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呆滞中钟丘冲易玲无比优雅美好地笑:“所以,易大美女,奉劝你这两天乖乖呆在家,就当为我省下周的伙食费了。”

半晌一声惨叫划破天际,易玲手指钟丘声音不稳欲哭无泪:“无耻的人我见多了,你这么无耻的,还真是头一次见!”

“还想玩什么?”一屁股坐在地上,程孟哲挫败的想,他宁愿打十场架,也绝对不愿意再陪女生上公园。

怜悯地看着他,半晌陆云起摇了摇头,终于决定大慈大悲饶他一命:“现在我们去照相好了。”公园里有很多即时照相、半个小时就能取片的,方便得很。

暗中松一口气,陆云起站起身来:“我去叫他们。”

“他们大概还在湖中央呢,你先跟我去照好了。”陆云起小心眼的想,今天明明就该只有她跟程孟哲两个人,两人从小呆在一起的时间虽然长,却几乎没有合过影。

程孟哲自然也只有依她。

几人从下午6点半一直玩到晚上10点,陆云起和程孟哲照完相过来的时候,钟丘几人也正好把船划上来,陆云起不由咋舌:“你们真在水里呆了一整晚?”她话是那么对程孟哲说,也不过随意找个理由而已,心里可没真这么想。

“反正也没什么好玩。”钟丘接过她手里的照片翻看,“先去了一趟鬼屋,然后就买了吃的到船上玩。”

易玲在灯光照耀下脸色惨绿,把陆云起拉到一边偷偷求证,陆云起自然回答得异常愉快。可怜易玲仅剩的万分之一希望也被陆云起无情毁灭,叶砂还嫌易玲受的打击不够,尽职尽责的把打赌的事告诉陆云起。陆云起倒并不怎么吃惊,瞟钟丘一眼,摇头道:“原来你们还不知道,蚯蚓这家伙老实巴交的外表下隐藏了一颗多么邪恶而势力的心。孩子们,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记住这个教训吧。”看目瞪口呆的众人一眼,她又补充一句,“不然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要给他取外号叫蚯蚓?”要不是这家伙名字里有个“丘”字,琢磨着他们当初都会直接叫他响尾蛇——心思歹毒,滑不溜手。

又一起到路边摊吃面当宵夜,直到十点半几人才散场,叶砂和雷霆刑喻铭一起,钟丘送易玲,陆云起理所当然又是和程孟哲一起。

路上陆云起说:“今晚住我家,明天我们一起去看看奶奶吧。”她说的是程奶奶,多年来她一直和阿哲一起叫她奶奶,都已经习惯。

程孟哲集中精神骑车,好像没听到她的说话。

“回来这么久,是不是没有去看过奶奶?是不是觉得现在的样子,没有面目见她呢?”陆云起嘴里说的明明是最不留情的话,语声却依然轻描淡写,“程孟哲,今天看到我玩得这样开心,就像小时候一样,你是不是觉得松一口气,就好像还清了一个好大的人情?”

没想过她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程孟哲下意识张口想反驳,却又出不了声。

“欠我的或者蚯蚓蕾蕾的情可以慢慢还,你可以用各种方式对我们好,奶奶的又该怎么办呢?”陆云起似自言自语,“那么多年她全心养你长大,希望你日后能出人头地,不是想你给她什么交代,只想你过得好。现在她已经去了,你搞成现在这样,虽然不是你的错,可是你还不是一样无法面对她?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不再去看她?”

脚下的脚踏忽然之间重逾巨石,程孟哲蹬着,心里一片凄惶寂静。

——烦恼

陆云起也不知自己昨晚说的那些话程孟哲听进去多少,但好歹他确实在家里住下来了。到今天早上她跟老爸老妈说要去看程奶奶,程孟哲倒也没多说什么。

买了香蜡钱纸,两人往墓地上去。陆云起有时候也会想,程奶奶的坟墓,比起她听说来的乡下那种只用土堆起来的,会不会更凄凉?

