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了吐舌头,陆云起突然道:“今天的事,对不起啊,雷霆。”不等他回答,又有些迟疑地问道,“你都不问我原因?”

看她半晌,雷霆慢慢道:“你有准备要告诉我吗?”

——变故

关于阿哲的事情,并不是真的那么难以启齿,但放在陆云起心里这些年,就算不是秘密,也已经在隐约之间成为她心底的不能为外人道。雷霆用自己的秘密跟她交换也好,为她挡去危险也好,她可以把他当作一个值得交往的好朋友,却依然没有法子对他说出阿哲的事。

索性雷霆极有风度,陆云起不想说的事,他也绝不会多问一个字。

而雷霆答应陆云起不把丁南的事告诉钟丘的代价,就是每天放学后她身边的护花使者换了人。陆云起也拒绝不得,她既要找程孟哲,更不能让自己出事,雷霆的本事和机智她算见识过。钟丘倒没多说什么,两人冷战已经好几天,他只说月考过后再和她慢慢算。唯独叶砂那边,陆云起再三强调和雷霆毫无关系,叶砂细问起来,她又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两个好朋友入学一个月来,互相之间头一次有了嫌隙。

高一的第一次月考是入学第五周星期四开始,上下午各两科,到星期五下午放学时间,八科正好全部考完。等老师收完试卷走出教室之后,一半人跳着大拍桌子庆祝重生,另一半人累得趴在桌子上动也动不了。

半天易玲有气无力收拾好东西,一边喃喃抱怨:“歹命哦,想初中那会儿什么政治地理的,谁有认真学过,这个月整天云里雾里,这一回铁定完蛋了…”转头看陆云起,“喂,你考得怎么样?”

陆云起正握着刚考完的历史考卷发呆,闻言漫不经心应一声:“谁知道呢。”

易玲眼尖,看见那张考卷上面竟然也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心里嘀咕自己连答卷也写不完的同时,已经抢上前一步夺过陆云起手中的试卷,她个子高,轻松跳两下就避开陆云起的动作,高声念道:“远处的钟声回荡在雨里,我们在屋檐低下牵着手,幻想教堂里的那场婚礼,是为祝福我俩而举行…”念到一半时已经咋舌,“哇,陆云起,你暗恋了谁,居然连考试都想着结婚?”

正在慢吞吞收拾书包的叶砂刷地抬起头来。

陆云起没好气:“胡说八道什么,我写完题目没事做,胡乱写写而已。”

“你不写你的小说不写诗却偏偏要写结婚?”易玲犹自不相信。

冲她翻个白眼,陆云起看叶砂古古怪怪神色,心里陡的一阵不舒服,提起书包向外走去:“你就一个人在那慢慢幻想吧,懒得理你。”走两步,却又突然停下脚步补充一句,“况且,写那个东西,只是突然想到它的名字而已。”

“约定?”易玲依然莫名其妙,冲出去赶上她脚步,“喂,不等叶砂?”

“她就为了些莫名其妙的流言跟我生气诶,这么没良心,还等她干嘛!”陆云起早就决定,这回叶砂不跟她道歉,她绝对不会主动跟她讲话。

易玲不以为然:“你自己不跟我们解释清楚。”

“有什么好解释的。”陆云起跺了跺脚,“就算真有那么回事,为了一个男人她就轻易跟我闹翻,这样的朋友要来做什么。”亏她之前还事事都把她放在第一位。

“可是我们早就知道她喜欢雷霆啊。”

一句话说得陆云起窒住,半晌颓然叹一口气:“易玲,你要相信我,真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我当然相信你,叶砂也信的。”拍拍她肩膀,易玲回头看一眼,“她气的不是你和雷霆真的怎么样,而是明明发生这样的事,你却不肯解释给她听。”

“我…”陆云起张口,欲辩无言,正好叶砂也从教室里走出来,她想也没想就叫她名字,“叶砂。”

她一开口,叶砂几乎立时就停下脚步,回身望她。

陆云起心里忽然就感动起来,正准备说点什么,叫她名字的声音却从身后传过来:“陆云起。”

三人回过头去,一时都有点不可思议,站在几步开外的人竟然是纪柯。

“单独说两句。”纪柯甚至没有走近,只是向她招了招手。

陆云起很没骨气地立即向她走过去,易玲没拉住人,急得直跺脚,和叶砂对望一眼,一瞬间就取得共识,易玲转身匆匆向楼下跑去,叶砂站在原地不动。

哪曾想易玲前脚刚走,陆云起回头丢下一句:“叶砂你们先回家去吧,不用等我,我和纪柯有点事,晚点再给你打电话。”就跟在纪柯身后匆匆下楼去。

“云起,云起!”叫两声却叫不住人,叶砂急得浑身直冒汗,想着易玲刚才应该是去找钟丘,她也一转身向操场跑去,六中如果还有人在纪柯面上能说得上话,那非雷霆和刑喻铭莫属!

