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就像刀绞一样的疼着。

程孟哲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那样注视着他仿佛疼得钻心的眸子,仿佛连眼神都在颤抖的一种疼。

他很想去握住她的手,抚摸她的脸颊,将那双眼睛里的忧虑和恐惧都擦干净,可是他虚弱得甚至连手指都不能动一下,他不由有些苦恼。

看着他的动作,陆云起觉得好笑,于是就真的笑出声来:“你知道,在你昏迷的时候,我想了至少一百种惩罚你的方法。包括狠狠揍你一顿,不给你吃饭,一个月不理你,或者把你赶去睡大街,很多种很多种,可是我…”

她颤抖着扬起了右手,程孟哲甚至冲她笑了一笑,这才安然闭眼。清脆的耳光声,却并非是落在他的脸上。重新睁开眼,他看见她瞬间红肿起来的半边脸颊,看她整个人都在发抖:“可是我、我竟然没用到一看见你这样子,就再也不舍得伤害你半分,我舍不得!”

猛然捂住嘴,她终于哭出来。从他昏迷开始,她的眼泪忍到此时,她的愤怒忍到此时,她的担忧忍到此时,她的伤心忍到此时,却仍是不愿在他面前爆发。哽咽声起的时候,她转身往门外跑去,直跑了老远,她才终于蹲下身,痛痛快快地放声大哭。

程孟哲一直看着她刚才跑出去的方向,眼神轻柔。谁又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灰色轨迹,心一再回忆

——十年

魁元社到底没有真的放过单伟杰。人人都知道、元东升自然也没有不知道的道理——除掉单伟杰,就等于生生斩断龙行初一条手臂。

元东升原本并未起意对付龙行初,一则这回龙帮明目张胆抢走魁元社一单大生意的做法惹恼了他,二则机会摆在他面前,他没有理由放过他们。

单伟杰刚刚从重度昏迷中醒转过来,已经有警察过来二十四小时轮流监视和侦讯他,原因是单伟杰涉嫌参与一宗Z市派出所暗中调查好几年的重大走私案。

包括陆云起这个对黑道一无所知的优等生都清楚,龙帮是半个月之前才开始接过这案子,而之前的一切则隶属魁元社。只可惜单伟杰微笑着对来看他的阿哲和陆云起说,他十三岁就已经出来混,风风雨雨,跟在龙行初身边这么多年,有些事,心里知道迟早是避不过,也一早有了心理准备。

他说第一眼看到阿哲的时候,就好像看到很多年前的他自己,他不希望这个苦命的少年再走上跟他一样的路。他让阿哲答应他,这一次的事过后,就真的回去当一个好学生,再也不要理会这些恩恩怨怨。

他们永远都是生死兄弟。

直到很多年以后,单伟杰说这句话时的那个帅气之极的笑容,陆云起都还记得清清楚楚。让她同样忘不了的是,程孟哲那个大男人在听到这句话时一瞬间红过去的眼眶。

那一瞬间陆云起心里对阿哲所有的怨怪都消失不见。她想她已经有些了解到,为什么阿哲就算拼了命也要去救单伟杰。她想,这就是男人之间的情义,真正的情义。

单伟杰会为了龙行初抗下一切不属于他的罪,程孟哲则会为了单伟杰连命都不要。或者他们用的方法都不尽正确,但这却掩盖不了他们身上的本质,那样热血铮铮的、属于男人的本质。

陆云起提议阿哲去找龙行初,程孟哲只是哑着嗓子告诉他,这一切根本无法挽回,因为杰哥从没有想过要挽回。

其实他的心里很感激她。只因明知她有多讨厌自己和帮会扯上关系,却因为看到他烦恼,而主动提议他去为兄弟做一些事,即使那些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明知她心里对这些天发生的事埋藏了多少委屈和愤怒担心,但是因为有更重大的事摆在面前,所以她隐下了所有关于自己的情绪,只是一心一意陪伴着他。

