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程孟哲,陆云起再忍不住,撒腿就要跑,却被钟丘紧紧拽住,不满地瞪着她:“陆云起,你又发的哪门子疯?”

“我要去找阿哲!”陆云起跺脚,钟丘手劲极大,既然拉着她,哪还由得了她胡乱挣扎。

钟丘脸色更沉:“阿哲要见你这样跑着跳着去找他,还不得气死。”见她还一副猴急模样,干脆威胁道,“陆云起,你再敢多跑两步,我一会儿见到阿哲,就告诉他当年他走的时候,你的心脏病发…”

他话还没说完,已经被陆云起死死捂住了嘴巴:“死蚯蚓!”

难得见她吃瘪,钟丘拂开她的手笑得异常愉快:“你试试再往前跑,看我敢不敢!”

瞪大了眼睛看他,半晌陆云起挫败地叹一口气:“知道了知道了,拜托你大少爷好歹走快一点,你还骑着自行车呢。”一边说不忘鄙夷地横他一眼。那年心脏病发是她这辈子干过最丢人的事,每次想起脸上还火辣辣发烫,她在程孟哲面前向来跩得二五八万,要让他知道,尤其还是为了他,还不知要怎么笑话数落她一场。

看她垂头丧气模样,钟丘很是有些郁结,酸溜溜道:“陆云起,你对阿哲这干哥哥可比我这亲表哥上心多了。”

白他一眼,陆云起仍然没好气:“要你管!”

“上车。”钟丘拍拍自行车后座,懒得再继续前一个话题,反正好几年前他就已经认了。

瞪了那后座半晌,陆云起终于还是跳了上去。她上初中之后,就算自己的车出问题,也很少搭别人的便车,尤其是男生的。但此刻心急,这个男生又是钟丘,倒也没太多顾忌。

至于不喜欢搭别人便车的原因,简而言之,自然还是因为中了那种名叫“阿哲后遗症”的病状。

可是他们却并没有找到程孟哲。

在那条巷子里反复地来回地找,甚至连上次两人一起躲过的那个漆黑的弄堂也打着电筒翻了两遍,却始终没看到他的身影。

“程孟哲…”一屁股坐在地上,陆云起声音里已经隐隐带了哭腔。

钟丘看她模样不由有些烦躁:“哭什么哭,说不定他今天有什么事,再说这里又不是他家,你硬要跑来这里根本就是莫名其妙!”

“你才莫名其妙!你明知道我从小就不认路,以前他跟我说,有时候如果走丢了,就到跟他分开的那个地方等他,他一定会回来找我!”从地上跳了起来,陆云起又是气恼又是伤心,“他根本就是存心躲我,不想让我们找到,说不定他现在就躲在那个角落里在看我的笑话,我才不要哭!”她说不哭,原本已经蓄到眼眶中的眼泪,还硬是被她给生生逼了下去。

只是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却看得钟丘直想笑。不过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当口他自然不会真的笑出来,干咳两声故作严肃:“他没事干嘛要躲着我们?”

原地走了两步,陆云起明显有些烦躁:“谁知道呢。我想起那天见他那模样,熟门熟路的,还不知已经回来多久,一直不跟我们联系,还去招惹那些无聊的小混混。我已经在这里找他三天,却连个鬼影子也见不着。他明知道我会找他,上次也故意不告诉我任何联系方式,我看他根本就是躲起来了!这个程孟哲,怎么越大…怎么越大越讨厌!”

她连连跺脚,一张小脸气得通红,看得钟丘只是更想笑:“既然你觉得他在有心躲咱们,那在这里一遍遍走着有用吗?”

陆云起停下脚步来,怒视钟丘:“钟丘,你根本一点也不关心程孟哲!”

