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她救了周峰,一个人无法应付,找外援自当正常,可她在电话里只字不提钱或帮手,最大的可能便是,她只是想让孙回出现在相约地点。

何洲将她搂了搂,眸色沉沉,静默不语。

第二天,即将结束国庆长假的日子,南江城里飘起了细雨,到处都湿漉漉的,天空蒙了一层灰。

何洲一大早就出了门,来到与谭老相约的地方,两人稍作商议,立刻达成共识,调出一行人率先前往目的地勘察,并派人在附近查找可疑人物,何洲出发前,谭老说道:“我当你还想再等等,幸好你想开了!”

何洲但笑不语,又听谭老道:“放心,我们有共同的目标,事后我也会履行诺言,给你应得的。不过你确定,你要对孙回的好朋友做这些事?她如果不肯交代周峰在哪里,你会怎么做?”

何洲纠正道:“谭老,是您该怎么做,这些事情与我无关!”

谭老倏地一笑,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另一头,周峰洗了一把脸从浴室里出来,问符晓薇:“别墅就在温泉山庄附近?”

符晓薇点了点头。

当初周峰是被蒙着双眼带往别墅的,因此并不知道别墅的位置,他未曾想到符晓薇竟能一路跟踪孙回,想来何洲千算万算,紧盯梅家的人,却偏偏忽略了不起眼的出租车,梅瑾安一直没找到何洲的老窝,反倒让符晓薇歪打正着的给得逞了。

这不正是天助周峰,周峰笑了笑,对符晓薇道:“对了,你不用去那里等孙回了。”

符晓薇一愣:“为什么?”

周峰道:“哦,我已经让朋友去别墅找她了!”

坐落在南江城西面的这处地方,平日人迹罕至,尤其是那座山脚,小路上七拐八拐,才能见到一栋临山别墅,如此荒凉的地方,今天却格外热闹,引来三辆商务车,别墅内的保镖拿着对讲机,紧盯监控提醒同事,有人喊江兵,对方道:“江兵跟洲哥一起出去了!”

他们还来不及想好下一步,那三辆商务车已迅速驶达了别墅路口,不顾保安拦截,直接冲破关卡撞门而来,数十名保镖立刻一拥而上,突然一阵枪响,打破了山间所有的平静。

何洲在一小时后接到电话,迅速召回人马匆匆返回别墅,只见别墅内一片狼藉,所有监控都已碎裂,天空还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满地泥泞。

☆、第78章

别墅藏匿在远离城区之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里没有车水马龙之声,抬头便是湛蓝天空,仿佛世外桃源,可以屏蔽一切喧嚣繁杂,也能用以藏身,还能在此处理一些无法在阳光下进行的事情。

如今有人正大光明闯进这里,连枪响都惊动不了人。梅亭山一定是疯了,何洲怔怔地立在空空荡荡的卧室里,转过身,又推开隔壁的几道门,不知道孙回躲去了哪里,一点儿痕迹也不给他留下。何洲的嗓子突然哑了,发不出一个声音。

沈洁惊魂未定,跟在何洲的身后胆战心惊道:“他们都带了抢,第一枪有声音,后来用的都是灭音手枪,十个人都被抓走了……”

她还没说完,就见何洲猛地转身,一把掐住了她脖子,眼神恶如虎狼,骇人的戾气惊得她忘记了挣扎,只觉喉咙被勒住,那力道大的惊人,她甚至能感觉到脖子上像是被烙了几个洞,血液全部往上涌,一阵阵恶心呕吐的感觉提醒着她,要不了多久她就能被何洲活活掐死,求生的本能唤回了她的意识,沈洁惊恐万分,拼命去掰他的手,却敌不过他的半分力道,双脚一步步被逼退,身子抵住了栏杆,瞬间腾空,耳边响起阴鸷的声音:“你怎么没受伤,你怎么就没死!”

沈洁痛苦地叫着,声嘶力竭之下仍不能发出完整的音节,她惊慌失措地踢着腿,身后空空荡荡,仿佛随时都能摔下栏杆,脖子上的手掐得越来越紧,她见面前之人犹如恶鬼,骇得四肢发麻僵硬,她放弃了挣扎,将全身力气汇于喉中,终于喊出两个字,“孙……回……”

脖子倏地一松,她摔下了地,涨红了脸拼命咳嗽,头发上又是一紧,她被迫仰起头,直视已与平日判若两人,狠厉异常的何洲,听他咬牙切齿道:“说,孙回!”

