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陆云起把程孟哲拉进自己房里,门一关立刻沉下了脸,烦躁地在屋里走上两圈:“你不高兴,干嘛要装成很高兴的模样,我老爸老妈又不是外人,你不用那么客气。”

程孟哲有些诧异:“我为什么要不高兴?”看她躲闪神色,忽然又明白过来,不由失笑,“你考得好,看到陆叔和红姨那样高兴,我心里当然也跟着真的高兴,你怎么会那么想?”

陆云起有些气闷,扭过头去。

半晌程孟哲叹一口气,走上前握住她肩膀,认真地看她:“我承认,我们之间现在有很大的差距,不管生活习惯,或者所处的环境、心里的想法甚至聊天的话题,可能都完全不同,我也承认,我心里并不是真的不介意,可是…”看着她的眼睛,他一字字道,“就算我们在一起,一句话也不说,只要你觉得开心,我就会很开心。”

他是真真切切,把她的开心当成自己的。

见她还是闷闷不乐,程孟哲突然站起身来:“你等我一下。”不等她出声已经转身出去。

陆云起有些不解。

片刻程孟哲回来,陆云起一眼看见他手中多了个东西,更诡异的是,柔和的灯光下她分明看到他脸上有可疑的暗红。心里正自犯嘀咕,程孟哲已经把手里的东西往她面前一推,动作僵硬:“喏,给你的。”

奇怪地多看他两眼,陆云起接过,从袋子里拿出东西来,却是几本书,封面上的大字不仅显眼,而且足够熟悉:风云第一刀。

蓦地想起某年某月某日,她其实真的只是顺口才对着他叹气说,只可惜了她那本《风云第一刀》,让她省吃俭用了一个月。

程孟哲有些僵硬地拍拍她脸颊:“你入学第一次考试成绩就这样好,这本书,就当奖励给你的礼物。”

怔怔看了半晌,陆云起蓦地嘴巴一扁,“哇”地放声大哭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不喜欢?不喜欢也不要哭啊,大不了、大不了我…”一时也想不出大不了他应该怎么样,程孟哲不由慌了手脚。

陆云起抽抽噎噎道:“那天你是不是为了把书给我,才来学校找我?你是不是早就买好了?程孟哲,你这个大骗子,还说为了奖励我考得好,我、我…”

这样也算大骗子?程孟哲一屁股坐到床上,挫败地叹气:“那你究竟想怎么样?”

陆云起眼珠一转,已经止住了哭声:“既然这个不算礼物,那你就再准备一份礼物给我好了。”不等程孟哲开口又凶巴巴的追加条件,“不许问我要什么,也不许敷衍我。哼,你自己欠我的东西,如果不想清楚,看我饶得了你!”

程孟哲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发言权,因为他还没来得及张口,凶巴巴又已经开口:“喂,你过来!”

心中暗叹一声,程孟哲顺从地走过去,看陆云起从衣橱下面的柜子里拖出一个纸箱子,打开推到他面前,看她眼圈忽的又是一红:“喏,可别说我欺负你。这三年你不在,我每年都有帮你准备生日礼物。”

——初识

两人拆礼物拆到一半,方红俦在下面叫,陆云起匆匆下楼。

示意她在沙发上坐下,陆永辉和方红俦神情严肃。陆云起看得心头一怔,方才吃饭时明明都还喜笑颜开的,现在是怎么回事?

片刻陆永辉咳嗽一声:“云起,阿哲在我们家也住了好几天,而且你的伤也都好了,他今天跟我说,想回学校住。”

陆云起脸色一变,见鬼的程孟哲随便编个他住在学校,她老爸老妈不会都相信了吧,这就要放他走?

“这两天蕾蕾有告诉我们一些阿哲在学校的情况,而且你受伤那天回来,阿哲也把你受伤的原因,都一五一十告诉了我们。我和你妈这两天一直在考虑这件事,还是想和你先商量一下。”

陆永辉声音缓慢,陆云起却听得异常焦急,紧紧咬住嘴唇,眼睛眨也不眨盯着父母。

和陆永辉对视一眼,方红俦开口:“阿哲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对他跟对你没两样。现在他弄成这样,我们心里也不好受,追根究底,当年我们没有开口留他,总也有些责任。所以我和你爸爸决定,从现在开始让阿哲搬回来住,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你怎么看?”