钟丘脸色一变,不等他发怒,陆云起忽的却又泄下气来,垂头丧气跟他道歉:“对不起,蚯蚓,我不是这意思,我、唉——”

她反反复复的烦恼模样,钟丘哪舍得真跟她生气,摇一摇头,重新扶好车龙头:“走吧,咱们先回去再想办法。再晚一会儿,你妈又该着急了。”

陆云起没法子,自然只有跟他一起走,想着还要去他家取车,已经耽误了大半天,却也由不得她再慢吞吞走路。路上钟丘漫不经心问道:“陆云起,你觉得雷霆怎么样?”

“不错啊,人挺好的,听说成绩也很不错。”陆云起亦答得随口,“怎么突然问起他?”

“没什么。”片刻钟丘又道,“我觉得他好像喜欢你。”

陆云起一个激灵从车上摔下去,杵得双腿一麻,气得她大骂出声:“钟丘,你发什么神经!”

“兹”的刹住车,钟丘好笑地望着她:“有那么吓人吗?还是你其实也暗恋人家?”

弯下身揉着脚裸,陆云起再是恨恨瞪他一眼:“这话你敢拿到叶砂面前去说说看,还不打断你的狗腿!”

听她提到叶砂,钟丘反倒不再趁胜追击。

快到家时陆云起还不忘警告他:“死蚯蚓,这种话以后不许再乱说,让叶砂听到,我有你好果子吃!”

钟丘不耐烦的应一声,暗想女生怎么会这么烦人?

殊不知陆云起心里更比他烦了几十倍。她一不是傻子二不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乖宝宝,对雷霆近日来种种有意无意的亲近,自然不可能毫无感觉。比如只要他们在学校遇到,他的目光总是独独落在她身上。再比如前后跟她道歉,还有钟丘的事。之前有叶砂这一层,她总是尽力避免自己多想,有时也暗笑自己自作多情、庸人自扰得过了份。但转念想到下午他跟她说的话,却再由不得她回避。

一个看起来明明很高傲的男生,会把父母离婚的事、把母亲的出走、把母亲唯一留下的箱子这些故事,坦然告诉一个甚至不在一个班的普通同学?下午她耍赖不说自己的原因时,他看着她微笑纵容的模样,足以叫她心头警铃大作,却也忍不住砰砰的心跳。正好易玲在前头叫她,她这才飞快跑开,得以逃过一劫。

她毕竟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子,甚至从没有谈过恋爱,眼前这人几乎要摊明白对她的好感,又是走到哪里都发亮的那样优秀的一个人,如果真的说她一点感觉都没有,那未免太矫情。可是只要一想到叶砂,陆云起立刻又觉得勇气百倍,她怎么能为了一个男人就背叛她们的友情?对,绝对不能!陆云起握拳。

年少的她还未曾明白,不管友情还是爱情,衡量其深厚的标准从来都不是“背叛”。因为两颗心若当真在一起,当中不会有背叛。而当感情经不住时间的磨砺,终究要行远,那时他们也不再需要“背叛”。

陆云起说得没错,她在那条巷子里呼唤一遍又一遍的时候,程孟哲确实就在附近。只是他当然没有“看笑话”,事实上他要忍住不出去见他们两个,就已经用了全部的力气,哪还能想到笑不笑的问题。

他知道陆云起这几天一直在找他,她很多的习惯,都是从前与他一起时养成。她至今没有改,让他觉得头疼的同时,内心里却也在偷偷欢欣雀跃,只是他自然是不肯承认的。

他只肯承认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不想她独自一人出事,今天看到钟丘,意外惊喜同时倒也松了一口气。两人从小打出来的深厚交情,程孟哲知道只要有钟丘在,任何人也别想欺负陆云起。

那两人还没走远,另一个人却又猛然拍他肩膀。

程孟哲吓了一跳:“徐飞,你怎么跑出来了?我告诉过你没事不要出门,丁南那伙人可还在到处找你。”

徐飞正是那天撞到陆云起的第一个男生,闻言指了自己肚子笑道:“我饿得没法子,你又一直不回来,只好自己出来找点吃的,谁知看到你在这里。”

