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梁青,单尔信原本欲开口反驳的话吞了回去,上前的动作也顿了顿,最后决定顺应形势:“好,先放你一马,不过你得摆正位置做好四个不要:不要和别的男人单独相处,不要接受其他男人的礼物,不要随便对别人笑,更不要和别的男人玩勾引和反勾引,外加一个必须,那就是必须要完全相信你的男人——也就是我!”

“滚!”一只拖鞋砸在门板上,而刚才还郑重其事像宣誓般念念有词的男人,瞬间消失不见。

手足四十三章

第二天早上顶着俩黑眼圈下,郝靓看到单勇梁青和单尔雅正坐在桌旁吃早餐,没看到单尔信,心里顿时轻松了不少,便也在梁青的招呼下落座。

夹了个张姐蒸的素包子还没入口,大门被打开,单尔信一身运动短装热气腾腾地进了屋,对着围坐在餐桌附近的一干人等,居然还做出了个疑似为微笑的表情,尽管那动作看起来更像是在扯动嘴皮,也把大家吓得不轻。

单勇嘴巴无意识地张大,非常不符合他冷静沉着的一贯作风;单尔雅被一口牛奶呛到,咳个不停;梁青正在剥鸡蛋,她把蛋黄放进自己碗里,蛋清扔掉,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在座的人都知道,她平常都是反着来的,因为她怕蛋黄胆固醇高。

只有郝靓还貌似镇定,但心里早已经把单尔信骂的要死:你要装酷就酷到底,甭管是内裤外裤,这忽然裸奔你玩的是哪出啊!你以为没了裤子人家就不知道你啥人了?

单尔信自去上洗澡换衣,郝靓继昨天食不知味的晚餐后又来了顿食不下咽的早餐,草草吃完正想火速逃离这无比诡异的气氛,单尔雅也放下餐具擦擦嘴:“你要买什么东西,我今天有空,可以开车带你去。”

郝靓的头皮微微有些发麻,虽然单尔信昨晚的四个不要一个必须她根本就当空气,可这么在他眼皮子底下的挑衅,就怕那个不定时炸弹啥时候就引爆了,她倒是不怕,可那小子却会做出让周围人害怕的事情,比如梁青,而梁青若是爆了,那她的日子也不好过了。

可是郝靓和单尔雅的关系向来还算融洽,也接受过他不少帮助,大设计师屈尊降贵陪她逛街,她贸然拒绝就有点说不过去了,还可以说是不识抬举。

正好梁青也赞同:“我们等下还要出门,有你尔雅哥哥帮忙,那再好不过了。”

“正好,我也要买东西,一起。”郝靓还在考虑拒绝的措辞时,单尔信也下了,他没有穿军装,而是一身清爽的休闲服,头发湿漉漉的显然刚冲过澡,整个人看起来除了比单尔雅肤色略深,别的几乎是一模一样,难怪有亲爹妈都认错的时候。

梁青看着三人,手里无意识地撕着面包,动动嘴唇想说什么,终究忍住,只给了郝靓一个警告的眼神,郝靓不着痕迹地点点头安慰她,唉,这无比诡异的家庭!

单尔信吃饭很快,在单尔雅和郝靓刚收拾完东西的时候,他也做好了出门前的准备。单尔雅先行把车开出库,是新款的别克君越,不招摇,却很宽敞。

单尔信表现得很绅士,抢先替女士打开后座车门,郝靓上了车,却就坐在门口不往里去,并紧张地盯着他,生怕他也跟着上来,单尔雅开车他兄弟不在前面陪他,反而跑后面跟自己坐,这情形就太不正常了!

