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当单尔信陪着季老爷子来江南,郝靓发愁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他们。

可他们要去拜访郝家,打的还是“提亲”的口号,又不容郝靓逃避。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郝靓很快便做出了决定:“我现在就去郝家大宅。”看着梁青,有些犹豫地问:“你是待在这里还是……”

梁青神色先是有些复杂,过了一会儿眉头慢慢舒展,整个人亮堂起来,笑容清浅,目光和煦,轻声看着郝靓道:“这么多年过去,当年的人都不在了,况且,因此有了你这么好的女儿,我还有什么好介意的呢?我跟你一起去。”

郝家的祖宅,虽然历经数百年,多次重建修缮,但仍有一种充满历史感的意蕴,缓缓地散发出来。它看起来古朴却不陈旧,厚重却不压抑,历经沧桑却又生机勃勃。

 被外孙扶着下车,旁边跟着忙前忙后的是C城现任市长和本地军区的高级将领,季老将军拄着拐杖,从牌匾到门墩,从屋檐到墙壁,细细地打量着这座久闻其名的大宅,点头感叹:“名门风采啊!”

C市市长笑得温和而又谦恭:“郝老先生夫妇都已经将近九十岁高龄,这些年很少外出,听说郝家在祖宅生活的人也不多,虽然昨天电话里联系过,但也难免有疏忽的地方,您看要不要先让人再打个电话问一下?”

季老摆摆手:“不必了,不速之客,人家本来也没有义务敞门欢迎咱们,直接敲门吧,态度要恭敬。”

门敲了许久,才有一个看起来像保姆的中年女人前来应门,一看门外黑压压的一片,吓了一跳,一口拔高了腔调的吴侬软语溜了出来,对于北方人来说,虽然不觉得有多刺耳,却苦于一个字都没有听懂,不由有些面面相觑。

C市市长也不是本地人,这种地道的水乡土语也只能听个一知半解,还是市长秘书前来解围:“阿嫂,我们不是来骚扰郝老先生,是有京城来的贵客想要拜访他老人家。”

又是一串语速极快的土话出来,连秘书先生的眉头都皱了起来,他脸色有些发苦地道:“阿嫂,您说慢些,您是不是姚县人啊?我奶奶也是姚县的。”套完关系后接着又提要求:“您说郝老先生现在有事?可我们是昨天电话里联系好的啊,您看事情要不急,先让我们进去好不好?”

仍然是土话,语速也没有减慢的趋势,不过套了关系之后有一点好处便是腔调不那么尖利了。

秘书竖着耳朵努力分辨之后回头请示他上司:“这位大嫂说今天一大早有晚辈来看郝老先生,现在人家正忙着述天伦之乐,让咱们改天再来。而且也不能太多人来,访客一次不能超过三人。”

季老爷子行伍出身,一直坚持锻炼,所以到现在除了年轻时受过伤的腿行走有些不便,却还耳聪目明,因此也不用那市长再转述,直接下达了命令:“既然这样,那咱们先回去吧。明天就让司机和信小子陪我过来,你们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语气不温不火,转身便是要走。

季老爷子很淡定,随行的人却淡定不起来了。别说是跟着季老从京城过来的人,就算是C城本地官员,虽然清楚郝家的地位和郝老先生的声望,但让季老将军这样级别这样年龄的人吃闭门羹,大家还都是觉得这行为大大地过了。

可一起来的都是官场摸爬滚打多年的人精,尽管心里不以为然,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悄悄地观察着京城来的主角,看有没有什么先机内幕可以寻。

单尔信扶着季老爷子正要上车,衣角被人拽了拽,单尔信扭头看着死皮赖脸跟过来的某人,剑眉皱起,没好气地问:“什么事?”

这个郭海亮,在京城惹了一堆烂摊子,竟然玩金蝉脱壳跟着他们来到了C城,让季月知道肯定又是一通好闹。况且单尔信和郭海亮虽然自小认识,但由于年龄差距和性格差异,却绝对算不上什么好哥们儿,现在郭海亮扔下抓狂的未婚妻和怀了孕的情人不管,非要跟着自己来追妻,鬼才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这边单尔信还没有腹诽完毕,郭海亮却冲他眨眨眼:“晚辈?什么晚辈让郝老先生闭门谢客,肯定是远道而来的哦。”他刻意强调了“远道”两个字。

单尔信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就显得你能!我当然知道里面可能是我老婆,可他们摆明了要刁难这边,我有什么办法?