呆呆看两人半晌,陆云起蓦地反应过来,尖叫一声扑入方红俦怀里:“老爸老妈我爱死你们了!你们真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搂住她,方红俦笑瞥陆永辉一眼:“我早就跟你老爸说,让阿哲在家里住,你高兴都来不及,他偏偏担心你会不高兴。”

陆永辉有些尴尬:“云起小时候就爱欺负阿哲,又这么多年没见了,我是担心…”

“谁欺负他了!”面上绯红,陆云起嘀咕,“况且那都上辈子的事了,还记在心里干嘛,怎么不记得我们后来有多好。”

“三岁看大,七岁看老。”陆永辉笑眯眯,心情很好,“谁让你从小时候就那么霸道?”

“还不都是你们生出了我。”陆云起没好气,下秒却又笑开,“跟程孟哲说过了没?他同意了没有?”

方红俦摇了摇头:“跟他提过,他没同意。说他那么大个人了,懂得照顾自己,又说他也不是我们想像中以前那个小孩子,现在身边很多不三不四的人,怕会给我们家带来麻烦。”

这家伙,会不会老实过头了?!陆云起有些咋舌:“那、你们…”自己家原本就是普通居民,毫无所谓的背景,陆云起也并非真的不懂事。

方红俦笑得温婉:“当长辈的,又怎么会介意自己的儿女添麻烦,阿哲他是好孩子,我们不担心他不懂事,只怕不能帮他解决麻烦。”

感地抱住方红俦,陆云起叫一声:“妈…”暗自敛了哽咽,她立下决心,“老爸老妈放心,有我们双重攻击,那家伙一向嘴硬心软,就不信他撑得住我们的轮番轰炸。”

陆永辉和方红俦同时笑开。

程孟哲自然没有听到三人在下面聊些什么,却能听到不时传上来的愉快笑声,而他自己正在一份份拆几年来陆云起为他准备的礼物,心里复杂难言,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这份快乐之内呢,还是在其外。

接下来几天程孟哲说他要回“学校”住,陆云起倒没什么大的反应,二话不说就同意了。反而程孟哲自己有些诧异,陆爸和陆妈也就算了,陆云起明知他是在随口胡诌,居然也轻易就放他走,他准备了一箩筐的理由,倒一条也没用上。

人家留他的时候,他心里坚决坚定坚持,这下人家肯让他走了,他却若有所失起来。

把他的反应看在眼中,陆云起心里偷笑,脸上却依然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只叫他别忘了欠自己的礼物,两人便约好这周星期五下课后还是在六中门口等。

一周来也没什么大事,陆云起考试成绩全班第一,加上人缘也不错,又得老师的欢心,月考后正式选班委的投票上,她依然稳居班长宝座。唯一不顺心的只剩下换座位,换座是根据成绩由高到低,每个同学自己进去选。陆云起一向喜欢后面,就了个第六排的位置,哪知叶砂和易玲都选在前面,她前后左右基本上连一个熟人都没有,很是有点孤家寡人的味道,跟那两个丫头抱怨了几次,唯一得到的就是幸灾乐祸。

让她诧异的是,那个数理化全优的魏杨,竟然也选在了后面,就坐在她旁边一组,两人一个文科好一个理科好,倒有些惺惺相惜的味道,话也跟着多了起来。陆云起喜欢上课传纸条的习惯根深蒂固,没了叶砂和易玲,替死鬼自然就轮到魏杨头上。这点她倒很是欣慰,魏杨长相虽然乖乖牌了一点,好歹不是那种真的死读书。

这天终于等到星期五下午最后一节课,陆云起早早就隔了千山万水递纸条给叶砂和易玲,让两人不要等自己,她另有要事。

大半个月来三个女生和雷霆钟丘三个男生,六人也逐渐形成了小圈子,不止在学校,有空的时候也经常约在一起逛街吃饭什么的,原本今天下午的活动也是上周就约好,她临到现在才反悔,也有些心虚。

果然下课铃一响,那两女立刻凶神恶煞扑过来:“说!有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竟然让你胆子大到敢放我们鸽子!”