程孟哲无奈,陪他去吃东西。徐飞嚷着自己被虐待了好几天,要他请客吃顿好的。程孟哲却不理他,径直在路边摊叫了两碗炸酱面,一碟花生米,又叫了两瓶啤酒。徐飞照样大口大口吃得汗流浃背,吃完这才一抹嘴角开始抱怨:“程少,兄弟也不是你这么当的,我知道你这两天还有点钱,干嘛这么小气。”

“有饭吃就不错了,挑什么挑。”冷冷看他一眼,程孟哲低下头看表,神色忽然变得有些奇怪,“现在都十点多了,你知不知道哪还有书店开着门?”

“书店?”徐飞吃惊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想也不想就伸手去探对面那人额头,“程孟哲你发烧还是怎么着?”

没好气躲开他手,程孟哲不耐烦道:“要你多管,告诉我哪里有就是了。”

于是吃饱喝足的两人又开始徒步去找大半夜还营业的书店。

他盯着那本书已经整整发呆有十分钟!徐飞猛然在他耳边“哇”的一声:“武侠小说而已,又不是情书,看那么入神干吗!”

蓦地回神,手上的《风云第一刀》却已经掉在地上,连忙捡起来,程孟哲愠怒地看着书角的褶皱:“叫你发神经!”

徐飞缩了缩脖子,低声嘀咕:“一本书而已,有什么好生气。”

“老板。”程孟哲扬首叫店门口埋头看书的中年男人,“这本书还有没有新的?”

提了装书的袋子,两个人满意的走出小书店,只可惜刚一出门,立刻就遇到不如意的事。

丁南目光刀锋一样落在徐飞身上:“阿飞,躲躲藏藏这么久,你不累,我可累了。”

徐飞看到丁南开始,脸色早已经刷的变白。

把徐飞往身后一拖,程孟哲不动声色道:“这么巧,丁南。”手背在身后向徐飞打手势,意思叫他找准时机立刻开跑。

丁南脸色阴沉,直入主题:“程少,今天也别指望能拖时间。一句话,你交出徐飞,我立刻让你走。”

人家不领情,程孟哲自然也不再说客套话,淡淡道:“那我也是一句话,没可能。”

丁南手上烟头摔在地上,发狠地一脚踩上去:“程孟哲,你别真当我丁南不敢碰你!”

“这种小事,杰哥也不会管。”路灯下程孟哲笑容中格外有一种坚定的味道,“我的兄弟,我来罩。”

他说话的语气并不重,但Z市所有街头混混都知道,程孟哲说出口的话,那就是钉在铁板上的钉子。

“大家听着,今天无论如何给我抓住徐飞这个叛徒,其他人用不着管!”丁南这样说的时候,自然也就摆明连程孟哲也不放过。

一手把书塞进怀里,程孟哲照着第一个冲上来的高个子男生就是猛一拳朝他肚子上招呼去,大叫道:“飞仔,走!”

徐飞犹豫片刻,到底没真的撒腿就跑。

再一拳摞倒一个男生,程孟哲左腿被人从后面狠狠踢了一脚,看也不看,他回身就是一膝盖狠狠搁在那人腹部,抬头向徐飞吼道:“叫你给我走!”

同时间徐飞也正好摞到一人,冲他惊叫道:“阿哲,背后,刀!”

