飙,还“眼睛直了”,当她是名妓啊!

说归说,打归打,暴扁了大冯一顿并逼着他承诺帮自己值日时打扫N次卫生(N是不定数,得看大小姐心情)之后,郝靓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参加篮球赛,不仅是表演赛,班篮球队她都得当主力——这个估计也是大冯算计好的,之前那样不过是说的好听,原因无它,主要是理科火箭班的女生实在太少了,除开实在矮小瘦弱和胖得跑不动的,正常体型的都算上,刚好凑齐七仙女,五个正式队员两个候补,一个都不浪费,一个都不能少。

而且重点学校的重点班,还是女生,大家最看重的就是学习,其他的都不放在心上,集体荣誉感神马的都是浮云,成绩好才是王道。郝靓这个年级第一名加学习委员都不带头的话,那么压根就不会有人浪费时间去训练,因此郝靓不仅荣获女篮队长的封号,还要每天挨家挨户去抓人过来练习,在一片抱怨声中求爷爷告奶奶赔小心,实在苦不堪言。

都是这该死的大冯!郝靓再次诅咒他,希望他失眠、脱发,被小青梅竹马打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