单尔信只是勾了勾嘴角,帮她把车门关上,绕过车位走到另一侧的后座,停顿了一下,在郝靓又开始紧张的时候,才上前一步打开副驾驶座,上了车。

至此,郝靓才把心放进肚子里,心虚地偷看了单尔雅一眼,后者微微垂着眼皮若有所思,等单尔信关好车门,却又在下一瞬间将车开动,流畅平稳,波澜不兴。

见两兄弟似乎没有说话的意图,郝靓只得又跳出来打破僵局:“我昨天班车上没见到你啊,你怎么回来的?”没有长辈在场,那句听起来装乖卖巧的“尔信哥哥”就不想说了。

“我开基地的车回来的。”单尔信微微侧头,瞟了她一眼,似乎在说你这问题可真白痴。

郝靓被噎住了,她一届小兵自然只有坐班车的份儿,人家可是领导,万恶的特权阶级!末了又在心里腹诽,都有公车开的人,还往这边凑,真是不知道为家里省钱!

郝靓被噎得不想再说话,那两兄弟却像触动了发条,你来我往地开始聊起来,从美国车和德国车的性能优劣,聊到伊拉克战争台海危机,从北京奥运,聊到水立方鸟巢的设计,竟然是五花八门古今中外都包括。

郝靓能从他们的谈话中感觉出双胞胎的默契和融洽,是的,融洽,他们感情应该还是很好的,那么,昨天单尔信的冷淡和愤怒,还真是因为她?

郝靓感觉到一阵无力,睡眠不足的后遗症犯了,头上某根筋又开始跳动地疼,她忍不住伸手轻轻揉。

两兄弟的长相虽然出色,但若只有一个走在她旁边,那别人最多也就赞一声俊男美女,再多回头看几次,可这么两个一左一右,都是高大威猛的体型,都是英俊小生的面孔,还英俊得似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齐刷刷地站在她的身旁,那阵势就不是用拉风所能形容的了。

这是地地道道的震撼啊!敢问京城哪家千金有这般威风,能用得起这样素质的跟班或保镖?

郝靓一行三人一下车,就引起了路人的围观,这年头,俊男美女都不少,可市场经济调控下凑在一起就不容易,两个顶级俊男加一个顶级美女那只能是拍电影,可如果那两个顶级俊男还长得一模一样,那连电影里也难见着了!

此等百年一遇的场景不围观还待何时?三姑二婶,老少爷们儿们,并肩子上啊!八卦无罪,狗仔有理!

郝靓在广大人民群众的热情下退缩了,她想掉头就走,可东西不得不买,她就想把这两个中看不中用的保镖轰走,于是建议:“那个,我们分头行动,我要买的东西很琐碎。”

话音还未落地,单尔雅的手机响了,接个电话之后他对郝靓道:“苏丝黄,听说我们在逛街,想过来一起。”询问郝靓答不答应,但那表情却像在说你千万别答应。单尔信先接了话:“你的同学?那就一起,人多热闹!”

郝靓对那位香蕉小姐本来不太感冒,可是想到她的出现肯定能分担一部分焦点任务,便也答应了,于是由单尔雅找标志性的地方待着等人,郝靓则先去超市扫一些必需品,单尔信片刻都没犹豫,跟上了郝靓的步伐。

离开了单尔雅的视线,郝靓开始对旁边的狗皮膏药发难:“别太嚣张了。”

单尔信不屑:“怕什么,他几年前就知道我喜欢你!”

郝靓又被噎住了,和单尔信拼脸皮,她从来都没有胜算。只是还不甘心:“你什么时候喜欢人多热闹了?”

“叫来个女同学陪他挺好啊,要不然他那么大个灯泡,照的我们都亮闪闪的,小生虽然英俊潇洒不怕别人围观,给不相干的人免费看,还是有些吃亏的。”佳人在侧,单尔信的心情很好,尤其是离开了单尔雅,别人看他们的眼神好奇就少了一点,艳羡则多了一点。

这人的人品还真是没有下限,在A大队那样人品普遍低于正常人的地方,一定前途似锦高升有望。郝靓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了,武断害死人啊!她曾经居然觉得他很笨拙很可笑耍着还很好玩?现世报,你不要来得这么快好不好!

果脯、话梅、牛肉干、薯片,还有QQ软糖,郝靓一边回忆着张英子给列的单子,一边往购物车里装东西,边装边摇头,张英子一看就是被父母宠坏了,年纪一大把还总吃零食,小时候肯定不好好吃饭,所以才长不高……

再扔进去两包开心果和一包小核桃,郝靓才发现单尔信在拿和她一模一样的东西,再看看他的推车里,果然和自己的大同小异,忍不住再次主动开口:“你也喜欢吃零食?”