沈洁止不住咳嗽,战战兢兢道:“孙回……”

听到那声枪响,正窝在卧室发呆的孙回立刻惊跳下床,跑到阳台去看了一眼,立刻就开了房门,同样被惊动的沈洁从洗手间里跑了出来,朝孙回喊:“赶快躲起来!”又瞥了一眼朝向后花园的落地玻璃窗,“进房间,后花园也有人!”

孙回完全吓呆了,听到喊声后仓皇无措地跑了两步,最后被跑上楼的沈洁拽进了一间房,孙回好像突然清醒,推了她一把说:“你换个地方藏,起码留下一个人报信!”

清晰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沈洁立刻从阳台上翻去隔壁,她刚刚闪进屋子,便听到一阵凌乱的声音。

沈洁面红耳赤,喉咙沙哑,颤声道:“留下一个人报信,所以……啊——”

头皮猛得一紧,何洲狠狠道:“我真想杀了你!”

怎么不是她被抓走,怎么不是孙回被留下,何洲已然失去理智,根本不会思考,对方本就是冲着孙回来的,能漏掉沈洁已是万幸。

沈洁不敢反驳,空气已经凝固。

南江市城河区九江仓库,早年因经营不善已经倒闭,附近一片荒凉,从前的兴旺已经不见痕迹,杂草丛生,黑色的水沟,满地垃圾,不远处还有一些工厂违规倾倒的废弃物,周围进出都是一些外地人,梅瑾安能找来这处地方,实属不易,早已闲置的仓库弯弯绕绕,岔路口又多,头一次来这里,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出口。

她下了车,在一间红漆铁闸前停下脚步,一只胳膊横在胸前,另一只胳膊抵着它,单手捂着脸,脸颊似乎还有些烫,不知巴掌印有没有消除。

梅亭山清晨赶到,突然派出三辆商务车,梅瑾安不意他有此动作,动静太大难免走漏风声,刚劝说了一句,便被梅亭山甩了一巴掌,“我还没跟你算账!”

这两年与何洲串通假扮情侣,又隐瞒资料一分为二的事情,梅亭山完全被蒙在鼓里,他如此信任宠爱的女儿,竟然串通外人来对付他,他指着梅瑾安,火冒三丈:“为了一个早死了的男人,居然想要自己的亲生父亲偿命!”

梅瑾安很少哭,从她记事起,第一次流泪是因为母亲去世,第二次流泪是因为对着电脑看何辉从未对她说过的话,这是她第三次流泪,她垂下头,低声道:“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毁掉中广,替何辉报仇……”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何辉,是你……”

梅亭山胸口起伏,好一会儿才喘着气缓缓平复情绪,“我是你爸爸,从来都不会害你,何辉根本就不适合你,至于车祸是不是意外,你爱信不信!”

他也是最普通的父亲,何辉三十岁,又离过一次婚,没有学历没有背景,他当年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而梅瑾安在国外一呆就是四年,梅亭山终于妥协,所以他愿意接受何洲,只要自己的女儿喜欢,可谁知一切都是假象,他的疼爱在女儿面前一文不值!

梅亭山原本就没念过几年书,早年偷渡出国,经历过各种血雨腥风,这些年虽一直修身养性,朝上流人士发展,却始终无法消除骨子里的那种暴力和目空一切,他在何洲的身上跌了一个大跟头,如今的损失再也无法让他忍气吞声,何洲要玩,他就陪他玩大的,真刀实枪,看谁能狠过谁,他要何洲重新回到两年前,落破潦倒,朝不保夕,甚至能和他的哥哥去团聚!