“你是不是在找一个人,想不想知道他在哪儿?”刚才纪柯如是问。

陆云起惊得几乎跳起来,瞪大了眼看她:“你知道我找的是谁?你认识阿哲?”

纪柯冷哼一声,看她的神情极为不屑,陆云起不由心里有些发毛。以往纪柯人虽然冷淡,至少还客客气气,这是第一次陆云起从她身上感受到她对她强烈的看不顺眼,她甚至觉得下一秒纪柯就会像传说中那样“揍”她。

可惜纪柯最终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我当然认识他,你如果想见他,现在就跟我走。”

“可是…”

“他今天会有麻烦。”

只是这一句话,于是陆云起丢下叶砂跟在纪柯身后匆匆而去。

从两人重逢那天起,她就知道程孟哲现在是个“有麻烦”的人,而她现在之所以这样急着找他,同样是为了想要帮他一起解决“麻烦”。

在这一种心情下,陆云起从来都忘了问自己是不是有那样的能力。

“纪柯,你怎么会认识程孟哲?”

“你们俩是什么关系呢?”

“你怎么知道我认识他,而且正急着找他?”

为了减轻心里的紧张,陆云起一路试图和这位冰山型酷姐交谈,只可惜被她发问的对象甚至看也不看她一眼,陆云起正觉沮丧,纪柯已经意味深长答了她一句:“我和阿哲的关系,自然远远比你和他亲密。只要跟他有关的事,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心里忽然有点不舒服,陆云起也学她跩跩的模样哼一句:“反正我知道你绝对不会是他的女朋友。”

纪柯立刻回头怒视她,陆云起正猜测她会不会脱口问“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可惜酷姐神色一转,却再次敛了怒气,指一指正前方:“前面就是了。”

Z市不算太大,两人站的这地方陆云起并不是没来过,却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跟学校的大姐大一起走进去,试探着问了一句:“你是说他在…酒吧?还是迪厅?”她不太闹得准这两者是不是一样。

点点头,纪柯不再多说,当先向前走去,陆云起只有乖乖跟在她身后。她今天穿的是白色短袖T恤和米白色的长裤,双肩书包,浓浓的学生味,引得街边或站或蹲的男生们频频回首。

心情忐忑的跟着纪柯踏入这条街当中一家酒吧,陆云起进门时瞟了一眼外面的招牌,叫“蓝色魅影”。

下午六点多,大概还没到营业高峰时段,里面略显冷清,倒也收拾得干干净净,并没有陆云起想像中的吞云吐雾。然而一连串让她吃惊的事,却正在等着她。

踏进门口时,歌声就已经飘入她耳朵,清清冷冷的声音唱:“回家的渴望又让我热泪满眶,古老的歌曲有多久不曾大声唱,我在岁月里改变了模样,心中的思念还是相同的地方…”

声音那样熟悉,明明已经陪伴她很多年。

他坐在吧台上的身影瘦削修长,半个侧脸总像经历风霜,怎么看都不像个十六岁的少年。但就是那样一个沉默的背影,却叫陆云起不由自主看痴。

他始终没有转身,而陆云起在原地站了片刻,也已经被纪柯拉到最外围一个角落,悄无声息坐下。不知道纪柯不立时出声招呼程孟哲的原因,也不知自己是太久没听他唱歌还是怎么的,陆云起竟然也没有要立刻上去打断他的想法。

一曲听完,陆云起这才抬头看纪柯,却见酷姐难得眼神那么愤恨盯着右边一座,纯粹出于好奇,陆云起也顺着她目光看过去,这一看之下,她几乎没吓得尖叫出来,幸而纪柯眼疾手快,已经抢先捂住了她嘴巴。

同一时间,引起这边两人大混战的清秀女生已经站起身来,对着台上双手拍得啪啪作响,程孟哲望向她的目光,无奈中也有几分纵容的味道,瞧得纪柯眼神陡然沉下来。

女生坐下身时,似感受到这边的强烈干扰,浅浅一眼望过来,没有被纪柯镇住,却在看到陆云起时猛然捂住了嘴。片刻似反应过来,她有些慌乱看一眼台上,见程孟哲并没有注意她,这才赶紧又坐下身去。

半晌陆云起喃喃一句:“蕾蕾怎么会在这里?这个时候她不是应该在同学家补习?”