单尔信摇头,然后道:“几个月呢,我备份,等你吃完了我再高价卖给你。”

郝靓张张嘴想解释,眼珠一转却又忍住,不动声色地推着车子继续往前走,心想你等着卖给你师姐!看到时候是邮寄呢,还是托运,也说不定一回基地就被她抢劫了。

这段时间一直在吃闷亏,郝靓心里一股邪火堵在胸中上不得下不得,就总想找机会发作。她要添置卫生用品,本来想找借口和单尔信分开一会儿,见他拿出特种兵追踪的本事在人流中紧跟自己,心中的小恶魔露出了尖尖的牙齿。

“我拿不完那么多行李,本来想多买些也不敢,你给我备份,再好不过了。”郝靓尽量用平淡的语气说这些话,眼角余光偷偷打量着他,见他先是诧异,随后若有所思,跟着郝靓来到女性卫生用品区才恍然大悟,浅棕色的皮肤隐隐现出红光,当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地留在原地,看的郝靓心中一阵暗爽。

郝靓嘴角翘起,大踏步地往前走,捡着自己惯用的牌子日用夜用超薄迷你的只管往车里扔。

约莫够三个月的量了,郝靓转身要走,推车却被一只粗糙却修长的大手接过,另一只揽上了她的肩膀,轻声道:“原来你用这个牌子。”说完揽着她转身,把他推车里的东西和郝靓的合二为一,就保持着这个动作,一手推车一手揽着郝靓,前往收银台,十足一个陪太太购物的居家好男人。

路上一个眼神扫过,单尔信有片刻的停顿,先把推车放开,顺手又取了个小盒子扔进去,郝靓好奇地一看,感觉自己瞬间血压升高,有脑溢血的前兆。

她满脸通红地开始挣扎,无奈男人的臂膀十分有力,一只手就把她整个人固定了,她要再执意脱身,就难看了。

郝靓咬牙切齿地嘶声道:“你别太过分!”有拼命的架势。

单尔信诧异地看她一眼:“我怎么过分了?”

“你居心叵测!”

“我有备无患。”

“你狼子野心!”

“我踏实肯干。”

“你到底在想什么?”

“你。”

“你疯了!想我干什么?”

“你。”

……

片刻后郝靓反应过来,脸蛋红得似血,声音都有些颤抖:“单尔信,做人不能太无耻!”

“我怎么又无耻了?你才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呢,王队长休息日加班,让我帮他带盒质量好的计生用品,怎么又惹着你了?”单尔信一脸无辜,那眼神像是在看无理取闹的爱人。

王队长,信息支队队正,现年41岁,已婚,家属随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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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出了超市之后两人的情形便是:单尔信单手提着两大包东西,脸上神色轻松,郝靓两手空空,面上却能拧下水般的阴沉。

和单尔雅会面的时候,苏丝黄也刚刚赶到,她看见单尔信一脸掩饰不住地惊奇:“好帅哦!雅,我知道你有个弟弟,可没想到是双胞胎,你弟比你帅!”说完就盯着走过来的单尔信,两颊泛粉,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啊眨啊的,十分可爱。

对于苏丝黄的见异思迁,郝靓无语且诧异,单尔信除了脸皮厚点人黑点,实在没看出来哪里比单尔雅帅了。

单尔雅没有理会苏丝黄的话,眼神却不着痕迹地在单尔信和郝靓之间徘徊,还顺便瞟了眼单尔信手中的大袋子,对里面花花绿绿的内容微微皱了眉头,开口的时候却仍是按照常规给单尔信和苏丝黄做了介绍。

单尔信对着一脸热情的苏丝黄,只微微点了个头便错过眼神,对单尔雅道:“先把东西放回车里,你去还是我去?”