努力回想大人的动作,陆云起点燃一些纸钱,又从袋子里拿了蜡和香出来凑到火焰上去。她动作生硬却十分用力,仿佛要把心里所有的关怀都表现出来。程孟哲看着看着,冷寂一夜的心思,便不由自主跟着温暖起来。

她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故意有意刻意都好,原本就是为了他,这刻忽然发现,原来一整夜的别扭和生气,根本是对自己而不是对她。叹一口气,他上前去接过她手中的一对蜡,点燃了再插在奶奶墓前。他好些年没回来了,但动作却娴熟无比。

陆云起有些疑惑地望他。

程孟哲笑得苦涩,努力想表达心里那种感觉:“我虽然、这几年都没有回来过这里,可是、可是心里一直想着奶奶,每天都想着要回来看看她,所以…”其实连他自己也有些不敢相信,他亲缘并不厚重,唯一参加过的两场葬礼就是奶奶和姑父,都是十二岁左右发生的事,过程都因为心情的刻意而变得模糊,而他此刻在奶奶墓前,做这一切都如此自然,却是之前不曾想到的。

呆呆看他,陆云起心里蓦地浮起一层罪恶,昨晚对他说那些话,她明知会伤害他,就算是为了他好,也不该对他那样说。要不要道歉呢?陆云起正想着,程孟哲一边烧纸,已经率先开口:“其实你从昨天开始,做那么多,是想我怎么做呢?”她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心情,害他想装作视而不见都不可能。

陆云起低下头去,一时有些讪讪:“我,那个…”支支吾吾一阵,却又突然鼓起勇气,抬头直视他,“你跟我回家住吧!”

半晌不见程孟哲回答,陆云起不由放软了声音:“程孟哲,你跟我回家里住吧。老爸老妈从小就把你当亲生儿子一样,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什么还要见外?从小我说的话,你没有一句不听的,这一次、也依我好不好?”

她说最后几个字时,语声里些微的颤音,叫程孟哲心里的怜惜几乎要溢出来,终于抬头看她,眼神温柔:“你就是为了这件事?陆叔叔和红姨已经告诉你?”

陆云起点头,有些不满:“干嘛那么漫不经心的语气,这是很大一件事好不好?”

他的事在她心里,什么时候小过?程孟哲很想这么问,又发现实在太自恋了些,只得改口:“陆云起,我以为你会很了解我的想法。”

“是啊。”陆云起点头,“所以我才要这样大费周章。”

她理所当然的态度叫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里不感动吗?当然不是,但程孟哲并不想表现出来:“听我说,陆云起,我并不可能…”

“你希望我对你讲大道理吗?”打断他的话,陆云起在他身边跪下,对着程奶奶的墓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头,“我今天带你来这里,只是想你清醒一点。无论这几年你经历了什么,失去了什么,又得到多少人的帮助,什么都好,那些都比不上奶奶对你的养育之恩。”

她凝视他的眼睛,明知道过世的程奶奶在他心里是什么地位,她依然要忍不住提醒,不是怕他忘记,而是怕他把那份感情压得太深太重,深不见底,反倒让他自己看不清晰。

“奶奶临走之前,拉住我老爸老妈的手,请他们一定要帮忙好好照顾你,那情形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奶奶虽然没什么钱,人又慈祥,但我慢慢长大,回忆从前,才能了解她真是一个硬气的人。她那样的人,在临走之前要真心诚意去请求别人,只因为对你的担忧和期待。程孟哲,你不应该辜负她。”

半晌程孟哲终于哑着嗓子开口:“我已经辜负了她。”尽管他们心里都很清楚,那不是他的自愿,但事实就是事实,他没有法子否认。

“我不想跟你讲大道理了,累死人了。”陆云起挫败的叹气,站起身来,“程孟哲,你以后跟我一起养我老爸老妈好了。”

程孟哲一怔,瞧她半点也没有变化的神色,才发觉自己想歪了,不由脸上一红,轻咳一声:“你又有什么新说辞?”

“你这人就那样了,我能有什么新说辞。不肯欠别人的情,不肯平白受人的恩惠,不肯答应别人自己做不到的事。程孟哲,”盯住他的眼睛,陆云起忽然道,“你只要告诉我,你那天答应我会尽量撇清那些有的没的关系,好好做人,是认真的还是敷衍我?”