这个女孩儿,呵,这个女孩儿,如果没有她,他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撑得下这一切。每个人都以为,是他在保护她,他在宠着她。其实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是她,她才是他内心的支柱,她才是他一切的希望与光明。她带给他的全部是救赎,而他带给她的,却只有一次次伤害与伤心。

但程孟哲即使没有去找龙行初,也知道他这些日子一直在为这件事奔波。帮单伟杰找全省最好的律师,设法帮他脱罪,甚至不惜收买底下的弟兄和他们的家属。

程孟哲知道做这件事对一向原则极强的龙行初有多困难,他们真的都已经尽力了。程孟哲也没办法去怨恨龙行初,他们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位置和责任,他自己其实又能做些什么。

至少单伟杰请求的事龙行初都已做到。他有些惨淡地笑,这件事警察除了循例咨询,从头到尾再也没他什么事。

单伟杰出院之后即上了法庭。最终罪名成立,被判有期徒刑十年,即日起执行。

程孟哲去看他。

他此刻再也忍不住多日压抑的情绪,趴在他对面的桌子上,哭得像个最无助的孩子。单伟杰怜惜地看他,却什么也没说。他知道他心里委屈,更替他委屈,但能做的他都已经做了,他不能让这孩子承担这些与他无关的东西。

“元东升蓄意想要拉拢你的事,上一次我就猜到了。”单伟杰温和地说,“我已经请了初哥帮忙。以后你还是读你的书,别再碰这些事,我相信初哥他说到做到,他们也不会再主动来沾染你。”

程孟哲只觉嘴里满是苦涩。他环视着这间小小的屋子,神色中全是复杂。

单伟杰看得心中一动:“你还有事瞒着我?”

摇了摇头,半晌程孟哲还是道:“杰哥一直以为,我是父母双亡吧?”见他点头,这才苦涩地笑了笑,“其实,他们一个都没死。”

单伟杰有些诧异。

“一个,就在这监狱里。另外一个,”他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在哪。”

在他还不满六岁那一年,他的爸爸总是疑心妻子有外遇,最终拿着一把菜刀去“捉奸”,意外中他杀了人,杀了一个跟他妻子完全无关的人。而他的母亲,之后决然的离他而去,离开了那个支离破碎的家。六岁的程孟哲,第一次走进监狱,什么都不懂的他却到现在还能记住那时满心的寒冷与惧怕。

此后十年,他无父无母,奶奶死之后,更是颠沛流离。很多事他早已不去回忆,却没想到这世上当真有循环不息这种事。十年之后的现在,再一个他重要的人被送进了监狱。

十年。

人生到底有多少个十年?

而他,又是为什么从六岁开始,就要被迫承担这些无休止的十年?

程孟哲涕泪纵横。

“后来你有没有进来看过他?”单伟杰问。

程孟哲点了点头,他不知道可以对他说什么,于是无数次他只是在这监狱外面,徘徊一次又一次。“奶奶死的那年,我第二次进来到这里。”

那一年,父子两人隔着一块玻璃抱头痛哭。

最后单伟杰说:“好好对陆云起,那女孩儿对你可真是全心全意,也不知你小子是几世修的福,说不定她以后就是你一生的伴侣。”

程孟哲只是苦笑,说现在就想这些事,会不会太早。单伟杰却警告他有些机会不及时抓住,说不定这一错过就是一生。一个男人,一生也并不会碰到太多愿意为他全心付出、也能让他对她同样付出的人。

只可惜这些付出,程孟哲想,他这样一个晦暗不堪的人,该怎样去承受?

他这么想着的时候,正走出大门,一抬头,就看到站在对面马路上一圈圈走来走去的人。内心的激荡无法自持,他忍不住冲上去紧紧抱住了她,紧紧的紧紧的抱住。放纵这一次,他想,就让我放纵这一次。

回到陆家的时候,陆永辉和方红俦早已在客厅中等他们。这些天来,家里的四个人简直没有好好说上一句话和看彼此一眼。

互相都沉默着,不知隔了多久,程孟哲正要开口,陆永辉却突然跳了起来,狠狠一巴掌甩在他脸上。陆云起惊叫一声,已冲上来护在他面前,大声叫道:“爸爸你做什么!”