陆云起连忙举手求饶,却掩饰不了笑容满面:“我招供我招供,上次考试不是考第一嘛,我最好的朋友今天送礼物给我,我要去验收。”

三个人入学以来就亲密无间,她这样自然的说“最好”的朋友,一时叶砂易玲两人心里都有点怪,尽管如此易玲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就是前几天那个让你到处找、又吃不下睡不着的人?”前些天连着出状况,陆云起怕两人担心,好歹也交代了一些。

陆云起笑着点头。

“公的母的?”

这个粗鲁的女人!陆云起没好气瞪易玲:“男的。”

易玲立刻笑嘻嘻拍她肩膀:“那姐姐我一定要下去见上一见了,让我们家陆云起魂牵梦萦的大帅哥呢。”

连连翻白眼,陆云起还是忍不住笑出声:“见是可以,不过我们是好朋友关系,一会儿看到可不许乱开玩笑。”

见她那么紧张,叶砂原本不太在意的心思,也给吸引过来。

楼下钟丘三人已经在等着她们,听她说约了程孟哲,钟丘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拿了眼看另外两个,易玲连忙举手:“我说好要跟云起去看帅哥。”

叶砂看雷霆一眼,也笑着点头。

雷霆还没来得及表态,一边的刑喻铭突然问道:“跟你约好的人,是不是程孟哲?”

陆云起一怔,下意识点头,这才后知后觉想到,刑喻铭跟纪柯的关系好像很好。她这么想的时候,难得刑喻铭已经在主动解释:“上次你突然跟纪柯跑了,雷霆和钟丘都很担心,后来我打电话问纪柯你有没有事,她大致跟我说了两句,我也只是知道程孟哲这个名字而已。”

刑喻铭一向都不是多话的人,而且似乎跟程孟哲都有同一个毛病,面冷心热呢。陆云起想着,心里对他便多出三分好感。

雷霆这才笑了一笑:“既然这样,那就先见了陆云起的朋友再商量好了。”

程孟哲早已在门口等着,应陆云起的叫声回头,易玲眼睛立刻就是一亮:“哇塞!果然是帅哥!”

陆云起没回话,因为程孟哲身边还站着纪柯。程孟哲回过头的时候还一脸来不及收回的笑容,陆云起心里一阵不舒服,这个纪柯,对阿哲的“企图”可是明摆在脸上!

纪柯转头看陆云起一眼,心里自然也舒服不到哪里去,索性眼不见为净,拍拍程孟哲肩膀:“那我先走了,改天再找你。”

她回头时笑脸刻意亲密,陆云起心里更为火光,气冲冲跑到程孟哲面前:“你干嘛和她在一起?”

程孟哲哭笑不得:“小姐,好像是你让我在你们学校门口等你。”着重强调“你们”两个字。

早知道会让他们遇上,自然不打这方便主意,陆云起心里嘀咕,程孟哲已经看向她身后正走过来的一群人:“你的好朋友?”他到他们学校门口两次,好像这也是第二次见到他们几个在一起。

陆云起点了点头,拉着他转身:“给你们介绍,这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程孟哲。”

“哟,还青梅竹马呢。”易玲嬉笑连连,陆云起狠狠一眼瞪过去。

程孟哲笑一笑:“我是云起的哥哥。”

“哥哥?”连叶砂都忍不住挑眉,这个陆云起,八杆子打不到一处的哥哥还真不少。

程孟哲点了点头:“就是,跟钟丘一样,我们都一起长大。”

轻捶他肩膀一记,钟丘一一给他介绍几个人的名字,说到雷霆时,程孟哲刻意看陆云起一眼,倒引得雷霆眼里多了些深思的颜色。最后一个介绍刑喻铭,程孟哲笑意加深:“听纪柯提起过你,说你是六中最有‘担当’的男人。”

“彼此彼此。”刑喻铭从纪柯嘴里听到程孟哲的名字自然也不是一两次。他跟纪柯交情深,对于他们那些所谓“道上”的人,倒也有些了解,对于一些关于程孟哲的传言,听得多了,还没见面时,心里已经对他有些好感。

挨着打过招呼,程孟哲这才重新看向陆云起:“你今天是和他们约好的?”