“我什么时候敷衍过你。”程孟哲想也不想地答。

“那不就成了。”陆云起拍拍手,“你住我家,这几年好好学习,青阳虽然比不上六中,但以你的聪明,只要自己好好努力,以后考大学肯定不成问题。如果觉得欠了我老爸老妈,等你将来能自己赚钱了,到时尽管养着他们,我不跟你抢就是。”

这是什么歪理?程孟哲皱眉望她,哭笑不得,却也反驳不得——论起讲歪理,天下实在没有几个人是这丫头的对手。

“你觉得怎么样?”陆云起眨眼。

程孟哲很想说不行,却又经受不住她期待发亮的眼睛。为了让他就范,陆云起软硬皆施,已经绞尽脑汁。而此刻看在程孟哲眼里,问题却突然变得异常简单,对于龙帮和其他一些麻烦、对于陆爸陆妈的感激和愧疚以及对于自己的一些不确定,都暂时被统统抛诸脑后,程孟哲认真问自己,是自己的尊严作祟重要?还是不让陆云起伤心来得更重要?

当内心直接面对这个问题,程孟哲才蓦地发现,原来自己一直努力维持的一种表象,这刻在这个强大的答案面前,都已经溃不成军。

于是程孟哲终于还是在陆家住下来,也并没有感到不自在。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陆家这三个人,又怎么可能给他不自在的机会?

“不许无故旷课,不许迟早,不许早退,不许上课睡觉,不许不写作业,不许欺负同学,不许恐吓老师,不许惹是生非。”——新一代陆家家规,陆云起美名其曰。

程孟哲唯有苦笑,天知道,他又不是那些古时候靠收保护费为生的恶霸,还欺压同学恐吓老师呢。

但家规在上,他一时间倒当真乖了很多,至少已经连着一周乖乖呆在学校上课,也好像真的正按照陆云起预期的那样,在远离那些惹是生非的事情。其实是因为上次云起受伤的事,他一时冲动向单伟杰发了通脾气。单伟杰为人向来极有原则,上次没经过他同意就擅自把陆云起带出来,而且还让她受了伤,那天一言不发任他骂,这之后几天倒也没来找他。程孟哲庆幸的同时,也不得不烦恼,单伟杰几天不找他,不代表一辈子不会找他。真找来了,他该怎么跟他说?

不过这些烦恼自然不能跟陆云起说,那傻丫头,只以为他是无所不能的,好像只要他答应,这件事就这样也算解决了。

相对于程孟哲这几天的沉静,陆云起算是活跃到极点。六中在Z市称得上老牌名校,到今年11月底,正好是建校三十周年的校庆。学校早早就开始通知,校庆当日的汇演,全校都得参加。

没有升学压力的初一初二和高一高二,自然成了重点栽培对象。叶砂是学生会的文艺部长,再加上雷霆向来“看好”陆云起,两人自自然然都找上了她。

陆云起对此十分气苦:“叶砂还可以拿出‘死党’这个牌子逼我就范,雷大会长您亲自来找我,小人就实在消受不住了。”

雷霆十分安然惬意:“怎么会?这一次高一年级要准备四个公众节目,你是三班班长,我找你商量也是理所应当。”

“那也该把十二个班的班长都叫来一起商量。”陆云起可没有那么好糊弄。

雷霆目光一闪,有些被揭穿的尴尬,但更多温存笑意:“叶砂是你的好朋友,难道我不是你的朋友?就当帮我的忙也不行?”

当然不行!叶砂会杀了她!陆云起忿忿:“这种事叶砂就得心应手,我可没什么艺术天分。她又是文艺部长,正好当你的左右手。”

她越忿忿不平,雷霆就越觉得高兴。两人平常单独相处的机会其实也不多,开玩笑就更少,也不知怎么回事,这会儿他偏偏忍不住要逗她:“叶砂当我的左右手,你身为她的朋友不是应该高兴?这么生气的模样,难道你在吃醋?”