陆永辉却不理她,只是指着程孟哲颤声道:“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这一次你再敢说要走,就立刻滚出去,我们不留你,你也一辈子别再踏进这个家门!”

程孟哲呆呆看着他。

方红俦已经忍不住上前把他抱进怀里,哭道:“阿哲啊,你叔叔他打你也是心疼你,他是真把你当成自己的儿子!你就不要再说让他伤心的话了!”这么多天来,要说发生的事让他们真的一点也不生气、不怪他,那都是假的。可是他们担忧更多的,毕竟是怕他自己无法承受,而要毁掉之前的一切努力,重新想要离开他们。

屋子里除了方红俦的抽泣和陆永辉的喘息声,再也听不见其他。

良久程孟哲突然轻笑一声,扶着方红俦站好:“刚才,我其实想说…”他看着屏气凝神的三人,再笑一笑,“这些天让大家这么担心,我真觉得很不好意思。所以想要开学之后加倍努力学习来补偿,希望辉叔和红姨大发慈悲,可千万不要把我扫地出门。”

他说话的当口另外三个人一个接一个的石化。

程孟哲眨了眨眼。

陆云起突然扑上前揪住了他:“程孟哲,快说,你是不是程孟哲?还是被外星人附体了?赶紧把面具摘下来!”她说着两手毫不留情去挠他的脸,程孟哲自然不会让她得逞,两人闹作一团。

陆永辉和方红俦看着,终于打心眼里松下一口气来。两人相视一笑,心中不约而同想到,经过这件事,阿哲的想法也终于比以前更成熟起来,至少不再是那样的意气用事。

陆云起拉着程孟哲进了自己的房里。让他坐好,再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他。

程孟哲饶有趣味的打量着手中这个精美的盒子:“这是什么?”

“你的生日礼物啊。”陆云起指了指那盒盖,“打开看看吧。”

程孟哲听话的打开,一支小巧的黑色手机正静静躺在那里。

他听见陆云起慢吞吞的声音正在说:“不过你的生日都过去好久了,倒是有个节日过了才没几天。所以…如果你想的话,把它当成情人节礼物,我也没什么意见。”

——可能

如果你想的话,把它当成情人节礼物,我也没什么意见…

这句话仿佛是投下了一颗炸弹,瞬间炸飞他所有思绪,程孟哲只觉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看着她,她看着他。

他几乎是用尽了浑身所有的力气才能勉强压制住想要起身逃跑的冲动。

然后他听见她一字字清晰地问他:“你觉得…怎么样?”

她每一个字都说得很坚决,不难听出其中的羞涩和紧张,可是依然坚决。

他不说话。事实上他说不出任何一个字来。

于是她起身,走到他身边,他不由自主也跟着她的动作站起来。顿了片刻,她好像下了什么决心一样,终于双手环住他的腰,头轻轻靠在他肩膀上。两人之前亲密的动作,如牵手拥抱之类并不少,但这一次,他们心中都清楚,这一次是那样的不同。

良久她说:“你知不知道,其实你的生日礼物,我本来想买一台CD机给你。好几次路过音像店,你的眼神总是放在那上面移不开。我想让你得到想要的东西,于是拿出自己这几年所有攒下来的钱,又去打工,过年时厚着脸皮到处要红包。对我来说,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那一天,我本来想约你一起去,你看上哪一款,我们就买哪一款。可是…”她忽然顿住了,虽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程孟哲却已感觉到她的眼泪。一种揪心的疼,迅速传遍他全身。

“可是你知不知道,你消失的那两天,我有多么害怕?你知不知道那一天两夜的时间,对我而言有多么难熬?”见他点头,她却流着泪拼命地摇头,“你不知道,全世界没有谁会知道。连我自己…我自己如果没有经历过,也永远不会知道。”

“于是我对自己说,这一生我再也不要经历这样的害怕了,再也不要让自己陷入这种满世界找却找不到你的困境。你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有什么难题什么不得已,都再也不要让我找不到你。”

她那样泪眼朦胧地望着他,那样颤抖的语声,他无话可说,只能点头,再点头。

陆云起终于破涕为笑:“那你是收下这个礼物了?”