郭海亮看见单尔信的表情之后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这傻小子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蠢,他竟然猜到可能是郝靓在里面,而他竟然也明白郝家只是在故意刁难他们。

那大嫂看起来清爽干净,眼神明朗,又不是七老八十,不可能是文盲。况且在郝家这样的书香世家,恐怕连只狗都是能识文断字的,她是在郝家做事的人,又怎么可能只会讲土语?

这年头,连整天在家看电视的师奶,也是会讲上几句普通话的。

而他和单尔信能看出来的事,季老爷子不会看不出来,郭海亮不由松了手,眼神里闪过一丝迷惑,似乎有些事,他活了三十多年都没有去思考过。

小波折过后,一行人正要离开,“吱呀”一声,厚重的乌木大门打开的声音,吸引得大家又转过了身。

只见门后闪出的是一张比秋日午后阳光更加明媚的脸庞,随后是少女窈窕的身姿,她身着淡粉色薄羊绒衫,黑色铅笔裤,整个人清新却又明艳夺人,看见众人齐刷刷回头的样子,忍不住微微一笑,当下在场的人似乎瞬间看到百花齐放,鼻端甚至闻到了若有若无的花香。

也几乎所有的人脑海里都闪现出一个词:“江南美人。”

美人莲步轻移,缓缓走下台阶,樱唇轻启,声音却朗朗:“各位远道而来,不曾远迎还望恕罪,可祖父母年事已高,同时请大家进去怕招待不周,如果有什么事我们做晚辈的改天再登门拜访。”语气不卑不亢,态度却谦恭有礼。

就在大家用揣测的眼神打量她时,单尔信却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我说你总算肯出来了。”扯住她的手,有些腼腆地回头:“谢谢各位陪我们过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就是我未婚妻郝靓。”

众人瞬间恍然大悟,原本只知道季老爷子要拜访郝老先生,却不知原因,而刚才两家的态度也颇有些奇怪,现在看来,人家是要做亲家了!江南女儿都金贵,何况是郝家,更何况女儿是这样的人品,这女婿上门,先给个下马威虽然不算厚道,却也不是特别过分。当然,这是寻常人家,而以季家的权势地位,有这样的贵客临门,女婿年轻有为又英俊潇洒,换做别人是绝对不舍得这么刁难的。

到底是郝家,够牛气!

于是众人在季老爷子的示意下,怀着各异的心思,纷纷告辞说改天再来祝贺。

最后,门外来客只剩下了季老,单尔信,郭海亮还有司机。

单尔信手心有些发潮,却更紧地握住郝靓的手,将她带至季老的面前,郑重道:“外公,这就是郝靓。”又对郝靓道:“靓靓,这是我外公。”说完之后便不再开口,手下却握的更紧。

手有些疼,郝靓禁不住微微皱眉,季老却先开了口:“你是个好孩子,你妈妈在这里吗?我想先向她说声对不起。”各种事情,总要有个先后,矛盾缓和了,接下来的事情才好开口。

单尔信的手握得更紧了,郝靓再也无法忍受,回头踩了他一脚,趁他吃痛的时候甩开他的手,顾不上去看他惊慌的脸色,回头正色看着季老道:“我妈妈她在里面,不过那件事她已经不想再提了。而且就算介怀,该怨的是您女儿也不是您,死者已矣,如果您真有什么错,也该是个教养不当,那却不应该对我妈妈道歉。”害人终害己,季兰的早逝和她的极端性格有很大的关系,但她做下那件事的时候已经成人,似乎也不该由做家长的为她的行为负责了。

季老点点头:“你是个清楚的孩子。既然这样,我请求进去拜访你祖父母。”

这时先前的大嫂又开门出来,嘴里说的却是清晰漂亮的普通话:“我们老先生请季老将军进去喝茶,靓靓你可以带着单先生在C城逛逛,尽一下地主之谊。”言下之意,却是谈话内容不让两个小辈听到了。

大嫂和司机一起扶着季老进门,郭海亮则颇有些尴尬地犹豫了一下,到底留了下来,亲切地看着郝靓:“靓靓妹妹,C城都有哪些好玩的地方,我们先去哪里?”