陆云起吓了好大一跳,退后一步防备地看着他,连连摇头:“没有没有,你可别误会。我就是不想夹在你们俩中间,让叶砂误会就不好了。”

有些气恼,雷霆索性直言:“你们这种总是把我和叶砂凑成对的做法,我很不高兴。”他也不是瞎子,叶砂对他的心思并不是看不出来,只是很不喜欢他们几个人这种好像叶砂喜欢了他,就是他的荣幸,他非得跟她成一对的感觉。叶砂聪明漂亮都是她的事,天底下那么多美女,他犯不着个个都得打上眼。

陆云起有些讪讪:“这个…”

“我不喜欢叶砂。”

他这样干脆的态度,陆云起也不由有些生气,抬高声音道:“叶砂有什么不好?”

“她好是她的事,跟我有什么相关?”雷霆皱眉,实在不能理解这些女生的思维,火星来的不成?

“可是…”

“你也不比叶砂差。”见不得她躲躲闪闪的态度,雷霆心想着索性挑明了好。

哪知他一句话说完,陆云起立刻又跳了起来:“我想起今天还有些事要去老师办公室一趟,你如果真的要人帮忙,不如先找叶砂商量好,我可以考虑给她打打下手。”

她跑走的动作像被踩到尾巴的兔子,雷霆眉皱得越发紧,既然谁都知道叶砂对他的心思,那没道理不知道他对她。雷霆并没有自恋到认为人人都该喜欢他的程度,但是要说陆云起对他一点好感都没有,他绝不会相信!那么,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低着头无精打采往教室走,陆云起不时叹气,还好刚才她跑得快,不然雷霆再多说两句什么,她真不知该怎么应对了。想想又觉得他还是干脆说出来好,至少她也能明确的拒绝,不然总不能人家对她有点小暧昧,她就巴巴跑过去说:“喂,雷霆,我不喜欢你,你别再对着我显殷情了。”那根本就是精神病院跑出来的人的做法!

转念又想到他们现在可是好朋友的关系,如果真要说破了,会不会连朋友也没得做?叶砂呢,叶砂会不会也因为这样,就跟她闹翻?

唉,人生为什么这么烦!陆云起大叹,猛然跟一个人撞在一起,那鬼叫声一听就是易玲——她这周被钟丘折磨得连声音都比以前更凄厉了,万分的具有标志性。

“做什么呢?”易玲奇怪她一脸踩到那啥的郁闷表情。

顺手拉了她在阳台前站定,陆云起思考着措词:“假如你有一个好朋友,很喜欢一个人,那个人你也知道,你明明觉得自己并没有对他产生出一丝半点的超友情遐想,但是那个人又好像对你有点意思,可是你呢就…”

“雷霆对你表白了?”

一句话呛得陆云起口水在喉,咳嗽连连,盯着易玲镇定的蜡黄脸色无比哀怨:“你想谋财害命啊?”

易玲饶有兴趣:“到底表白了没?”

“你怎么会知道?”陆云起忍无可忍地反问,她明明觉得自己已经尽量装得若无其事了。

易玲挥了挥手:“他表现得那么明显,瞎子也能看得出来。”

于是陆云起更烦恼了。

——假期

中间也不过上了两天课,就是国庆大假。原本陆云起还奇怪学校为什么这么喜欢放假,叶砂才说六中一贯流行假后补课,陆云起和易玲几人的侥幸心情立刻就飞走了。

倒也没有如预期那样大玩特玩,不知雷霆用了什么说辞,叶砂最终还是拉了陆云起帮忙,自然也少不得易玲。内心再不愿意,陆云起身为班长,更身为叶砂的死党,拒绝的话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更何况,她不无侥幸的想,那点破事反正易玲也知道了,她一向最讲义气,为了不至让这些臭男人破坏她们的姐妹情谊,肯定会想办法帮她解决了雷霆。

于是定下十一其间每天到学校报道的不成文规矩。易玲原本就没什么艺术天分,不过来当个陪客而已,她有的是运动天分。正巧假期过后一周就是一年一度的校际运动会,易玲趁这机会每天独霸学校操场。她长得不算漂亮,但个子高,性格又大大咧咧,那一种英姿飒爽却不是叶砂和陆云起能比得上的。