程孟哲回头就见一把三公分左右的匕首向他胸口刺来,却是那个硬物摆放的位置。想也不想,他抬手去挡,一股鲜血便涌出来。

那人想来没料到这一刀真能刺到程孟哲身上,竟然在这当口发起呆来,程孟哲趁机一脚踢开他,招呼徐飞一声就开跑。丁南一伙人多势众,徐飞又不是经打的料也不肯抛下他再独自落跑一次,程孟哲头痛的发现自己唯一的选择只有跑。

用没受伤的左手捂着怀里的书,程孟哲不知怎的,分明喘息已粗得几乎透不过气来,但心里竟一点一点,慢慢平和安静下来。

——误解

陆云起连着请了一整周晚自习的假。

原本刚开学不到一个月,这样的请假自然不太现实。但陆云起的身体状况戴意在军训的时候已经知道,再加上钟丘从旁协助,竟真被陆云起蒙混了好几天。

钟丘的性子,原本是极不可能帮陆云起做这种事,但他哪受得了陆云起的一哭二闹,被她连番威逼利用之下,也只得暗地里帮她瞒着老师和家里两头,但心里也不轻松。

这天又到了周五下午,陆云起连着四天一无所获,一下课自自然然又要独自一个人先走,钟丘早已在教学楼下等着她,一听这话就来了气:“陆云起,你胡闹也该有个限度。”

陆云起一眼瞪回去:“什么胡闹?钟丘,你觉得我找他是在胡闹?”

“我不是那个意思,可是…”钟丘又急又气,“这才开学第一个月,你就这样瞒着老师和家里请假,下周就要考试了,你是准备第一次考试就让姑姑和姑父失望是不是?而且你的身体你自己难道不清楚,整天这样折腾,出了什么事,让我怎么跟你爸妈交代?”

向家长交代不过是借口,他的担心溢于言表,陆云起看出来了,站在旁边的叶砂和易玲也看出来了。但她们俩倒都没说什么,陆云起这一周请假不是因为真的生病要输液,她们俩自然知道,但她却一直没有说真正的原因,眼下看钟丘气急败坏的模样,两人倒想听个究竟。

一时心里有些愧疚,陆云起嚅嚅道:“对不起嘛,我也知道你很为难,又不是故意要你…”转念又想到现在可不是示弱的时候,连忙话锋一转,“总之,我保证,只要我找到他,立刻就乖乖上课,两耳不闻窗外事,而且我发誓这几天会好好看书,这一次认真考试,这样可以了吧?”

“不行!”钟丘沉着脸,“我今天跟你一起去,还是看不到人的话,你就别再闹了,这两天好好在家复习,以后也不许再找他。”

陆云起脸色一变,想也不想就反驳:“不行!”想一想实在有些忿忿,“钟丘,你就这样对他,他一直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可是你…”

被她说得急了,钟丘几乎也要气得跳起来,咬牙切齿道:“我这样对他?你以为我不担心?可是我更担心你,他从小就懂事,可不会向你这样胡闹。陆云起,你说话要有点良心!”

胸口一窒,陆云起低下头,紧咬嘴唇,却说不出道歉的话来。这时候道歉,是不是就表示听从了他的话?可是那怎么行,她这些天的担心,没有办法说给别人听,但自己心里却受了很多折磨。如果程孟哲一切都是好好的,她自然可以暂时省心,说服自己抽空再慢慢找他。可是他分明不好,她明知他过得不好,还怎么有法子坐视不理?半晌她才有些困难地开口:“蚯蚓…”

钟丘却已经冷冷地抢先说出口:“你如果不肯听我的话,我就去告诉戴老师和你父母,你这周请假没上课,根本就不是因为生病。”

“你!”猛然抬头,陆云起气得脸色发青,顿一顿,片刻又怒冲冲道,“你想告状就去吧,随你的便!”说着已经大步往前走去。

钟丘神色自然也不比她好到哪里去,上前一把拽住她手臂:“陆云起,你还敢走!”

使劲地挣扎,陆云起只觉手臂被他抓得生疼,委屈得快哭出来,却又死死忍住,咬牙道:“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两人这一闹,旁边围观的同学渐渐多了起来。眼见两人闹僵,叶砂和易玲自然看不下去,纷纷冲上去努力拉开两人:“有话好好说,还在学校呢,你们俩这是做什么。”

“我跟他没话好说!”陆云起吼得大声,原本在操场上打篮球的几个人,也终于被吸引过来。

钟丘不想松手,叶砂和易玲两人也拧不过他,几人拉扯了半天,易玲颓然叹一口气:“能不能告诉我们,好好的,你们两兄妹到底在吵什么?”