单尔信瞪郭海亮,使劲儿地瞪,后者却仰头望天,恍若不见。

由于于静涵的事,郝靓对郭海亮的印象糟糕之极,可现下就在自己家门口,加上教养使然,她实在无法对一个冲自己谄媚地笑着的人恶言相向。

郝靓只能尽量去忽视他,并且头一次对单尔信在人前的搂搂抱抱和动手动脚不做排斥。

不拒绝便是接受,单尔信得到鼓励后愈发起劲,小别,加上心里的忐忑和不安,让单尔信急于证明一些什么,两人黏糊地发腻,几乎到了有伤风化的地步。

看了一眼,别过脸去,忍不住再看一眼,却不得不又别过脸去。郭海亮长叹一口气,他觉得自己过高的估计了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过低的估计了这两人脸皮的厚度。

“算了,你们聊,我四处逛逛。”郭海亮话说的不情不愿,人也走得不情不愿。

等他走远了,郝靓才气喘吁吁地推开单尔信:“我们有点过分了。”

单尔信也平稳了一下呼吸,却冷笑一声:“哪里过分了?他那个人,自以为聪明,却总是太贪心,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还惦记着别人锅里的,迟早会得到教训!”

郝靓拍了拍自己红得发烫的脸蛋,白了单尔信一眼:“想什么呢?怎么对那个人渣都不过分!”接着又懊恼地吼:“我说的是,我们在家门口这么着是不是太过分了!”接着四处打量了一下,继续哀嚎:“我三伯伯做保全系统的,我记得他在祖宅周围都安装了摄像系统,恐怕,不,是一定,咱们都被拍进去了!”

单尔信也傻眼了,他这次来之前,是下定决心要以一个诚实、稳重,而又可靠的男人形象,出现在郝家人面前的。

八十四

C城算是一座古城,可随着改革开放和近年来的发展,融入了很多现代因素进去。郝靓在这里长大,如今再重新走过那些曾经的街道小巷,熟悉里夹杂着更多的陌生。

于是郝靓便领着单尔信寻找过往的蛛丝马迹:这个公园,小时候她每天早上起来拿着大笔在地上练字;那个商场,离她家最近,所以她童年时期几乎所有的新玩具新衣服都出自那里;还有那条黑黝黝的河,以前水是很清的,有不少小鱼小虾,还有河蚌,她每每总是试图从里面寻找珍珠,却一次都没有得逞过……

单尔信默默地陪着她指点江山,听着她讲述过去的点点滴滴,等到走累了,两人便进了街角的一家店,点了招牌的牛肉砂锅粉丝,还有一堆别的食物,热气腾腾地吃了起来。

老字号就是老字号,多年没来,食物入口还是记忆中的味道,郝靓回忆着与这种味道相关的一切,几乎落泪。这时,单尔信却忽然轻轻拍了下她的手,等她抬头的时候,以目示意:那边的人你认识吗?

郝靓尽量不着痕迹地看过去,发现是个打扮得很整齐的中年女人,看着面熟,却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她记忆力向来不错,这人必定是多年没见了,即便是当年,也应该不算太熟。

不过既然盯着她看,那对方显然是记得她的,于是郝靓动作幅度稍大地看了过去,做出迷惑状,果然,那女人神色激动地走了过来。

“你是郝靓对吧?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李冰的同事,那年演讲比赛,你就是那次被我说动读实验中学的吧!”女老师言语爽利,还有种莫名的自豪感。

郝靓立刻站起来恭敬地笑道:“原来是王老师,这么多年没见,您反而变年轻了,刚才一时没认出来。”

“哎呦,小姑娘嘴太甜喽……”王老师笑得见牙不见眼,两人叙起旧来。

和王老师告别,再次走在街上的时候,郝靓顿感疲倦袭来,一个字也不愿意再说。

陪着她沉默了许久,单尔信终于开口:“你有没有担心过,我会因为我母亲的事记恨你妈妈,甚至迁怒你?”