仔细看他神色,并没有找到半分不悦和退避的色彩,陆云起这才暗暗松一口气:“上周就约好了,不过没关系,我们走我们的,他们这么多人,不怕找不到乐子。”

“什么找乐子,小女生好好说话。”程孟哲带笑训她,又看向众人,“有安排没有?”

“原本就说等见到你再安排。”雷霆挑眉,“你们呢,有安排没有?”

对他若有若无的敌意视而不见,程孟哲笑容难得爽朗:“不介意的话,不如一起去玩?”看陆云起一眼,不等她开口又笑道,“我也没什么好地方去,陪陆云起上西景园而已。”

陆云起喜得几乎跳起来:“你果然还记得!”

“怎么忘得了。”伸手揉她头发,程孟哲眼里宠溺的味道,就算是瞎子也能用鼻子闻出来。

其实陆云起要的“礼物”很简单,三年多前她以全校最高分小学毕业,程孟哲原本承诺了要带她好好出去玩,两人一起照相,只可惜最后也没能实现。而陆云起想去的“西景园”也并不是什么特殊的地方,不过是Z市再平常不过的公园而已。

两人间的亲密无比自然,甚至看在别人眼里,也仿佛要跟着觉得那是理所当然。易玲和叶砂对程孟哲多少都有些好奇,自然不会反对,钟丘跟两人的关系,自然更不可能反对,刑喻铭一向是个没意见的人,剩下雷霆一个,也遵循了少数服从多数。

西景园离六中不算太远,七个人四辆自行车,程孟哲理所当然载着陆云起。路上陆云起偷偷问他:“你为什么要叫叶砂他们一起?”倒不是不高兴大家一起玩,但程孟哲向来没有左右逢源的本事,闷头闷脑的,今天突然热情起来,实在有吓她一大跳。

程孟哲笑一笑:“不都是你的好朋友么?”想了想,又接着道,“人家都说高中的朋友有可能就是你今后一辈子的朋友。在学校虽然有蚯蚓在你身边,但多认识一些朋友也是好的,经常跟他们玩在一起,彼此多了解一些,有他们对你好,我也放心。”

陆云起半天没有说话。

程孟哲以为她不认同,只得道:“你现在还小,也可能在学校本来就应该简单一点,是我想太多了。”

“不是啦。”吸了吸鼻子,陆云起抱住他的背脊,“就是觉得你这人婆妈了点,都没想到你还会留意这些。”其实心里正感动得要死。

——补偿

西景园其实有什么好玩呢?海盗船、云霄飞车、碰碰车、摩天轮?这些难道会适合十五六岁的男女生玩?

所以实在不能怪雷霆、叶砂、钟丘几人都是满脸的怅然若失。一向没风度的易玲已经抱怨出声:“陆云起,你今年到底几岁来着?到这种地方玩,那是七八岁的小破孩做的事好不好?”她跟程孟哲又不熟,不能怪他这个始作俑者,自然只能把气撒在帮凶陆云起身上。

陆云起扮个鬼脸:“是你们硬要跟来,我又没求你们。”

众人默然,好像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程孟哲倒是早已为他们想好,微微一笑:“里面有西景湖,晚上坐船到湖中心,景色很漂亮,又很热闹。不然西景湖前面有个大草坪,大家可以买些吃的到那里玩。今晚是我和陆云起非要带大家来,就由我请客好了。”