梅瑾安哭完就擦干了眼泪,驱车来到了仓库,头有些痛,一直想着父亲的那句“至于车祸是不是意外,你爱信不信”,她站在铁闸外,松开捂住脸的手,一旁的手下替她拉开铁闸,“轰”的一声,黑漆漆的仓库内,终于有了光线。

孙回坐在椅子上,双手双脚都和椅子捆在了一起,嘴上贴着胶带,前方灌进一束强光,她撇了一下头,留给双眼一个缓冲的时间。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像是在拍电视剧,她被绑在这里,更像剧中情节,这般不可思议。

梅瑾安打量了她一眼,笑道:“怎么这样招待我们的客人,细皮嫩肉的,手脚该绑疼了!”却也没叫手下松绑,扯过一张椅子,她坐了下来,举起手机拍了一张照片,悠然自得道:“怪只怪你是何洲的心头肉,其实你有没有觉得何洲自私?明知道自己身处的环境随时都有危险,他随时都可能出事儿,就算没有这种事儿,还可能会因为走私被抓,知道走私的判刑吗?你说他都这样了,偏偏还要拖你下水,要是真爱你,不是应该放开你吗?”

她边说边拍,各个角度都照了一张,孙回怔怔地听着她的一派胡言,“走私”二字像是一颗重磅炸弹。

梅瑾安拍完照,上前扯下孙回嘴上的胶带,“哗”一下动作迅速,丝毫不管孙回呼痛。

“有没有什么话想说?”

孙回垂着眸,轻声道:“你们这样,真不怕警察?”

梅瑾安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警察?你难道不知道,何洲最怕警察吗,他不会报警,也幸亏你住在那么个好地方,周围也没人,你说,这回你想自救,还是乖乖等着何洲来救?”说着,她瞟了一眼孙回的肚子,“真流产了,这么两个礼拜就好了?呵,可惜我不是你的表哥,就算你要生了,也只能生在这儿!”她又扫了扫孙回,笑道,“我觉得,不能按照你表哥那样来!”

说罢,她将两名手下叫到跟前,再一次举起了手机。

何洲收到孙回照片的时候,面前正坐着闻讯赶来的谭老。

谭老扫了一眼一片狼藉的客厅,咳嗽了几声,说道:“如果你把你手里的东西交给了他们,有没有想过会有什么后果?不但不能替你哥哥报仇,你还会失去一切,你现在把东西给我,周峰我也会找出来,梅亭山那里,我自会收拾,你要是给了他们,一切都将无法挽回!”

底楼的一间房内,沈洁理了理头发,望向抱臂站在门后,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江兵,翕了翕唇问道:“外面……是谁,为什么我不能出去?”

江兵抬起头,静默片刻才道:“孙回是怎么被抓的?”

沈洁愣了愣,眼眶微红,将孙回被抓的情景又描述了一遍,江兵听完后没有任何表示,只垂下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直到听见谭老唤了他一声,他才动了动,对沈洁道:“呆着,等我们走了你再出去!”

沈洁回到客厅,见何洲一直低头看着手机,她不敢上前,杵在了原地,忽然就听见何洲哑声开口:“之前回回还说,她一定会保护好自己,她让我别担心她,让我安心做自己的事情,她是这么乖,这些天以来一步门都不迈出,她在力所能及的替我减轻负担,我从来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漂亮的女孩子,笑起来比太阳还耀眼,她嚣张的无法无天,拍着柜台冲我吼,倔得要命,不知道自己肉嘟嘟的死扒着投篮机有多可笑,她睡觉的样子真是乖,她一哭,我觉得自己都没法呼吸,我好几次都想杀了她爸妈,可我知道回回对他们有感情,我想活得好,活得好,就为了回回,我想我不是一个人,我要为了回回活得好……可这是第二次了,已经第二次了……”

沈洁听不懂何洲的语无伦次,她只见到了这个半小时前满身戾气的男人,此刻似乎倒了下来,阴雨天,生气瞬间消失。

手机终于从何洲的手里,回到了茶几上,沈洁终于看见了赫然屏幕的那张照片,孙回连人带倚倒在地上,似在声嘶力竭,开衫卫衣被扯掉了一半袖子,里头打底背心的肩带已垂挂下来,半抹胸罩若隐若现,裸|露的肩膀被一只大手覆盖,一个平头黑衣的男人,正蹲在一旁,另一只手正定格在卫衣的另一边,仿佛下一秒,就能拉扯下来。

何洲终于开口,垂着脊背,看不清他的表情,“什么都不要了,交给他们!”