郝靓正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听到他的话忍不住诧异地抬头。

“那么实话说,我是有过这种情绪的。”单尔信不闪不避,迎着她的眼神道:“可能你听说了,我妈妈的脾气很糟糕,不止是对外人,对自己人更甚。关系越近的人受伤害就越深,当然,受伤害最大的还是她自己,最后连命都丢了。”

见郝靓嘴唇紧抿,单尔信继续道:“你别误会,我不是为她开脱,她做了很多错事,有些甚至是无法挽回的。但当年的我并不知道,所以一直觉得她很可怜,但她发作起来的时候,我又觉得她可恨。”

“初次见到你妈妈,你妈妈比她显得年轻、漂亮,虽然看起来也冷冷的,但比她温和太多了。我就觉得是我爸见异思迁,对他们一直怀有敌意。但后来见到你,不知为什么,我这种情绪就消减很多,知道你的事,我觉得你跟我一样,也是被舍弃被伤害的那个。”

这时郝靓忽然接了话:“然后呢,你就觉得总算有比你更可怜的人了,再然后就由怜生爱,一发而不可收?”

看着郝靓略带嘲弄的眼神,单尔信不由红了脸,恼羞成怒地将她脑袋揉乱,然后摁进自己怀里:“随便你怎么说!我表达能力不好,但总归你现在是我老婆了,这辈子都别想跑!”

郝靓被他捂得说不出话来,刚要挣扎,只听他接着又轻声道:“见到你的时候,你那么干净,那么美好,那么坦然,我就忽然觉得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很阴暗,都很无谓。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和你在一起一定很快乐,你会把所有的纠结都抚平,给每个人一个合理的解释。”说着忽然呵呵笑了出来“真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不过这话你听听就算了啊,千万别记着,过了今天我就不承认了。我想要说的其实就是:过去的都过去了,不管谁对谁错,都和我们无关。而去世的人不管对你多么重要,不管有多少遗憾,都是无法挽回了,既然如此,那就向前看吧,以后好好过日子。你说,我们是婚后马上要孩子呢,还是再等个一两年,过一下二人世界……”

今晚的郝靓,没有一个字提起她父亲郝敬,可那些回忆分明都是以他为主角,单尔信感受到了那种压抑的思念,他心疼她,也感到心酸,这是他的老婆,不能总思念别的男人,就算是她爸爸也不行——何况还不是亲爸爸。

当然,这点猥琐的小心思单尔信是不会说之于口的,但他会努力,慢慢地,一点一滴地,把她心里的位置占满。

回到郝家大宅,看到门口的黑色轿车就知道季老爷子还没走,那么也就可以乐观地说,两老没有一见面就闹崩喽?

来到书房,郝靓发现自己其实还可以更加乐观一些的,因为两个年过八旬的老人正在下棋。看看表情,郝老嘴角噙笑云淡风轻,季老眉头紧锁冥思苦想,那么,不用看棋盘也知道战果如何了。

两人进来书房,单尔信先恭恭敬敬地向二老问了好,然后便和郝靓一起站着看两人下棋,片刻之后郝老忽然招招手:“你们两个小的过来,替我们下完这盘棋吧。”

棋盘里,郝老的白子已经占据了大半壁江山,而季老的黑子据守一隅,已无力反抗,眼看就要败了的。

单尔信看了郝靓一眼,来到季老面前,却被郝老挥手阻止:“你来下这一边。”然后在大家的错愕中捻须微笑:“季老将军戎马半生,和我这个整天抱着棋盘的书呆子以棋局为赌注,未免太过谦让,如今就让这两个小的替我们把这盘棋下完,赌注不变,靓靓胜算我赢,这小子胜,算你赢,如何?”