他原本就有一张干净漂亮的脸,笑起来的时候,公园里的霓虹灯打入他清丽眼中,神色柔和,竟比女孩子还要迷人。易玲一时看呆了眼,趴在叶砂耳边细语:“这么有风度又细心温柔的帅哥,真是难得一见啊,什么雷霆刑喻铭简直不能跟他比。”在她心里简直就要赶上钟丘的高度了。

点头同意程孟哲难得一见,不过叶砂绝不同意她的下半句:“雷霆难道没有风度不周道?你这没良心的女人,也太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眼见连一向面无表情的刑喻铭眼里都带了赞赏之色,雷霆心里一阵不舒服,正要开口,陆云起拉着程孟哲的胳膊却已经先笑开来:“就这么决定了,蚯蚓你带着大家一起哦,一会儿我们过来找你们。”

大家目光极为一致看向在场仅有的两个兴高采烈兴致勃勃的人,钟丘无奈,唯有代替众人发言:“你们俩不和我们一起?”

“当然不。”陆云起答得理所当然,“阿哲今天是特意来还我债的,我可不能不给他面子。”

话说得堂而皇之,其实人人都知道是她自己想玩。白眼连连之中,陆云起拉着程孟哲一溜烟跑开,于是雷霆脸色只有更差。

“你们都以为是云起硬缠着阿哲来玩吧?”原本是几个人一起往西景湖那边走,钟丘突然开口,“其实那丫头并不是真的那么贪玩,只是和阿哲一起把西景园玩个遍,这个愿望虽然听在别人耳朵里都微不足道,却已经放在她心底好些年了。”

只要是钟丘讲的话,易玲自然都爱听,立刻兴致勃勃追问:“为什么?”

看雷霆一眼,钟丘也不知自己是出自什么心理:“小时候我们四个人,经常一起到西景园。不过那时候阿哲跟奶奶住一起,家里穷,玩不起那些东西。他从小就懂事,也不愿意用我们的钱,无论云起再怎么求他,他也不和我们一起玩。于是到后来,每次上西景园,都只有我和我妹妹到处玩,云起就会推说不喜欢这些,只陪阿哲到处逛逛。其实阿哲从小就很少有玩具,他总是表现出对什么都不敢兴趣的样子,可是我知道,云起也知道,他不是真的没兴趣,只是不想要让他奶奶难过,也不想要别人同情和帮助。”就算他们是最好的朋友,程孟哲从小也不肯用他们的一分钱,陆云起想帮他总是要绞尽脑汁,原本心思最简单不过的女孩子,从小也不知为了他花掉多少心思。

所以陆云起偷偷跟他说,很想和阿哲一起,把西景园所有好玩的不好玩的都玩个遍,让阿哲请她玩。

小学毕业那年,阿哲存了很久的钱,只可惜到最后也是失约。

一番话,听得几个人都沉默下来。几人家里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从小都是衣食无忧的长大,其实并不太能理解所谓的“贫困”,半晌雷霆淡淡道:“那他今天说请我们,岂不是为了撑场面,难道对他的生活没有困难?”

易玲立刻怒视他,就算叶砂,也不免有些不赞同雷霆的说话。其实倒也怪不得雷霆,他心里对陆云起和程孟哲两人关系虽有些憋气,但并不至要那话来贬低程孟哲。他家境优渥,从小最好的幼稚园最好的小学一直到最好的高中,身边关系好的人也都不差,正所谓人以类聚,是有绝对道理的。他不知道缺钱是什么滋味,自然也无法理解那种感觉,刚才的话听在别人耳里是讽刺,在他自己而言,也不过实事求是,更觉得以他的立场来说,绝对不应该给程孟哲添麻烦。

女生不能理解,但钟丘跟雷霆做了大半个月的朋友,倒没有误解他:“阿哲现在自己打工赚钱,他从来都是最实际的人,如果没有那样的能力,就绝对不会说出那样的话,这个你不用担心。”

男人——不管是大男人还是小男人都爱面子,这话固然没错,落实到具体人头上,自然也不同。程孟哲从小没有爱面子的资本,也许是因为他的贫穷和自尊,他身上一些优点,连钟丘也暗暗佩服。比如他不浮夸,也不轻率,十几岁的孩子,已经有成年人的胸襟和责任感。

雷霆听了,心里却并没有好过一点。如果程孟哲只是个单纯的痞子,就算他是陆云起的青梅竹马,那也没什么大不了。只可惜这个“痞子”却太过优秀,叫他初次见面,心里已经危机感丛生。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刑喻铭拍了拍他的肩膀,很有些语重心长:“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白他一眼,雷霆没答话,心里却不由想,难道他对陆云起的好感真的表现得那么明显?