单尔雅想了想,伸手去接弟弟手里的袋子:“我去吧。”单尔信正要随手把袋子递给他,郝靓已经欢快地起步:“有些东西要轻拿轻放,我跟你一起去。”

伸出的手又缩回来,单尔信伸出空着的一只手从单尔雅那里抢过车钥匙:“还是我去吧,有东西落车里了。” 

对于他面不改色有恃无恐的谎话,郝靓气结,却又不好收回已经抬出的脚步和说出的话,只能再度郁闷地跟上单尔信。

苏丝黄却忽然也跳了出来:“没想到今天这么暖和,我穿多了,外套拿着累赘,雅,我跟他们一起把衣服放你车里吧。”苏丝黄也走了,单尔雅犹豫了一下,也跟上来,他都站在这里被观赏了半个多小时了,实在有些怕了。 

于是乎,本来一个人就可以搞定的事,变成了浩浩荡荡的四人行,苏丝黄也是美女,于是四人再度成为焦点,郝靓怀疑原来警局内勤们喜欢看的某八卦周刊,下期很可能会出现自己这一行人的身影,从而造成违规泄密,因为,她已经不止一次地听到相机拍照的声音了。苏丝黄对单尔信的情况很感兴趣,一直在连说带比划地进行采访,无奈对方一点都不配合,半天才冷冷地回了一句:“讲中文。”

苏丝黄一脸的尴尬,可是中文又实在不会说,只能去问郝靓:“雅的弟弟不会说英语吗?他那么帅,不应该啊!”

郝靓又想翻白眼了,长得帅和讲英文这两者有必要的联系吗?单尔信曾经去国外参加过训练,且在比赛中获胜,英文不可能不会,不过郝靓也懒得解释,只是用抱歉的眼神看着苏丝黄。 

苏丝黄抓耳挠腮地折腾了半天,到底还是不甘心,眼睛一亮又有了主意,对郝靓道:“要不你给我们做翻译吧?”

大姐,你还真能想得出,柿子捡软的捏是吧?你咋不让那座冰山给你做翻译呢!郝靓正郁闷着,发现停车场已经在望,正想以此为理由开口拒绝,却发现前面人群骚动,还有警察来来往往,吹着响哨高声驱散人群。

大家都停住了脚步,郝靓忽然眼尖地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旁边跑过,连忙一把拽住:“赵蕾!出什么事了?”

赵蕾急匆匆地忙着就位,被拉住时横眉怒目地扭头就要发火,却在看到郝靓时表情硬生生地僵在脸上:“你怎么在这里?不过我现在没工夫叙旧,这里危险,赶紧退后!”

“到底出什么事了?”

“有三名持械的武装歹徒,躲在车场的一辆客车里面,挟持了十几名人质,要求警方提供直升飞机供他们逃离,扬言三分钟杀一个人质,现在已经有人被害!”赵蕾火速解释清楚就要离开,却被闻言转身的单尔信拦住:“有没有出动谈判专家?有没有向武装部队求援,狙击手到位了吗?”

赵蕾不认识单尔信,本不欲理他,可他凌烈的气势实在迫人,如剑的目光似乎能穿透一切,让人从心底里开始发寒,那是能一枪毙命的杀气,赵蕾不由就老实答道:“谈判专家还没赶到,不过已经有人质被害,谈判成功可能性很低,也已经向本区武警求助,可是这里是拥堵路段,狙击手最快也要十分钟才能就位。”

对方是亡命之徒,人质也很多,十分钟就意味着至少有三人可能因此丧命,单尔信几乎是想也没想,一边拉着赵蕾快走一边出示工作证给她:“带我去找你们头儿,狙击枪有吗?有的话赶紧到位!”

郝靓下意识地想抬脚跟上,却被单尔信一个回头怒目吼回去:“你们退远点!”不愧是兄弟,单尔雅非常配合地一手一个,拉着郝靓和苏丝黄退到警戒线之外。

单尔信离去的背影矫健而又迅速,苏丝黄忽然反应过来,低低呼了一声托住脸娇呼:“他好帅哦!简直酷毙了。”

郝靓无意关心苏小姐的花痴行为,看向单尔雅,对方眉头皱紧:“你们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不要随便乱跑,我去前面看一下情况。”

站在观望的人群里,耳边听着苏丝黄一系列美式的夸张和赞叹,郝靓神不思属,有些莫名的慌乱,她回想起单尔信回头怒视的眼神,不同于以往的生气、发火,那是一种充满攻击性、纯雄性的眼神,那一刻激素迅速分泌,满身的蓄势待发,对外,是一种力量的展现和实力的扩张,充满着男人的骄傲和自豪;对内,则更像一种保证,去承担应有的责任,似乎在说:一切有我,你好好待着别给我添乱!