谭老离开了别墅,重新留下数名保镖,美名其曰保护何洲,实则对他进行了行动限制,他不能让何洲一时冲动,导致最后功亏一篑,谭老又开始头痛,对江兵道:“这种年轻人,感情用事,以后又能做成什么大事!”

他忘记了,感情用事的年轻人不止一个!

何洲返回卧室,找出谭东年第一次来时留下的那张名片,站在阳台上,望向新增的那些保镖,拨通电话道:“要你帮忙!”

他慢慢走进卫生间,将毛巾杆转下来,轻轻一倒,一个优盘掉了下来,上头贴着一张大头贴,何辉笑得那般灿烂。

这个优盘,被那些人找了这么多年,当年何辉家中被翻过数次,边边角角每一处都找遍了,谁也猜不到,这个优盘藏在了卫生间的毛巾杆里头,何洲将家里翻了一个底朝天,最后将厨房水龙头边上储存洗洁精的不锈钢按压龙头都转开了,终于在卫生间的毛巾杆里头找到了这个被藏匿起来的优盘,随后他联络上了梅瑾安,一切从那时开始。

谭东年挂断电话,在办公室内呆坐许久。

国庆他没有放假,家具公司里公事繁多,前些天又被母亲硬拖着去相亲,他头痛无比,今天他逃回来继续办公,刚定下之后一批家具计划,便接到了何洲的这通电话。

谭东年用力搓了一把脸,深深呼了一口气,拽过车钥匙,离开了公司。

那头孙回已被扶起,脸上泪痕斑斑,胸口仿佛还有那陌生恶心的触感,梅瑾安替她理了理衣服,说道:“只是吓唬吓唬何洲罢了,我也是女人,不会允许男人对女人做这种事情,不过何洲要是这样还不老实,我可能真要生气了,女人生气起来的样子也会很可怕,我可能会让人做一些什么不好的事情,不过一切的选择权都在何洲身上,你说是不是?”

她笑了笑,接起刚才已响了许久的电话,不紧不慢道:“有事?”

周峰在那头说:“明天交给你们,机票这些都准备好了?”

“嗯!”梅瑾安淡淡道,“放心,明天一切都能解决了!你怎么不关心关心你的小表妹?”

周峰顿了顿,说道:“做人还是自私一点儿比较好,明天等你的电话!”

这一天,绵绵细雨始终未歇,整座城市阴阴潮潮,似乎总能嗅到一股熏熏的焦味。

夜里谭老咳得越来越厉害,捂着手帕说:“以前我们还能接雨水来喝,现在的雨水,哪里还能碰。”他淡淡笑着,“活在这世上越久,忌惮的东西便越多,当年何辉把那些证据拿走的一干二净,把我能让别人忌惮的东西也拿走了,这二十年来,中广能这样平安,不也靠了那些证据?那些个当着官的,退了休的,也怕啊,哪天出了意外,中广也就毁得一干二净了!”

正与江兵说着话,等了许久的手机铃声终于响起,江兵接起听了一句,立刻将手机递给了谭老,谭老一边咳嗽,一边沙哑着嗓子道:“喂……”

何洲说道:“姓梅的要核对过资料,确定真伪以后才放人,到时候他们手上一定会有周峰那边的证据,我去做饵,谭老应该能找到周峰!”

谭老欣慰一笑,总算能期待雨过天晴了!

第79章

孙回再一次体会到冰寒刺骨的感觉,当铁闸门重新拉上,世界回归黑暗,无形的恐惧顷刻间将她包裹住,孙回冷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耍狠。(19楼女性阅读:.Duxs.)

她闭上眼睛,反复告诉自己不要害怕,她平常胆子这么大,见到何洲这样的大块头都不怕,甚至敢卷起袖子来跟他拍桌,现在不过就是呆在一间没有灯的屋子里而已,有什么好怕的,要不了多久何洲就能找到她。

温度渐渐回到了她的身上,孙回想起自己刚满了二十二岁生日,这两年她过着从来都不敢想象的快乐日子,最初她会在半夜惊醒,恍恍惚惚地总害怕这是一场梦,后来她住进了装修精致的房子,华服美食络绎不绝,家用的存折上数字越积越大,她一边学习独立,一边忍不住愈发依赖何洲,有时候她会提醒自己多几分保留,那样以后也不会被伤得太深,可惜何洲太强大,她根本无力抵抗。