他们这一边是少年情怀暗潮汹涌,陆云起和程孟哲却是心无旁骛的投入到玩乐当中。原本程孟哲还担心陆云起的身体不适合玩太刺激的游戏,从海盗船上下来之后,身边的姑娘面不改色活蹦乱跳,程孟哲唯有无声叹息,这年头,谁说女子不如男?

“我们去玩那个。”刚走了几步,陆云起立刻又有了新目标。

程孟哲有些头疼:“摩天轮比刚才那可高难度多了,你确定你不怕?如果待会儿…”

就知道他会啰唆个没完,陆云起不给他机会,立刻又手指向另一方:“那就玩那个,你自己选吧。”

她悠里悠哉,程孟哲却愁眉苦脸。摩天轮和碰碰车?大千世界,谁来拯救他这个早已脱离小屁孩行列的“大男人”?

陆云起笑眯眯:“选好没?”

叹一口气,程孟哲认命,果断地指向碰碰车:“那个。”

陆云起欢呼一声,立刻拉着他向售票处冲过去。没错没错,她就是故意,明知道程孟哲不会让她玩摩天轮蹦极之内的,既然她不能尽兴,自然也不会让他太痛快!

轰隆隆的响声之中,一架碰碰车狠狠撞上自己这一架,程孟哲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貌似他从小都没玩过这个东西。不过身边有个尽职尽责的老师,不时在他耳边大叫:“向左,向右,撞他!狠狠撞他!哎呀呀真可惜,赶紧往右,再往右,哎哟程孟哲你怎么这么笨…”

一番折腾下来,饶是程孟哲自诩铜筋铁骨,也被陆云起磨成了铜灰铁水,只能用眼神控诉她的兴致勃勃:“大小姐,你还想玩?”

陆云起笑眯眯:“人家还没有玩够。”

“想玩什么?”程孟哲抚额。

陆云起笑指前方,程孟哲一眼望过去,险些没当场扑地,咬牙切齿收回眼神看向某女:“陆云起!”想他堂堂七尺男儿,让他去坐那个婴儿车一样的东西?

“程孟哲是男生诶,而且明明是那种看上去就知道很不好惹的男生,会陪陆云起玩那些有的没的?”坐在船上,易玲一边嗑瓜子一边咋舌。

钟丘笑着点头:“只有陆云起想不到的,没有她做不到的,要不我们打赌?”

“赌什么?”易玲玩起了袖子,她还真不信这个邪!

钟丘难得笑得有些狡黠:“待会儿他们两人回来,如果问出阿哲没有陪陆云起去挑战高难度,而是陪她坐摇摇椅、跷跷板之类,我下周的中午饭,不如就由易玲小姐包了吧。”

“可以,如果你输了,赌注也一样,不行,我要两周!”易玲一口答应,还不忘给自己加注。

钟丘点头点得异常干脆。

两人约定好了,叶砂这才开口问:“钟丘,你为什么那么肯定,程孟哲不会拒绝云起的要求?”在她们想来,程孟哲再宠陆云起,如果拉不下脸面陪她,顶多也就站在旁边看她玩而已。

钟丘笑容中忽然多出几分无奈:“那时候云起忙着陪阿哲,很多当年就该玩的游戏做的事,她都只有陪阿哲一起羡慕别人的份。阿哲嘴上不说,心里其实又感激又愧疚,如果现在有机会让他补偿当年陆云起失去的童年乐趣,你们想他会不会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