程孟哲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掉进了什么陷阱里。

陆云起又道:“你知不知道我曾经和妈妈私下有过协定,就是和你协定的那一晚。妈妈说,如果我希望你日后有个好的前程,就帮助你好好学习,摆脱从前。还要我…不要想着谈恋爱,尤其是、尤其是和你。我答应了她,我也以为可以做得到,毕竟我们每天都见面在一起,你对我也那么好,这样的现状我已经很满足了。可是前几天发生的那件事,我…”

“云起啊,”程孟哲到此时,才终于颤声开口,“算是我请求你,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他无法承受,他是怕自己无法承受。

眼泪又流了下来,陆云起咬着嘴唇,却还是努力说着这几天来自己反复考虑的话:“我才发现我其实已经很难做到了。因为你对我来说,已经不再只是最好的朋友或者你口中的哥哥,你从来都不是我的哥哥。也许从我们这一次重逢开始,一切就已经变得不一样了,只是我们谁都守着小时候不肯承认而已。阿哲,我没有办法再遵守曾经的约定…”

“我喜欢你。”

她说,我喜欢你。

程孟哲情不自禁退了一大步。

他觉得一生中从来没有过此刻的困境。心如擂鼓,又像一团乱麻,混乱地在胸腔里狂跳,还必须要死死的压抑住心中因为这句话而生出的所有跟欢喜有关的情绪。

他想逃,可是他知道不能逃,因为那样的举动会刺伤她。他也不能给她肯定的答复,尽管他知道只有那个答案才是她想要的,才不会伤到她的心。

天知道,他一直引以为傲的理智,在这时候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把这所谓的理智牢牢固定在混乱不堪的脑海里死撑着。

良久的沉默,程孟哲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他觉得自己实在应该说些什么:“你知道,我们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之前都太亲密和熟悉了,我想、是不会产生那种感觉,就算有,也一定只是一时的错觉。”

陆云起什么也没说,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程孟哲觉得头痛而无奈,努力思索着措辞:“就算是为了辉叔和红姨,我们也不能…”

“如果你想拒绝我,”陆云起忽然打断他的话,一字一字清晰地说,“能不能给我一个坚决的有力的、足以让我信服的理由。譬如,”盯着他的眼睛,她就算强装镇定,他却还是轻易看出她连眼神都在颤抖,“你不喜欢我。”

程孟哲说不出来。

他上面那一大串理由,固然是不想让她伤心所以尽量编得婉转,可事实上,他的真心又怎么舍得对她说出任何一个绝情的字?

天知道,现在面对面的他们两个究竟谁更无助和为难。

“我…”

再一次打断他,陆云起眼也不眨,她怕自己一眨眼就会又不争气地哭出来:“你只要告诉我,我们之间…有没有、有没有爱的可能?”

他努力让自己笑得不要那么有所谓:“小丫头片子,说什么爱不爱的…”

“到底有没有?!”她近乎尖叫,表情是下一秒、任意一个下一秒就会痛哭出来的狼狈不堪。

良久他笑着说:“陆云起,这可是你先不守信用,既然这样,过几天开学之后,也许我也可以试着谈一场恋爱。”

他说完转身出门去,陆云起蹲在他身后放声大哭,却还是一字字赌咒发誓那样说:“我不会放弃的,程孟哲,我不会就这么死心的!”

不知道他听到没有,因为他身影已经从门口消失。

这是一个不眠的夜。精神紧绷了一整晚的少女哭着哭着就累了,于是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不眠的却是另一个人,那个因为拒绝心爱的女孩子,以致满心都是难受内疚、浑身都颤抖个不停的少年。