那清秀女生正是钟丘的亲妹妹、她从小到大的好姐妹钟蕾蕾,她自小成绩不好,高中也只考上市里最差的青阳,上学之后就和父母说周末要跟同学一起补习英语。陆云起已经差不多一个月没见到她,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面。

纪柯冷哼一声,正想说什么,门口一阵响动,两人连忙回头去看,这一看陆云起直觉就要往桌子底下钻,却再一次被纪柯及时拽住,听她没好气低声骂道:“这么没用,一个丁南就把你吓成这样,真不知杰哥让我带你来这做什么。”

陆云起自然不知道她口中的“杰哥”是谁,事实上她现在完全无法分散注意力去想这个“杰哥”,因为从门口走进来的一行人当中,正好就有那个也不知是跟她、还是跟程孟哲冤魂不散的丁南。

——回家

不过陆云起并没有来得及跟丁南打照面,一则纪柯早已把她拽到身后、丁南注意力自然也不会在她们这边,二则丁南几个人走进来之后,门口随即起了一阵更大的轰动。

甚至连程孟哲也站起身来。

一人从门口走进来,高却瘦削,很年轻,最多不过二十一二,脸部线条明快利落,就如同他整个人的感觉。陆云起看着,忽然想起雷霆来,那也是一个很有气场的人,不知道他到这个人这种年纪时,会不会有这种如影随形的气势。

这人身后也跟了不少人,其中一个面色灰败的少年,就是与陆云起曾有一面之缘的阿哲的好友徐飞。

程孟哲纵然看到徐飞身影时就已经变了脸色,却还是对着领头那人颇为尊重叫了一声“杰哥”。

甚至连一向阴阳怪气的丁南也不由自主恭谨了些:“杰哥。”

陆云起有些咋舌,这人看来来头不小啊!她正发呆的当口,纪柯也已经跟着叫了那“杰哥”一声,众人的目光自自然然便聚集到她们两人这边来,程孟哲看到藏在纪柯身后那探头探脑的人时,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却被杰哥微一抬手给止住。

见这情况,陆云起索性站了出来,她所顾虑的也不过是程孟哲一人而已。

仔细看她两眼,杰哥微微一笑:“你是陆云起陆小姐?”

平常听得最多的就是陆云起和臭丫头这两种称呼,第一次被人礼貌称作“陆小姐”,陆云起不由涨红了脸:“是我。”

“你好,我是单伟杰。”单伟杰伸手, 陆云起唯有与他相握,触手却仍然是干净清爽,心里对这英俊男子已经存有三分好感。

“请坐。”说完这一句,单伟杰已经回过头去,“阿哲,你只管做你的事,我们来这里喝酒而已,其他事等你下班再说。”

他说话时明明并没有吩咐或者命令的语气,却自然叫人不敢拒绝。

程孟哲点了点头,在这里驻唱的工资是他生活的大半资金来源,不是迫不得已,自然不肯丢了这份工作。目光不由自主又看向陆云起,却见她正笑着向自己比个“OK”的手势,心里因她来此隐隐的怒气便松懈下去。

丁南还想说什么,单伟杰淡淡一眼瞟过来,他喉头一窒,嘀咕了两句,纵然不甘不愿,也只好带着身后一干人坐下去。纪柯招了招手,徐飞见单伟杰没有反对,立刻就溜到她们这一桌来,这才看到陆云起的脸,不由一怔:“是你?”

陆云起心下比他更奇怪:“你认识我?”不由犯了嘀咕,为什么今天这里的人各个都认识她,她可不是纪柯,名声响面子大。虽然听过徐飞的名字,甚至曾经撞到一起,不过对他确实没什么印象。

徐飞失笑:“这一个月我见过你好多次了。”当然都是跟在程孟哲身后。

陆云起虽然不解,也不再多问。丁南的手下见她的次数想必也不少,她同样一个不认识,却不需要问理由。她目光看向不远处的钟蕾蕾,正想着此刻招呼她会不会给她带来麻烦,钟蕾蕾却已经自己跑过来,咬着嘴唇在她对面坐下。纪柯冷哼一声,陆云起在心里叹息,她想要说服自己蕾蕾只是碰巧到这里来、跟这些人这些事都没关系,却是连自己也不相信了。

这一会儿折腾,酒吧中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程孟哲到后台换了件衣服重新登台,狂放疏朗,一反之前的清冷低迷,音乐声流动,亦是今年流行最甚的曲目。

而台上的那个阿哲,陆云起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熟悉还是陌生。

“台北的黄昏,人海在浮沉,我也在浮沉。匆忙的脚跟,空洞的眼神,心事就别问。我只是个平凡男人,感情也只贪个安稳。所有认真所有责任,被你看得不值一文,原来所谓的残忍,看不到伤痕…”

呆呆听了几句,陆云起忽然回过头来看钟蕾蕾:“阿哲每天都在这里唱歌?唱着这些流行歌曲?”