季老看了不动声色的郝靓一眼,略微踟蹰,表面看这样一来他们占了很大便宜,可一来这丫头水平如何他并不清楚,二来自己外孙不管从技术上还是心理上,都不是很给力,如果这样的局势都被郝靓翻盘了,那输的就不是一般的难看了。

不过季老随即又看了下棋盘,内心蛰伏许久的一股意气又隐隐冒头:他就不信了,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丫头,能有多厉害,把这一盘必死的棋翻盘!单尔信的棋艺他清楚,不能算顶级高手,却也绝对不臭,他只要稳扎稳打不出自杀的招数,就绝对不会败。

很快季老也让出了位置给郝靓,接过保姆递过来的茶盏在一旁饮茶观棋。

而单尔信也果然没有辜负季老的希望,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一直求稳,并不曾出过昏招。但郝靓竟然也不着急,笑吟吟地落子,有时要思考一下,但大多情况下都很干脆。

表情最悠闲的却是郝老,手里拿着季老的上门礼物,一张魏碑全拓本细细研究,似乎丝毫不关心几步之外棋局结果到底如何。

郝老是被季老手中茶盏重重落在桌子上的声音惊醒的,他随意地瞥了眼已然结束的那盘棋,淡淡地道了声:“和局吗?”过了一会儿又说了两个字“也好。”

单尔信伸手抹了把额头上的细汗,郝靓则笑嘻嘻地递了张纸巾给他。

季老表情莫辨,扭头问郝老:“那赌约?”

郝老长叹一口气:“毕竟是东道主,就当我输了吧,女大不中留啊。”

季老一口气上不得下不得,看了眼单尔信,又看了眼郝靓,也叹了口气:“那怎么成,这辈子我还没占过人什么便宜,就当我们两个人都输了吧。”

郝老但笑不语,银白色的须发微微颤动,显示着主人的好心情。

好几个月之后郝靓才获知那赌约的内容:如果郝老输了,那么就亲自前往京城参加二人的婚礼,如果季老输了,就得答应郝老一个要求。

至于那要求,郝老说:“生儿古有孙征虏,嫁女今无王右军。你这孙子何德何能要娶我的孙女?”

季老沉思半晌,回了他一句:“一切随她所愿。”

郝老:“好,我就赌一个一切随她所愿。”

那盘和棋,似乎已经说明了一切。

似乎一切皆大欢喜,如果郭海亮不是一直联系不上的话。

单尔信有些不屑,这家伙没准又有新目标了,郝靓也有类似想法,不过当第二天中午郭海亮的手机还是没能打通时,他们都有些着急了。

两人不敢将事情告诉季老,单尔信下了决定:“我有个战友在本地公安机关,让他帮忙找人吧。”这还得私下进行,万一真是他们想的那样,被季老知道,最后为难的将是季月。

大半天过去,天已经黑透,而郭海亮还是音讯全无,明天季老就要回京城了,如果郭海亮再不出现,瞒是瞒不住的。

郝靓下定了决心:“找我家人帮忙吧。”本来以郭海亮的人品,郝靓不屑于为他做任何事,更别说为他惊动自己的亲人了,可现在的情形却明显不妙。

在C城,还真没有郝家人出马办不成的事,当天夜里,就在郊区的一家小宾馆找到了昏迷不醒的郭海亮。

送医院检查抢救,结果显示郭海亮遭受过殴打,但伤势不重,昏迷不醒是因为被打了麻醉药加上失血过多。

比较麻烦的是,全身检查的时候医生发现他被做了绝育手术,动手的人手法不是很熟练,因此造成了创伤,引发大量流血。

但更关键的是,这个手术是“绝育”而非一般人所做的“节育”,是永久性的,不可逆转的。

在场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觑,包括郝靓和单尔信,他们第一个念头便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

郝靓脑海里闪过一个信息:于自强早年混过黑道,他在C城起家……不过想了想,她还是没把这个信息透露出去。

两人正打算联系郭海亮在京城的亲属,手术室的灯忽然亮起,一个护士匆匆忙忙冲了出来,急道:“病人失血过多,现在血库AB型RH阴性血存量不足,你们有谁是病人家属?帮忙献一下血。”

郝靓有些呆愣地举手:“我不是病人家属,但我是AB型RH阴性血。”犹豫了一下,才道:“可以帮忙献血。”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