 

尽管单尔信总是神色不善脾气不好,但郝靓从未真正怕过他,也许是很早的时候,潜意识里就明白他喜欢自己,而作为一个女孩子,一个漂亮且有魅力的女孩子,不会打心眼里害怕真正喜欢自己的人。

但这次郝靓却被他的眼神震撼了,说不出什么滋味,却不算难受,甚至有种揪心的,隐隐的快感,原来,还可以是这样的啊!

人群里一片议论纷纷的嗡嗡声,不时出现骚动,尽管有警察专门留下来驱赶,大家还是不自觉的凑上前去,还有人开始控制不住地哭泣喊叫,大概是有亲属置身险地。

焦躁而紧张的气氛在空气中迅速传播,苏丝黄也停止了喋喋不休,转而在额头和左右肩不停地画着十字,嘴里还念念有词。

郝靓面色平静,内心却翻江倒海,他在外休息,穿着便装,没有人认识他,也没有人命令他出任务。那么毫不犹豫地站出来冲在第一线,是不是说明,他当兵不是因为叛逆,不是一时的意气,不是一个红三代要去镀金,甚至不是所谓的历练,而是作为实实在在的使命,认真且庄严地去担负!

原来,他除了笨拙地讨好自己,和油嘴滑舌地调戏自己,还有这样的一面!

短短的三十分钟,对两个女孩子来说,却像过了三十年一样,当赵蕾跟着单家兄弟走过来,郝靓和苏丝黄火速迎上去,苏丝黄激动地几乎要直接扑向单尔信,却被他一个转身错开,苏丝黄险些因为刹不住车而扑倒,幸亏赵蕾拉了她一把,只是再回头时,两人的距离已经拉到最远。

看着对面神色冷然肃杀的单尔信,郝靓心里一阵紧缩,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不料单尔信却猛然后退两步也跟她保持距离,先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接着冲单尔雅点点头:“你送她们回去,我还要去警局补点手续。”说完头也不回地走掉,让郝靓颇有些莫名其妙,在被赵蕾拉着说话的时候还讪讪地。 

“哎呀,靓靓,你不是去进修了吗,哪里认识这么个帅哥?他真是太酷了!”赵蕾大着嗓门开始赞叹,又看了单尔雅一眼:“你们是双胞胎,您也是……”

“我是他哥哥,从事建筑行业。”单尔雅迅速打断她,示意郝靓和苏丝黄跟着自己离开。赵蕾被单尔雅的冰山表情冻住,不敢多问,却仍缠着郝靓不放,郝靓无奈只得解释:“我们是继兄妹,我妈嫁给了他们的父亲,就这么简单。”

赵蕾满脸兴奋扼腕叹息:“我妈也改嫁,怎么就只拖来个和我抢东西的毛丫头啊!”不待郝靓反应便又开始形容:“你不知道你这个哥有多酷!典型的现代化综合型人才啊!短时间内迅速制定计划,从用谈判专家拖延时间,提供防弹运钞车转移歹徒注意力,电磁干扰歹徒和外界的联系,最后狙击手就位同时击毙所有歹徒,他那手绝活儿把我们大队长都惊了!。”赵蕾说完,看苏丝黄一脸兴奋和激动,单尔雅却面无表情,郝靓的反应也不算不激烈,立刻又补充:“你不知道,有个歹徒把自己隐藏的很好,在车里挟持着人质,几名狙击手都没有把握在不伤害人质的情况下击毙歹徒,最后是你哥做的,一枪爆头,人质毫发不伤,就是被歹徒的脑浆喷了一脸,吓晕过去了。”

苏丝黄听懂了,惊呼一声,捂着嘴巴要干呕的样子,被赵蕾白了一眼,又赶紧摆手道:“我没事,没事,你继续。” 

赵蕾又转向郝靓:“具体情形我也不太清楚,是听别人转述的,总之你哥真是太帅了!我们大队长那叫一个兴奋,只差没有当场挖角了,对了,他有女朋友没有?”