钟蕾蕾默默点头,突然有些恼怒:“云起你这样问什么意思?难道这些歌不好?难道他应该是坐在礼堂里弹致爱丽丝弹肖邦,你才觉得满意?这就是阿哲现在的生活,你如果不喜欢觉得跟你不配,做什么又要到处找他?”

她也知道自己在找阿哲,可是却从来没有告诉过自己。呆呆看她半晌,陆云起无知觉摇头:“不是这样。阿哲他喜欢唱老歌,喜欢自由自在的唱歌,他也喜欢流行歌曲,可是却不是台上这个模样。他也不喜欢穿这样的衣服,他、他…”却终于还是说不出话来,到现在她对他又还有多少了解,而且蕾蕾说得对,最重要的是,这就是阿哲如今的生活。她甚至不必多想也知道,阿哲在这里唱歌,肯定是由于生活所迫。

纪柯不耐烦地低喝:“你们俩有完没完,要么安静听歌,要么滚出去!”

陆云起不再说话,看身边两个女生,她们看阿哲的眼神…陆云起只觉心里“咯噔”一声,为什么钟蕾蕾从来没跟她提过阿哲的事,她心中忽有所悟。

“算了吧1999,忘了曾经拥有,也忘了要牵要放要分都是你的手。从今后死了一个濒临绝种的温柔,多了一个爱情杀手…”

即使是在酒吧,听程孟哲唱歌仍然是一种享受,但很明显有人并不懂得这种享受,阿哲终于从台上走下来时,丁南已经迫不及待的站起来:“杰哥,现在可以解决我们的问题了吧。”

看徐飞和陆云起一眼,程孟哲有些阴郁:“杰哥,能不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单伟杰一手握着高脚杯,另一只手拍了拍他肩膀:“这些天你带着徐飞东躲西藏,我并不是不知道。不过既然你坚持这是你自己的事,不愿意给帮里添麻烦,我也由得你,不过…”他看丁南一眼,接着道,“今天下午洪哥亲自给我打电话,阿哲,徐飞是老虎堂的人,道上的规矩你清楚,也该给老虎堂一个交代。”

程孟哲神色仍不见好:“那陆云起又是怎么一回事?谁做主带她来的这里?”

单伟杰这一次犹豫了片刻才开口:“丁南提出来的,我没有反对。”他顿一顿,神情中已多出两分淡淡的警告意味,“阿哲,我还是那一句,你是我龙帮的人,别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坏了规矩。”

陆云起心头一紧,她再不济再无知都好,却也从这几句话中听出些苗头来。程孟哲今年也不过十六岁,他不但在外面“混”,甚至加入不良帮派?想起老爸曾经跟她讲过的少年犯罪的事,一时只觉血液也跟着冷凝住。

程孟哲紧紧盯着纪柯:“是你带她来的?”

纪柯眉头也不皱一下:“是!”

程孟哲点了点头,示意陆云起和钟蕾蕾都到自己身后,也不多看丁南一眼,只是盯着单伟杰道:“杰哥,我只说一次,今天的事不管怎么解决,你先放她们两个出去。”

“不可能!”单伟杰还没说话,丁南已经率先叫了出来。

程孟哲仍然不理他。

思索片刻单伟杰才道:“阿哲,无论初哥还是我,都很赏识你,我们不希望你做错事,毁了前程。”

目中愈发沉郁,程孟哲终于看向丁南道:“你们想怎么解决?”

“简单。”丁南打个响指,“把徐飞交出来,这件事也就这么结了。至于这么久程少你伤了我们多少兄弟,洪哥也开口了,只要你交出徐飞,一切都可以不计较。”

“不可能。”程孟哲想也不想。

单伟杰面色一沉:“阿哲!”