这几天当中,陆云起也算正式见识到雷霆不同于平常学习中的另一面。他倒不负他的名字,做事效率真是雷霆万钧立竿见影。陆云起私心原本以为他不过挂羊头卖狗肉,哪知到校第一天,雷霆已经选出了此次活动中高一第一个公众节目的人选,六个男生,包括他自己、刑喻铭和钟丘在内,唱王力宏的新歌《龙的传人》。

原本流行歌曲在主任那里并不好通过,但一则“西毒”早早就把高一年级的表演重任交到雷霆手中,二则这首歌本身就是励志歌曲,连歌词都填得异常“爱国”,雷霆自信满满,完全没有艺术细胞的欧阳主任倒也反驳不得。

高一年级的音乐老师叫汤越,年纪轻轻,在Z市也算大名远扬了,同样负责初中部的音乐课。汤大美女和雷霆关系不错,这回也理所当然被拉来帮忙。

雷霆和几个男生在一旁商量,汤越也拉了叶砂和另外几个女生占据阶梯教室的另一边。陆云起百无聊赖,就坐在第一排听男生们唱歌试音。

她目光炯炯惹得几个男生难以开口,倒是雷霆一本正经:“这才她一个呢,到时候全校有上千个女生,而且还有学生父母,你们开不了声的最好现在就说出来。”

咳嗽声纷纷响起,在场唯一面红的男生,陆云起盯着魏杨若有所思,看来看去,这个魏杨果然是他们班唯一拿得出手的。唉,这年头又有当帅哥的资本又有当精英的头脑,实在是不容易。陆云起一手托腮,自顾自地摇头叹息,一直盯在魏杨脸上的目光,引得魏杨连耳朵根也红起来。

看两人一眼,雷霆再次出声:“魏杨,你先来吧。”心里很是有些郁结,早知道就不该想着要给她面子,硬从他们班挑出这一个人来,一看就心怀鬼胎。

魏杨期期艾艾,但看着陆云起期待的目光——虽然两人对这层“期待”的理解完全相反,这可是他们班的顶梁柱,他绝对不能在她面前丢脸的,于是清了清嗓子出声:“遥远的东方有一条江…”

“扑哧!”那歌声应声而停,眼见几个男生纷纷望过来的目光和魏杨涨红的脸,陆云起连忙忍住笑意,有些歉然向魏杨道,“对不起,你继续唱,我刚才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件好笑的事,绝对与你无关!”

此地无银三百两!雷霆撇了撇嘴,原本抑郁的心情转瞬变得畅快起来。

魏杨当然不肯再唱,其他几个男声唯有顶上。陆云起一心顾着反省自己,倒也没再去注意他们的唱腔。她打小听程孟哲的歌声长大,那把声音早已刻入她骨子里。咋听这些青涩男声,期期艾艾犹犹豫豫,她一时控制不住,笑场过后这才发现对不起魏杨。偷偷瞧了他好几眼,见他坐在一旁没什么特别神色,这才放下心来。

易玲进教室时正好看到这一幕,连忙拉了她出去,一出教室就瞪大眼看她:“喂,陆云起,有雷霆钟丘几个帅哥珠玉当前,你别告诉我你看上了魏杨?”魏杨虽然身高长相也都不错,但一看就一脸书呆子相,哪能比得上钟丘的沉稳和雷霆的潇洒。

陆云起翻个白眼:“你这女人,整天胡思乱想什么。刚才他唱歌我不小心笑出了声,怕他生气呢。”

易玲松一口气,顺带警告她:“你别再像刚才那样看人家,是个人都要以为你对人家有意思了。”

陆云起不以为然的耸耸肩,这年头“有意思”已经成为比吃饭睡觉还简单的事?

正好叶砂来叫她们两人进去。商量了大半天,汤越想统一一下意见。

“合唱?男生不是已经合唱了吗?”陆云起有些搞不懂这大美女的想法,男女都一样的节目,那还不如合并成一个。

叶砂摇了摇头:“男生唱的是流行歌曲,又只有这几个人。汤老师的意思是,女生从每个班各挑些嗓子好的出来,来首大合唱。”

想起前两天的音乐课,陆云起恍然大悟:“怪不得上节课汤老师要让每个女生都站起来唱几句。”她还奇怪是选歌星还是怎么着。

汤越点了点头:“你们觉得怎么样?”