 刚刚压下去不适的苏丝黄忽然又跳了出来:“有的,有的!”朝郝靓挤眉弄眼地使眼色:“是吧?”

郝靓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赵蕾一脸失望,低头看表:“糟糕,我还得抓紧时间归队,回头再联系我,死丫头手机不开机,电话也不给我打一个!”

赵蕾得到保证后匆匆忙忙走了,郝靓却像筋骨被抽走一样,忽然觉得浑身酸软无力,也不想说话。

看看已经是午饭时间,单尔雅问她们是否要吃饭,两个女孩子都表示没胃口,单尔雅便也从善如流。看着依旧面瘫但眼底却绝对不平静的单尔雅,郝靓心想他大概也不会有胃口了吧。

亲眼看到自己的双胞胎兄弟出生入死,瞬间结束一条人命,就算之前不知道单尔信做什么的,现在也该明白了吧?单尔雅就算真的是冰山,也会有裂缝的可能,何况他根本不是,郝靓知道他不是。

上车后,车子依旧开得平稳,郝靓慢慢陷入思绪无法自拔,单尔雅的沉默和和苏丝黄的聒噪,都成了背景,她想了很多,也很乱。直到车子在苏丝黄下榻的酒店门口停下,苏丝黄却扭着身子表示不想走,她真挚地表示相逢不如偶遇,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想造访单家,并顺便慰问他们家的英雄。

“下车!”

苏丝黄还要扭捏着撒娇,单尔雅忽然扭头发怒:“下车,现在!”单尔雅之所以被称为冰山,除了经常面无表情,更大的原因是他情绪波澜不惊,而“怒”是人类最极端的表情,郝靓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

这位苏丝黄小姐大概也不曾,因此两人都被镇住了,苏丝黄犹豫了一下,咬着嘴唇委屈地泫然欲泣,见单尔雅丝毫没有软化的迹象,才抽抽噎噎,一步三回头的下了车。 

她关上车门的一瞬,车便“嗖”的一声从她面前飞驰而过,碾碎了一地的玻璃芳心。

45

单尔雅的车并没有直接开回家,而是停在一处僻静的地方,就在车内的空气沉默到郝靓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的时候,单尔雅忽然开口问:“他的身份是狙击手?”

 

郝靓斟酌了一下才回答:“现在不是。”记得单尔信说过,他即使在行动队的时候,也是负责爆破和电磁类的技术问题,但这个世界上还有“多样手”这一类的存在,看他现在的枪法,郝靓不敢为过去的事情打保票。

就像她自己,如果几年前有人跟她说你会成为职业的翻译,她没准会觉得好笑,因为她年少时的理想是从事科研工作,因为她觉得自然界的东西,比善变的人类更容易打交道。

“你们现在是不是在一起?”单尔雅的下一句话直接让郝靓回魂,并且惊得险些站起来撞到车顶。 

“你……我……他……那个……”郝靓三个人称全用完,还是没想好该怎么开口解释,否认吧,好像他们又有点事,承认吧,郝靓不甘心。

“你不用吃惊,我们是双胞胎,比别人更能感应彼此的情绪变化,他喜欢你。”单尔雅说出了少有的长句,语气是一贯的波澜不惊,却说得郝靓心潮涌动。

那之后单尔雅便不再开口,车子再次启动,这次直接开回了家,单尔雅说还有事要忙,郝靓回房收拾东西,单尔信则一直不见踪影。

下午的时候梁青回了家,乱七八糟准备了一堆东西,吃的喝的用的,还有几身明显价值不菲的成衣。 

郝靓皱了皱眉头:“我以前有警服,现在有军装,你买这些,我哪有机会穿,能不能退货啊?看起来挺贵的!”郝靓翻翻那些衣服,粉嫩鲜亮的颜色明显和梁青的年纪不符,打消了建议她自己穿的念头。

梁青一边在她身上比划一边念叨:“女人青春就这么几年,过了岁数,就算身材保持得再好,穿这些衣服也不是当年那感觉了,你不会穿制服直到退休吧?这辈子不白活了!”