钟丘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人风一样从人群中卷过来,下一秒他的手被迫松开,陆云起已经被那人带着退后一步,她犹自伸在半空的左手手腕上已经有了明显的五指印。钟丘看了不由有些内疚,倒也没空再生气雷霆的突袭。

皱眉看一眼陆云起手臂和委屈至极的神色,雷霆尽量忍住怒气:“钟丘,你在做什么?”

站在雷霆身后,陆云起咬紧了唇一言不发,易玲和叶砂对望一眼,心知再站在这里,这事儿星期一传到老师耳朵里,还不知要变成什么样。干咳两声,易玲拉一拉雷霆的衣袖:“这两兄妹都是火爆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家兄妹的事,你就别插手了,倒是你今天要有空的话,反正我们几个约好了一起逛街,不如大家一起?”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叫陆云起一个人走的话,钟丘肯定不会放人,雷霆如果肯答应,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好。”雷霆干干脆脆地点头,“你们等我一下,我去跟刑喻铭说一声。”放开陆云起的时候,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大概有点无声“安慰”的味道。

明明很细微的动作,看在叶砂和易玲眼里,却是各自心惊。

陆云起心思不在这里,自然没想那么多,但她也没有要拒绝雷霆同行的意思,毕竟现在比起跟钟丘走一起,换作其他任何人她都会觉得美妙无比。片刻雷霆提了书包过来,陆云起看也不多看钟丘一眼,已经当先向后校门走去。

钟丘呆站了半天,回过神拾刑喻铭已经站在他身边不知多久,见他如梦初醒模样,不由笑出声,拍拍他肩膀:“别想太多,一起打球吧。”

点一点头,钟丘心里叹息,相对于男人的干脆,女人真是天底下最麻烦的生物。

程孟哲其实早已在六中校门外站了半天。

那一天他伤得不轻,这几天休息外加考虑,到底还是忍不住,明知他们今天下午就放学,便鬼使神差地跑过来。

后校门正对着高中部楼层,陆云起和钟丘在门口的纠葛,虽然隔太远听不见说话,他却一眼看出两人吵架之余,都气得不轻。以前这两人也时常吵架,但钟丘从来让着陆云起,哪舍得真和她生气。今天这事儿的原因,他自然怎么也联系不到自己身上,尤其后来还突然出现一个雷霆。她抓紧那个高大男生手臂躲在他身后的模样,一瞬间他几乎要以为那是她的男朋友。

那个男生陪着她和另外两个女生往外走,那样的理所当然。几人间的默契,程孟哲忽然就有些退避,他来这里找她,真的是对的吗?

他明知道他们现在的差距之大,他应该不要再见她,之前明明也都做到了,为什么却又要在今天这样毫无理由地过来?当中只隔了三年,可是他们之间早已不是当年,现在她是重点高中的优等生,有最好的生活和学习环境,身边围绕的也都是好学生,有很好的男生保护她,而他…

心里忽然有些刺痛,紧一紧手中早已捏得发热的书角,他转身,还没来得及抬脚,身后又惊又喜的呼声已经清楚传入他耳中:“程孟哲!”

来不及反应自己究竟是什么心理,程孟哲已经拔腿就跑。

手中堪堪拿出的车钥匙扔给叶砂,陆云起抬步追上去。她不知道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也来不及想他为什么见到她却又转身跑掉,可是至少她知道一点,只要她追,他就一定会停下来让她追上。从小到大,他从来都是把她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可是陆云起却忘了这一路已经不止有他们两个人,明明她边跑边喊,明明她看到他的身影已经明显慢了下来,可是“兹”的一声刹车声,那人骑她的车停在她身边,身影那样挺拔帅气,语言也极其简洁:“上车。”

等她再回头的时候,却早已失去了前面那个人的影子。

一瞬间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陆云起想大吼,可是明明这不是雷霆的错,他只是想帮她,他甚至还在问:“不是要追那个男生?是你的朋友吧,为什么还不上车?”