她是勇敢的,因为可以大声对自己喜欢的男孩子表白出来,所以不管哭还是笑,都可以尽情地表达。

他却是怯懦的,只因要隐藏下自己真实的心思,于是就要用尽所有努力、将相关的一切都隐藏和改变,包括在她面前一个简单的表情,哭或者笑,都好像不是自己的。

爱的可能…云起,你的生活、以后的每分每秒,都会有无数的可能,而我、我从很多年前开始,要走的路就注定不会有太多的可能。因为我能替自己决定的,实在太少太少。你的每一种可能在我眼里都是好,而我所有的可能,带给你的只是辛苦。我能够为你做的,就只是看着你不让任何人伤害你,这个任何人,也包括我自己。

陆云起一直以为程孟哲那晚说的什么谈场恋爱只是借口而已。她甚至想,他就算想找人做戏,又能有几个人选,最多就是蕾蕾吧。那样倒好,她还可以直接找钟蕾蕾单挑。

只可惜发生的一切全不是她想像中那么回事。

假后就是开学,程孟哲如愿进了六中,分在七班,在这年级算是平行班。跟陆云起和钟丘几人所在的前几个火箭班自然有不小的差别。紧接着就是一连串入学考试、假期总结什么的,等陆云起终于忙完这一切再来看,才发现她理所当然的事情似乎都走了样。

程孟哲没有理所当然的和她走得更近。她们在二楼,而程孟哲在一楼,于是就理所当然的跟同在一楼的纪柯同进同出。

程孟哲也没有理所当然的被同学看轻而需要她的支持和鼓励。他人长得帅,性格又好,入学考试成绩也不错,于是理所当然成为高中部新学期迅速窜上来的黑马,杀伤力不止对女生,甚至男生也抢着跟他交好。

这一切简直让陆云起鼻子都气歪了,典型事例就比如眼前——高中部这边楼修得比较怪异,整栋楼后面还有座专门的厕所大楼,阶梯和教学楼每两层楼的中间相连。陆云起等人一般下课去洗手间,都习惯去二楼。此刻她就站在阶梯口,眼睁睁看着程孟哲和几个同班男生有说有笑走上来,纪柯和另一个女生也在旁边,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易玲怂了怂她肩膀,悄悄话说得实在不够小声:“我说,你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脸色发绿,不是中邪了吧?”

程孟哲立刻向她们这边看过来,笑着跟两人打个招呼:“陆云起,没事站在这里干嘛?”

陆云起咬牙切齿:“当然是上厕所,难不成还来这里乘凉?”

另外几人都听得大笑。

程孟哲笑着耸了耸肩:“那干嘛又站在这里?”

陆云起依然没好气:“当然是等人了。”

眼看着几个人就要走过去,她终于没忍住,拖着他走到一边角落里,声音里的醋意怎么忍也忍不下:“不是好到连上厕所都要走到一起吧?”

程孟哲回头看纪柯一眼,忍住笑:“碰上了而已,咱们这不也碰上了吗?”

“是啊是啊,咱们碰上就是千年等一回,”察觉到别人的目光,陆云起连忙把声音放小,“你和她碰上就是天天月月年年,时时分分秒秒。”

“你写诗呢。”程孟哲失笑,揉了揉她头发,“乖,有什么事晚上回家再说。”

陆云起气呼呼打掉他的手。

前面几个男生里已经有人在调笑:“欸,程孟哲,你和这位美女什么关系啊?”

程孟哲轻描淡写:“我妹妹。”

“哦,妹妹!”其他几人都是哄笑,目光在陆云起和纪柯之间不停打转,纪柯倒是一派淡定。

眼见叶砂出来,陆云起气得拉着二女转身就走,直走到教室门口,才终于跳起来:“啊啊啊,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易玲和叶砂相对大笑。

果然是时时分分秒秒啊!

陆云起狠狠瞪着跟自己一样等到七班门口的超级个性美女:“你在这里做什么?”

“当然是找阿哲一起吃饭。”纪柯气定神闲冲她笑,“你呢,云起妹妹,来找你‘哥哥’有事?”

陆云起简直想狠狠挥给她一拳。不过残留的理智告诉她,论打架十个陆云起也不是纪柯的对手。

正好程孟哲从教室里走出来,看到二女先是对纪柯笑了笑,这才转向陆云起:“有事?我正好和纪柯约好一起去后门那家店吃米线,要不要一起?”