这是她的小秘密,不知道何洲发现后会不会暴跳如雷,孙回偷偷笑着,嘴上贴着胶带,无法咧开这笑容,不过心却出奇的宁静,原来光用想的,就能产生这么大的力量。

夜空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掀起了一角,淡淡银光若隐若现。

清晨,放眼望去仍是黑黝黝一片,何洲一夜未眠,在沙发上坐了一晚,满地都是烟灰。

别墅外看守严密,他也没有妄图要离开,李伟鹏怒气冲冲打来电话:“洲哥,你说一声,我马上带兄弟们冲进来!”

何洲语气平静,“我不是走不了。”他也招揽了许多手下,区区几名保镖不足为患,谭老不见得心中没数,他也许在出门的那刻起就一直等着何洲的那通电话,何洲嗤笑一声,吸尽最后一口烟,披上外套对沈洁说:“你留在这里,把屋子收拾赶紧,回回今天就能回来!”

交易地点在城河区,具体哪个位置,梅瑾安却没有说,范围太大,昨晚谭老已经派人前去察看,他想要来一个瓮中捉鳖,梅亭山又岂是傻子,从头到尾他都没有露面,根本没有踪迹可寻。

今天的任务已经分配,何洲前去交易,在资料核对完之前一定无法走人,否则谁能知道资料真假,事后又去哪里找人,至于周峰手里的那份,梅亭山必定有他的考量。

所以谭老只需关注梅亭山那头便可,从梅亭山那里夺回另一半资料,何洲会尽量拖延时间。

可是,当这两份资料团圆,谭老唾手可得,他又凭什么会信守承诺,何不来个一网打尽,铲除所有威胁,包括何洲在内。

何洲冷笑着走出别墅,秋雨仍是连绵不绝。

城北的城乡结合部,满地都是枯枝落叶,踩一脚全是黏糊糊的泥巴,这里连路灯都稀少,破破烂烂的地方,似乎早被这座繁华的城市抛弃了。

周峰蹲在大槐树旁,手里拿着一根小铲子,脸上青青紫紫,没有前几天那般吓人,恢复的不错,只是脚伤没有法子治疗,走起路来脚腕总有些疼,行动不便。

符晓薇撑着雨伞,举着手电筒,问道:“你到底在搞什么,天没亮就跑到这里,你在底下藏了什么?还有,孙回呢,你昨天一整天都没出去,你怎么见她?”

周峰使劲儿挖出泥巴,周围不知何时杂草丛生,当年这里还是干干净净的。

这棵大槐树已有好些年头,小时候他经常在这里玩耍,有一回爬树从高高的树干上掉了下来,竟然毫发无伤,他母亲请先生来算命,说这里风水好,大槐树镇宅辟邪,还能让人发财。

植物和那些小动物一样,都是有灵性的,周峰的母亲后来在周峰卧室的窗台上设下一些玉石,正对大槐树,专门吸收那些灵气,逢年过节还在槐树底下放上贡品,一直到周峰跟随父亲离开这里,这棵槐树是他幼年时最深的记忆。

那年周峰从海州市逃回来,在这里埋下了这个能让他发财的东西,谁说这些都是迷信,槐树果然灵验,周峰满手淤泥,从坑里头拿出一个已经看不清本来面目的小罐头,用力打开,里面塞着一大堆塑料袋,在那堆塑料袋中间,躺着一个小小的优盘,优盘上贴了一张大头贴,上头有两个人,一个人早已辨识不清,另一个人便是何辉。

这个优盘,是他在车祸现场拼了命地翻找出来的,耗费了他足足五年的青春,他要连本带利一起拿回来!

周峰站起身,对符晓薇说:“待会儿你帮我一个忙!”

何洲一个人开着车,到达城河区后随意停在了一处马路边,入秋后天色原本就亮得迟,再加上下雨,天空一直灰蒙蒙的,让人分不清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

他坐在车里,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的细雨。马路上行人稀少,个个都撑着雨伞穿着雨披,车辆驶过,溅起一层水花,转眼又恢复平静。

不知道孙回有没有淋雨,晚上会不会着凉,昨天有没有好好吃饭,何洲蹙了蹙眉,微微恍惚,终于想起孙回并不在别墅里,她被抓走了!