为什么还不上车?因为这辈子除了阿哲和钟丘,还没有第三个男生骑过她的车。

为什么还不上车?因为程孟哲如果不想让别人找到,就算他是走路而她开飞机,又怎么会找得到他?

为什么还不上车?因为短短的时间之内,她已经想通他为什么会见到她却又要跑开。

她分明没有违背他们之间的约定!心里苦涩难言,半晌陆云起勉强笑一笑:“没事了,以后再找他,我们先回去吧,怕叶砂她们等急了。”

看她神色,雷霆摇了摇头,拍拍后座:“我送你回家。”

想想今天也确实不想跟那两个八卦女多做解释,陆云起刚想说自己回去就好,雷霆已经似笑非笑开口:“如果让钟丘知道我半路丢下你一个人,打架的话,我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陆云起无奈,举双手投降:“一起走就一起走,不过我今天不想骑车,你愿意的话,就推车跟在后面吧。”

雷霆果然就推车跟在她身后。

“冤家路窄”这四个字,陆云起在今天终于有所体会。她没找到程孟哲,却在这些天已经走过无数次的那条巷子里,遇到上次在这里见过的另一伙人。

那个被阿哲叫做“丁南”的男生和他身边的另外几个男生。

丁南笑了一笑,准确的叫出她的名字:“陆云起。”

他难道是特意在这里等她?吞了口口水,陆云起不自觉握紧了双拳,心里说不紧张是假的,却更多无奈,今天看起来要拖累雷霆了。

雷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车上跳下来,无声无息站在她旁边。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陆云起故作镇定。

丁南还是似笑非笑模样:“那天你和程少走了之后,我捡到地上的一本书,上面有你的名字。正好我小弟最近总碰巧看见陆同学你在这里转悠,我就想,程少出去玩从来不带女人,难道因为他的马子是六中的优等生,所以他才舍不得带出来?”

居然连自己在六中上学也知道。咬了咬唇,陆云起有些愤怒:“你到底想怎么样?”

“陆同学放心,咱们也有咱们的规矩,绝对不会随便欺凌‘弱小’。”丁南笑容可掬,“只是想请问一下陆同学知不知道程少的下落。这点小忙,陆同学应该不会不帮吧?”

陆云起嘴巴闭得紧紧的,事实上她无话可说,而且现在满脑子都在想着该怎么脱身。

事实证明她身边那人动作可比她脑子快多了,僵持中已经从书包里掏出这年头对于学生来说绝对的奢侈品——手机,而且好像还是某某名牌的最新款。

陆云起艳羡地在心里叹一口气。

没想到他们身上竟然会有电话,丁南脸色一变,雷霆已经拨号出去,神色声音都是淡淡:“请问是陈叔叔吗?陈叔叔你好,我是雷霆,请问你现在还在派出所里?是这样的,我和一个同学在苏华街的东尾巷,对,有一群混混缠着我们,您看能不能…”片刻雷霆举起手机向丁南扬了扬,“我陈叔叔问你叫什么名字,要不要接听他的电话?”

狐疑地看了看他,雷霆一身名牌,就算瞎子也能闻出不俗的味道来。片刻丁南咬着牙挥一挥手:“走!”

临走前还不忘警告陆云起:“告诉程孟哲,他要么就永远躲着别出来见人,否则我饶不了他!”

眼看众人走远,陆云起吐出一口气,腿一软,终于瘫倒在地上,片刻望向身边形象蓦地变得高大起来的帅哥,陆云起声音里满是崇拜:“你真的认识警察局什么局长处长?”

雷霆晃了晃手中的电话,有些没好气:“你说呢?刚才那个丁南要是真过来,咱俩现在就不是坐在这,而是躺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