郝靓嘴里不反驳,却腹诽:难道活着就是为了穿漂亮衣服?

见她不吭声,梁青叹了口气接着又道:“你说你好端端的非要去做警察,就算同声传译太辛苦,你随便去个外资公司或翻译公司,也比现在收入高,至于连件像样的衣服都买不起吗?单尔雅能干,我觉得你比他还能干,就是不用在正地方!”

郝靓停下手上的动作,抬起头正色看着梁青:“我觉得我用的地方挺正的!”

梁青大概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迅速且严肃地还嘴,愣了一愣,郝靓却又恢复平日惯常的敷衍和惫懒语气:“哎呀,妈,怪道你申请书写了那么多年才入党,这觉悟就是不够,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添砖加瓦,什么岗位都需要人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做一颗社会主义的螺丝钉,逮哪儿安哪儿!”

梁青被女儿戳中痛脚本来有些不虞,不过看她年轻娇艳的脸,想到她比同龄人远远成熟的性子,两人的相处,似乎是她一直在哄着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努力将过去一切都掩盖,维持着现在的平衡,梁青不由心软。

“出门在外记得照顾自己,而且,还有一件事你一定要听话。”梁青说着表情严肃了起来:“一定要尽量远离单尔信,别跟他牵扯太多!” 

郝靓沉默了一下,梁青就有些发急:“他纠缠你……还是对你做了什么?”尾音扬起,显然动了真火。 

郝靓赶紧开口安抚:“没有,我只是在想,你对他们兄弟两个的态度为什么差这么多。”

梁青脸色变幻了一会儿,才斟酌地开口:“尔雅从小生活在单家,经历还算正常,单尔信不同,受他母亲影响太深。”提到单尔信的母亲,梁青脸色很不好看,厌恶、嫉妒,更多的还是憎恨,各种表情都有,且十分强烈,郝靓很少在她脸上看到这么复杂的情绪,却明智地没有开口询问,梁青在深吸一口气后表情缓和了一些,继续道:“那是个恶毒又可怕的女人,不过既然死了我也不再多说什么,总之你自己注意,单尔信十四岁之前和他母亲朝夕相处,而一个人性格的形成主要取决于童年的经历,我不武断,却也敢说他的人格必定不完善,这样的人通常都很危险。”梁青几乎是声色俱厉地在警告郝靓。

郝靓忍了忍,到底没有忍住,梁青的话像针,刺得她的心一阵生疼,为了缓解这种疼痛,她挤出了一丝笑容:“妈,你凭什么觉得我的人格就一定完善!我就不危险?”梁青闻言如遭雷击,不可置信地瞪着郝靓,确认她不是在开玩笑的时候,脸色变得铁青,颤抖着嘴唇几次要开口,却没能成功,她轻轻地摇着头,慢慢地退到门口,忽然哇的一声,捂着嘴转身离去,不多时,郝靓听到一声痛呼,接着是肉体扑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她火速追上去,发现梁青倒在在楼下的地板上,一只手撑着身体试图站起来,另一只手却试图去挪动右侧的小腿,她脸上满是泪水,表情痛苦,大概是摔到了腿。

“妈,妈,你怎么了?受伤了吗?”郝靓七手八脚地跑下楼,去扶梁青,却被她一手甩开,连话都不愿意讲,只是挥手让郝靓离开。

梁青的小腿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扭曲,显然伤的不轻,郝靓心急如焚,又是担心又是后悔,赶紧拿出手机拨打了120急救,又给单勇打电话,他的秘书告诉她单勇正在百公里外的T市开会,两小时之内都无法赶回,郝靓只得又联系单尔雅,电话却怎么都打不通。

她不是没想过找单尔信,可两人起冲突的原因在那里摆着,她不敢再招惹情绪十分激动的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