何洲慢慢弯下背,额头抵在方向盘上,哑声念道:“回回……”

不知过了多久,他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身体已经僵硬,大脑也停止了工作,直到一阵手机铃声突然在车内响起,他猛地颤了一下,立刻拿过电话接听,那头不是梅瑾安,而是梅亭山。

“我当你死在车里了,睡了这么久?”

何洲立刻看向窗外,天色已亮,行人冒雨穿行,车流穿梭其中,周围不见梅亭山。

梅亭山道:“不用找我,开车吧,直开,第三个红绿灯右转!”

他没有直接将交易地点报出,未免何洲的手下会抵达那里,因此梅亭山不紧不慢地指挥着何洲开车,等红灯的时候甚至还问他最近如何,赚了多少。

何洲望向后视镜,车子这么多,无法确定梅亭山坐在哪辆车中,他拿出另一部后备手机,发送短信给谭老,边发边回答:“不多,跟以前差不多!”

梅亭山笑了笑:“是吗,不知道你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赚这个钱!”

车子一路向前,何洲时刻都注意身后的车辆,驶到越来越偏僻的一处地方,何洲终于确定了身后跟着的两辆黑色轿车属于梅亭山,而前方一处围墙也越来越近,破旧的围墙中央,有一道宽敞的铁门,此刻铁门大敞,门边墙上挂着一个摇摇欲坠的牌子——九江仓库!

车内光线突然暗下,两侧车门压下两道阴影,敲窗声急促响起,何洲刚刚打开车门,一个男人迅速抓向他的肩膀,何洲眼疾手快,立刻扣住了他的手腕,用力往回一折,对方痛叫一声,他身后的同伴马上道:“何经理,梅总希望你交出手机!”

何洲这才松开手,将手机甩给了对方。

九江仓库面积极广,放眼望去竟看不到头,走几步便是一间拉着铁闸的仓库,地上都是一些建筑垃圾。

何洲跟随对方走进其中一间仓库,仓库中央摆放着桌椅,梅亭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随意坐,我们也差不多一个月没见了,等正事办完,好好叙叙旧!”

何洲转过身,盯着他道:“孙回呢?”

梅亭山一笑:“等一下就让你跟她团聚,别着急!”

“我要先见到她!”

“哦?”梅亭山慢慢坐下,说道,“我不让你见,你又能怎么样?不如你先把东西拿出来!”

另一头,梅瑾安等在一家咖啡店里,不耐地看了三次时间,正要拿起手机,前方突然走来一个人,站在她的面前,迟疑道:“你是……梅小姐?”

梅瑾安一愣,对方赶紧道:“我是符晓薇,周峰让我来的!”

梅瑾安拨通了周峰的电话,怒不可遏:“你叫了个什么人过来,你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不是!”

周峰道:“你别管我叫了什么人过来,确定完以后,把护照这些东西都给她,剩下的钱都打过来,不用耍花样,我这里还有很多录音!”

“我怕你耍花样!”梅瑾安瞥了一眼蹙眉站在不远处的符晓薇,挂断电话后走上前,笑道,“上车吧,东西我没带身上!”

符晓薇不知道梅瑾安究竟是什么人,周峰只让她过来,跟着梅瑾安去拿一样东西。

她把优盘递给梅瑾安,只见笑容立刻从梅瑾安的脸上褪去。

梅瑾安轻轻地摸了摸照片,问道:“怎么花了?”

符晓薇莫名其妙:“不知道!”她道,“快点儿开车吧!”

梅瑾安却一动不动,就这样呆呆坐着,拇指轻轻摸着优盘上的大头贴,仿佛是对待什么稀世珍宝,“真奇怪,每张大头贴都花了,我的那张也是!”她笑了笑,终于发动了车子,慢慢前进在雨中,不一会儿就驶达了九江仓库。

一下车,她立刻沉着双眸,面无表情道:“把她关起来!”

符晓薇一怔,在她还未反应过来之际,突然冲来两个强壮的男人,一人一边抓住了她的胳膊,随即一根麻绳绕了上来,符晓薇惊叫:“你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