程孟哲冷冷看丁南一眼:“杰哥,我交什么朋友,做什么事,你最清楚。徐飞如果真的干出那种吃里扒外做人走狗的事,我绝不会帮着他。这件事分明是洪正捅出来的篓子,到洪哥那里交不了差,这才想抓了徐飞去当替死鬼,我就不能坐视不管。”

眉头一皱,单伟杰淡淡道:“那也是老虎堂的事,还轮不到你插手。”

“徐飞是我兄弟,我不会眼看着自己兄弟被人冤枉。”程孟哲半分也不退让,“就算杰哥你插手这件事,甚至洪哥亲自出面,我也管定了。”

“胡闹!”单伟杰低斥,“洪哥是你惹得起的人?”

这会儿丁南倒像成了看热闹的,瞅准时机插上一句:“无论如何,今天要请杰哥和程少给我们老虎堂一个交代,否则洪哥那里,我也交不了差。”

陆云起直想在那张假汕的笑脸上踩两脚。

动了动嘴皮子,单伟杰突然看向一直站在最后方的徐飞:“徐飞,你自己说呢?”

一时众人目光尽数后移,徐飞有些嚅嚅:“我,我…”看向程孟哲沉静面容,一时间心里忽然勇气倍增,提高声音道,“阿哲,你已经帮了我很多,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你这个兄弟。杰哥,你也别难为阿哲,我这就跟南哥回去认罪!”

这才像个男人该说的话!陆云起心里直叫好。

“你又没错,认什么罪。”程孟哲声音淡淡,“今天不管谁想带走徐飞,都先撂倒我再说。”

目光有意无意掠过陆云起和钟蕾蕾两人,丁南突然变得苦口婆心起来:“程少,这可是你自己的场子,出来混,大家都不容易,你真想在自己场子里闹事?”

这句话明显是丁南抢了单伟杰的台词,如果换个时间换个场合,陆云起几人会当众笑场也说不定。

“工作没了可以再找,兄弟没了就真的没了。”程孟哲轻描淡写,“杰哥,我只求你一件事,今天徐飞的事我会替他跟丁南做个了结,陆云起是杰哥你带来,请你帮我看着她和蕾蕾。”

单伟杰沉吟片刻,点头。他原本就无意插手这件事,今天之所以来这里,也是卖老虎堂洪亮一个面子。

见单伟杰点头,丁南反倒笑得更肆无忌惮一些:“程少想怎么解决?”

程孟哲静静道:“如果今天我把徐飞交给你带回去,你们又会怎么处置他?”

“自然是帮规处置。”丁南原本轻描淡写,话说到一半时,手里的啤酒瓶却突然砸在桌子上,爆裂声中晶莹的液体混合着玻璃渣四溅,丁南拿着剩下的半个瓶指向徐飞,“至于叛徒该受什么样的处置,程少应该不陌生才是。”

陆云起早已惊得呆住,不由自主拉着钟蕾蕾倒退一步,一点飞溅出的液体沾染在她手臂上,冰冷的凉意瞬息传遍全身。

身上被溅了好些碎玻璃,程孟哲却是一动不动:“今天丁南你带来这些人,是一个一个来也好,一起上也好,如果我输了就替徐飞受刑,我赢了的话,徐飞和你们老虎堂的帐,从此一笔勾消。”

丁南挑了挑眉,还没说话,单伟杰已经先开口:“这主意不错,阿哲你硬要管别人帮里的闲事,就算有些吃亏,那也是应该的。”边说边拿出了电话,“我这就打给洪哥,问问他的意见。”

那他丁南还要不要混了!霍地起身,丁南挥一挥手:“不必了,杰哥,我也觉得这主意很好!”

耸了耸肩,单伟杰浅笑收起手机,风度翩翩。

程孟哲往前走两步,甚至没有再开口问丁南究竟想怎么打。陆云起方要上前,程孟哲像是背后也长了眼睛,大喝一声:“纪柯,拉住她们两个!”

一手拽回陆云起,纪柯狠狠掐她一把:“这是道上的规矩,你别再给他添乱!”

陆云起痛得大叫:“我管它什么规矩,我又不认识道,跟它讲个屁规矩!”

单伟杰“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那厢乒乓的声响,两边人却已经动起手来。说是两边人,实际就是程孟哲一人对丁南那边一群人。丁南会示意众人一起动手是想当然的事,以他的心性阴狠,不管输赢,肯定也不会让程孟哲有机会在这里干下去。

原本碍着陆云起几个女生在场,程孟哲还是赤手空拳跟几人对打,但一群人手上的碎啤酒瓶都毫不留情往他身上招呼,程孟哲迫不得已,也唯有顺手敲碎手边一个酒瓶,不由自主回头看了陆云起一眼,却就在这一眼间已被人在他左臂上狠狠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