刚才跟她商量半天的几个女生当然没什么意见,陆云起也已经发表过意见,于是易玲接口:“唱什么歌,决定了吗?”

“同一首歌或者明天会更好。”叶砂这文艺部长当得也算尽职尽责。

陆云起和易玲互望一眼,同时开口:“明天会更好!”

“为什么?”汤越饶有兴味。

“有感觉啊。”陆云起笑嘻嘻,“我每次听到这首歌,都觉得感动得不得了。我们初中的时候还用这首歌表演过舞蹈呢。”

“这首歌是很适合编舞。”汤越突然眨了眨眼,“要不我们不合唱了,来排一支舞蹈怎么样?”

美女大眼睛眨啊眨的样子还真是勾魂!陆云起暗叹,看向叶砂,叶砂连忙开口:“这个当然是汤老师决定,我们没什么意见。”

“你是文艺部长,自然应该跟雷霆好好合作。”汤越捋一捋大波浪卷发,“我帮你们敲定节目,还要忙其他年级的事情,排练的事,自然要你们几个来负责。”

这话说得倒有理,汤越在六中是出了名的大忙人,跟考察团出国啊,到其他学校参观啊,又在本市怎么怎么样啊,连她们这些学生都有耳闻。于是又把雷霆叫过来商量,雷霆直接把棒子扔回给叶砂:“你擅长唱歌还是跳舞?”

叶砂不由涨红了脸,难道要她说自己又会唱歌又会跳舞?她刚这么想着的时候,雷霆若有所思地再开口:“哦,我差点忘了你既会唱歌又会跳舞。”

“扑哧”几声,陆云起几人都笑出声来,叶砂俏脸通红,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还是陆云起笑着帮她解围:“其实要我说呢,不管大合唱还是小合唱,反正男生已经唱歌了,有这个条件的话,女生就还是跳舞好。”

汤越率先点了点头,易玲却不以为然:“唱歌还可以每人唱上一句,选人跳舞难不成还要人人都跳上一段?那不干脆叫人去自杀得了。”

陆云起有些嘲弄看了那群男生一眼:“他们男生不是就先从美貌上下手嘛,女生当然也该效仿。”

雷霆神态平平:“或者你应该去你们班挑选一下,男生中还有没有比魏杨唱歌更好的。”她们班男生根本毫无艺术天分!

陆云起撇了撇嘴,不再多说。汤越有些头疼叹一口气:“你们这样意见不合,我很难做决定。”

“所以老师你明明应该自己先决定好了,再直接告诉我们然后挑人就好。”易玲抢着开口。

汤越苦笑,她现在也觉得所谓“民主决定”,根本就是自找麻烦。好在有雷霆和叶砂,汤越想,从初中开始,这两个六中男女生中的佼佼者,就已经无形中算是她的左膀右臂了。

忙了一整天,下午五点时才解散,陆云起累得几乎瘫倒,几个男生提议一起吃晚饭,陆云起心里记挂着程孟哲,理所当然拒绝,钟丘也就跟着拒绝。

钟丘去取车,陆云起站在校门口等他,雷霆跟了出来:“没骑车?不如我送你回去?”

陆云起无奈:“蚯蚓会送我回家,这是明摆着的事实。”

雷霆眼里有些隐约的笑意:“我想送你回家,也是明摆着的事实。”

“雷霆,你真的很无聊。”陆云起又开始头疼了,“好朋友之间开开玩笑也没什么,你别越开越不像样了。”

开玩笑?雷霆刚想开口,钟丘却已经在外面叫,跟他摆一摆手,陆云起就急急忙忙向外跑去。

难道他真的是病毒?看某人那急匆匆的样,由不得雷霆不信心尽失。

看她松一口气模样,钟丘笑得吭哧吭哧:“我可是解救你出苦海的大恩人,还不好好感谢我。”

“还说呢!”陆云起狠狠戳他后背,“你们明明都知道,也不想办法帮帮我,我现在整天见了雷霆都像见鬼似的。”

“这种事怎么帮?”钟丘失笑,“难道要我跟他说:喂雷霆,陆云起不喜欢你,你去喜欢别人吧。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